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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一川免费阅读(12)

    人人都说,这辈子卖花,下辈子漂亮下辈子我见他,也要漂漂亮亮的
    大风骤起。
    大滴的雨没有预告,倏忽而下。
    她急急忙忙带着老人躲到屋檐下,又顶着雨回去搬老人装着花的竹筐。
    狂风掀起她头顶的花环,她猝然回头去看,去看见风卷着打着转的花环撞进一个人怀里,他举着黑伞,接住了花环,隔着雨帘望着她。
    她用手遮在额头前,她还没说话,就看见他举着伞朝她跑了过来。
    她的心里拥堵着,挤着,酸涩得快要掉眼泪了。
    他跑什么,她都已经淋湿了。
    关素舒搬进了一筐花,另一筐花是徐周衍搬来的,他放下竹扁担和筐,将花环重新放在她头顶,然后用伞挡住了三人面前阵阵的风。
    屋檐下雨滴连成线,关素舒仰头看着突然出现的徐周衍,心里感受一时不知道那是不是欢喜。
    她淋了一点雨,头发上还悬着雨珠,徐周衍抬起手,顿了顿忽又放下,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手帕,轻轻地落在她头顶,替她擦拭那些水珠。
    关素舒忽地心慌意乱,不知道这样的情绪算什么,她侧开头,胡乱说:你来早点我就不用淋雨了。
    他不恼,眉眼一弯,反是笑了。
    她脸上耳尖上都是红,连凶人的话都是软的,长长的眼睫上还藏着点点湿润,像被淋塌了毛的猫儿。
    见她眼眶隐隐发红,徐周衍不知道她是听故事听红的,只当她是生气,一时有些手足无措,说:别哭。
    站在一旁的奶奶笑了起来,关素舒耳根红了,打开徐周衍的手,别开头不去看徐周衍。
    三人立在屋檐下,等着雨势渐小。
    徐周衍手上还拿着一把伞,问关素舒:这个给老人家吗?
    关素舒点点头,徐周衍便转身对老人道:老人家,伞你先拿着。
    谢谢你们啊。这雨来得奇,老人受了他们的好意。
    徐周衍将湿润的手帕放回口袋,侧身同关素舒站着,黑伞挡在她身前。
    她却不看他了,垂着头打开相机,往旁一步,从取景框里看雨镇。
    镇前的溪流徐徐转急,雨滴在河面打出朵朵海棠,水滴飞溅,而又奔赴向前。
    河边杨柳低垂,柳枝拍打水面,发出沙啦啦的声音。
    关素舒心说这一幕太适合用在视频里了。
    她打开录像,举着相机,把自己当人形三角架。
    录完远景,她给了徐周衍一个眼神。
    徐周衍:嗯?
    关素舒抬步,走下屋檐,徐周衍明白了,他提步跟上,给她撑着伞。
    她转身录雨巷,又走向河堤岸,俯身录雨滴落下时的特写。
    花环一时不察,掉进了水里,被河水席卷,顺着水流奔腾而去。
    徐周衍伸了手,但没来得及替她抓住,说:可惜了
    不可惜。关素舒按下了暂停,踮脚给他看显示屏,屏幕里巷道悠长,雨滴飞溅,猝然落下的花环给这浮绿的河道里增了一抹亮色,它落进水里,却又不为水浮沉,飘飘乎而去,留一点白。
    她拍的视频有一种灵气,徐周衍说不准那种感觉,他只能说:好看。
    得了他这样一句话,关素舒也笑。
    春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不一会儿阵雨过去,只留淅淅沥沥,雾似的雨珠还在,下了雨,街上游客都纷散去躲雨,只有稀稀疏疏几个人撑着伞在逛古镇。
    关素舒走回屋檐下,对仰头看雨的老人道:奶奶,你不用卖了,你的花我今天都买了,你住在哪,我们送你回去。
    老人摆手:不麻烦你们,等雨停了,我就自己走。
    雨天路滑,没看到就算了,看到了关素舒没法不管,良心过不去。
    她拉着自己衬衫说:奶奶,你看我衣服都湿了,您要是不介意,我能去你家烘一下衣服吗?
