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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云2吞海——淮上(159)

    不远处带枪的保镖走来走去,几个人凑在一起看卫星地图,尖锐的北风穿过人群掠向群山。
    时间仿佛漫长到静止,鲨鱼目光落在吴雩饭盒里的那几块肉上,但其实只定格了一瞬间。
    真惨。吴雩夹起一块肉,垂下眼睛说:幸好我没什么印象了。
    鲨鱼的视线落在他筷子上,只见他把那块红烧肉送进口中,慢条斯理咀嚼了十来下,才顺着喉咙咽了下去。
    吴雩从下颔到脖颈的线条流畅修长,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滑了一下,隐约可见淡青色的血管隐没进锁骨里。鲨鱼灰霾瞳孔不易发觉地张大了,仔细盯着他的每一个动作甚至每一丝反应,仿佛能剖开眼前这人的皮肤肌骨,直到看见那块肉顺着食道滑进胃。
    他终于真正笑了起来,眼底闪烁着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光彩。
    你没有印象了,这是件好事。他就带着这样的笑容站起身,口气里不知是欣喜还是鼓励:慢慢吃,待会休整完毕我们就启程进山。
    鲨鱼转身向人群走去,这时突然只听身后:Phillip先生!
    怎么?
    他一回头,看见吴雩向天上示意:要下雪了。
    刚才还只在天边的铅灰云层已经扩散开来,形成了连绵云带,向人头顶低低地压过来。风速气流变得不太稳定,扑棱棱吹着远处的树枝乱晃,本来冰寒刺骨的气温却仿佛突然没有那么冷了。
    鲨鱼脸色顿时一变,猝然望向每辆越野车胎!
    吴雩三两口扒完饭,把空盒塞给路过的保镖,上前半跪在车胎边熟练地一压一掐:不行,已经硬了,你必须要换胎。
    保镖手足无措:上一次换胎是我们刚到华北的时候
    你们是不是在墨西哥待太久了?华北冬天山里一旦下雪,普通冬季胎是不够的,必须镶橡胶钉,否则这么难走的山路危险性太大了。还有时间吗?
    鲨鱼看了看表,又扭头望向陂塘镇的方向,有点犹豫。
    不行,你们必须要换钉胎。车载重本来就大,深山一旦打滑会把被前后车全撞下去,不能冒这个险!吴雩一拍车胎,语气坚决:把车一辆辆开进镇上换胎来不及了,你得立刻叫人去镇上的汽修厂买轮胎回来我们自己换,最多一个小时,还来得及!
    远处阿Ken迅速在平板电脑上查了下最新卫星云图,快步上前给鲨鱼一看,两人脸色同时微变。
    吴雩没说错,确实要下雪了。华北深山老林的气候变化不像墨西哥城,万一趁夜打滑,后果不堪设想!
    去两辆车,别从一个地方买。鲨鱼终于低沉地做出了决定:目标不要太大,买十五到二十个之间,运回来我们自己装。
    明白!
    阿Ken利索地点了两三个人,正准备分头上两辆车,吴雩却在这时出了声:让秦老板跟你们一起去吧,他好歹地头熟。
    空地不远处秦川正吃饭,闻言愣了愣。
    其实是应该让他去的,秦川虽然也不是北方人,但起码在北方生活过,比这些外来的保镖更容易潜入城镇人群。然而鲨鱼视线落在秦川身上,却微微眯起眼睛,刹那间不知道转过了什么念头:
    还是画师去吧。
    吴雩没反应过来似地,好像没想到他为什么突然不太信任秦川了,有点怔愣。
    你们两个陪同画师一起去。鲨鱼也没多解释,点了阿Ken和另外一名心腹,若无其事笑道:虽然津海警方的通缉不一定能发到这小镇上来,但你们还是小心点,别让画师接触太多人,另外一定要快去快回。
    是!
    阿Ken打了个请的手势,吴雩还挺莫名似地,但像平常那样也不会多嘴去问,只一点头上了车。
    不远处秦川注视着他的背影,鼻腔里几乎无声地一哂,低头继续扒了口饭。
    陂塘镇是个矿业镇,因此越到年关越冷清,尤其在大雪将至时街道更加灰败萧瑟。越野车驶过十字路口,吴雩的视线落在马路边公共电话亭上,但面上却没有一丝表情,瞬间便轻轻收回了目光。
    总共一口价一万二,二位今天就要?
    现在就要。吴雩带着津海口音,环顾这家琳琅满目的店铺:有样货吗?拿来我们看看,没问题的话我们带走回去自己换。
    镇上的汽修厂轮胎店总共就那么几家,这临街铺子已经是最大的一家了。老板本来正坐在店里抠脚,一副正打算提前关门歇业回家喝酒的样子,没想到却突然有生意上门,不由喜笑颜开:行!行!您等着,我上后边仓库给你们拿个样货就回来!
    哎等等。吴雩突然问:您有洗手间吗?
