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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时同居——归荼(51)

    程晓君乖巧等开饭, 白嫩肉乎的小手里捧了一枚彩虹印章倒腾着玩。是昨天游乐园里的纪念章。
    程识本来想抱他, 不知为何却没伸手, 只是坐在他身边, 小君去游乐园里玩开心吗?
    程晓君点了点头。
    那下次想去哪里玩?小叔叔带你去好不好。
    程晓君想了想, 说, 去爸爸家玩。
    程识显然没有料到这个回答, 怔了好一阵才勉强笑出来, 啊。
    程识。任明尧叫他,过来尝尝味道。
    就来。
    程识悄悄深呼吸, 收起多余的复杂情绪,揉了揉程晓君的脑袋, 起身到厨房帮忙端菜。
    任明尧留意到他状态有些疲惫, 跟编辑聊得不愉快?
    还好。程识说, 就是一直在聊工作, 有点累。
    怡禾提出的合作太出乎意料。即使他拒绝时毫不犹豫也不后悔, 却还是免不了会对自己今后的职业生涯感到担忧。
    以往积攒的人气都留在了旧网站上。连载平台换到国内, 他会注册新的账号从头开始,一切会如何发展都还是未知数。
    没有了那些博人眼球的香艳画面,或许他的作品不会再受到什么关注。他以为眼前的成就是一个好的开始,但也很有可能,已经是他的巅峰了。
    这么多年来,他只会画画,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这份工作上。如果连画画都做不好了,他还能干什么呢?
    这样想,小君跟爸爸走才是最好的,毕竟他连自己以后的前途都无法保证
    程识心情越发沉重,甚至少有地浮起几分躁意,只好将目光转向人类幼崽以抚慰心情,顺手拿掉那枚漂亮的彩虹章他连吃饭时都要握着,小君最近买了好多新玩具啊。
    程宇买给他的自不必说,但这些新玩具里有一大半是沈蔚然买的。被崽他爹要求要跟崽处好关系,沈蔚然能想到最直接有效的方式就是送玩具,送一大堆玩具。
    这位沈总的行事风格就是花钱办事。其实也不能算错,起码现在程晓君真的愿意搭理他了,在拆不开玩具包装盒的时候。
    程晓君不像别的孩子喜新厌旧,新鲜劲儿过得快一下午能拆好多。他拿到新玩具时一整天就只玩那一个,因此家里还有许多盒玩具没来得及拆,都堆在床头堆得高高的。
    任明尧对此评价:小败家子。
    程识其实也觉得买太多玩具有点浪费,但想想是自己疼爱的宝贝,那就买多少都不嫌多了。
    老话怎么说来着,男孩儿要穷养。任明尧盛了汤,放在他手边问,要不要放糖?
    要男孩子也要富养啊。他反驳道。只有小时候被好好地爱过,将来长大了才会做什么事都有底气,才不会对别人的好意战战兢兢,免得像我一样,一件外套就被骗走了。
    这句无心的话说出口,两个人同时一愣。
    程识慌乱地移开目光,要想些什么话题快点把这茬盖过去的,可今天脑子偏像生了锈,迟钝得厉害。他只能听着任明尧说,我们第一次见面,我给你遮雨的那件校服外套,你是不是到现在都还没还我?
    你是不是从没说过喜欢我?
    怎么忽然
    也从来没说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程识慌得更彻底,不明白他为什么一下子说出这些话,说好不提以前的事了。
    任明尧原本打算晚饭后再好好谈的。但看程识心虚得这样明显,有些事情昭然若揭,你给我写过情书吗?
    他终于没有忍住,问,为什么不告诉我?
    为什么不说。他们同处一室这么久,当然不可能是找不到机会,那就只会是有意瞒着。
    程识脑海中一片混乱,完全想不明白情书的事他是怎么知道的,只能干巴巴地说,反正都是过去的事了就算我说了,你听完也只会心里难受,又没办法再改变什么。
    任明尧说,我宁愿难受着,也好过你撒谎骗我。
    无形之间一直绷在心里的那根弦,之所以绷着,果然是有原因的。
    他现在怀疑程识从一开始就没说实话。那一切的灾难黑暗的小巷里放弃求救,辍学离家,独自一人生活了八年,程识说那一切都与他无关。
    可现在有一封情书,把所有粉饰太平的言语都变成了狡辩。
    最令人窒息的现实摆在眼前。不信任也好,不够喜欢也好,程识什么都知道,只是不愿意告诉他。
    他平时无意识的面无表情和故意冷着脸也是有很大区别的。就像现在,程识看着他摆出一副要骂人的样子,凶得不得了。心里莫名的委屈混着恼火,呛声道,我骗你什么了?
