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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南处(6)

    回过神来,杨童童试着敲敲门,手刚碰到门,声儿还没出,门却微微晃动。杨童童眉头皱起,这傻小子不会忘关门了吧?伸手一推,还真把门给推来了。
    门后的世界里,一个茶几摆在客厅正中央,茶几旁亮起一盏落地灯,微弱的灯光亮起,把背对自己伏在茶几上的温垣照得模糊不清,有冷气铺面而来,懂得杨童童一哆嗦。她刚走进去,就被脚下不知什么东西绊了一脚,听到动静的温垣回过头,眉眼隐在黑夜里总也瞧不清。杨童童好不容易摸索到开关,灯霎时亮起,她才发现刚刚绊住自己的是温垣甩在门口的一堆鞋,她毫不掩饰的翻了个白眼,反手关上门。
    呦,小少爷没人伺候了,门也不会关了,鞋也不会摆了?坐到温垣旁边,她才注意到,原来之前温垣趴在这儿没声没响是在做题。杨童童一边开饭盒一边说:奶奶特别做的夜宵,学霸您就别刷题了,高三这才刚开始呢。说完把饭盒推向温垣。
    等温垣合上笔盖接过去,杨童童起身开始打量起温垣的新家。
    刚来这里的时候,温垣人生地不熟,不知道住哪里才好,还好杨童童的奶奶一直住在这,这才帮他打听好了对门的房子,暂时是租了下来,这才让温垣在这个小城有了安身之处。正式搬进来的时候,离高三开学不过几天时间,两人只好在家具市场里,听奶奶的建议,随便挑拣了几样家具。说起来,这是杨童童第一次来看这间房子。
    明明和自己家一样的户型,可温垣家里却不像奶奶布置的那样温馨,地面是一尘不染的纯白瓷砖,墙面依旧是一开始交付时的灰白色。偌大的客厅里,一架茶几,一张地毯,一盏落地灯,一个空调,除此之外,整个空间竟是空空荡荡。
    杨童童半倚着落地灯,调高了空调温度,转着手里的遥控器:今天你是有什么急事?温垣低头小口啜着汤,打开的饭盒氤氲出热气,看不清表情,过了一会儿他才抬头说:有东西忘家里了,回来拿的时候就不想回学校了。
    杨童童听了这话,心里发出了不屑的嗤笑。她和温垣相处了这么多年,会不知道他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她一挑眉,没再追问,可这客厅别出心裁的极简风看得她还是忍不住吐槽:温垣,不是我说,耗子窝都比你这儿热闹,地儿这么大,就放这么点儿东西,是准备客厅里踢足球?说着说着,就走近了客卧的门边。
    客厅的灯将杨童童的影子拉得细长,空无一物的房间里,影子都显得孤单。
    杨童童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又走回温垣身边,将遥控器搁在茶几上:走了,记得洗碗。温垣正伸手去够茶几那一头的纸巾,却因为离得太远,只能徒劳无功的挥着手,杨童童见状,啧一声,帮他把纸拿过去。温垣接过纸,嘴里还含着一个滚烫的馄饨,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嗯。
    转过身,杨童童双眸微沉,空荡的房间里,自己刻意放轻的脚步声也显得突兀。快走到门边时,杨童童放缓了脚步。
    身前是楼道泛着暖黄色的灯光和溢满整条走廊的饭菜香味,身后是略显苍白的白炽灯光和宛如一方死水的沉默。
    这时候,身后突然响起声音,像是往水里丢了一颗小石子,荡起的涟漪不过须臾,又消失不见。
    关下灯
    站在灯影交织处的杨童童,心里突然没来由的难过。
    回到家,餐桌上的一片狼藉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奶奶甚至还非常难得的为餐桌换上了一张新的茉莉图案的桌布。等杨童童走过玄关,发现老人窝在沙发里,只露出一个梳着发髻的头顶,面前的电视正放着咿咿呀呀的戏曲。
    奶奶,你也不披条毯子。杨童童走过沙发,从电视柜里翻翻找找拎出一条薄毛毯,准备给老人盖上。回过身,却发现老人靠着沙发靠背,头耷拉在肩上,握着遥控器的手还搭在胸前,花白的头发却睡得有些杂乱。杨童童看着这一幕,心头的乌云露出罅隙,她笑着摇摇头,为老人披上了毯子。
    墙上的挂钟敲响,指针指向了十一点,杨童童收拾好衣物走进了浴室。
    热水源源不断的从花洒中喷出,流过地面又化成了弥漫的水汽,覆盖上镜面,形成一团一团的雾气。杨童童站在花洒下,仰头闭着眼,任凭热水洒下。放在外面的洗手台上的手机叮咚一响,杨童童关掉龙头,想着这么晚了会是谁给她发消息。她扯过浴袍,把自己裹严实了之后,才推开门拿起手机。
    当年自己和母亲在游乐园门口拍的照片还保存在手机的锁屏页面上,一个没有备注,自己却早已烂熟于心的电话号码给她发来一天信息。
    能适应吗?
