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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穷——青端(23)

    其他科的老师凑过来,对照着电脑上童淮每科试卷的得分情况,刷刷刷在剩下五科试卷上勾了一些题。
    我给校长打了申请,你做完这些题再回去。陈梧把试卷连着笔一推,抱着手,仿佛胜券在握。
    薛庭不紧不慢地再次开了口:等等。
    一屋子人的目光又转到这位年级第一身上。
    薛庭的嘴角弯起浅浅的弧度,像是在笑,眼底却没有笑意:陈老师两次断定童淮作弊,把他叫到办公室当众责骂,对他的影响很大。要是童淮没作弊,您是不是该给他道个歉?
    陈梧还挺能听进他的话:他要真没作弊,道歉也不是不行。要真是作弊
    顿了顿,他哼了声,没说下去。
    整个过程,童淮没能插.进一句话,只来得及和薛庭对视了一眼。
    站在他身前的人瞳眸漆黑,眸底的那层坚冰不知何时消融了,他看到自己在薛庭眼中的倒影,像是浸在一池柔和的春水中。
    加油。
    错身而过的瞬间,薛庭握了握童淮的手,掌心温凉,带来种跟他本人一样的沉稳冷静感。
    童淮心里一定,坐下来拿过试卷和笔,埋头开始写。
    这几张试卷上的题和月考卷的题型大同小异,很多题甚至就是改个数字的事。
    月考刚过不久,前几天薛庭还在辅导童淮写作业,教他答题技巧,况且上节课是英语,陈梧讲题时,他不小心听了几耳朵,英语卷费的时间少。
    剩下四张试卷圈的题也不算多。
    童淮回忆着薛庭教他的,不会的直接跳过,会的仔细斟酌,答得不算快。
    办公室外的铃声响了又响,上课了又下课,热闹与安静交替,陈梧一直盯着童淮。
    将近下午两点时,童淮写完最后一道化学题,检查了一下,放下笔,学着陈梧的姿势,将试卷一推。
    看热闹的老师们纷纷凑过来,各科老师拿起各科的试卷,拿起红笔,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勾勾画画。
    陈梧拿着英语卷,越改脸色越难看。
    其他科的老师也此起彼伏地发出哇哦不错不错的声音。
    童淮翘着脚,晃悠着小腿,慢悠悠地等结果。
    大约过了五分钟,效率极快的老师们检查完试卷,和善地开口。
    童淮月考卷上答对的题型,和这张试卷几乎全部重合。
    小童啊,这道题你漏了个过程,下次要小心。
    老师们讨论完了,默契地看向沉默不语的陈梧,目光隐隐带有责备,又碍于都是同事,对方又是校长亲戚,不好说什么。
    童淮接过一位老师好心递来的水杯,说了声谢谢,一饮而尽,歪头问:陈老师,怎么样?
    陈梧放下英语试卷。
    上面童淮答过的题上,全部都是红勾。
    打了个漂亮的胜仗。
    童淮的心情顿好。
    他坐了几个小时,腿都麻了,站起来说:应该不用我再证明什么了吧。
    陈梧的脸色霎时由青转红,脸皮紧绷,盯着少年吊儿郎当的高瘦背影,张了张嘴,声音干涩:对不起。
    还真道歉了?
    童淮一愣,没回头,平淡地哦了一声,径直走出办公室。
    过会儿就要上课了,过道里却挤满了人,全是闻讯过来看热闹的,以三班和原三班的人居多。
    见童淮走出办公室了,所有人都盯住了他,刚还闹哄哄的过道刷地静下来。
    薛庭和陈源、赵苟、吕子然、林谈雅几人也等在外面。
    童淮一眼就看到了薛庭,故意绷着脸走近,迎着对方气定神闲的注视,禁不住一笑,语气轻松:赢了。
    众人呼吸一顿,下一刻,爆发出一阵欢呼声:童哥牛逼!!!
    童哥威武霸气!
    就知道我童不可能作弊!
    哎哎哎刚打赌那些呢,赔钱赔钱啊。
    整个走廊吵成一团,活像一锅溅了水的滚油,沸腾不止,尖叫大笑和口哨声不断。办公室里的老师们抱着手,笑着看这群疯了似的学生,也不管。
    童淮甩了甩写得酸痛的手,咕哝:你就那么自信啊,张口就说重考,不怕我考砸了?
    两人并肩走在前头,领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朝着三班走去。
    薛庭不知道在想什么,隔了半晌,语气散漫:我不是自信。
    啊?
