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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修真界为恶毒蠢货打起来了(重生)——孤

    暄叶这样有点清澈无忧地懒洋洋地笑着,娓娓道来:所谓心魔相,是人无限放大的执念和痛苦,想挣脱而无法,是为不能;自己将自己困住,是不愿;故意蓄养心魔,以此修行,走火入魔,是不得其法。
    他笑了一下,温和地说:冶昙只看见众生之苦,却不见众生之欲,不知其欲,便不知其恶,亦不知其为何而苦。紫阙修为过早超越众人,自然要遭受众人嫉恨。依红尘因果做论,有得必有失,她既然不愿花费时间心力学人情世故,便必要遭此一劫。依修行因果做论,她已然提早完成锻体,自然该轮到下一个阶段修心。这劫难,便是用作给她修心的。某种程度,甚至算得上是天道对她的偏爱。
    冶昙缓缓眨了下眼:众生之苦,源自众生之欲。
    暄叶掌心轻敲扇子:不错,她想要什么,什么便不可得,反而要她因此而痛苦。浮屠佛乡有云:爱别离、求不得、怨憎会。她便是了。但我要告诉你的是,众生之恶。
    恶,什么恶?
    暄叶手中的玉骨折扇打开,轻轻滑过,涌现一道黑白漩涡。
    我带你去看。所谓众生之恶。
    他们出现在空无一人的天城上方。
    暄叶说:紫阙、空斋、浮生,这三人占据三座天城,但空斋和浮生并不掌事,三座城中一切事物以紫阙为首。你应该听过九侍宸长老为祸修真界,却并不清楚,他们到底做了什么。现在正好看一眼。
    玉骨扇轻扇,城中时间流速忽快忽慢,足以窥见全貌。
    云霄剑派坐落于云霄天城之上。
    作为一等大宗门,有先见之明,能与雩雳长老交好,得以遗世独立。
    修真界众人只见云霄剑派,不见云霄天城。
    因为云霄天城消失了,被云霄剑派隐藏了起来。
    云霄剑派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防止有人误入云霄天城。
    云霄天城,许进不许出。
    所有进入城中的修士,都会迷失其中,找不到出去的路。
    城中每日都有欢宴,所有人都可以参加,载歌载舞。
    城主的车鸾会在春风之中穿过整个长街,去往晏游之地。
    所有人都会看见美丽的城主,看见城主的那一瞬间,他们就会爱上她。
    无论男女,无论他们是否心有所属。
    有人沉溺其中,追逐祈求想要得到城主的眷顾,当然也有人察觉到不对,挣扎醒悟。
    城主坐在最尊贵的席位上,像一朵雍容寂寞的牡丹。
    吸收着全城人的爱恋,却好像还是不够。
    好像不会眷顾于任何人,又好像还在等对的那个人。
    醒悟的那些人感到恐惧,想要逃离这座城,却找不到出路。
    于是,他们自然看向罪魁祸首的城主。
    对所有人都无视的城主也在看着他们。
    因为被所有人恋慕苦求而不得的城主却看了他们,这些清醒者便成为众矢之的,被疯狂的恋慕者嫉妒、针对。
    这座城便成为了春风爱意和死亡共存的地狱。
    而城主,就是紫阙。
    暄叶轻声呢喃:看见了吗?这是,这座城的心魔相。她的心魔相需要爱,要所有人爱她,不爱她的人便深陷地狱,除了死亡,不得解脱。这是当初引发她心魔的那七个人的恶,还是紫阙的恶?
    玉骨扇再次召唤出黑白混沌。
    暄叶带祂去看下一个人的恶。
    千花看似漫不经心,但见不得父母和孩子。
    若是父母疼爱孩子,一家人亲密关爱,她心情就会忽然变差,严重的时候会入魔。
    她有时候会故意将小孩子困在某处,看他们的父母焦急痛苦去寻找,他们痛苦的时候,她的痛苦就会稍微缓解一点。
    但可能因为她太痛苦了,得那些人很痛苦很痛苦,她的心魔才能慢慢退却。
    她才会将人放回去。
    大多时候,她都觉得他们的痛苦太轻微了,她变成小孩子坐在台阶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困在幻境里。
    暄叶看不见,却精准地描绘出了画面。
    冶昙怔然安静地看着,那死气沉沉坐在那里的小女孩。
    暄叶温和地说:她大概是觉得,他们的痛苦算什么呢,至少他们爱他们的孩子,他们一家总会在一起的。可是她的父母不爱她,她也见不到他们了。跟她比起来,所有人的痛苦都太轻微了,所有人都太幸福了。她不同情他们。
    冶昙:要是她觉得一直不够,这些人就永远找不到他们的孩子吗?
