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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球植化(6)

    向祁见俞淮不理他了,也不觉得尴尬,他问道:俞sir,假如让你选,像大陈妹妹那样活着或者痛快地死去,你选哪个?
    俞淮又嗅到了那种危险的气息。
    他毫不犹豫道:如果我被感染了,在变异之前,我会一枪崩了我自己。
    向祁意味不明地低笑了一声:是吗?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在没有星星的夜幕下安静地坐着,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又是阴沉沉的一天。
    俞淮保持一个姿势坐了一晚上,身上仿佛积了一层晨露,他拿起冲锋枪,跳下车,活动了一下略显僵硬的四肢。
    回头看了向祁一眼,那人还闭着眼睛,没醒。
    这还是俞淮第一次见到在没有任何支撑物的情况下,都能坐着睡着,并且身体丝毫不晃动的人。
    耳边传来「滴滴」的机械音,这是对讲机内置的闹钟功能,代表着现在刚好七点整,休息时间结束了。
    地下车库里的幸存者以及向祁的隔离时间也结束了。
    俞淮轻轻敲击对讲机,打开了队内模式,原本清冽的声音因为彻夜未眠而有些干涩:各组人员报告情况。
    分队长:地下车库一切正常,面包车里的感染者仍然处于半变异状态。
    接着是邱文海:报告队长,收到黎明号方面的回信,军队编号4197051302的士兵名叫向祁,三年前于拉蒙城执行任务时失踪。
    以及,关于拉蒙城中出现变异植物人一事,经过联盟高层多方商讨决定,将对拉蒙城进行轰炸,以防变异孢子病毒进一步扩散。轰炸机预计将会在今晚抵达,请俞上校带领队员和幸存者尽快撤离至安全地带。
    轰炸?
    听到这个词,众人心里都咯噔了一下,这是孢子爆发这么久以来,联盟头一回采用如此简单粗暴的方式。
    可是他们也都清楚,这也是最直接有效的处理办法。
    如果变异病毒进一步扩散,原本就步履维艰的疫苗研制项目将受到更为巨大的阻力,黎明号的地面救援行动也会变得更加艰难,人类重回地球的希望将愈发渺茫。
    所以,一切可能导致局面恶化的萌芽都必须及时扼杀在摇篮之中。
    可、可是城里或许还有别的幸存者,难道就不管他们了吗?一道颤抖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有些熟悉,俞淮反应了两秒,才想起来这是那个叫郑柏羽的队员。
    对讲机里,面对郑柏羽突如其来的质问,众人一时都陷入了沉默。
    俞淮突然想起,临出发前查看队员资料的时候,齐上将特意提过一嘴郑柏羽是拉蒙城人,当年孢子爆发,黎明号准备发射的时候,联盟曾经派遣军队到各地抢救幸存者,也就是向祁他们执行的那个任务,然而郑柏羽的家人并没有被抢救出来。
    之后拉蒙城便彻底沦陷了,所有的出口都堵满了逃命未遂而被感染了的植物人。
    这种情况一般有两种结果,一是郑柏羽的家人侥幸活了下来,此时正困在拉蒙城的某个角落里,二是他们没能逃过肆虐的孢子,早已被感染,变成了植物人的一员。
    从概率上来说,显然是后者的可能性远超前者,可是郑柏羽作为当事人,执迷于那一线希望,于情于理,大家都能理解,却不知道该如何宽慰。
    过了一会,俞淮开口:为了更多人的利益,有时候不得不放弃一些可能性,郑柏羽,你是一名军人,这种道理你应该明白。
    队长,别说了。听见俞淮直接把话挑明了,柯乐有点担心郑柏羽的情绪。
    俞淮淡淡回了他一句:救援队的成员,不是需要人安慰的小孩。
    郑柏羽的情绪稍稍平复,俞淮的话提醒了他,他是军人,他需要更多考虑的是人类全体的利益,更何况他也没有办法更改来自黎明号的命令。
    他深吸了一口气,攥紧拳头,终于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俞上校,我想和您谈谈。