    他说:我是信你。
    ☆、第27章 第 27 章
    童淮和陈梧的事在学校里沸沸扬扬, 传了一周也没消停。
    被陈梧冷言冷语奚落过的差生们热泪盈眶、扬眉吐气, 见着童淮就立正喊哥, 围观人数倍增。
    好在薛庭第二天就走了, 错过了这个被波及的高峰期,否则可能会把童淮团一团塞桌肚里去。
    旁边的座位一下空下,不用再每晚被顺回望臻区那条街了,童淮大感解放, 溜回正儿八经的家, 抱着心爱的史迪仔睡得昏天暗地, 醒来还有陈阿姨精心准备的早晚餐和夜宵。
    没心没肺地乐了三天,第四天课间时,童淮懒懒地趴在桌上, 捧着手机刷到条有趣的段子,乐呵呵地转头叫:薛庭你看
    教室里人来人往,这个年纪精力旺盛,男生们下课了就打打闹闹,女生们凑在一会儿说着话。
    很热闹。
    但是他身侧空荡荡的。
    童淮怔住。
    没来由的,他心底突然生出丝丝缕缕很熟悉的情绪就像小学时开家长会,在等童敬远过来时,他听话乖乖坐在座位上,看着班里的同学牵着爸爸妈妈的手走进来, 或沮丧或兴奋或惴惴不安, 声音嘈嘈杂杂。
    他没什么兴致, 因为和他无关。
    赵苟在那边当着交际草, 回头见童淮盯着自己,笑着扬手:哎,童哥,当望同桌石呢?老田下了个游戏贼有意思,来一起玩啊?
    不了。童淮回过神,转了转手机,垂下眼,点开薛庭的微信。
    薛庭在集训营很忙,晚上才能挤出点时间,回复消息也很慢。
    两人最后的聊天记录在昨晚十二点半,童淮呵欠连天,脑子里混混沌沌的,困得眼皮都睁不开了,眯着眼胡乱打了一堆错字乱码,没等到薛庭回,趴在床上就睡着了。
    不卷很直:我法线陈唔态度变了哎都不太敢看我了
    不卷很直:你载干啥啊
    不卷很直:困,wan啊n
    薛庭两点才回了消息。
    XT:嗯
    XT:刷题
    XT:晚安
    每条都回复了,和以往一样,简短又精悍。
    童淮反反复复看了几遍这段对话,突然很想和薛庭说说话。
    说什么都行。
    他脑子里一瞬间冒出很多乱七八糟的废话,点出键盘,细长的手指飞快打字。
    我刚刚看到个很好笑的段子还没发出去,顿了顿,又一个字一个字删掉,转而换成消息回那么晚你几点睡的,感觉又太没话找话。
    他删删减减的,最后对自己都不耐烦了。
    上课铃打响,吕参穿着新买的米白色长裙款款走了进来,雷达般精准扫来冰冷威胁的一眼。
    童淮啧了声,把手机扔回书包里。
    要说想薛庭,也没多想。
    就是旁边空了一年的座位,好不容易有个顺眼的同桌,现在又空下来,下了晚自习也没人载他回家了。
    不习惯而已。
    童淮抱着这种奇奇怪怪的心态,磨蹭了两天,又跑回老屋去了。
    正好这样就不用每晚让司机绕路去那条小巷喂猫,薛庭下周五才回来,他周末还能去陪陪薛老爷子。
    气温在逐渐下降,教室里的空调从十几度上被调到了二十几度。
    童淮悄悄掰着指头,数到薛庭回来那天,准备去他家蹭饭。
    未料周五还没等到薛庭,先盼来了童敬远。
    童淮下课接到电话,眼睛刷地就亮了,把去薛庭家蹭饭吃的事抛到脑后,飞奔到校门口,看到熟悉的车,兴奋地扑进去:老爹!
    童敬远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开了车内的阅读灯,戴着副眼镜在看文件。
    见童淮来了,他摘下眼镜,一把搂过儿子,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遍,笑着说:哟,崽崽长高了。
    暑假时童敬远也就抽空回来过两三次,俩人好久不见,童淮心里高兴,听到这句话就更高兴了。
    还是亲爹好,不跟薛庭那种企图压低他身高的恶劣的人同流合污。
    童敬远:看着得有一米七六了吧?