    暄叶:不会,她一般不会这么做。
    冶昙:那就是有会这么做的时候。
    暄叶:嗯,如果她觉得有人的父母像她的父母一样,有人像她一样痛苦,她就会永远藏起这些孩子。千花和寒楼占据的两座城主府,都是属于千花的。那里养着无数的孩子,她靠救他们来救自己。对了,当初将寒楼救下来的人,就是千花。
    冶昙有些意外,祂没有在这两个人的心魔相里看见彼此。
    暄叶说:你不觉得他们太像了吗?太像的两个人没办法互救,他们彼此信任,但,谁也救不了谁,只会将彼此拖入自己的沼泽里。他们都清楚这一点,所以,无事的时候彼此互相远离,就是他们对对方最大的好意。
    冶昙眨了下眼:她救了人,为什么说这是她的恶?
    暄叶笑了一下,扇子轻挥:你看。人与人的感情,父母和孩子的感情,怎么说得清呢。
    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怎么当一个好父母。
    也不是所有的孩子,都懂得是非。
    有的小孩只是不喜欢被父母管教,被千花的城主府吸引,不懂事的孩子并不知道随口说出的话代表什么,等到快活肆意玩耍的日子厌烦,想要回家的时候,这里却不是想走就能走的,有些谎言也不是说了想反悔就能更改的。
    有的父母对孩子严厉,做错了一些事,有些小孩子也做错了一些事,但他们总归是爱着彼此的。
    但千花不懂,她只觉得伤害就是伤害了,这些小孩子哭着想要回家,她也只会觉得,这些小孩子就像过去的她一样,被困在那座楼里,却不知道自己被抛弃、被利用,不知道自己不被爱。
    暄叶淡淡地说:佚影虽然掌管五座天城,但他只要权势,反而最符合修真界强者为尊的理念,他的天城虽然每日都有弱者被杀,强者倾轧,杀人夺宝,在修真界里反而是最正常的地方。修士为忌惮他,想要推翻讨伐他,是因为想要成为他。
    黑白漩涡消散,他们再次回到暄叶的黑白空间。
    暄叶抬腕烹茶。
    冶昙看着他: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暄叶是天道这一边的,冶昙是另一边的,他不该对冶昙说这些事。
    有些甚至是连天书都无法说的天机。
    暄叶微微抬头,用那张清俊出尘的脸对着祂,分明闭着眼睛,却像是看着祂一样。
    他没有笑,平静轻轻地说:你现在知道了。我的恶,他们的恶,本质上是一样的。
    暄叶的恶,如果他不说,冶昙并不会知道。
    冶昙只是从雩雳那里听到对暄叶的忌惮,但雩雳无凭无据,暄叶若是不对雩雳出手,他完美得纤尘不染。
    就像看上去那样,清澈、暖融、天真、脆弱,让全世界都想将一切美好奉于他手中。
    冶昙看着他,脸上一如既往没什么情绪:如果你不说,我不会知道。
    暄叶:想对你坦诚,也想你能看清我。你看清楚一点。
    他声音有些低,很轻,神情也轻。
    冶昙微微往前:什么?
    茶水氤氲。
    暄叶的脸上一片澄净,就像当初落月山上初见,他轻轻地说:想让冶昙喜欢我。
    冶昙安静无声,翡冷色的湖泊无波无澜。
    暄叶垂敛的眉睫蝴蝶一样轻颤了一下:方才湔雪说,睁开眼睛的话,就会失去一切,万劫不复。我知道,但是,想着,哪怕一次呢。
    栖息的蝴蝶张开翅膀。
    遮蔽天地的阴云,漫漫黑暗之后,光风霁月,万物明净。
    那双自我封禁八百年的双眼,缓缓睁开,纯净的眼眸映入眼前的人,他平静地说:至少一次,想看你一眼。
    第73章  郁罗萧台主人归来
    暄叶就那样,毫无预兆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像是浅金色的,像是琥珀琉璃,越往中间的颜色越深。
    它不分明,不像人的眼睛黑白分明,也不像冶昙的眼睛,是湖水一样渐深的清澈。
    像是朝光散落深林,穿过薄叶和林雾的辉光,濛濛的星云幻梦一样。
    像清浅坠入水中稀释的蜜糖,是纯净清澈的,却也是混沌蒙昧的。
    就像,混沌蒙昧本身。
    啊,你,暄叶发出很轻的声音,眼眸缓缓温柔弯起,注视着面前的冶昙,原来你是这样的。
    那双眼睛里专注的一瞬不瞬的温柔,却让人觉得有些忧伤起来。
    或许是因为,第一次看见这个世界。
    或许是因为,这么迟才看见这个世界。
    或许,只是因为,他终于得以知道,冶昙安静不说话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祂安静得像是一株存在世界很久的树,已经见惯了沧海桑田,于是对这个世界的一切都不再生出波澜和好奇。
    又像是一片水泽湖泊,清澈纯白,是因为已经见过泥沙浑浊,山洪海啸。
    但冰雪色眉眼间的清圣,漫无目的地放空,有一种低靡的恹恹。
    让这棵树像即将枯死,再无生机。
    对雨水对春天对脚下的大地,没有任何回应,也没有任何留恋。
    有人用一生用一切,来朝圣一眼,有人因这棵树这片水泽而陨落,众生因祂的悲喜,于祂亦无动于衷。
    是这样安静地毫无情绪地看着。
    暄叶专注地看着祂,不知道为什么眼里有泪水漫溢:我好像好像见过你。
    他一点也没有惊讶,因为,在他的意识里冶昙就该是长这样的。
    可是,他明明才第一次看见祂。
    那翡色没有情感,却仍旧叫人觉得温柔的眼眸波澜不惊,清澈如镜:我是段凌的时候,与你有过一面之缘。
    那时候,暄叶叫时宣,他去看段凌,但遇到了真玉太子身份的冶昙,被拉进了幻境。
    在苦海幻境里,他短暂地看见过。
    暄叶怔然:是那次吗?