    好,地下车库里的人带着幸存者上车,郑柏羽留下。说完,俞淮关闭了队内模式。
    地下车库里,柯乐招呼了两声,中年男人和小女孩,还有小秦,都从休息的地方站起身来,准备出去,可是大陈却怎么也不肯走。
    他站在面包车前,攀着车窗,眼里再次蓄起热泪。
    大陈心里清楚,等他一走,救援队的那些人就会立刻将他妹妹击毙。
    柯乐劝了他好几遍,大陈像是没听见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拉也拉不动,他纤瘦的身躯在此时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最后宋一然不耐烦地皱起眉,粗声道:别管他了,先把别的人带出去,待会让队长来对付他。
    柯乐只得同意了。
    他们出去的时候,刚好和往里走的俞淮擦肩而过。
    俞淮扫了一眼人数,然后将询问的目光投向柯乐,柯乐对他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无可奈何。
    俞淮收回目光,走进了地下车库。
    那两辆面包车仍然停在原位,郑柏羽站在一旁,看着那对即将面对生离死别的兄妹,眼神里充满哀伤。
    俞上校。黑暗里,一团模糊的人影向这边走来,脚步声稳健有力,郑柏羽猜到那应该是俞淮。
    嗯。俞淮应了一声。
    大陈有些颤抖的身体突然僵了一下,他知道最后的审判就要到来了。
    果然,几秒后,脚步声在他身边停了下来。
    俞淮:你该走了。
    大陈猛地往旁边挪了两步,用身体死死挡住车门:长官我..
    俞淮默默拉动枪栓,「咔哒」一声之后,他举起枪,枪口怼在车窗玻璃上。
    大陈看不清楚俞淮的动作,但他这会本就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听到动静,后背瞬时窜上一阵寒意。
    他几乎是立刻放弃了车门,扑到俞淮面前,把他的枪撞歪了:长官,别开枪,求求你!
    不开枪可以,俞淮自上而下睨了他一眼,提出条件,你现在和我们一起离开。
    和他们一起离开,然后丢下他妹妹一个人在这里?这和直接杀了她有什么区别..或许比直接杀了她更加痛苦。
    大陈眼底流露出无尽的悲痛和挣扎,他转头看向车里的妹妹,颤抖的手抚上车窗。
    在黑暗和车窗玻璃的双重隔绝下,他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个影子。
    难道就没有什么两全的办法吗?他的妹妹,难道就只能..
    自从被感染的那一刻起,好像这样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大陈迟迟不做出选择,俞淮也没有进行下一步的动作。
    他更希望大陈能够自己想清楚,而不是心怀怨恨地被他们带回黎明号,那样并没有什么好处。
    就在两人僵持的时候,郑柏羽走了过来。
    上校,我觉得大陈的意思,或许是既不想让他妹妹在失去自我意识之前死去,也不想让她孤独地走向死亡。这时的郑柏羽似乎已经恢复了正常的情绪,温和而坚定,只是声音里依旧带着藏不住的哀伤。
    得到解围,大陈像看救星一样看向郑柏羽。
    俞淮皱了皱眉,不太明白郑柏羽这时候说这句话的意义何在。
    说实话,大陈的想法是很自私的。
    他没有询问过妹妹的选择,也厘不清自己究竟想做什么,如果让他放弃自己生存的机会,留下来陪妹妹度过最后的时间,他恐怕也是不愿意的,否则也不会和俞淮纠缠这么久。
    我也有个妹妹,如果她现在还活着的话,应该快要上大学了。郑柏羽看着车窗,近乎喃喃。
    俞淮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敏锐地捕捉到,空气里漂浮着一丝血腥味,那不是大陈妹妹半变异的血液散发出的夹杂着恶臭的味道,而是鲜活的、健康的人类血液的味道。
    这股味道之前也有,只是那时候幸存者们都还没走,俞淮以为是中年男人和小秦的伤口散发出来的味道,可是这会他们已经走了,这股突然钻出来的味道又是哪里来的?
