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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千年的石像复活了——墨月深(35)

    他不想蹉跎在这里,只好再次快进,不成想稍稍进了进,木屋内已然空空荡荡,悄无人迹。

    放勋独自面对着大敞的木屋,仿佛陷入道世界级的难题。他紧皱眉头,困惑地思考着,想弄明白是不是自己眼瘸,或者是不是中了什么障眼法。

    直到重华带着几个近侍穿过祭祀台走来,朝他行礼后,往木屋内张望,喜道:真的去了!

    鲐背老人咔的转过身,动作之大,差点拧断自己脖子。

    什么真的去了?你把他弄哪去了?!

    重华被向来待他如慈父般的放勋吓得直直后退,好不容易站稳脚步,嗫嚅着解释:东、东面靛海边水患闹得厉害,有人来报说是种叫雾隐玄蛟的凶兽,这种兽能隐形于水雾中,以人力无法抓捕,我这才找神君,求他帮帮忙

    你放勋急得浑身都像下巴白须般蔌蔌发抖:你真是!

    重华糊里糊涂摸着脑袋,不知自己做错什么。

    唐小宇敏锐地抓取住有效信息,在脑中疯狂进行推理。

    雾隐玄蛟!这个名称四千年后还有,是导游带游客来他们博物院参观时喜欢用的传说故事之一。据那些导游说,神君石像出现的原因,就是为威慑被封印在海底的玄蛟。

    然而他又觉得有些奇怪,神君似乎说过,石像出现的原因是为了分散神力减弱引力,避免他们相撞。

    到底哪种才是正确,听这只字片语完全分辨不清,真想跟去现场看看!

    他正这么想着,放勋心有灵犀般疾声喝道:给我弄匹马!

    什么?重华一怔,很快明白过来,下意识阻止他:这一去可是有几百里路

    这担心无可厚非,放勋的年龄,能骑上马跑两圈已是难得,在马背上待个十天半月的试试?就算是坐马车都够呛!

    放勋却是认定自己不会有事,陵光曾说过,灵鸟能给他续三十年的寿命,他不信陵光说出口的话会做不到。

    两人僵持半晌,羲仲恰巧过来串门,手里还牵着带出来遛弯的獬豸。大公羊皮毛油光锃亮,看上去吃得可好,明显经过精心喂养。羲仲见前后两任帝正在对峙,忙过去帮助解围,待他听完两人的描述,果断一拍山羊臀。

    它!跑得比马快!而且能跑很久不用休息!

    獬豸短促地咩了一声,拿羊蹄磨了两下地,嘚儿嘚儿撒蹄子绕祭祀台两圈,速度奇快,羊背神稳。

    好!放勋高声喝道,招手让獬豸停下,翻身跨坐上去。

    唐小宇了解獬豸的脚程,吁然放下心来。遂即便忍不住吐了个槽:这熟悉的出行方式,原来是四千年前就体验过的啊。

    虽是自己的提议,但见放勋如此干脆骑上去,羲仲的白胡须还是紧张地翘起:您老可悠着点儿。

    重华已从放勋的急切中意识到自己这回做得不妙,只得竭尽全力补救:我叫几个人在后头快马跟着!

    ☆、第 54 章

    唐小宇的预估跟事实有些出入,四千年前的獬豸毕竟还是头年轻小羊,尚不能腾云驾雾,也尚不能变成人身,脚程上虽然速度不弱,耐力却略显不足。

    原本不停歇跑,跑到半夜大约能赶到目的地附近,然而中途它经不住休息了两回,放勋的老骨头也正好陪着歇息,吃干粮喝水补充体力。待他们跑到离靛海边剩不到两公里时,东方的天已微曦,晨光把海平面投射得像片黄金海,海浪粼粼,闪着晶亮华丽的圆点。

    周围没有任何人工修饰的痕迹,四千年前最原汁原味的海边日出,就这么骤然印入唐小宇眼帘。他知道此刻不该分神,但还是经不住感叹大自然的壮阔,等他回过头时,发现放勋似乎真的没把这种绝景放在眼里,而是拖着把老骨头,在沙滩上全心全意找人。

    清晨的海风有些凉,吹得放勋头发胡须乱飘,像个老疯子。獬豸速度快,替他去前面打探,偶尔还下浅海跑两步,又很快被海水给逼退回来。

    一人一羊一鬼魂就这样在海滩上漫无目的地找着,见不到任何异象,靛海按照自己的规律,潮起潮落,拥抱陆地。

    你说放勋突然的说话声把唐小宇吓了一跳,遂即发现他是在跟獬豸叨叨:他们会不会已经处理完凶兽,回去了啊?

    獬豸修炼尚弱,不会人言,对复杂的问题也听不太懂,只乖巧地垂头叫:咩~~~

    放勋叹气,抬手摸摸它的脑门。

    唐小宇忙着匹配方位,四千年时间海水沙滩位置会变,但神君雕像的位置应该不会变。他记得博物院东面到尽头有片凸出的陡峭山崖,离雕像不太远,如果山崖没变,那找到它,就相当于找到了雕像。

    有个问题是他不能主导放勋的行进方向,就算他找到山崖,也没法告诉放勋位置。另一个问题是,后世雕像离岸边有三十米的距离,前世不知更远或更近。如果极远,獬豸不会腾空不会游泳,莫非要放勋一把老骨头来个横渡靛海?