    冶昙:你还在哪里看见过其他人吗?
    暄叶觉得不是,可除了那次,他的眼睛只有在陷入郁罗萧台主人的结界时候,曾经短暂地恢复过,在那里他没有见过任何人的记忆。
    暄叶:是吗?
    冶昙平静地说:为什么睁开眼睛?不是说会失去一切吗?
    那双眼睛清凌凌的静,秋水澄澈沁凉,仿佛水泽生了神灵,倒影出世间一切真意。
    暄叶一瞬不瞬看着祂,唇边薄暖轻缓的笑,没有到达眉眼:就是想看一眼,八百年了,总是一种方式活着也会厌倦
    冶昙看着他:你不是想要飞升吗?也许飞升后会让你看见。
    暄叶:天道不会让自己的传人飞升。
    冶昙眼神安静澄冷,眼底的翡色静定,声音极轻:天道不许你睁开眼,你不是也睁开了吗?
    暄叶眼眸微弯静静地看着祂:我只对人和人的感情感兴趣,没有比人间更适合我的地方。
    冶昙:你不想飞升?
    暄叶:湔雪说,一万两千年前,世间最后一个飞升之人,那个人也是因为优昙婆罗花开飞升的。花开之后就枯了,什么都没有剩下。你如果开花,是回归天国,还是枯落?
    冶昙没有说话。
    暄叶一瞬不瞬看着祂,怔然温柔:我以为,你会更想让子桑君晏飞升。
    冶昙看着他:多说无益,你能看见的时间不多了。
    黑白空间结界退却。
    他们出现在碧落山暄叶的屋子里。
    暄叶当然清楚。
    从睁开眼睛那一刻开始,气蕴、修为就在不断流失。
    只是不知道,是失去传承失去能力,还是最终彻底变回凡人。
    如果像子桑君晏那样,只是被除名,被收回传承,甚至名字上天书,一切就还好。
    最坏的情况是回到最初的状态,暄叶就不知道自己会是什么样了。
    没有八百岁的凡人,垂垂老矣,下一秒也要湮灭为尘埃的。
    暄叶起身,看冶昙一眼,他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就像冶昙问他为什么明知失去一切还睁开眼。
    睁开眼前,他可以说,因为喜欢冶昙,想被冶昙喜欢。想要飞升,是因为想和冶昙在一起。
    睁开眼后,他就什么都不能说了。
    但,最终暄叶还是温雅颌首,和往常一样:我去去就回。
    如果,天道还让他可以活着回来。
    他抬眸,笑容暖融清雅:若是我没有回来,你想去哪里就去吧。
    冶昙和最初他睁开眼看见的一样,神情始终安静清圣。
    暄叶在祂的目光下走了出去。
    他顿了顿,终于没有回头。
    冶昙微微抬头,目光漫无目的,毫无情绪,恹恹蹙眉,却忽然无声地笑了一下,笑容空虚晦暗,像开在夜里的优昙:让子桑君晏飞升?我不想飞升,为什么让你飞升?你得陪着我啊,可是,你怎么还没有来?
    暄叶感觉到自己的脚步重了很多,每一步都更重一些。
    他不知道自己是要死了还是要老了。
    但,每离开那个人远一点,他就觉得安心一点。
    真是的,虽然睁开眼睛终于看到了祂,但从这以后,就再也听不到祂说话了。只是看一眼而已,但终究祂是属于别人的。做了个愚蠢的决定呢。
    如果什么也不做,子桑君晏也抢不过天道气蕴吧。
    是啊,可就是,想看一眼。
    就是想看。
    好像看了,这八百年前才有意义,好像这八百年所做的一切,一场大梦,就是为了醒来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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