    杨童童拿着手机,久久没有动作,直到头发上的水滴到手机屏幕上,她才如梦初醒般按下电源键。
    屏幕变黑,杨童童脸上毫无表情,走出了浴室。
    十一点,李一里还躲在卫生间里轻手轻脚地搓衣服。
    因为一道数学老师布置的数学题,李一里在教室里耗得有点久,在离熄灯只有十分钟时,她才飞奔回宿舍。
    不知道为什么,平常应该已经闹腾起来的宿舍,只有两个女生洗漱完了,正坐在一个床上聊天,李一里进来了,也只是捎带着撇了一眼,卫生间里倒是热火朝天,站在窗户旁,就能听到姑娘们此起彼伏的笑声。
    李一里突然心头感觉不妙。
    果然,等李一里刷完牙洗完脸,收拾好衣服,接完热水的时候卫生间里还没有一个人出来,两个聊天的女生也躺回了自己的床,继续聊天。
    此时离熄灯,还有一分钟。
    李一里想要敲门提醒一下她们,她尝试着往里面喊了一声:那个快熄灯了,你们能不能快一点?可门里传来的哗哗水声打碎了她听到回应的期望。
    没办法了,李一里只能盖好桶沿,把衣服随便往柜子里一扔,哼哧哼哧地爬上上铺。
    学校年久失修的上下床似乎承受不住这样的重量,在螺丝固定处不断地发出咯吱的响声,两个还在小声聊天的女生抬头看了她一眼。
    虽然经历了很多次,可一听到这个声音,李一里还是会习惯性的心头一紧,她不敢回头,只敢加快速度,好让这该死的声响早些停下。因为她知道,后面一定会有目光盯着她。
    那种高高在上,以至于目空一切的目光。
    刚爬上床,就听到了宿舍楼下不甚清晰的哨子声,伴随灯光的突然熄灭,卫生间的门打开了。
    我说了吧,洗完澡之后马上把衣洗了,是不是快好多?袁微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李一里还在整理床铺的手一顿。
    又有几个女生的声音响起,快回去快回去,等会儿宿管就来了。哎哎哎,桶移开点,拦路了。啧,先把衣服挂上去嘛,不然等会别人都睡了你再来?又是一阵女孩子们的打闹声。
    没过多久,宿管的声音传来,这儿,你们怎么还没回床上?嗬,被我逮住了吧,还在刷牙呢?看看看,有这时间不如躺回去睡觉。外面一阵挤挤闹闹的声音,女生们挂好了衣服急急忙忙的冲回宿舍。
    灯光从宿舍门口一晃而过,宿管探头扫视一遍宿舍内部,没发现什么异样,看了一眼人齐了没有,就走向了下一个宿舍。
    安静了片刻的宿舍在灯光消失后传出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有胆大的女生下了床,小心翼翼的摸到门口,探头往外面左右查看,宿舍内一片鸦雀无声。门口的女生左看右看没发现宿管后,转身把门一关,还没说一句话,宿舍里的人已经自动小声说起话来。
    熄了灯之后的女生宿舍,是多年后的回忆里最为津津乐道的地方。然而细细回想,那个时候每天聊的,也不过是些学校里发生的小事。
    谁和谁上课的时候偷偷对眼神
    英语老师又换了一套衣服
    食堂阿姨手太抖了
    数学课又睡了
    李一里显然是不符合这种定律的。
    李一里翻身看到下铺的女生跑到对面床铺去说话了,她立马起来准备去卫生间。正在她爬楼梯杆爬到一半时。
    你这个时候还要去干嘛?袁微突然说话了,想必是听到了在说话声里格格不入的床铺咯吱声。本来还在说话的室友们听到袁微的话,也都慢慢住了声音。和李一里住了快三年,她上下床的声响就算再不悦耳,也听习惯了,明眼人都能听出来,袁微这是和李一里对上了。
    黑暗里,本来有点逼仄的宿舍显得空荡,四周无声,所有人都在等着李一里会怎么回答。