    大家正各自忧愁,忽见海面上空有那么团东西融合着朝阳的金光,朝陆地倏然呼啸而来。獬豸眼睛最尖,打了个响鼻原地腾蹄转向,开始朝那团东西飞来的方向嘚儿嘚儿狂奔。

    放勋毕竟年纪大,反应慢些,瞅半晌才反应过来那是凤元的兽身。他开始踉踉跄跄追着跑,沙石参杂的海滩,时不时就把他绊个五体投地,锐利的尖角在他脸颊上下巴上留下无数细小伤口,银须染上斑驳血渍,狼狈不堪。

    摔倒影响他的速度,他焦急于自己的无能,跪趴在地,撕心裂肺地抢地疯喊!

    或许是响动吸引了凤元,它翅膀倾斜,原先已要越过海滩冲入树林的路线急转,像只遇到强风的风筝。啾的一声昂长鸟鸣,它在空中疾速完成几乎三百六十度的转向,如箭矢般朝放勋俯冲而来。

    放勋瘫坐着,眼见金色鸟儿气势汹汹冲到他面前,忽的变成人身,青年姿态的凤元一把揪起老头儿,往他的脸上猛喷口水。

    满意了吗!啊!这下你满意了吗?!

    放勋衣领被揪住,茫然抬手擦擦口水,结巴道:什、什么?

    不会回来了!神君不会再回来了,你成功把他逼到无路可走了,心满意足了吗?!

    没头没脑的一通咆哮,搞得放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什么意思?

    啧!凤元气恼地化作兽身,两爪紧紧揪住放勋后领和腰带,把他像沙包般提溜起来。体型不大的金鸟带个成年人飞有些困难,翅膀扑腾得像是要坠机,勉力往海中飞。唐小宇正担心他们会不会掉进海里,就遥遥看见了那座熟悉的石像。

    神君!

    石像离海滩约有数百米,底座不像后世那样露出海面几十米,而是只高出两三阶左右,仿佛浪大些就会把它淹过。凤元把放勋扔到那底座上,自己也落下,化作人身。

    偶尔飞溅起的浪花沾湿了两人的裤脚,喧哗的涛声中,夹杂着放勋的喃喃自语。

    为什么这样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自己心里没数么!凤元的怒火像是要变成实物从眼中喷出,他似是已抛弃所有涵养和风度,揪住放勋摁到石像脚底,歇斯底里地叫嚷着:满意了吗!满意了吗!天上地下唯一的一只朱雀,割舍掉自己的神力,化成尊石像杵在这儿守护你的臣民,你满意了吗?!

    我没有放勋苍白的脸颊抵着石像,变形的嘴角使他的声音有些走样:我没有

    晚了。凤元的语气忽然平静下来,他放开手中的衣襟,眼神冷漠又疏离:晚了,你再也见不到他了。

    直至回到城内,唐小宇还沉浸在无尽的难过和忧伤中。两世岁月,一世旁观,一世亲历,他依旧没能提前看穿神君忍受的种种苦楚。他甚至都没法仔细说清,到底是谁对谁错,谁在哪一步行岔了方向。

    是娶散宜女那步?是没能教育好丹朱那步?是想辅佐重华那步?

    他的人生,放勋的人生,仿佛从头至尾都在犯错,但若细思,又觉那些选择,其实只是种种大环境下的小无奈。

    放勋整个人都郁郁寡欢,特别是凤元决定留在海边守着石像之后,他就仿佛是个被抛弃的无用者,被强行斩断了同那边的联系,陷入虚空中。

    水患既平,百姓们的生活又安宁起来,重华如此迅捷的处理速度,让他的声誉一时大振。大家都在哄拍他的马屁,放勋这里日益冷清,唯有羲仲时不时来串门。

    这天羲仲来时显得有几分高兴,他把行尸走肉般发着呆的放勋拖出门,说是有礼物相送。两人搀着走到祭祀台附近,羲仲神神秘秘地拍了两下手,一只赤红色的大鸟从旁边树林里直冲而出,嗖的落到他们面前。

    放勋下意识叫道:陵!紧接着他发现不对,深深地蹙起眉,打量这只同朱雀有七八分相似的鸟。

    大鸟迈着爪,把纤长尾羽甩来甩去,显得很得瑟。

    羲仲摸着白须:好看吗?像他吗?我从祗支国那儿弄来的重明鸟。

    大鸟听见自己名字,挺胸张开双翼扇动,应道:嘎!

    放勋的脸色登时黑下几分:真丑,养不起,赶紧飞开,爱去哪去哪。

    唐小宇:

    可以的,很能干,刚得罪完神君,就又得罪一只神兽。

    他觉得没必要往下看了,神君既然已化成石像,肯定不会再有动作。灵鸟也已在放勋身上,推测多半是放勋寿命到后灵鸟随着灵魂转世,历经四千年,转到了他身上。

    可他还没找到答案。

    不行,得冷静下来,从头开始思考。

    他要弄明白的问题有两个,第一,现世的神君在哪儿?第二,该怎么把灵鸟还给神君?