    俞淮:谁受伤了?
    大陈愣了一下,下意识道:我没..
    大陈确实没受伤,昨天晚上柯乐检查过,俞淮知道。
    所以,刚才俞淮问出那句话的时候,眼睛是看着郑柏羽的。
    是我。郑柏羽的嘴唇被他咬得发白,对不起,俞上校,昨天从飞船过来的路上,我手心被玻璃划了道口子,今天早上才发现。
    说完,郑柏羽将自己的左手上的手套摘了下来,手心摊开,伸到俞淮面前。
    手心里赫然是一道不算深的伤口,伤口周围已经变成了肉粉色,有一些肿起,显然已经被感染了。
    手心这种地方受伤,也能隔天才发现?俞淮有些怀疑,这道口子到底是昨天被玻璃碎片划的,还是刚才被匕首划的。
    不管是什么时候划的,眼下这个情况,郑柏羽不能和他们一起回黎明号了。
    俞淮深深看了他一眼,事已至此,他什么也没有说。
    郑柏羽被他看得心虚,那目光像一道鞭子,狠狠鞭笞着他懦夫一样的行为。
    郑柏羽硬着头皮说了下去:我留下,帮大陈看着妹妹,顺便..趁着最后的时间,去找一找我的家人。
    好。俞淮答应了,转头问大陈:现在可以走了吗?
    大陈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有点懵,一时间连哭都忘了,结结巴巴道:你,他、他是你们的队友,你就让他留在这里?
    不然呢?他已经感染了。俞淮觉得大陈恐怕脑子有点不清醒,问出这样的话来。
    大陈被他的回答一噎,忽然冷静了下来。
    郑柏羽是从黎明号出来的人,他感染了都只能留下,更何况自己的妹妹呢。
    现在没有疫苗,黎明号也救不了感染者。
    郑柏羽对大陈笑了笑: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大陈兄弟,快跟俞上校走吧。放心,我会照顾好你妹妹。
    大陈终于还是动摇了,他最后回头往黑漆漆的车窗里看了一眼,咬咬牙:我跟你们走,我妹妹..拜托了。
    几分钟后,俞淮带着大陈出去了。
    大陈整个人像丢了魂一样,浑浑噩噩地被带上了车。
    第9章 幸存者(9)
    柯乐把大陈安排好,往地下车库入口的方向望了望:诶,郑柏羽怎么还没出来,咱们这都要走了。
    俞淮:他感染了。
    柯乐一愣:啊?这好端端的,防护服都穿得整整齐齐,怎么就感染了?
    他手上被划了一道伤口。
    什么时候?
    昨天来的路上。
    闻言,柯乐沉默了两秒,然后重重叹了口气,郑柏羽的谎言漏洞百出,连他都能立刻听出来: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
    遵守命令是军人的天性,如果郑柏羽直接提出要去找自己可能还存活着的家人,俞淮是绝对不会让他去的,风险太大。而且拉蒙城很快就要被轰炸了,也不可能为了郑柏羽一个人耽误所有人的生存机会。
    只有被感染,他才能理所应当地留下来。
    尽管这样做,很可能只是白白搭上自己的性命,去验证一个,亲人确已罹难的消息。
    说不清是懦弱还是勇敢。
    俞淮垂下眼睫,敛起眼底的叹息:上车吧。
    俞淮转身向自己的那辆车走去,刚迈开腿,对讲机里忽然传来邱文海激动的声音:队长,无人机找到了!就在地下车库对面那栋写字楼背后,直线距离不到三百米!