    或许是委屈更多。还没成型的争吵哽在喉咙里,没由来的气势弱了一大半,变成一小团呜咽,你干嘛这么说我
    是他做错了吗?
    明明已经尽力让所有人都好过了。
    为什么还是不满意?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心悸的寂静。脑海中却是一片混乱的嗡鸣,程识艰难地转开头,这时才发现身边的宝宝椅是空的。
    大概是嫌他们两个大人太吵闹。程晓君从椅子里爬下去,回到了沙发自己玩玩具,正要从沙发再往下跳。
    小君!程识心头陡然一空。眼看着他踩着玩具被绊倒,幼小的身体歪斜地撞向茶几一角,却已来不及接住。
    程晓君慢吞吞地爬起来,茫然地坐在地板上,顶着一脑袋刺眼的鲜红。
    血流进了眼睛里。
    巨大的哭声后知后觉地响彻客厅。
    **
    伤口不深,在额头左侧靠近发际线的位置,到医院缝了三针。医生说好好养基本不会留疤,刘海一遮就更看不出来了,不会影响小帅哥的形象。
    程识整颗心都被愧疚淹没。那三针好像缝在他身上,医生的每个动作都让他疼到倒抽冷气。
    外敷内用的药要去药方取。程识把缴费单捏在手里,我去拿。你先回家吧。
    虽然这样想不太恰当,但任明尧觉得当下的他比程晓君更让人担心,你自己怎
    求你了。
    他极力压抑着,在夜晚的医院走廊里,恳求般低声道,回去吧。
    任明尧沉默了许久,才说,早点回家。
    程晓君已经哭过了劲儿,安静地待在他怀里。程识紧紧抱着他,对不起小君,对不起。
    程晓君还不明白,把他撞伤的又不是小叔叔。他举着手摸了摸程识的额头,也没有摸到什么碰撞留下的伤口,困惑的同时又懂事地说,小君不疼了。
    他小小的胸膛还带着奶皂味,却暖得不像话。程识低头用脸颊贴着,甚至能感受到不大的手掌在扒拉他的后脑勺,也是模仿着大人的动作安慰。
    这么懂事的孩子,却要离开他了。
    或许这样才是对的。程识想,跟他这样的人在一起只会受到折磨。程晓君也好,任明尧也好。
    晚饭时任明尧失望的眼神镌刻在他的脑海里。他好像做什么都不对,也没有做过什么对的事。
    任明尧对他已经够好的了。可他还是让任明尧难过。
    如果他还有一点良心,就应该离人家远远的,不要再祸害人家了。
    医院没有打烊的时间,可家还是要回。
    无论今后如何,这个晚上注定不得安眠。
    程识想把怀里的孩子哄睡。已经过了平时睡觉的时间,程晓君又哭了那么久,这时却没有困意,直到家门前,都是手牵手自己走路的。
    客厅里亮着灯。任明尧当然也没睡,买了材料在给桌角包上防撞条。奶蓝色的边边角角铺满了客厅,每一件有棱有角的家具都变得温柔。
    程识默不作声地把程晓君牵到卧室里。连这里的桌椅书架和床边转角都被包得严严实实,小君先在这里玩,可以不要出来吗?不要到客厅来。叔叔有话要说。可以吗?
    他蹲下来和程晓君反复确认,拿出积木倒在地垫上。程晓君似懂非懂地拿起一块,朝他点了点头,喔。
    程识轻轻虚掩上门。客厅里任明尧正包到茶几,手边的防撞条所剩无几。
    别做了。他声音颤抖。
    任明尧动作却没有停,也没有接话,恍若未闻地缠完最后一段才转过身。
    为什么要这样?程识看着一段段温柔的蓝铺陈在视线所及之处,每一个角落。心酸得不像话,却连自己都分不清是在质问什么,在问谁,小君都要走了!为什么还这样为什么?他不是我的。
    小君不是我的。
    他哭了。或许更早些时候,在医院里,在餐桌边,隐忍得眼圈泛红,早就忍不住了,我知道这么想不对可是我不想让小君被别人带走。
    为什么他一定要跟别人走啊。万一别人不那么宝贝他怎么办?别人不会像我这样对他好了怎么办?我想要他健康开心地长大,我想要他过得比我好一百倍。我也可以我也会照顾好他的。
    最后一句,在今晚的事故发生之后显得格外没有说服力,他他是我的宝贝。
    别哭。任明尧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有种早知如此的错觉,把他拉到沙发上,拥进怀里,擦掉他脸上的眼泪,如果你不想,我不会让任何人把他从你身边带走的,好不好?别哭了。
    可是小君,他好喜欢新爸爸。
    好不容易把这些自私的想法说出来了,终于不用因为在意别人的想法而假装大方,居然意外的轻松。
    父子间天生就有那份血缘牵连的亲近感,他看得清清楚楚,心里一直很慌,要是小君是他去了新家,更喜欢那里,不想要我了怎么办?他会不会把我忘了?
