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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梦天师[重生]——丨林暮烟丨(54)

    哦,那大概是忘了吧,鹿辞佯作漫不经心道,反正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姬无昼没有说话,这处罚对旁人而言的确算不上什么要紧事,但他知道鹿辞七十二试炼唯一没过的就是酿酒,此前也见他一直在乐此不疲地尝试,如今却因放火被罚而再不能继续,想来也知这势必会成为他在秘境中留下的遗憾。
    此时鹿辞已是手脚麻利地将桌上纸笔都归拢了起来放到一旁,起身岔开话题道:我有点饿了,去弄点东西吃,你要吃什么吗?
    姬无昼摇了摇头,目光依然定在那一堆纸笔之上,似是仍未释怀。
    鹿辞一看,立刻强行拽上他边走边道:行了行了别看了,不吃也来打个下手,好不容易回来早一次,你可别想偷懒
    第66章 夜色流光 流萤漫天书美愿,灵鹿俯首叩
    那日以后, 鹿辞虽仍在继续抄写酒方,但抄写之地却已不再是屋中,而是换去了藏书阁的杂室。
    这仿佛成为了他每日必做的一门功课, 前往杂室翻出酒典,在当中择一篇看上去不错的酒方拿纸抄下,再放进杂室角落无人问津的一只木箱中存放。
    与此同时,秘境诸多弟子都逐渐意识到了一件事禁止酿酒并不能阻止这位秘境翘楚对他们的无情摧残, 此人似乎找到了新的乐趣所在,比那挥之不去的香气更为可怕的乐趣
    伏灵奏乐。
    自打被勒令不许再酿酒开始,鹿辞几乎每日都要在秘境中上演一出魔音贯耳的大戏据他所言,他这是为了训练灵禽灵兽按笛音指示行事,比如让灵鹤去周围岛上叼个东西,让灵鹿去跑腿叫个人什么的。
    然而不知是因灵物太笨还是鹿辞压根没吹对曲调, 每回由此引来的群灵乱舞可当真令人吐血三升。
    继有同门在林间被灵鹤挠了天灵盖、在岸边被鲸鲛泼了水、在草地上被一群蝴蝶扑了满脸花粉后, 就连师父鹊近仙也不能幸免地中了招
    某日清早, 熟睡中的鹊近仙听见敲门声, 睡眼朦胧地打着哈欠前去拉开房门。
    房门一开,鹊近仙登时就是一愣,只因他万没料到敲门的竟然不是个人, 而是
    一头无比高大健壮的灵鹿。
    不等鹊近仙反应过来,那灵鹿脑袋一抬, 迅雷不及掩耳地对着他噗!地喷了一只烂苹果后调头撒腿就跑, 跑得那叫一个欢快!
    被砸懵的鹊近仙扶着门框嘴角抽搐,回过神来后险些没忍住当场冲出去手刃孽徒!
    三番五次遇袭之后,众同门叫苦不迭纷纷腹诽:这他娘的还不如让他继续酿酒呢!
    童丧更是哭丧个脸恳切道:师兄我求你了!别再让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大半夜来敲我房门了好吗?
    鹿辞一脸不似作伪的无辜,仿佛被狗咬了的吕洞宾:给你送吃的还不好?
    童丧震惊咆哮:谁他娘的要吃嚼烂了的葡萄皮啊!
    见鹿辞丝毫没有同情心,童丧甚至不惜装可怜泪眼汪汪地找上了姬无昼:姬师兄, 你看看他都把我们折腾成什么样了!现在弥桑师姐不在了,能管住他的恐怕就只有你了,你倒是行行好劝劝他啊
    姬无昼无动于衷:不劝。
    师父罚鹿辞不准酿酒一事在他这本就还没翻篇,如今见鹿辞好容易找到了新的乐趣,哪怕这乐趣将秘境搅得天翻地覆不得安宁,他也丝毫不打算阻止。
    鹿辞在旁听得险些笑出声,童丧则是气到失语,愤愤拂袖摔门而去。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鹿辞依旧孜孜不倦地尝试着各种古怪曲调,转眼已是冬去春来,草长莺飞。
    自从那日提早回去了一次后,姬无昼每晚回屋的时间都在不经意间提前了些许。
    他也说不清这变化是因何而起,似乎是因为一直以来难熬的漫漫长夜已经变得不再那么漫长,也似乎是因为每到天色稍晚时心中便总有什么念头驱使着他往住所行去。
    这一晚,他同往常一样独自踏月而归,回到屋前却发现窗中黑暗,鹿辞似是还未归来。
    姬无昼也没太在意,只当他是在藏书阁耽搁逗留或是在哪位同门屋里聊得忘了时间,于是进屋点上灯火,兀自做起了自己的事来。
    然而奇怪的是,随着夜色渐深,姬无昼手头的事全都已经忙完,直至将近午夜,鹿辞却依然不见人影。
    难道是在别屋睡下了?