    一场无声的沉默。
    第11章
    李一里爬下栏杆的时候全程都没敢抬头,脚刚踏实地面,她就马上穿上了拖鞋。因为着急,鞋并不是穿得很牢,鞋底与地面碰得作响,混杂进李一里小声的解释里:我我去洗澡。说着就啪嗒啪嗒走向卫生间。
    李一里弯着腰在门口停留下来,凭借着脑子里的记忆,摸索着想找到先前放桶的位置,可怎么也扶不到桶沿,李一里微微皱了眉。
    后头袁微喊了一声:诶门口的那个桶是你的?李一里回头朝里面点点头,马上她又反应过来黑暗中袁微看不到她的动作。袁微马上又开了口:我出来的时候看着有点碍事,就提出去了你不会介意吧?袁微话音一转,句尾却带上了一丝挑衅。
    李一里知道,不需要开灯,现在宿舍里所有人都借着这片自以为能完美隐藏自己的黑暗,斜眼看着这一出好戏,以俯视之态观赏着斗兽场里步步紧逼的斗士,和东躲西藏的斗兽。没有人出声,但每个人都期待着野兽被逼到绝境后毫无杀伤力的反击。
    她们甚至急红了眼,火红的血色穿透了那张几近剥落的面具。
    李一里深吸一口气:没事。说完轻声推开宿舍门,探出头确定没人之后,才急急忙忙地把桶提进卫生间。起先李一里还能透过隔音效果不算好的门听到宿舍里吵吵闹闹的说话声,慢慢的,说话声开始渐渐变小,到最后李一里俯着门听时,外面已是鸦雀无声。
    都深夜了李一里也不能在卫生间里闹得鸡飞狗跳,所以她只有借着黑暗中模糊不清的黑影搓起衣服。黑暗淹没了听觉,只有衣料摩擦发出的声响无比清晰,眼里除了手边晃动的黑影别无他物,周遭宁静沉默的夜晚,往往是最让李一里觉得放松的时刻。
    衣服洗完,李一里轻轻打开门,门锁咯嗒一声,发出轻微的声响,可门外,却是不同于黑暗的光亮。虽说不算刺眼,可习惯了暗处的李一里还是被这亮光扎得眯眼睛。
    走出门她才发现,其实宿舍里的人都还没睡,每个床上亮起的台灯,照得这里一块那里一块,将夜晚的宿舍照得逼仄。架在床上的小桌子摆满了薄厚不同的辅导书。有皱着眉头轻咬笔杆,有人奋笔疾书笔尖动的飞快。李一里有些惊讶,却是惊讶这提前遇见的一幕。经历了班主任励志鸡汤的鼓励后,她们都在这个平平无奇的晚上拿出了她们所有的劲头。好像并没有什么开幕式,旁人眼中为了梦想奋不顾身的高三就悄然开始了。
    李一里怕打扰她们,于是蹑手蹑脚的晾好衣服,收拾好东西,重新爬回上铺。或许是大家都太投入,又或许是她们懒得将她们宝贵的注意力再分散到习以为常的声响上,李一里躺回床上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开口冷嘲热讽。甚至她爬栏杆时中途回头扫了一眼整个宿舍,竟然没有一个人看她。
    李一里小小呼了口气,害怕出现的情况没有到来,还是让她悬着的心落回了原处。困意袭来,李一里打个哈欠准备睡觉,她翻个身背对着一室亮堂。很快,她就困得眼皮发沉,最后在意识还有一丝清醒的时候,她在心里念叨了一句:明天晚上我也多加班一个小时算了。
    仲夏夜的蝉鸣未歇,一盏又一盏亮起的窗里,有人苦思冥想,有人沉沉睡去。
    五点三十分,闹钟响起。