    归还灵鸟这个问题,根据孟章和执冥的表现,首先排除掉死亡。自杀、他杀、寿终正寝,鸟儿似乎都会跟随灵魂继续转世。从前世的这段经历中,也没能发现更多有用讯息。

    那么多半还是得神君自己主动收回,就好像主动取出时那样。

    于是问题的着重点就变成,神君在哪儿?

    重明曾解释过灵鸟相当于是神君的心脏,统共三只灵鸟都被拿走,神君必定极度虚弱,甚至处于生死边缘,昏暗的本命星证实了这点推测。

    那么这个问题的答案,执冥神君为什么会让他来幻境里找?在这里,神君可没有处于生死边缘,顶多是被陨金锁链捆着有些不适,还有就是放弃神力化为石像。但两种情况都难以称之为濒死,这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唐小宇边想边胡乱倒带,试图找点灵感。

    说起神君濒死,似乎总有那么点违和感卡在他心头,细想时又抓不住那苗头,好似在跟他捉迷藏。他耐下性子琢磨,跟濒死有关的一下找不着,那跟遭遇危险有关的呢?

    前期神君陪放勋出兵征讨,有遇到危险吗?印象中似乎没有。而且就算有受点儿小伤,以神君的自愈能力,几乎转瞬即愈,又怎么跟濒死挂上勾?

    等等,自愈能力?

    唐小宇脑中有灵光闪过。陨金锁链会抑制神君的自愈能力,而戴着锁链的五十年期间,放勋只让神君陪同出征过一次对抗三苗和丹朱那次!

    他赶紧往回倒带,找到那段出征,跳至两军对垒处细看。

    陵光被锁链限制着神力,而对面是神力凶猛的监兵,监兵欲攻击放勋,被陵光用肉身生生挡下!幸好放勋随身带着钥匙,把锁链拆解掉之后,身受重伤几乎濒死的陵光很快恢复过来。

    唔好像没什么问题

    唐小宇挠着下巴,就这么一小段反复来回看。虽然乍看没什么问题,但总有那么丝说不出的怪异,他把速度放到极慢,一秒一秒暂停细究,总算在堪比玩噩梦难度的《大家来找茬》之后,找到了那处违和点。

    监兵神君的短绒披风!

    ☆、第 55 章

    这个线索实在是太细微太不明显了!

    唐小宇觉得自己能找到这处异样,简直就是突破自己的脑力极限。

    当时陵光挡了那记攻击,监兵的反应速度奇快,倏忽间就把他从放勋身上给拽了起来。与此同时,监兵还有个很奇怪的动作。

    他把自己身上的短绒披风给扯了下来,裹到了陵光身上。

    这个动作怪异在何处?首先,当时正值夏秋交接之际,又是大白天,又处于激烈的战斗状态,谁都不会感觉到冷。其次,监兵那一掌神力下来,陵光是身受内伤,又不是感染伤寒,给他披热乎乎的毛绒披风干啥?

    监兵那么心疼弟弟,不可能做这种毫无意义甚至帮倒忙的无用功,唯有种可能性披风或许有疗伤或者保命之用。

    想到这里,唐小宇又结合他曾经掌握的线索。

    四神器,其它三件他都见过,唯独没见过监兵神君的那件。

    而那三件之间,似乎有相似点。它们都是披在最外面的外衣,孟章神君的龙纹青袍,陵光神君的鸟纹羽衣,执冥神君的龟甲应该也算是件外衣?那么监兵神君披在最外面的短绒披风,会不会就是他的神器呢?

    能保命或者疗伤的神器,这个可能性极大!

    如此推测,自家神君虚弱濒死之际,说不定就会去找二哥保命!

    另外还有件能稳固此推测的事,孟章神君居住地在昆仑山,执冥神君居住地在长白山,陵光神君居住地在雁门山,唯独监兵神君的居住地虎吼岛,在毫无参照物的海上!

    唯一一个他找不到确切地点的海上!

    神君曾决绝地说过,复活父母,代价是再也见不到面。据今世发达的交通工具来看,相较于几处在陆地上的居所,海上那处显然是最难找的。

    唐小宇越想越觉自己的推断没错,兴奋和激动快要将他淹没,满溢的感情阵阵上涌,如果这是他的身躯,他保证自己已经热泪盈眶,哭着冲出家门去找神君。

    他勉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往放勋生命结束的时间快进。几十年光阴一闪而过,带着激奋的心情,他,从容赴死。

    一百二十岁的放勋终于寿终正寝,这回他预先跟近侍打了招呼,安安静静死在祭祀台后的木屋里,他握着陵光送他的那块被打造成镇圭的红玉,身下是陵光时常倚躺的位置,心中满满的回忆和向往。

    死了是不是能把鸟还你?

    唯独附身的唐小宇听见了这句低吟自语,他沉默地摇摇头,在心中暗想:不能,不能还他。但别担心,我会替你完成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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