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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受他一生又何妨 作者:玉案青

    了光彩,心情在不经意间也好了许多。

    接下来就是手续交接,钱小八来之前已经将一应文书字据备好,两人很快按了手印完成了交易,过程顺利得几乎让钱小八以为自己在做梦。

    凌凤语将原有伙计、厨子以及掌柜刘得贵也一并接纳下来,不出一刻钟,好吃楼东家由钱氏改为凌氏的消息就传遍了酒楼上下。

    伙计们早就如同刘得贵般被凌凤语的气势给震住了,知道新东家定是来头不小的大人物,以后好吃楼在他名下一定会比过去发展的好,所以尽管众人对钱小八的离去有些不舍,但对未来钱途的憧憬很快就让他们精神抖擞起来。

    一切妥当后,钱小八突然就觉得自己留在这里完全多余了,他该揣着银票净身出户了。

    犹豫了片刻,他垂着头弱弱地向凌凤语请示:“那什么,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我就回去了。”

    凌凤语有些不快,有了钱就翻脸不认人,这人怎么变得如此势利了?

    他答非所问道:“我饿了,上些清淡点的酒菜来。”

    这一说提醒了钱小八,他也还没吃晚饭呢,来之前本来就做好准备要请买家吃一顿大餐的。如今虽然酒楼易主,但毕竟这里的人手还是他熟,临走前再为凌凤语服务一次也是理所当然,于是赶紧应道:“是是是,你稍等,我马上叫人上菜!”

    然后他开了门对在雅间外面候命的一个伙计嘱咐了几句,让厨房拿出手段来整治一桌最好的酒菜,伙计迅速领命离去。

    等菜的间隙两人依然无话,尽管气氛比之前有所缓和,但生意谈完了还能谈些什么?

    何况一直有伙计不断出入雅间端上杯盘毛巾等物事。

    钱小八的眼珠子还是乱转,看天看地看花看草,就是不看凌凤语。凌凤语则正好相反,哪里都不看,只是一眨不眨地盯着钱小八。

    钱小八感觉到他在看自己,明明是秋天的凉爽天气,却犹如置身烤炉般浑身出了一层大汗,胸口更是窒闷难受,他不由得伸手将密实的领口拉开一些,好透透气。

    看到一截纤细白的脖颈与若隐若现的细致锁骨,凌凤语不由皱起了眉头,但他没说什么,第一次将视线从钱小八身上移开。

    幸好尴尬的局面并没有持续太久,五光十色的酒菜很快就摆满了一大桌子。

    钱小八松了一口气,对在雅间门口亲自督促上菜的刘得贵道:“刘得贵,从今以后,这位,这位凌公子就是好吃楼的东家了,你得好好敬凌公子几杯才是。”

    他迟疑了一下,将凌凤语称为“凌公子”,就跟凌凤语称他为“钱公子”一样,因为“凤语”他早就没资格叫了,叫“少主”也不合适,他们同样早就不是上下级关系了。

    刘得贵应了一声,上前给凌凤语和钱小八分别倒了一杯酒。

    凌凤语被这个全新的称谓刺了一下,心头不快更甚,直接对正要倒第三杯酒的刘得贵吩咐道:“下去做事吧,这里不用你照应了。”

    刘得贵自然恭恭敬敬应了下来,也不管钱小八一个劲地朝他递眼色到几乎眼睛抽筋,自行弯腰退出雅间,再小心掩上房门。

    凌凤语端起酒杯来轻嗅一下,然后小啜一口,见钱小八双手抓着筷子不知所措的模样,不由淡道:“怎么不喝?”

    钱小八瑟缩一下,小声嘟囔:“不,不敢……”

    凌凤语凉凉道:“不敢?还有你不敢的?你不是经常一喝就是一壶的么。”

    钱小八脸上有些发烧,想想这杯酒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索性端起酒杯壮着胆子道:“那我敬你一杯。”说着一仰脖子喝了个干净。

    他喝酒最易上头,虽然现在不会一杯就晕,但脸颊还是浮出一抹浅浅的绯色,眼里也开始泛出潮气。

    凌凤语瞥他一眼,冷哼一声,将自己那杯酒也一口喝尽。随便吃了几筷子菜,其实没什么胃口,因此觉得有些索然无味,于是下令:“倒酒。”