    杨童童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在柜子上左扒拉右扒拉,总算摁掉了扰人清梦的噪音,获得了一个短暂安静环境的杨童童迅速的收回手不再动弹。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及其迅速,如果不是倒在床头柜上的闹钟,没人会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不过一会儿,老人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伴随着敲门声,越发清晰:童童啊,童童?你怎么还没来?见没人回应,敲门声又响起来,在床上窝成一团的被子仍然没有动静,只有露出被角一点的头顶挪动了一下角度,咔哒一声,老人直接把门打开了:看看都什么时候了,不起床你是要坐火箭去赶早自习?说着就走到床边,伸手拍拍那团拱起的被子。杨童童遭不住这样的连番轰炸,很快就缴械投降了。她把被子一掀,猛地从床上坐起,直当当迎上了盛夏清晨的阳光,老人看着杨童童一副还在梦里的样子,恨铁不成钢的继续念叨:你看看你,像什么高三的样子,别人这个时候不知道进教室多久了,你还在这。杨童童实在是听得一个头两个大:好了好了奶奶,我现在就起行不行?
    卫生间镜子里,顶着一头乱发的杨童童半眯着眼,除了刷牙的手还在动,剩下的所有身体部位都维持着一个姿势一动不动,好不容易收拾完,杨童童总算来了劲儿。她弯着腰扶着门框,一手拎书包,一边换鞋一边说:奶奶我走了啊。老人闻声从厨房急急忙忙走来,手里拿着的便当盒直往杨童童怀里塞:里面有鸡蛋和牛奶吃早饭的时候再吃,别一路走就一路的吃完了,里面有两份,小温刚走,记得告诉他知道了知道了走了走了。杨童童接过盒子转身撒腿就跑。老人在后面急得一扬头:哎小兔崽子,听我说完!剩下的话,全被大步跨下楼梯发出的声响所掩盖。
    刚走到一楼楼梯口,杨童童就看到了前面背着书包不紧不慢晃荡的温垣。她几大步跨到温垣身边:你怎么在这等我?楼下就能听见你在楼梯上蹦哒的声音,我不在这等在哪儿等?温垣见她跟上,提了提书包带子慢慢往前走。
    学校建在这个落后小城繁华地段的边缘,一路走来,早餐店里蒸笼揭起时扑出的热气融入清晨似有似无的微风里,推着小绿车的环卫工人哼着小调从街边走过,不算猛烈的阳光照得人暖烘烘。
    走过一个又一个红绿灯,阳光就被学校门前路上的树桠挡了个干净,落下来的只有些许斑驳的光影。路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和车辆变得稀疏,可身着校服的身影依然占了大多数,没有机动车辆的双行道在骑着自行车学生的眼里变成了炫耀车技的竞技场。路边早餐店店主打包好几份早餐,递给慌慌张张的学生,少年急匆匆的接过,塞进书包里,走过校门口的保卫时还要强装镇定。
    看到这一幕的杨童童心里一凉,下意识的看向身旁,温垣也转头看她,似笑非笑地说了句:这可得辛苦大小姐连带着我的这份一起被抓喽。杨童童翻了个巨大的白眼,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跑到了一旁的角落里,放下一边的书包背带,背对着人,打开拉链把便当盒塞了进去。她一边塞一边想,幸好自己不像温垣,要是自己也带了一书包的书,那今天可算是真完了。
    收拾完再回头时,温垣还站在原地,双手插在裤兜里,在街边看着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路上吵吵闹闹三两成行的学生自顾自的大笑,笔直的背影就显得寂寥,一如当年模样。杨童童走过去,温垣想必是听到了动静,也转身朝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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