    姬无昼如此想着,但却依然没有熄灯,随手取了本书靠在床头随意翻看了起来,时不时便抬眸看一眼屋门,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如此又过了许久,一本书都已被他翻了个七七八八,门外却依然毫无动静,他终于是忍不住微微蹙眉放下了书,起身往门口行去。
    就在这时,门外忽地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紧接着就是一串十分诡异的敲门声,不像是谁用手在敲,倒像是用树枝在门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剐蹭。
    姬无昼的脚步顿了顿,但却没有迟疑太久,大步迈上前去一把拉开了屋门。
    甫一看清门外情景,姬无昼心中登时冒出了一句话:果然是天道好轮回,这是连自己人都不放过了么?
    门外站的赫然是一头通体雪白晶莹的灵鹿,头上蓝角在夜色中泛着淡淡荧光,此时一双亮晶晶的长睫大眼忽闪忽闪地盯着姬无昼,仿佛是在对他开门迎接之举表示欢喜。
    姬无昼默然无语地回望着它,警觉防备的同时心中竟然开始隐隐好奇它这次到底会吐葡萄皮还是烂苹果。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灵鹿只是安安静静地盯了他片刻,而后一只前蹄迈过门槛,张嘴轻轻叼住了他的衣袖,后退着将他往门外拉去。
    姬无昼还没反应过来,脚下却已是不由自主跟着迈过了门槛。灵鹿见他似是顺从,松开口转身向前行去,行出两步又扭头望向他,像是在催促他跟上。
    姬无昼满心莫名,却又鬼使神差地迈步跟了上去,于是灵鹿就这么一路走走停停,领着他行出大片居所屋宅,踏入了秘境正中幽黑的密林。
    林间树影婆娑,月光稀稀落落地透过树缝洒下,本应黑暗不清,但有灵鹿身上泛着的微光在前引领倒也不算难行。
    渐行渐深后,周遭逐渐静谧得只剩下了姬无昼脚下踏碎枯枝落叶的细响,而就在这份静谧之中,忽有一阵似有若无的缥缈笛音隐隐从远处传来。
    笛音一至,灵鹿霎时像是得到了某种召唤,步伐陡然由缓转急,四足迈开向前狂奔而去,不消片刻便已在林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姬无昼一时有些茫然,竟不知是该继续向前还是转身折返。
    稍稍驻足片刻后,他犹疑着往前又行出了几步,然而就在这时,前方远处隐约传来的微微光亮忽然吸引了他的目光。
    姬无昼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处,脚下不由自主地向前行去,及至百余步后走到近前,他才终于将一切看了个分明
    浅粉色的春眠树冠下,此时垂挂着无数根长短不一的丝线,每根丝线底端都静静停着一只灵蝶,灵蝶泛着微光的翅膀缓缓张合,倒映在下方澄澈的镜池水中仿若星辰漫天。
    姬无昼正呆呆看得入神,忽听又是一阵笛音响起,不由循声转头望去,只见一只又一只忽明忽暗的流萤自周围林间草丛飞出,渐飞渐多,渐行渐升,慢慢聚拢向春眠上空。
    空中如有一支无形的笔,以万千流萤为金墨,以藏蓝夜空为笺纸,自上而下缓缓写道:
    如  如  生  永
    月  日  辰  世
    之  之  吉  安
    恒  昇  乐  康
    姬无昼屏息凝视,目光随着那行云般的笔划流转,直至最后一笔落成依旧久久未曾眨眼。
    如月之恒,如日之昇。
    生辰吉乐,永世安康。
    原来今日竟是我生辰么。
    正出神间,远空几行灵鹤衔花枝而来,绕过漫天流萤盘旋而下,纷落于春眠树顶,清脆啼鸣伴着千万花瓣散落,仿若贺寿连声。
    周遭林间不计其数的灵鹿缓步而出,鹿角簪花成簇,在镜池周围驻足轻轻俯首,似是遥叩芳辰。
    姬无昼静静望着,只觉眼前一切是那样的不真实,那样的如梦似幻。
    转瞬间,他忽然明白了先前数月鹿辞锲而不舍的反复尝试究竟是为了什么那不是心血来潮的突发奇想,也不是因不能酿酒而起的胡作非为,而是为了今日,为了此刻他眼前所看见的一切。
    无论是灵蝶舞翅还是流萤化字,无论是仙鹤衔花还是灵鹿俯首,都非是一朝一夕间促成,而是经历过无数次失败后才终于得来的结果。
    渺远笛音仍未停歇,而此时听来已是渐近渐近,竟像是从身后林间传出。
    姬无昼回眸望去,果见鹿辞一面吹着伏灵一面信步而来,眉眼弯起嘴角含笑,及至近前双手朝前一拱:恭祝师兄生辰吉乐,愿师兄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迎着那灿若星辰的眸光,姬无昼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应,心头千言万语翻滚了一遭又一遭,最后却是只憋出了一句:你怎知今日是我生辰?
    鹿辞笑道:自然是问师父的,他那里不是都记着吗?
    说完,他又忽地显得有些失落:不过只可惜,我也就只能给你过这么一次,明年这时候你就要离洲了。
    姬无昼没有说话,回眸再次看向了那梦境般的盛景。
    其实,一次便已足够。
    往后余生,我大概都不会忘记今夜。
    鹿辞兀自遗憾了片刻,复又打起精神道:对了,你要许个愿吗?比如以后离洲了可有什么想做的?