    钱小八正闷头吃菜,听到命令连忙提起酒壶给凌凤语小心倒满一杯,正要将酒壶放下,又听他道:“还有你自己的。”

    无法,他只得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喝。”

    于是,两人又各自喝了一杯酒。

    ……

    “再喝。”

    又是一杯。

    ……

    如此一来二去的,不知不觉间,钱小八就喝了四杯酒,于是,脸上绯色更深,眼中水汽更多,脑子例行开始发飘。

    尽管如此,钱小八脑子里还是有几分清醒的,知道自己不能再喝了,否则一定会醉,他可不想在凌凤语面前再喝醉了丢一次人,因此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对凌凤语大着舌头道:“对不住,我,我不能喝了。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回去了。”

    凌凤语想也不想就道:“不许走。”稍顿一下又补充道:“我还没喝尽兴,再给我倒一杯。”

    他的确没喝尽兴,区区数杯淡酒,于他而言不过跟喝水一般。

    钱小八不敢抗令,坐下来拿起酒壶再往凌凤语杯中倒酒。他喝得有些多,手脚有些软,眼前有些晃荡,倒酒时自然失了些准头,于是那酒倒出来有一半进了杯,还有一半却洒了出来,流过桌面滴到了凌凤语的衣襟上,偏偏他自己没看清,仍提着酒壶继续颤巍巍地倒。

    凌凤语皱眉,一把捏住他提壶的右手腕。

    看脸时还不怎么觉得,握住钱小八的手腕凌凤语才发觉他比两年前瘦了许多,突出的腕骨甚至有些硌手,他心中骤然紧缩一下,仿佛被人重重打了一拳。

    第三卷 相思与之谁短长 色蛴迷人人难迷

    在酒精的作用下,钱小八的警惕性与戒备心已经大不如初进雅间面对凌凤语时,被他抓住手腕竟然没想到要去挣脱。他有些困惑地抬头看向凌凤语,湿漉漉的眸子里有不解的疑问,有固有的天真,有微醺的迷离,长而密的睫毛不住轻颤,颊上绯红灿若云霞。

    对上这样一张面孔,凌凤语心中悸动不已,情不自禁想要抬起手来抚上钱小八的脸庞,却被他下面两句问话打断了这一举动。

    “你头发怎么白了这么多?你,你病了么?”

    这还是两人再次重逢以来钱小八第一次不闪不避认认真真看向凌凤语,尽管有些醺醺然,他还是注意到了凌凤语鬓边斑驳的白发,当下不由怔住了,酒意消散大半。

    凌凤语不过二十二岁,正值人生最为璀璨灿烂的年纪,为何无端生出白发来?

    钱小八记得很清楚,两年前的凌凤语满头乌发如泼墨般浓黑,如黑缎般闪亮,完美无瑕。如今两年不见就华发早生,黑白刺目,为原本丰神如玉的他凭添两分与年纪和容貌不符的沧桑与风霜之意,让钱小八心中霎时如同被针刺了一般狠狠一痛。

    凌凤语眼神一黯,心中情潮跌宕,正不知如何作答,忽听雅间外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紧跟着房门被咚咚敲响。

    凌凤语皱了下眉,松开钱小八的手腕,沉声道:“进来。”

    刘得贵推门而入,先朝凌凤语鞠了一躬,“东家,对不住,打扰了。”又对钱小八道:“钱爷,张妈来了,说小少爷上吐下泻十分难受,夫人慌得很,让你马上回去看看。”

    钱小八一听也急了,顿时酒意彻底全消,忙道:“我就这回去!”

    转而对脸色已经瞬间阴沉如铁的凌凤语迅速道:“对不住,家里有事,我得马上回去!改天,改天……”

    他不知道改天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凌凤语,这句话竟然说不下去,也等不及凌凤语的回答,直接匆匆步出雅间下了楼梯。

    凌凤语躁怒欲狂,重重一掌拍在桌上,哗啦一声巨响,整张厚重的梨木餐桌四分五裂坍塌下来,杯盘碗盏碎了一地,惊得刘得贵跳起脚来,脸色刷一下就白了。

    ……

    钱小八赶回家中时,大夫已经离开,凤梧也服下一剂药被梁冰冰哄着睡着了。

    问是什么病症,梁冰冰红着眼圈道:“都怪我不好,傍晚凤梧睡着的时候蹬了被子着了凉,当时我在旁边也打着瞌睡没留意到,后来他醒了吃了半碗白粥就开始又吐又泻……”