    不会。任明尧语气笃定,你永远都是他的小叔叔。不管是爸爸还是别的什么人,谁都取代不了。永远都替代不了。
    程识撇了撇嘴,好像不太相信,低着头眼泪还是掉得很凶,我舍不得。
    那我当你的宝贝,不行吗?任明尧郑重道,我当你的宝贝。就算小君走了,我永远都在。
    哪有这么大号的宝贝。
    大人怎么都不能像小孩子一样可爱。
    程识原本沉浸在悲伤里,却瞥见这个人正经之余隐隐泛红的耳根,心里头一瞬间涌起的感受很奇妙。
    任明尧一只手护住他的后背,倾身去抽了两张纸巾,给他擦鼻涕。他的耳朵很快变得一样红,想了一会儿才问,你为什么会知道那份情书?
    任明尧捏着他的鼻尖,声音变得瓮声瓮气很奇怪。
    我问了程宇。他回去的时候从其他人那隐隐约约听来的闲话。任明尧说,偷偷写的?怎么不早点给我。
    他总算没再否认,又想了好一阵子,才说,其实写得很幼稚的。你还要看吗?
    任明尧意外道:还在你手里?
    嗯。程识说,但是是我的。只是给你看一眼。
    行。
    任明尧跟着他进了卧室。程晓君还坐在地上推积木,他打开衣柜,从底层的抽屉里拿出一只旧饼干盒。
    他有很多这样的容器。无论是储物箱,还是收纳包,再到现在的饼干盒。小心翼翼藏得严严实实,像守着潘多拉的魔咒,一不小心放出来就会引发灾难。
    连要到冬天才肯告诉任明尧的故事里,都不包含这一项。
    程识从信封里抽出那张被复原了很久的信纸,透明的胶带把上百片碎片尽力拼凑在一起,却还是无可避免地留了好几块空白。
    他把这张脆弱的信纸展开,放在任明尧面前停顿了一秒,就又很快地折起来放回去,只能看一眼。
    任明尧只看到了开头的明尧:。工整清隽的字体,是他记忆里程识的手写字,时隔多年再看到的一瞬间,身体像过了电一般隐隐发麻。
    怕他抢似的,程识重复道,这是我的。
    任明尧忽地想到,自己曾看过一句奇怪的话。忘了是在哪看到的,说我暗恋你这件事,与你无关。
    当时觉得不可理喻,眼下却无须多言就茅塞顿开。
    他没有再追讨,看着程识谨慎地把自己的宝贝收好。蚀心的酸楚弥漫难言,是那天在巷子里,被他撕的吗?
    嗯。
    他放回饼干盒,拉着任明尧回客厅,小声道,小君在这。我们出去说。
    秘密守不到冬天,似乎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他没有那样好的表演才能,时刻都能将情绪完美地隐藏。即使没有程宇传来消息,任明尧也迟早会发觉不对劲。
    他只是在一厢情愿地把坦白的时机往后拖延罢了。
    我是在那天晚上骨折的。兰姨知道以后,隔天就把我接走了。她带我去的医院,她陪我做的手术。我在医院里拼了好久,有的碎片实在找不到了。护士还帮我拿酒精和棉签擦掉上面的泥水,帮我借透明胶带。
    程识双手交叠,攥紧轻颤地指尖。
    既然要说,那就说好了。
    我不敢回去。我不敢见你,只要我不见你,家里的人就不会知道你是谁,只要我消失了,他就没有理由到学校去把事情闹大我真的害怕我怕死了!我们明明什么坏事都没做过,就因为一份情书,你就会被大家看成和我一样的人,你都那么用功了,就因为我,因为我你会像那两个师兄一样名声扫地,待不下去转学还要背井离乡
    他没有撒谎。他是真的觉得当初的事跟任明尧没有一点关系,任明尧没有做任何错事,甚至压根就什么都不知道。
    当年情书的事从头到尾都是他一厢情愿,还差点连累了他的班长。他害怕回去就会变成最坏的结果。所以背井离乡的人是他就好了,不回去就能当一切都没发生过了。他什么都不用面对,所有人都可以保持原样往前走。这样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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