    姬无昼认真想了想,随即摇了摇头道:没想过,你呢。
    我吗?鹿辞抬眉笑道,我想做的那可就太多了,根本数不过来。
    姬无昼道:比如开个酒肆?
    鹿辞微微一怔,很快反应过来他这是还记着那日在门外听见的闲聊,不由苦笑道:那不过是过过嘴瘾罢了,就像吕师兄说的,我要是真开个酒肆,岂不就只能用来招待仇人?
    姬无昼若有所思地沉默了片刻,忽而像是喃喃自语般轻声道:也未必。
    这一声微不可闻,鹿辞根本丝毫没能察觉,而姬无昼却也未再多言,只静静凝望着眼前一切,像是要把每一分每一毫都深深印入眼底,烙在心间。
    第67章 雨恨云愁
    日升日落, 云卷云舒。
    其后的日子里,鹿辞依然会每日去藏书阁抄写酒方,依然会时常拉上姬无昼与其他同门一同前去诸岛, 依然会以笛音驭灵,时不时派灵鹿大清早去扰师父清梦,或是半夜给童丧送点吃的。
    少年人总觉光阴漫长,从不觉得那有多么珍贵, 惯来肆无忌惮地尽情挥霍,潇洒地以为永远不会有叹惋之时。
    而光阴,就在这样的不经意间悄然流逝。
    不久之后,洲中迎来了新一年的分房之日。
    这一回,分房的过程再没出现任何岔子抓阄刚一结束鹿辞就找上了抽到姬无昼的同门,与他私下里交换了手中名签。
    当鹿辞抱着自己的一应杂物迈入新住处的房门时, 几乎每根头发丝都透着得意, 忍不住浮夸地对着屋里的姬无昼调侃道:哟, 这么巧又是和你一屋, 咱俩这是什么命中注定的缘分?
    正在铺床的姬无昼闻声抬头,默然无语地看了他片刻,随即竟忽然抿唇轻笑了起来, 笑意中三分看破不说破的默许,三分你说什么都对的纵容, 剩下的满是由衷欣然。
    结果他这一笑不要紧, 却令鹿辞一时间看傻了眼,他就那么抱着满怀的杂物呆立原地,半晌未有动作。
    这么久以来姬无昼一直都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模样,仿佛任何人事都无法令他那不动如山的俊美容颜染上温色。
    这还是鹿辞第一次在他脸上看见如此真切的笑容,看着那双清冷的眸子如冰消雪融般漾起暖意, 看着那一贯紧抿的唇角微微弯起柔软的弧度,鹿辞一不小心便看入了神,久久未能回魂。
    再往后的日子里,秘境中年长的师兄师姐们一个接一个离洲而去,而年幼的师弟师妹们却一个接一个顺水漂流而来。
    别离的愁绪与初见的欣喜接连不断地交织上演,演过春花烂漫,演过夏蝉声声,演过秋叶满地,冬雪皑皑。
    终于,又一年草长莺飞之时,姬无昼离洲的日子也已近在眼前。
    根本无须师父提醒,鹿辞便早已意识到了那日即将来临,于是在那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常常会不自觉地发呆走神,悻悻然闷闷不乐,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然而无论他想些什么,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就仿若东逝之水终难阻,季末之花终难留。
    离洲的前一晚,姬无昼很早便回到了屋中,但却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般照旧如往常一样做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
    鹿辞坐在榻边默不作声地盯了他许久,看着他有条不紊地将手中诸事一件件完成,却一直没开始准备包裹行装,终于还是没忍住心情复杂地提醒道:明天就要走了,不收拾收拾东西么?
    姬无昼闻言看了他一眼,随即冲着角落抬了抬下巴:收好了。
    鹿辞顺着他的目光往角落一看,见那处只不过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旧木箱子,又转头看了看屋中丝毫没有变化的一应摆设,奇怪道:你都带了什么?你这些东西根本都没动啊?
    姬无昼不甚在意地掸了眼屋中那些在旁人看来无比珍贵的藏品,收回目光淡淡道:那些都用不上,只带了要紧的。
    鹿辞闻言纳闷,一时半会真想不出对姬无昼来说要紧的会是何物,但又不好还上纲上线跑去翻箱子看,只得缓缓点了点头,再然后便再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其实有好多好多话想说,可乱七八糟堆在心里,到了嘴边又觉无甚紧要。太过沉重压抑的话题他不想提,故作轻松打趣他又实在挤不出个恰当的表情,故而憋来憋去也没憋出个所以然来。
    直至夜色渐深,姬无昼料理完手中诸事洗漱回来准备熄灯,鹿辞这才闷闷哦了一声,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时至今日,他总算是理解了当初吕师兄离洲前略显悲观的那番感慨:平日里相处时总以为时间还很多,仿佛永远不会走到尽头,可真当离别将近才会蓦然惊觉原来昼夜往复四季更迭皆不过只是弹指挥间,回首望去那般短暂,短暂到稍纵即逝,短暂到来不及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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