    钱小八一听如此倒放下心来,温言劝慰道:“别太自责,你也是太累了才会一时疏忽,以后注意些就好了。凤梧身体那么结实,壮得跟头小牛犊一样,晚上睡一觉明天就没事了,不要太担心。”

    梁冰冰心里好过了些,轻轻点了下头。

    钱小八又欠疚道:“冰冰,说到底是我不好,挣不到钱,家里请的人手不够,你要带凤梧,还要操持家里的活计,真是辛苦你了。”

    梁冰冰听他这样说倒笑起来,嗔道:“难得这种关心人的话从你嘴里说出来,真是稀罕,还真有点大人样了。”

    忽又想起一件重要事情,她赶紧问道:“好吃楼的事情谈得如何?”

    钱小八也才想起此事,不由咧嘴笑道:“我们发达了!冰冰,你和凤梧以后可以过上真正的好日子了!”

    梁冰冰一听就瞪大了眼睛,“真的?卖了多少钱?”

    钱小八抬手翘起拇指和小指,做了个六的手势。

    “六千?”

    钱小八笑着摇头。

    “六百?”梁冰冰眉毛已经竖了起来。

    钱小八依然摇头,笑得颇有些得意。

    梁冰冰不敢猜了,见钱小八眉开眼笑神秘兮兮的样子恨不得把他的脸皮揪下来,又恼又急道:“究竟是多少?快说!”

    钱小八笑眯眯道:“不多不少,整整六万。”

    说着将银票从怀里掏出来,排成扇形摊在梁冰冰眼前。

    梁冰冰眼白一翻,眼看着要晕过去。

    钱小八赶忙拉了她一把,把她扶到椅上坐好,再倒了杯水给她喝下。

    梁冰冰定了定心神,将银票一把抓在手中,使劲揉了揉眼睛,再颠来倒去反复看,不断喃喃自语道:“不是吧,这怎么可能?看起来又不像假的……六万两,谁会这么大方出六万两买那么一座酒楼?疯了……小八,今天是什么日子,难道你碰到财神爷了?”

    梁冰冰的反应全在钱小八的意料之中,他不由笑得越发开心,“是啊,真是一位财神爷呢!而且是一位极有眼光的财神爷,觉得咱们好吃楼值这个价!你看,我也是很有眼光的吧,以后你可别再叫我冤大头了!”

    凌凤语身家几何他是不清楚的,反正很有钱就是了,看麒麟山庄的规模和布局就知道。何况在好吃楼凌凤语掏银票的时候他就异常犀利地注意到了,他身上揣的银票不止两个六万两,这不是财神爷是什么?

    梁冰冰有些头晕眼花,六万两,实在太震撼了,是她预期的整整十倍!她并不是像钱小八一样没见过大钱的人,好歹她娘家在永宁镇是首富,从小就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只是眼下的事情离奇到不可思议的地步,不怪她半天还醒不过神来。

    问起买卖的具体经过及买家的身份来历,钱小八倒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往事不堪回首,他与凌凤语之间曾经有过的纠缠与瓜葛连他自己都理不出头绪,又如何能向完全不知情的梁冰冰说清楚。最后只得敷衍了几句,说买家是有大来头的,只是不愿对外透露身份,又以时辰太晚为由,好歹将梁冰冰哄回了房间。

    这一晚钱小八没有睡好,睁眼闭眼都是凌凤语鬓边如雪的白发,仿佛一丝丝一缕缕都缠绕在他心头,连呼吸都会带来扯痛。

    难道,他过得不好?

    只是,如今的他,又有什么资格和身份来过问凌凤语过得好,还是不好?