    童淮:
    童淮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还是回去吧。
    司机乐呵呵地听后座那俩父子互怼,转个方向,去了父子俩以前常去的私房菜馆。
    童淮的兴奋劲过了,靠着椅背瞅着童敬远,看他点了满桌自己喜欢吃的,琢磨出了点其他味道。但他没吭声,估量着吃了个六分饱。
    果然,吃完晚饭,厨师又上了个精致的小蛋糕,上面插着代表十七的蜡烛。
    童淮抬了抬眼。
    崽崽,生日快乐。童敬远很好地藏起了眼底的一丝疲倦,在童淮面前,他总是笑着的,抱歉,爸爸今天才赶回来。
    童淮心底的那点小埋怨早就烟消云散了,大度地挥挥手:算了,你又不是故意的。
    父子俩分吃了小蛋糕,勉强也算是给童淮补了个生日。
    落日熔金,暮色轻擦,城市的喧闹声随着炫目的霓虹灯光四溢。童敬远从陈阿姨那儿得知童淮最近都在老屋那边,和司机一起送他过去。
    平常人家正是饭点,老屋附近的家家户户里都传出烟火气与饭香。
    车停到楼下,童敬远沉默地看了会儿二楼老旧的窗户,眼里掠过点点怀念与伤感。那间老屋对他和童淮而言有特殊的寓意,他也没问童淮为什么想住这边,怕伤到小孩儿的心。
    童敬远搂着儿子尚且瘦弱的肩,往那边走:这边地方小,不好放东西,礼物和自行车都在那边家里,记得去拿。
    童淮却没动。
    天光暗淡,路灯还未亮起,童敬远一时看不清他的表情:到这儿就行了,你不是要赶飞机吗,快去吧。
    童敬远的动作一顿。
    童淮抬眼,撇撇嘴,似乎很不耐烦又很嫌弃:一路上偷偷看了多少次手表,以为我没注意到?看你这眼睛里的红血丝,熬了多久没睡觉啊?去机场路上滴个眼药水,上飞机了睡一觉,别老拼了命地压榨自己,你不是压榨人的资产阶级吗
    小孩儿叨叨咕咕地碎碎念着,童敬远愣愣地看着他的小儿子,直到童淮停止了叨叨,他才恍然惊醒。
    他家淮崽已经不是小时候那么小小的一只了,需要时时刻刻地盯着,小心翼翼地护着。
    他长大了,一手插在兜里,校服大大敞着,高高瘦瘦,干干净净,是在学校里呼朋唤友地跨过走廊,吹个口哨就能让小姑娘脸红的美好年纪。
    作为父亲,他理应参与童淮的每一步成长。
    但他显然是不称职的,不知不觉就错失了许多。
    童敬远喉间发涩,轻轻吸了口气:崽崽,对
    好了好了,从小到大说过多少次了,我都听腻了,对你自己好点儿就成。童淮仰着脸,浅褐色的瞳眸像块琥珀,清澈透亮,快去吧,今年过年红包发大点啊。
    童敬远沉默片晌,微不可查地叹息一声。
    分明任性闹别扭的总是童淮,但不断被包容的反而是他这个父亲。
    赶飞机确实快来不及了,说不了什么,能说的也说过了无数次。
    童敬远揉了揉儿子的小卷毛,温声应了是是是,最后抱了抱他,才回到车上。
    童淮站在薛庭经常等着他的路灯下,目送那辆车消失在街尾,慢悠悠挎着书包上了楼。
    他冲了个澡,瘫到沙发上,心里其实不太开心,闷闷地什么都不想做,也懒得去开灯,干脆就在逐渐吞没光线的暮色里,闭眼睡过去。
    屋里浸在沉寂的黑暗中,只有轻微的呼吸声。
    直到手机突兀地震响起来。
    童淮一个激灵,从睡梦中惊醒,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了,迷迷糊糊地抓了把头发,从地上捡起手机一看。
    来电人是薛庭。
    对了,薛庭今天回来!
    鲜少的多情善感瞬间消失,他唇角噙起丝笑,接起电话:婷婷!你回来啦!
    话筒里薛庭的声音异常冷漠,下次月考自己努力。
    童淮诚诚恳恳地叫:庭哥。
    薛庭轻轻嗤笑了声,他声音好听,连嗤笑都仿佛一把小勾子,勾得童淮的耳朵一阵发痒。
    他不太自在地换了个姿势,旋即就听薛庭问:你在哪?
    啊?童淮茫然,我在家啊。
    我在你家楼下。
    童淮呆呆地啊了声,看了眼隐约透着点光的窗户,腾地跳起来,没来得及换衣服,穿着洗完澡随便套上的小短袖,急匆匆地跑下楼。
    薛庭等在那盏路灯下。
    他侧对着童淮,半边脸庞陷在黑暗中,明暗界限模糊,眉高眼深,表情淡淡,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疏离又冷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
    明明就几步路,童淮脑门上却冒出了点热汗,一口气跑下来,看着那样的薛庭,又不太敢靠近。
    晚上十一点,这边街区已经很静了。
    童淮的脚步声尤为明显。
    薛庭侧头看来,视线定在童淮身上的瞬间,笼罩在周身的那种疏离冷淡的气场一下散了。
    薛庭又是那个熟悉的薛庭了。
    童淮立刻挨近。
    薛庭漫不经心地伸手揉了把他的头发:走吧,去喂猫。
    童淮嗯嗯唔唔地跟上,话匣子不用钥匙就叮地打开,许多在微信上说不清楚的话倾倒出来,眉飞色舞、语速飞快。
    薛庭推着自行车,也不打断他,偶尔沉稳地回应一声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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