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献丑——愚礼(105)

    之前要给肖明军换肾的时候戚衡详细的查过。还有个需要注意的问题就是肾移植的存活率普遍在几年左右,几年以后大概率会需要二次换肾。虽然这个因人而异,可二次移植的成功率就很难了。
    当时戚衡只想着先保住肖明军的命,没想那么长远。他也没等展开想,就跟季岑分开了。
    现在看来,就算他真给肖明军换了肾,也并不等于说是拉季岑出了苦海。
    听汪鹏这么一说,戚衡也没再说什么。转移话题又继续聊到其他哥几个身上去了。
    听汪鹏说他家已经给董佳慧家过了礼了,他就打听着汪鹏和董家慧啥时候办事儿。
    到时候看吧,我妈让人选日子呢,明年肯定能完事儿。
    戚衡:提前告诉我,我请假也要回来。
    告诉你那是肯定的呀。
    腊月二十四当天早上,乔艾清跟宋玉芬要一起去省城接宋玉芬的老妈回来过年。
    她们想带上戚衡一起到省城溜达溜达,戚衡说不想折腾就没跟着去。
    看在宋玉芬那几只小狗没人管的份上,她们没再坚持带上戚衡。
    戚衡没打算去省城是跟汪鹏约了要过去汪鹏那家里给赞助买的新房子看看。
    汪鹏说要在那吃火锅。让戚衡过去的时候从洋南菜市场走,拎过去点儿丸子和蔬菜。
    买好了东西刚从要洋南市场出去的戚衡就接到了汪鹏电话。
    他接起来就道:还缺啥,一起说,我还没离开市场呢。
    大衡,要不火锅咱们改天再到我那吃吧,汪鹏在电话里说,那个啥,我现在在医院呢。
    听汪鹏语气不太对,戚衡担心道:你咋去医院了?
    汪鹏:我没咋的,是肖叔。肖叔走了。
    握着手机的戚衡愣了愣:啥时候的事?
    早上五点多走的,现在在处理后事。我这也才知道,寻思着也赶紧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啥忙。
    好,那我知道了,你去忙,先这样,戚衡说着,晚点儿再联系。
    前几天碰见季岑的时候,季岑还在给肖明军更换皮夹克。眼瞅着要过年了,怎么人说没就没了。
    洋南市场外那灰蒙蒙的天好像要压下来。让戚衡有些透不过气。
    他无比清楚,肖明军的离去,肯定要扒掉季岑一层皮。
    明明他们俩已没有关系,可他忍不住伤季岑的伤心。
    他跑回家里,从行李箱里翻出另一张手机卡换进手机,重新登陆之前的网络账号后开始查看长青七美里今早的群消息。
    想找到点儿他想知道的蛛丝马迹。
    韩心怡:你们到了吗?我俩正在从开发区过来的路上,有点儿堵车。
    小桃:我跟正浩刚到没一会儿。
    韩心怡:季岑他没事吧?
    孙舒瑜:看起来没什么事,但反应都迟钝了,不太好。
    董佳慧:我凌晨刚换班,又回来了。在医院门口,现在在几楼?
    小桃:门诊三楼的中央手术室。
    韩心怡:不是已经确认死亡了,怎么还在手术?
    孙舒瑜:肖叔不是签了器官捐献嘛,那个是有时间限制的。
    戚衡越往下翻看聊天记录,心越沉。
    昨晚医院里是季岑陪夜。
    一大早上肖明军就醒了,喊饿,说想吃小米粥。
    季岑就赶紧起来拿着饭盒去医院食堂打小米粥。
    如很多个平常的早晨一样,季岑带着饭盒去负一层的食堂。
    排队,刷卡,打饭。他没用上一会儿就回来了。
    他回来的时候病房里肖明军的床就不在了。同病房一家属大姐告诉他说肖明军刚推走去急救了。
    尽管如此,季岑都没觉得有什么。肖明军这种时候太多了。他以为肖明军还会安然无恙地被从急救室里推出来。
    他就那么如往常一样坐在急诊室外面等。
    等了二十多分钟后,急诊室里面出来医生直接给他下了临床死亡通知单。
    季岑当时人都傻了,他连质问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谈什么情绪失控。
    季岑很冷静地听着医生告知他肖明军已彻底无法抢救。
    然后再听着医生讲因肖明军之前签了器官捐献协议,需要作为家属的他最后确认签字。只要他签了字,就立马推肖明军到手术室摘相应器官。
    时间是跑起来的,快到季岑看着肖明军被推进手术室才真切地有了剧烈的心痛。
    他站在手术室外等。明知道他等不到肖明军出来喝他打回来的小米粥了,却还是一直盯着手术室的门盼着什么。
    知道情况后的小姜护士换了班却没直接回家,而是过来看看季岑怎么样。
    见季岑傻傻地一个人站着,小姜护士一下子就哭了。她反复说着季岑你别难过,却扼杀不掉自己的难过。