    ……

    “啊……恩……哈……”

    清平镇玉竹馆头牌小倌连笙双腿大开跨坐在男子身上,一边娇吟连连一边卖力地前后扭腰摆臀取悦男子。他全身细白如脂的肌肤泛出一层艳丽的粉色,披散于背的长发随着身体的晃动如同妖娆的黑色藤蔓一般蜿蜒起伏。

    身下俊美无俦的男子闭着眼睛,仿佛睡着了一般,任连笙如何动作都面无表情,一动不动。

    连笙眉梢眼角满溢着情欲的春色,眼中波光盈盈好似要滴出水来。情难自抑下,他俯下身来,红唇开启吻上男子紧抿的薄唇。

    男子眉头倏然皱起,随即睁开的黑眸中闪现一抹厉光,猛然挥手一巴掌将连笙打到床角,然后迅速起身下床穿衣。

    连笙吓白了脸,捂着火辣辣的脸颊惊惶不已道:“爷,您,您怎么了?连笙哪里做的不好么?”

    男子沉着脸一言不发,掏出一锭金子扔在桌上,转身大步出了房间。

    第三卷 相思与之谁短长 狭路相逢

    既然说了要让梁冰冰和凤梧过上好日子,钱小八自然不会食言,转天就带着母子俩坐了马车到各大集市置办家什,但凡梁冰冰看上的,眉头皱都不皱一下,立即掏了银票买下。

    接着还去了人市,一气挑了五个丫头三个小子,然后一群人跟着四大车的新家具浩浩荡荡地回转钱府。

    行到钱府所在的文治街转角时,对面恰好也驶过来一队车马要转入文治街,于是两路人马堵在街口互不相让,全都前进不得。

    耳听自家车把式老程高声跟对方吵了起来,钱小八看一眼梁冰冰怀中本来呼呼大睡、此时却开始扭动身体的凤梧,无奈掀起车帘下了马车,正要开口息事宁人,却在对面骑着高头大马的健硕男子中一眼看到一个熟人――杜风。

    杜风当然也看到了钱小八,朝他拱手道:“钱爷,咱们又见面了。”

    钱小八一下子就怔住了。

    接着,凌凤语从马车上施施然走了下来。

    钱小八口吃道:“你,是你啊,我,我马上把路让开。”

    他自然不会以为凌凤语是专程来找他的,只当他恰好途经此处。凌凤语是什么身份,他当然要给他让道。

    凌凤语自然不会跟他客气,点头道:“你住文治街是吧?”

    钱小八浑浑噩噩,“啊?是的,怎么了?”

    凌凤语淡淡道:“没怎么,既然经过这里,不如顺路去你府上喝杯茶。”

    钱小八张着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无论凌凤语是真的路过顺便去他家喝茶,还是特意来找他,都太出乎他的意料。好吃楼的交易已经完成,他想不明白凌凤语为何还肯见他。

    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凌凤语眉头一皱,“怎么,不欢迎?”

    钱小八赶紧摇头道:“欢迎,当然欢迎!”

    如果这世上有一个人是他无论如何都拒绝不了的,那只能是凌凤语。

    他接着对老程吩咐道:“退后一些,把路让出来,让凌公子他们先过。”

    老程当然看出来钱小八与对面气宇不凡的贵介公子是熟人,当下应了一声挥鞭赶马调转车头。

    车厢里的梁冰冰感到不对劲,从窗口探出头来问道:“小八,怎么回事?”

    钱小八忙道:“无事,对面过来的就是好吃楼的新东家,他打算去我们家坐坐,我请他先过去。”

    一听对方就是慷慨解囊豪掷六万的“财神爷”,梁冰冰立即来了兴致,努力伸颈朝前看去,就见钱小八对面不远处站着一名二十出头的紫衣男子,俊美轩昂,冷傲清贵,气度雍容令人不敢逼视,当下就有些傻眼,她本以为会看到一个年老昏聩的胖财主,不料竟是这样一个风华绝代的年轻男子。

    凌凤语的白发梁冰冰也注意到了,但那只会让她觉得他更加成熟更有魅力,丝毫没有不协调之感。

    以梁冰冰曾经做过五品郎中夫人的眼光自然看得出来凌凤语身份不凡,那是一种骨子里透出来的大气与尊贵,不是光有钱就可以堆砌出来的。

    凌凤语瞥了一眼窗边探出头来的年轻妇人,面如满月容貌姣美,一双水灵灵的杏仁眼睁得又圆又大,于成熟妩媚中显出一分娇俏活泼来,当下沉了脸,转身上了马车。

    梁冰冰对自己已然陷入某人冲天的怨念之中毫无所觉,犹自沉浸在对财神爷卓然不凡的容貌与气度的感慨中。

    钱小八也跟着上了自家马车,梁冰冰啧啧道:“小八,你真是上辈子烧了高香了,居然遇上这么一位贵人。”