    老板说:有啊,仓库里上后边去!
    那我去方便一下,水喝多了。
    老板不以为意,示意他跟自己来。谁知吴雩脚步刚一动,紧跟在他身后的阿Ken也动了:我也去。
    吴雩眉角不易察觉地一跳。
    但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老板面露难色地止住了脚步,冲阿Ken赔笑:啊?帅哥要不你等等?
    为什么?
    我后面可就一个坑,而且你进去我这店里就没人看了,帮我守一会儿呗。要是有人进来你就帮忙说一声,老板在后边仓库调货,几分钟就回来!
    阿Ken一迟疑,只见吴雩顺手把鲨鱼给他的那个手机塞给了他:等我一下。然后举步向后走去。
    阿Ken不想引起任何注意和怀疑,又见吴雩主动把手机塞过来,便犹豫着站住了脚步就在那一错间,吴雩已经跟着那裹着羊羔毛棉袄的老板闪身进了后堂,消失在了通往仓库的过道小门后。
    咔哒!
    门刚一关,老板脸上的笑容立刻就消失了,机警地向仓库深处快走了几步,同时伸手去拉吴雩:你
    卫生间在哪里?吴雩一抬手挡住老板,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他面上终于显出了一丝痛苦之色。
    老板没想到他是真要用卫生间,当即傻了,忙不迭引他推开另一扇门:就是这儿,你这是
    话音未落,吴雩疾步上前弯下腰,一手掐着咽喉一手伸进嘴里,紧接着:呕!
    这一吐简直翻江倒海,开始他还能站稳,到后来只能两手肘撑在马桶边缘,简直要把整个胃都搅碎了从咽喉里喷出来。
    原来我还是忍不住,他昏昏沉沉地想。
    太懦弱了。
    找到后让人烧一大锅水,把活生生会惨叫的人放进去,让所有参与藏匿的村民排着队,拿着碗
    还未消化的食物喷涌而出,被抽水马桶冲走,然后一波又一波胃液混杂着胆汁呕吐出来,最后是带着丝丝血色的水。
    据说很多人会从此形成一生的心理阴影,毕竟这世上的绝大多数人是有道德感、正义感,愿意守住内心原则的
    明明已经没有味觉了,可舌根却有种黏腻的苦涩感,仿佛要把这身体里所积沉的所有苦难、怨恨、罪恶和脏污都一并混杂着鲜血吐出口,最终连五脏六腑都化为血水,呕吐干净,这躯壳内空空荡荡地什么也不剩。
    我太懦弱了,掩盖不了也克制不住,我太害怕了。
    真的太害怕了。
    身后似乎传来脚步和人声,但昏沉和抽搐让吴雩连站都站不起来。他埋着头,剧烈颤抖着抬手去按冲水键,下一刻有人已经帮他按了下去,紧接着一只温暖结实的手把他强行搀扶了起来,拥抱在怀里,用热毛巾擦他狼狈不堪的脸。
    没事了,放松点,没事了仿佛做梦般,他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一遍遍重复:没事了
    这是幻觉吗?
    吴雩不断战栗,胸腔剧烈起伏,涣散的视线终于一点点聚焦起来,难以置信望着近在咫尺的面孔。
    步重华从身后把他紧抱在臂弯中,眼眶微微发红,线条锋利英俊的下颔用力抵着他额角,用薄唇不断摩挲他被冷汗浸透的鬓发。
    没关系,别怕。他贴在吴雩耳边嘶哑地轻轻道,每个字都颤栗而温柔:追到你了。
    第149章
    鲨鱼在镇外准备进山搜万长文的制毒工厂, 他们有各种冲锋枪和土制手榴弹, 必须立刻安排抓捕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吴雩刚呕吐过的嗓子非常哑, 声音还带着急促的喘息:大部队呢?武警呢?你不该来的,太危险了!
    洗手间狭小破败,昏黄灯光下, 只有他们紧挨着注视彼此的脸,外面寒风呼呼地吹动窗框。
    步重华低声说:我现在应该亲你一下,然后再狠狠打你一拳
    他低下头, 在那冰凉的嘴唇上印下一个亲吻, 两人呼吸颤栗纠缠。
    吴雩大睁的瞳底甚至映出了他的眼睫毛,然后步重华略抬起头, 掌心用力摩挲面前狼狈憔悴不堪的脸,仿佛在含恨琢磨应该往哪块儿打似地, 轻轻说:但我舍不得。
    洗手间门被轻轻拍了两下,然后开了, 宋平探进头:咳咳!
    步重华一使力拉吴雩站了起来,跟宋平快步走出卫生间,穿过仓库一排排堆满各种零件的货架, 转过拐角只见一道布帘, 掀开后赫然只见几位专案组成员及便衣特警,那个穿羊羔毛大衣的汽配店老板也赫然在座,正一脸严峻地调试技侦设备,见他们进来,立刻端起手边刚整出来的一大杯温盐水示意吴雩喝了:时间很紧, 外面拖不了多久,情况怎么样?