    季岑好半天才扭头看向没有穿护士服的小姜护士,他淡淡笑笑,有气无力地说:挺好的,他不用再继续遭罪了。
    被小姜护士扶着坐在椅子上后,季岑开始给江立文他们打电话。
    他机械地拨通每一个电话,都用非常平静的语气告知他舅走了这件事。
    他从没这么希望有很多人站在他身旁陪他,跟他一起面对肖明军已经死了的情况。
    之前如演习般经历了那么多次,他连装老衣裳,骨灰盒和坟地都给肖明军准备好了,却没有一次如这次真实。
    区别就是这次肖明军真活不过来了。那些准备,用得上了。
    他只是出去十几分钟,回来就看不到活着的肖明军了。他想撕心裂肺的哭喊,他想捶胸顿足的自责。最后都让无能为力的感觉替代了。
    他生命里重要的人离开前都没有任何铺垫。当年他爸他妈的离开也是。
    也是在他根本想不到的时候,一切就突然的发生了。
    当聚到医院的人越来越多,大部分人就都被请到了等待室。
    选择捐献器官的肖明军是备受尊重的,院方没有驱散他的亲朋。
    肖明军当时签协议的时候承诺的是他死后,凡是身上能用的器官都可以捐献。但最后符合空间和时间标准的也就只有眼角膜和心脏。
    紧急安排的移植手术让那个获得肖明军心脏的配型患者没用多久也从另一个通道被推进了手术室。
    季岑陪肖明军在等肾脏的时候,太多次渴望能被安排一次这样的紧急手术。
    他甚至很罪恶的想过,要是多些人出意外抢救无效,肖明军就多了机会可获得肾/源。
    当然那些都是他作为病患家属的奢望。最后的最后,肖明军还是没有等到那颗能救命的肾脏。
    今日,永失肖明军。
    临近中午手术全部结束,手术室内所有医护对着肖明军的遗体鞠躬致敬。
    手术室门敞开的时候外面等着的都迎了上去。季岑却站在原地没动。
    梁广笙情绪激动地对他道:季岑你好歹哭两声,你送送他啊!
    季岑并没有出声,等到病床移动到他身旁,他抬手把飘起一角的白布整理好。
    他都没勇气掀开白布再看一看肖明军的脸。
    抖动的手也只有紧紧抓握住床的边缘才能止颤。
    他是想跟着一起去安置肖明军的,走着走着却突然大头一沉栽了下去。
    在一阵惊呼声中,他的下巴垫在了床底下的横杠上,舌头被迫咬出了血。
    摔在地上的他从没感觉这么累过,眼皮都撩不起来。不知道来拉拽他的都是谁。
    在一片嘈杂里,他最后隐约好像听到了戚衡的声音。
    113 # 藏匿 果真连朋友都做不成。
    季岑是因情绪过于激动引起的短暂眩晕, 被拽起来扶到椅子上没一会儿他就清醒了。
    意识回归五感恢复后的他睁开眼在周遭人影往来的环境里找寻着什么。孙舒瑜见状对他道:人推走了,江叔和梁叔他们去处理了。你得好好缓缓。
    董佳慧也弯下腰问季岑:还有哪不舒服,实在不行去诊室里瞅瞅。
    季岑舔了舔舌头上的小伤口后摆手道:没事儿, 感觉好多了, 也不知咋回事, 没有过这情况。
    还好头没直接撞地上,小姜护士指了指季岑额头说,但还是刮破了皮。
    季岑把手掌放去额头,摸到个创口贴才知哪里碰坏了。不知道谁给他贴的,他对刚才摔倒后的两分钟没什么具体印象。
    只记得好几个人弄他起来,又是查看又是喊话的。
    小桃指了指脑门后举了下手, 那就是在说是她贴的。
    医院走廊里人来人往,他想去跟着办理各种手续。豁牙子按住了他肩膀迫使他坐好:那么多人在, 用不着你。要不是怕你撑不住她们几个女的弄不动你,我就也去了。你先老实歇着。
    在梁广笙和江立文那辈人意识里, 人去世后要有小辈哭送, 逝者才能更安心离去。
    季岑没哭送,但一起推肖明军下楼的几个小子都跟着哭送了。
    其中邵敬承的声音最大, 他哭的是真情实感。在肖明军最后的日子里,除了季岑他就是陪肖明军最多的人。
    他早把肖明军和季岑当成了家人。本来他今晚要陪护的。他还偷着准备了小零食要给肖明军吃。
    眼看着要过年了, 肖明军跟他说今年他们爷仨一起在四季水果过年。可肖明军却没熬到这个年。
    跟院方最后做确认时,梁广笙的意思是在年关办后事不吉利,他建议先将肖明军放在停尸房, 等过了年再走后续。
    跟着的几个小辈都没说什么, 毕竟也都没太深刻的经历, 有长辈坐镇他们就选择了配合。
    只有邵敬承当场做了反驳:让肖叔在那冰冷地方躺好几天吗?老大肯定不能同意, 不信你们问。
    因到底直接处理还是暂时搁置的事僵持不下。最后大家不得不征求季岑意见。