    钱小八无言以对,只能报以两声干笑。

    凌凤语自然是贵人,他的到来于他是福是祸他却不清楚。只有一点他能肯定,即便有了两年前椎心刺骨的那一夜,他仍旧放不下这个人。

    哪怕他的到来会让痛苦重演,他依然放不下他。

    ……

    凌凤语的车队先行,一盏茶的功夫后来到文治街八号的钱府外。

    钱小八已经提前下车吩咐门房老王头大开中门迎接贵客,除杜风外的侍卫由管家唐伯在偏厅接待,钱小八自己恭恭敬敬请了凌凤语到中厅上座,杜风随侍身后。

    凌凤语一路进入钱府已经将这座外强中干的宅子看了个通透,钱小八新买的几大车家具他先前也看到了,心中不由冷笑不已,此人十足爆发户的嘴脸,刚发了点小财就忙不迭地开始装点扩充门面了。俗,俗不可耐至极!

    钱小八自然不知道凌凤语在腹诽什么,只是吩咐丫环泡一壶最好的茶来。

    梁冰冰作为钱府名义上的当家主母自然也要出面招待贵客,她先回后院将熟睡的凤梧交给张妈照顾,自己以最快速度梳洗一番,换上一身最为隆重的穿戴后款款回到中厅。

    凌凤语有一口没一口地啜着味道平平的茶水,随意打量着厅里华而不实的摆设,一言不发。

    钱小八抬着半边屁股小心坐在下首,凌凤语不开口他自然也无话可说,眼珠子照例四处乱瞄。偶尔看到凌凤语鬓边白发只觉眼中刺痛,却无论如何没底气询问,只得垂了头咕嘟咕嘟喝茶。

    杜风站在凌凤语身后面孔板正背脊挺直,连眼睫毛都不颤动一下,如同泥塑木雕的假人。

    厅里安静到沉闷的地步,梁冰冰进到厅里看到的就是眼前一幅景象,仿佛厅里的三个人互相看不见,活在各自不同的世界里一样。

    她还摸不透凌凤语是什么脾气,就佯怒嗔怪钱小八:“小八,你这个主人怎么当的,哪有只顾着自己牛饮,把客人晾在一边的道理?”

    钱小八脸一红,放下茶碗规规矩矩坐好了。

    梁冰冰接着朝凌凤语展颜一笑,落落大方道:“我家老爷就是这么个稀里糊涂的人,您大人大量千万不要见怪,妾身代他向您赔个不是。”说罢朝凌凤语款款福了一礼。

    凌凤语淡道:“罢了,无须多礼。”

    梁冰冰自行在钱小八旁边坐下,又道:“对了,还未请教大人高姓大名府台何处?”

    凌凤语哪有心情与她多废口舌,只看向下面老实垂头不语的那人,语气有些冷淡,“钱小八,怎么你还没向令夫人提及过我吗?”

    突然被点名的钱小八习惯性地惊跳一下,呐呐道:“有啊,有提过的。只是,没经你允许,我不敢擅做主张……”

    话没说完,意思却清楚了,凌凤语了然地点一下头,脸色稍有缓和。

    梁冰冰敏感地察觉到凌凤语对自己态度的冷漠,心中不由不快,先前对他的好感霎时去了一多半,对钱小八面对凌凤语时的小心翼翼与唯唯喏喏也十分看不过眼,于是天性中的泼辣与傲气被激发出来,对钱小八慢条斯理道:“小八啊,我越看越觉得这个厅里的摆设太俗气了,咱们今天新买了那么多东西,不如现在来换上吧?”

    钱小八摸摸头,犹豫道:“现在么?不用这么急吧,明天再换不行么?”

    梁冰冰柳眉一竖,“不行,我等不及了。”

    凌凤语如何听不出来梁冰冰是在逐客,心头顿时火起,不等钱小八接话就冷冷打断道:“钱夫人如此持家怕有不妥吧,就算你相公赚再多银子怕也经不住这样折腾。如果我记的不错,两年前你好象是嫁入了广平府的史郎中家,却不知为何这么快就改嫁钱小八了?”