    见她这样说,老人不好再拒绝,迟疑地点了下头,又说:我家远,走路得走一会。
    没事,我们有车,您家在哪?
    在金家村
    雨势转小,能走了,老人扎着马步去绑扁担,徐周衍弯腰道:这个我也会挑。
    他看关素舒一眼,关素舒读懂了他的意思,接过他的伞撑着。
    徐周衍蹲下身替老人绑扁担,他动作麻利,绑好了扁担,单肩就能顶起。
    他身上还穿着衬衫和西装裤,明明是一副都市精英的模样,挑起担子,也不忸怩局促,关素舒都看呆了。
    见他走了,老人拍了拍她,道:他没打伞呐,不快去?
    噢噢。关素舒稀里糊涂撑着伞跑了上去,举高了手臂为徐周衍撑着头顶。
    徐周衍放慢了脚步说:没事,雨不大了,你不要淋到。
    关素舒别扭起来,傲娇道:本小姐给你打伞,你还不领情?
    徐周衍愣一愣,沉沉笑了。
    关素舒脖颈上挂着相机,一只手撑着伞,另一只手拎着镜头包,在雨幕里走在挑着担的男人身边,走了一会她笑道:你挑担,我拎包袱,我们现在好像在拍电视剧。
    徐周衍心念一动,什么电视剧?
    西游记呀!
    徐周衍:
    他哑然过后,笑了好久。
    *
    古镇离金家村不远,只是开车过去的路不大好走。
    一路颠簸,总算把老人送到了家。
    老人房子有个小院,正门大铁门锁着,车停在门口,三人下了车。
    铁门一响,房子里的看门犬就开始狂吠,关素舒吓一跳,立马蹿到了徐周衍身后。
    看到她怕,老人走进去对狗凶了一声,那大黑背呜呜咽咽的也就不敢叫了。
    关素舒跟在徐周衍身后谨慎地走进去。
    院子里有搭起来的木架,有一层楼这么高,空空的,也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引人注目的是院子里开了块田圃,不是种菜而是种花花草草,有的草生锯齿,及膝高,而花有些喇叭低垂,有些浓艳似牡丹,而又不是牡丹。
    她好奇问徐周衍:那是什么花?
    艳的是芍药,一簇一簇的是铃兰。他好像无所不知。
    芍药,原来芍药这么好看。
    老人打开屋门道:快进来吧。
    老人独居,家里却也不脏乱冷清,破旧的脸盆碎碗里种着花,有一种破败的浪漫。
    他们随老人从厅堂到客厅,客厅里摆着一张老人的黑白肖像,关素舒看了几眼,心里有猜测,没多问。
    我把烤桌打开,你们暖暖身子。老人说。
    谢谢您。
    客厅里暖桌、沙发、电视都是新的,窗明几净,有一种淡淡的花的芬芳混着陈旧的老人的味道,关素舒看什么都很新奇。
    我给你们泡杯茶驱驱寒。老人说着往厨房去,关素舒也紧跟了过去看。
    厨房用的还是炭火,烧水用的茶嘴水壶。
    关素舒搭了把手,将水壶拎上炉子,还怪重的。
    看着老人佝偻着背,通着火洞,蓝色火苗丛丛燃起,灼烧着掉漆的银色水壶时,她福至心灵,忽然有些明白了人间烟火的真正含义了。
    厨房用不着她了,她又转出来,站在窗口远眺。
    她看远处田垄黄牛在犁地,有农人在插秧,近处有炊烟袅袅,远处是云山雾霭。
    肩背忽然一重,她回头看,徐周衍站在她身后,用一块毯子拢住她的肩膀。
    他的手只在她肩上一搭,复又松开手。
    他身上深色的衬衫被雨氤氲出深迹,他倒不在意,关素舒给他掸了掸,感觉他肩膀一紧。
    她停下手,上前一步好笑道:徐周衍,干嘛每次我一碰你,你就很紧张的样子?