    人都已经死了, 还在乎什么所谓的吉利不吉利?况且季岑也不忍心在万家灯火举家团圆的时候放肖明军孤零零在停尸房躺着。
    他想赶紧送肖明军回故土,让肖明军早点安息。
    虽然老一辈的听起来认为很荒唐,但季岑是可以做最后决定的那个人。
    事也就这么定了下来。
    紧接着肖明军的尸体就给拉去了殡仪馆。
    江立文说得好好给肖明军办场后事。
    季岑却摇头说:不了,大过年的,别给大家招晦气。等人火化完,我自己带骨灰回源封就行。
    会不会过简了啊小岑,江立文说着说着眼泪就上来了,你舅他最好面子了。
    没事儿,季岑抿了抿嘴,只要是我的安排,他会满意的。
    江立文:回源封,我跟你回去。
    真不用的江叔,我想自己带他回去。
    江立文握住了季岑的手,叹息着说:好,那我就在殡仪馆最后再送送他。
    下午两点多大家才都从殡仪馆离开。
    回到店里看戚衡在,汪鹏就张罗着还是去他那新房里吃火锅。
    戚衡到汪鹏店里没一会儿,他其实是路过进来取暖的。跟店里熟悉他的小伙计聊天的时候汪鹏就回来了。
    汪鹏叫董佳慧再去买点儿菜,董佳慧笑着说:那把舒瑜他俩也叫上吧。
    不管干啥事,董佳慧都愿意叫上好闺蜜。平时私下里,他们这两对也总单独聚,汪鹏想都没想就说:叫吧,让他俩赶紧的。
    等汪鹏查看和嘱咐完小伙计的活儿后坐下来,戚衡才问道:肖明军的事处理完了?
    还没,汪鹏将手插进袖口说,不过说快也快,岑哥不想大办,要一切从简。明天上午炼,下午岑哥就回源封,后天早上就能下葬完。
    他自己回?
    对,他谁也不让跟。
    戚衡记得之前季岑开玩笑似的跟他讲过,肖明军百年之后他也要给肖明军埋在源封那个山丘下。
    现在想想,那时他们谁都没想过肖明军会在这个岁数人就去了。
    从简挺好的。戚衡缆燌说。
    汪鹏往炉子里添了两块儿蜂窝煤:主要是赶上年了,确实不适合办丧,唉你说这人说没就没了,我还寻思季岑他那么拼命给肖叔治疗,最终能等来个好结果的。换上肾多活个几年也是好的呀。我知这话不该说,但说句实在的,肖叔这一走,真是让他自己解脱了,也让岑哥解脱了。
    戚衡摊开手掌烤着火,保持着沉默。
    孙舒瑜和豁牙子到了后,他们五个人就奔着汪鹏的新房去了。
    吃火锅喝酒聊天的时候得知豁牙子跟孙舒瑜也要好事将近了后,戚衡高声道:得,又来一份礼份子。你们搞慢点,也等等我这学生党啊。
    戚老五,豁牙子举着酒杯说,不是我说你,就像我们等你,你就能最后娶妻生子了似的。
    这话一说,桌上都安静了。
    酒精上头的戚衡突然想起了季岑,他捏着杯子笑了笑,摇了摇头啥也没说地把杯中酒干了。
    来来来,汪鹏倒着酒说,一起干一个,愿大家都有自己的归宿,平安,幸福,就完事。
    孙舒瑜响应道:对,还要祝我们都发大财。
    来来来,发财,发财。董佳慧笑着说。
    从殡仪馆回来季岑就在四季水果的二楼没下来。
    邵敬承上去看了两趟,都见他坐在餐桌旁不动地。
    桌面上除了烟灰缸就是个大袋子。袋子里都是从医院收拾回来的肖明军的贴身东西。
    老大,邵敬承踏上最后一节楼梯说,你坐老半天了。跟着我下来忙活忙活啊。
    马上过年了,四季水果正是忙的时候。按箱卖的各类水果不停地往外搬。
    肖明军虽然走了,但这世界照常转。季岑抬眼道:我一会儿下去。
    邵敬承知道季岑心里难受,让季岑一个人呆着就会更难受,他不等季岑说的一会儿了,拽季岑衣服道:就现在,快。
    在楼下一直忙活到七八点,四季水果关了店后邵敬承叫季岑一起出去吃点儿东西。
    季岑说吃不下,就回永利了。他先是给铁锅喂了食,后又洗了把脸。
    从洗手间要回卧室的时候,他停下来坐在了楼梯上。肖明军之前经常坐在他旁边吃他给带回来的肉。
    人在医院里走了的时候,他没哭。
    现在单单是坐在这里,他的泪竟不受控制。
    肖明军在,他就还有家。肖明军不在了,他就也没家了。
    虽然给肖明军凑医药费的日子很苦,那他也宁愿肖明军还躺在医院里等着他过去。
    肖明军其实也没有走的很突然。季岑知道只是他还接受不了。
    细想想,其实肖明军已经跟他告过别了。每天都有好好跟他告过别。
    几个月来,每天他走出病房或者离开肖明军视线前,肖明军都会跟他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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