    一番话说得梁冰冰脸色一下子惨白如纸,她站起身来,颤声道:“这似乎是妾身私事,不劳大人你费心。对不住,我觉得有些不舒服,失陪了!”说罢掩面而去。

    第三卷 相思与之谁短长 问心

    钱小八听凌凤语一语正中梁冰冰最痛之处,当下担心梁冰冰想不开会做什么傻事就想追出去安抚她,却被凌凤语怒气冲冲的质问给拦了下来,“钱小八,我还在这里你却要去哪里?你是不把我这个世子放在眼里了?”

    这么一顶帽子扣下来,钱小八哪里还敢离开,只得嗫嚅道:“不敢不敢!我,我只是怕她会胡思乱想……”

    凌凤语冷哼一声,“你对她倒是好的很。有个问题我百思不得其解,想向你请教一下。”

    钱小八忙道:“什么问题,你说你说。”

    凌凤语幽幽道:“你曾经说你跟那位梁大小姐在一起别扭,怎么转眼就不觉得别扭了?这是什么道理?”

    钱小八自然听出凌凤语语气中的不快,却想不明白他为什么在梁冰冰的事情上如此咄咄逼人。若说原来是因为不喜一仆侍二主,他可以理解,但如今凌凤语与他早已解除主仆关系,他对梁冰冰的敌意又是从何而来?

    难道有人真是天生就犯冲的?钱小八只能这么跟自己解释。

    他想了想,小心道:“冰冰有时候脾气大了些,但心地其实还是不错的,是刀子嘴豆腐心,对我也是很不错的。”

    凌凤语心中翻腾得厉害,一句话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我要你休了她。”

    钱小八吓一跳,又是困惑又是不安,“这,这不好吧,她又没犯什么错,我也已经习惯和她一起生活了,何况凤梧还那么小,我不能……”

    “凤梧?哪个凤梧?”凌凤语迅速捕捉到一个陌生名字,冷着脸打断了钱小八的絮叨。

    钱小八挠挠头,“就是冰冰的儿子凤梧啊,他才刚刚一岁,如果我把冰冰休了,那他们孤儿寡母……”

    他的话仍旧没说完,再次被凌凤语打断,“凤梧,哪个凤?哪个梧?这名字是谁起的?”

    其实,钱小八前半句话“冰冰的儿子凤梧”比较能说明问题,如果凤梧是他亲生的,他断然不会这样说,凌凤语若是稍加留意就能推断出实际情况来,可惜他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竟然没听出毛病来(也或许是受了钱小八的影响,再英明的人也免不了脑子有不清明的时候,ms这种时候还越来越多了==。),只是对“凤梧”这个名字格外敏感。

    钱小八垂下头,脸上渐渐泛出一层羞惭的粉色,半晌才低声道:“凤凰的凤,梧桐的梧,是,是冰冰起的名字。”

    其实,是凤凰的凤,一无所有的无。他的凤凰在两年前振翅飞走,再也不要他了,他胸口偏左的地方从此就空了一块。

    当初梁冰冰绞尽脑汁给凤梧起名字的那段时间,他有次自说自话嘀咕了几句,不想被她断章取义地听了去,顿时觉得意思大好,立马给儿子起名为凤梧了。

    凤栖梧桐,多么美丽动人的景象啊,盛载着一位年轻母亲对幼子最为美好殷切的期盼。

    凌凤语审视着垂下头去坐立不安的钱小八,直觉告诉他此人刚才的回答不尽不实,但又想是不是自己过于敏感了些,心里纠结了片刻也就放开了,淡道:“原来是梧桐的梧,我还以为是无影无踪的无。”

    钱小八心中一颤,将头垂得更低。

    凌凤语只觉得他突然流露出的哀伤悲凉的神情分外刺眼,有某种难以言喻的沉甸甸的感觉在心头泛起,令他的心脏有些不堪负荷。

    他将拳头狠狠攥紧,冷冷道:“你摆那个要死不活的鬼样给谁看?这个样子很难看你知道吗?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钱小八抖了一下,涩声道:“对不起……没有,不敢……”

    是的,他什么样子都是难看的,笑起来难看,哭起来难看,哭笑不得、不哭不笑都难看。他真是一无是处,凌凤语一根小手指都比他强出太多。

    凌凤语心中又是一阵紧缩,瞬间起身离座冲到钱小八面前,伸手捏住他尖削的下巴怒道:“还说不敢!给我把头抬起来!”