    他低下头,唇抿得很紧,慢慢地放松了肩膀,说:你踩我鞋了。
    啊?关素舒后退一步,却被徐周衍拉住胳膊扯进怀里。
    花盆。他说。
    窗台上摆着花盆,她若是后退必然会把花盆撞下去。
    他把她拥在怀里,却久久没有松手。
    时间静谧,她的心跳很响,像要撞出喉咙口了,她揪住他的衣摆,发现他的怀抱格外暖,有淡淡的清香。
    没等他们回过神,厨房门一响,两人立刻弹开。
    时候不早了,你们要不要留下来吃饭?老人走了出来。
    关素舒回过身掩饰前一刻的慌乱,道:啊,麻烦吗?
    不麻烦,老人家笑,我一个人也是吃,三个人也是吃,你们不要嫌简单就好。
    不会不会,吃什么都行。关素舒连忙摆手。
    徐周衍看着她,欲言又止。
    老人家的简单是真的简单,关素舒对篮子里的蔬菜很是新奇,指着问老人:奶奶,这是什么菜,好吃吗?
    马上要小满了,是吃苦菜的时候了,尝过就知道了。老人说。
    小满,关素舒忽然觉得这个主题很好,小满小满,小得圆满。
    她帮忙洗了洗苦菜,徐周衍帮忙切菜,架上锅,一大勺猪油下锅,油一热滋滋作响。
    关素舒拿出了相机,问老人: 奶奶,我要完成一个拍视频的作业,能不能在你这拍点东西,我不妨碍您做事。
    都行。老人很通情达理。
    关素舒在客厅架上三角架,又举着相机去拍老人忙碌的背影。
    这儿没有高级的集成灶,锅一热,油烟四溢,呛得人涕泪横流。
    关素舒一边打喷嚏,一边给徐周衍打手势,让他不要入镜,镜头外徐周衍的表情有些无奈,他掸了掸手上的水,擦干后折下袖口,眼睛安静地看着她。
    关素舒举着相机往后退,不留意身后的人,又一次撞进了徐周衍怀里,徐周衍扶住她。一回生二回熟,关素舒回过头,竖起一根手指比在唇前,示意他噤声。
    她眼睛瞪得圆溜,指甲修得干净,指甲上有一个金黄色的小月亮图案。
    这一次,徐周衍却兀地退开了,退开后又伸着手臂给她挡着身后的玻璃门,以免她再撞门上。
    厨房拍得差不多了,在老人炒辣菜的时候,关素舒打着喷嚏退了出去。
    在她低头看自己拍的成果的时候,徐周衍一只手插在兜里站到了她旁边,他叫她:大小姐。
    关素舒侧头看他,嗯?
    徐周衍说:待会我要去隔壁村子祭拜父母,快的话一个多小时就回来。
    嗯,没问题,对了,你是本地人,这一块你都熟吧?关素舒还想出去拍外景。
    他点头,对,两个村子挨得很近。
    关素舒打了个响指:来都来了,我和你一块去吧,我正好想再拍点外面的东西。
    徐周衍想了想,觉得也好,便点了头。
    开饭的时候,关素舒第一个尝的就是苦菜。苦菜苦菜,一点也不枉得虚名,她一吃,脸立马拉成了苦瓜脸。
    她含在嘴里,咽也不是,吐也不是,眼泪汪汪看着徐周衍,给他打眼色求救。
    徐周衍清了下嗓子,夹了几块肉放她碗里,道:多吃肉。
    然后不动声色把她碗里剩的苦菜夹走。
    关素舒咽下苦菜,拼命喝水。
    老人端着饭碗笑,你们小夫妻,感情真好喔。
    噗
    关素舒险些喷出来,连连摆手:奶奶,我俩就是朋友。
    老人看向徐周衍,眼里藏着揶揄,朋友吗?