    收到。俞淮的脚步调转了方向,拉动枪栓,柯乐,跟我去一趟。
    是。
    因为距离十分的近,两人索性选择了步行,路上的植物人刚开始很多,越靠近写字楼,密度逐渐变大。
    俞淮和柯乐一路踩着植物人的尸体冲了过去,刚走到马路中央,俞淮望着对面人行道,脚步顿了顿。
    写字楼下,横七竖八地倒着些植物人的尸体。
    你看那边。
    柯乐顺着俞淮的目光看了过去:那边怎么..是有人来过?该不会这城里还有别的幸存者吧。
    俞淮掸了掸附在自己身上的粘液:去看看。
    很快,两人走到写字楼下。
    刚踏上这边的人行道,视野一下子变得豁然开朗起来密密麻麻挡视线的植物人全都倒下了,满地都是尸体。
    这些植物人看样子已经死了有些日子,淌了一地的粘液已经干涸,结成了一层肉粉色的膜,踩在上面有点糖渍一样的沾滞感。
    冒犯了。柯乐用脚尖将面前一具侧躺在地上的植物人尸体整个翻了过来。
    这个人生前应该是这栋写字楼的保安,身上淡蓝色的保安服被肿胀的躯干撑爆了,露出肉粉色的肌肤,他的胸口处,赫然有着一个弹孔!
    俞淮目光一沉。
    尸体手臂底下压着一枚弹壳,俞淮用脚把它扒拉出来,捡起来看了看,然后扔回地上:手枪,子弹是4197年产的,普通部队常用型号。
    弹壳还很新,只是裹了一圈粘液,反光了几下,咕噜噜滚远了。
    不对啊,这玩意是哪里来的。柯乐疑惑地「咦」了一声,皱着眉头盯着那枚弹壳,开始冥思苦想,两秒后,思考失败,队长,这..
    柯乐的话问得没头没尾,但俞淮明白他的意思他现在可以确定,这里确实有人来过,就在不久前,这些人不是救援队,不是地下车库的幸存者,而是另一波人。
    另一波有着武装的人。
    这枚弹壳就是他们留下的。
    这个发现,同时又让另一个问题显得可疑起来:原本在商场内部失联的无人机,失去了邱文海的操控,又是怎么跑到百米开外的这里来的?
    注意周围情况,先找无人机。俞淮思索了一下,冷静地下达命令。
    好。柯乐下意识地提高了警惕。
    俞淮抬手在护目镜上的某个位置轻触了一下,微弱的电流流过护目镜夹层中的导体物质,一根根蓝色线条迅速在眼前编织交错成导航图。
    一个倒三角形的标识出现在前方,目标位置就在写字楼旁边的一条巷子里,俞淮绕过地面上躺着的植物人尸体,带着和柯乐一前一后向巷口走去。
    短短几十米的距离,沿路都是植物人尸体,每具尸体前胸都有个弹孔,直穿心脏,精准致命。
    俞淮和柯乐一路走过去,没有受到一点阻碍。
    这种感觉就好像,在他们之前已经有人走过了这条路,将路上的障碍全都清扫干净了一样。
    俞淮忽然想到昨天傍晚赶到商场里营救向祁的时候,商场里的植物人也都被处理掉了,那种感觉和现在如出一辙。
    只是商场里太过黑暗,凭借着俞淮的夜视能力,也没能注意到尸体前胸有无弹孔这种细节。
    刚转过巷口的拐角,一点细碎的亮光在前方角落里闪过,邱文海找了一晚上的无人机就躺在亮光旁边。
    俞淮环顾四周,确认没有危险,然后走过去,蹲下。
    没顾得上捡无人机,俞淮的注意力被刚才反光的东西吸引了。
    那是一些碎玻璃,确切地说,是一支碎裂的试管,并且刚碎不久,试管里洒出来的液体还没有干透,地上仍留着一小滩深色的水渍。
    俞淮伸手捡起一截,锋利的断裂口在黑色手套上留下一道浅浅的划痕。
    那是试管顶端,试管口还是完好的环状,上面刻着一个俞淮再熟悉不过的标志一把剑插入荆棘丛,三道竖线代表着天光照耀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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