    下颌吃痛,钱小八迫不得已抬起头来,于是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再也无所遁形。

    在凌凤语面前,他永远都是这样窝囊。总以为泪水早已流尽,但此时充盈眼眶的又是什么?

    因为泪水模糊了视线,凌凤语的五官看起来少了分冷厉,多了分柔和,甚至还显出一分淡淡的温柔来。

    钱小八知道那是自己的错觉,但他愿意这样自欺欺人。他痴痴地看着那张无与伦比的俊美脸庞,与他千百个梦境中出现的一模一样的温柔脸庞,唇边竟不自觉浮出一丝幸福的浅笑。

    凌凤语被这双似哭非哭、似笑非笑、恍惚而迷离的泪眼刺得心中狠狠一痛,一时间喉头哽住,连呼吸都感困难,前一刻冲天的怒火如遭雪山侵覆,连一丁点火星也无迹可寻。

    钱小八是他平生见过的最会哭的人――不,其实确切些说,应该是最易流泪之人,往往听不到他的哭声,却会被他眼中迷离的水光或脸上纵横的泪水所惊到。

    他是生来体质特殊容易流泪,还是说只是在面对他的时候就特别容易流泪?

    他究竟为何流泪,是对自己的卑微低贱感到羞愧?是担心再次遭受自己羞辱和伤害的惶恐?是怨恨自己对他始乱终弃却无法报仇雪恨以致悲观绝望?

    他到底是脆弱还是坚强,是纯真还是狡猾,是简单还是复杂,是轻浮随便还是保守矜持?

    自己在他心目中究竟是身份差异巨大不得不顺从敬畏的世子,是顾念少时情谊始终另眼相待的朋友,还是与他有着深深牵绊、不同于世上任何其他人的唯一一个特殊存在?

    凌凤语实在无从分辨。

    他骤然发现,自己对钱小八的了解其实并不如他想象的那么多。

    他本以为钱小八是天底下最为可笑最不可理喻之人,可在他过了两年颓废荒唐的生活却依然无法忘记此人,甚至下意识想在茫茫人海中寻找此人后,他发现最可笑的人恐怕正是他自己。

    为什么他会对钱小八这样一个无才无德、无容无貌几乎是一无是处的人无法释怀?他究竟执着于此人哪一点、又能够从此人身上得到些什么?两年时间阅人无数的凌凤语百思不得其解。不是他自视太高,实在是他与钱小八之间隔着一条天堑般的鸿沟,似乎永远难以逾越的鸿沟。

    他本以为他在那一晚强要钱小八又将他弃如蔽履后,他就已经冲破魔障再也不会受人牵制了,可是事实证明他错了,而且大错特错。无论躺在他身下的是男是女,在他最终发泄的那一刻,眼前出现的全是两年前他狠心决然而去时钱小八含泪凝望的双眼。

    这双眼睛如幽灵一般如影随形跟了他两年,一遍一遍地问他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要伤害我,为什么要抛弃我,他无言以对,为此日间不得心安,夜里不得好眠,受尽煎熬与折磨。

    他犹如一只困兽,在沉闷的铁屋里咆哮挣扎,撞得头破血流牙断爪折,却始终找不到一个可以脱困的出口。

    难道真有前生债、今生偿的宿命吗?或许,真是他欠了他的。

    看到他时会生气、看不到他却会心痛。不想承认自己对这个人怀有非同寻常的感情,可是,事实容不得他否认。

    他骗不了自己了。两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足够他认清自己的内心。见不到人时倒罢了,一旦重见,心底想要亲近的渴望哪怕用尽全部意志也无法克制。

    他有一万个理由看不上钱小八,他贪生怕死,他粗俗浅薄,他其貌不扬,他狡猾无赖,他浑浑噩噩……可是只要有一个致命的理由就能让他万劫不复――他忘不了他,日日夜夜时时刻刻都想着他,长相思摧心肝,一头乌发竟就此慢慢熬成了白发……

    时间在此时静止,两两相对默默无言。

    第三卷 相思与之谁短长 旁观者清

    胖胖的张妈来到厅边手脚无措地站着,一脸惶恐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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