    今天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问?
    有人心里有鬼,拿筷子的手抖了一下,而后镇定点头,沉稳道:朋友。
    关素舒在老人家拍了不少素材,又拉着老人听了很多故事。
    据老人说,现在这栋房子就是当年的老宅位置,但老宅太老,很多年前坍塌后重建了这一栋楼房,她指着一栋小院的位置说:这是当年学堂的位置。
    那种感觉很神奇。
    明明物不在人也非,可是过往的故事仿佛跃然在目,关素舒甚至能想象到两人暗地相恋的画面。
    关素舒买下了老人的两篮子花,老人问她身上有没有现金,关素舒身上自然是没有的,她把徐周衍拉到了一边,问他:你身上有现金吗?
    你要现金?
    嗯。她点头。
    徐周衍把一直放在口袋里的红包拿出来,递给关素舒,够吗?
    红包?关素舒瞪大了眼睛,你哪来的红包呀?
    徐周衍眼睫轻眨,说:姑姑托我转交给你。
    啊?为什么要给我红包?
    徐周衍轻轻捻了捻指尖,是我们这儿的风俗,第一次上门的朋友要给发红包。
    红包挺厚的,关素舒还是不解:那这也太多了吧?
    你收着吧。徐周衍淡淡地笑了笑,不然姑姑得怪我了。
    见他这样说,关素舒也没再忸怩,把红包揣进兜里,道:算我借你的,回去就还给你。
    不用还,还了寓意不好。
    还有这种说法?关素舒将信将疑。
    见徐周衍点头,她没太纠结,但在心里想了一下回去后还是得回一份礼过来。
    走之前,关素舒拿现金给老人结了账,她凑了个整,老人一定得找钱给她,趁老人回去翻零钱的时候,关素舒拽着徐周衍就跑。
    鲜花包裹成一大束花,芍药格外娇艳,她捧在怀里,拉着徐周衍从楼梯阶跑出小院和花圃,红气氤氲上脸,映得面若桃花。
    他的手被她抓在手心了,却不敢用力去回握她,只觉得世界上一切美好,都被他握在手里了一回。
    *
    开车从金家村去徐家村的路上,想起老奶奶的丈夫,关素舒好奇问他:你认识一个叫徐留青的人吗?
    徐留青有印象,但好像已经去世很久了。
    那就没错,他们竟然真的是一个村子的人。
    这种感觉太奇妙了,好像本来只是一个故事的人,因为这种联系,就成了身边的人了。
    徐周衍好奇问:你怎么知道他的?
    刚刚那个奶奶是他妻子,你不认识吗?
    徐周衍摇头,我那个时候还很小,只记得村里有这么一个老人的名字。
    车开进了徐家村,关素舒转移了注意力,趴在窗口道:奇怪,为什么总感觉这儿很眼熟,梦到过一样。
    他没有替她回忆,只是自己微笑了一下。
    他小时候带过一个很小的妹妹玩,那个妹妹和别人都不一样,特别干净,特别娇气,既要跟着他跑,还爱哭。
    当然,他记得最清楚的是他们第二次见面,她高高站立着,那时她的笑颜,明媚、皎洁,高不可攀。
    对她而言,或许这些都只是一场梦。
    车停在山下,上山的道很狭小,只能走上去。
    徐周衍老家在半山上,这种山可不是廊惠山那种一条公路修上去已经成了景点的山,这儿路虽然修过,但道路两侧还可见杂草倾倒的衰颓,有的路甚至是泥土压起来的,雨过后成了积水泥泞,一脚踩下去,鞋底全是泥巴。
    关素舒开始还能跳两步,跃个水坑,走了一会儿,觉得心跳异常得快,她拉住徐周衍说:歇会,歇会儿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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