    这是吴雩连夜逃出津海后第一次和这么多公安局的人站在一起,刹那间有点本能地瑟缩,心想:他们这么信任我吗?
    但这时候已经没时间让他多想了,吴雩边喝温盐水边把鲨鱼的人员、装备、火力情况简单清晰叙述一遍,包括另一辆车已经出发去分头买钉胎的事。当他说这些的时候边上所有人都在埋头迅速录音做笔记,间或有人匆匆出去压低声音打电话,应该是在紧急安排特警前去鲨鱼藏身的地方进行抓捕。
    宋平问:你知道万长文的工厂到底藏在矿坑的什么方位吗?
    吴雩摇摇头:鲨鱼有详细路线图,但他防着不让我看,整个团伙中只有他一人知道到底在哪。
    几个专案组成员互相凝重对视,都知道这意思是什么以吴雩的专业能力,连他都无法偷看路线图,那可见是鲨鱼藏得有多严实了。
    放虎归山再难抓,决不能冒让毒贩进山的风险,必须赶在鲨鱼得到钉胎、出发动身之前就把他抓起来!
    没事,我们立刻派特警去你刚才说的地点去对鲨鱼实施紧急抓捕。宋平看了眼表:另外这镇上所有轮胎店汽配厂我们都已经派人潜伏布控,只要看到你刚才提供的车牌号,就立刻想办法拖住他买钉胎的手下,为抓捕鲨鱼争取时间。
    宋平面朝着吴雩,揶揄地冲步重华一努嘴:还是多亏了步支队想到这一点,他为了早点定位到你为了早点定位到毒贩,也真是拼上了,从昨天早上到现在就没见他睡过觉!
    步重华不知从哪里找了两支葡萄糖和几块巧克力,正低着头往吴雩裤兜里塞,两人同样满是擦伤、冻疮和枪茧的手在衣摆后紧紧握了一下。
    这时一名特警匆匆而入:报告!抓捕组已完备出发,二十分钟后抵达鲨鱼藏身点!
    宋局!宋局!另一名技侦蓦然抬头:明光路汽配店潜伏点传来消息,目标车牌已进入视野,三名毒贩驾车前来买钉胎,两名已经进店!
    专案组霍然起身,宋平当机立断:通知伪装人员,尽一切力量拖住他们,快!
    简陋的仓库角落瞬间陷入紧张忙碌,步重华拉着吴雩退了几步,退出布帘外,两个人面对面站在堆满了轮胎的货架下。这个角度能让他们随时注意到专案组那边的动静,但又不会被人听见他们的话音,吴雩双手被步重华握在掌心里,心脏突然怦怦跳起来,张了张口却又没说出话。
    局势是这么诡谲不明:受命抓捕鲨鱼的特警还夺命疾驰在路上,几公里外另一组警察正竭力拖住买钉胎的保镖,从他上厕所进来到现在少说也过去十分钟了,外面店里的阿Ken肯定已经起了疑心所有人都在全力以赴,每一秒钟都珍贵紧张,如同倒计时的定时炸弹悬在头顶滴答作响。
    吴雩知道自己现在应该说什么,但他贪婪地看着步重华,听见自己小声说出口的却是:
    我昨晚梦见你了
    梦见我什么?步重华顶着他的额头低声问,像是怕惊醒此刻短暂的梦境:梦见你拉着我从那栋着火的房子里拼命往外跑,把我藏在那个树洞里,叫我一定要活下去吗?
    有刹那间吴雩以为自己听错了,紧接着从那双好看的琥珀色眼睛里看见了自己表情空白的脸:你怎么
    你在我父母墓碑前说我是你见过最完美的人,其实不是这样,你才是我平生见过的,最完美、最英勇、最高不可攀的人。步重华一只手攥住吴雩修长而干裂脱皮的手腕,一只手发着抖摩挲他乱糟糟的鬓发:你知道我最开始是怎么爱上你的吗?
    步重华从来没有说过我爱你三个字,吴雩呆呆地望着他,好像突然丧失了听懂中文的能力。
    我俩在丰源村调查郜家被人放火的那次,我呆站在火场里,整个人几乎废了,是你砸开门去拔锁、护着平民奔上楼、当头一耳光把我打醒叫我跑,那天晚上被邪教围攻时也是你挡在前面叫我先走,你来断后。那个时候我看着你的背影,觉得这世上怎么会有人那么神勇,真的就像战神一样。
    步重华看着他,尽管因为连日奔波而满身风尘,但眼底却满是眷恋。
    后来我想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动心的,也许最初就是从那一瞬间开始的吧。因为爱意最初都建立在敬佩和信任上,所以你对我来说不仅仅是共度一生的爱人,还是我同仇敌忾的战友、并肩作战的知己、生死相托的伙伴你几乎占据了我所有感情的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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