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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入媚戴月回(30)

    住在椋梨源隔壁,既能照顾他,又给彼此保留私人空间;更重要的是,住在这里符合我政客身份,国内大多数人居住在组屋内,生活质量稍高的中产阶级住公寓,富豪集聚于玫伦区、香菲迪尼区的别墅。
    西岸公寓建设于上世纪末,半旧,轻奢,单身政客在其中租赁一室一厅,不仅体现廉洁的品味,还不给人刻意卖穷的感觉,再合适不过。
    我喜滋滋的想着,自己真是个人才。此时凌歌从楼道内走出,声控灯在他肩上洒落橘色暖光,映出他的蜂腰猿背,标准的倒三角形上身。
    他迈步走下台阶,长腿笔直,接近黄金比例。唉,男色惑我。即使我下决心拿他当朋友,也少不得为这极品身材心猿马意。
    我跟他谈过了,他同意在这个月里售出所有蟒蛇,然后停掉生意专心复习,高考前不再养任何宠物。
    向来如此,凌歌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似乎任何难题都过不了他这关,自动迎刃而解,我正想说让你见笑了,话到嘴边却成了你想笑就笑吧,我这哪是领养了一孩子,分明是领养了一个爹。
    凌歌捧场地笑了一笑,说道:我认为,他有轻度边缘性人格障碍,敏感,多疑,易怒,缺乏安全感,他的原生家庭没能给他健全的三观。
    他家的情况很特殊,说来话长
    我们边走边聊,又上了令港大桥,晚风徜徉,夜河静澹,无所谓目标与方向,只是温柔地交谈。
    你说椋梨千春对你有恩?凌歌问。
    对。想起她,微笑浮上我脸庞:她救过我一命。那时候我大概二十三岁,本科即将毕业,申请北卡研究所失败,申请剑桥也失败,麻省理工有我熟识的教授,可他们也告诉我:你不太适合我们的研究方向
    我感觉自己一无是处,当时的我自卑到极点,甚至觉得活着没意思。我整天泡在游泳馆里,拼命地蛙泳蝶泳水下憋气,感受过度运动后极致的疲惫,还有濒临死亡的轻松。
    后来我终于出事了,差点溺死在深水区,是千春及时发现,喊来救生员,千春是游泳馆的保洁员,我溺水后肺部积水,感染病毒,还患了中耳炎,原本一个人躺在医院里自暴自弃,但千春来了闭着眼听,她说话的声音像妈妈,但是妈妈没有给我做过饭,千春每天都给我做,东京茶泡饭、札幌拉面,还有我最喜欢的中国味,皮蛋瘦肉粥、土豆炖牛肉、清蒸鱼
    我没有姐姐,也没有妈妈了,她是全世界对我最好的女性,不对,她是全世界对我最好的人。
    现在她也离开我了。
    抬起头,泪水缩在眼眶里,没有掉落的必要。我倚在栏杆旁冲夜空微笑,半晌后,凌歌低声说:我没想到,过去你一个人在新国,活得这么不快乐。对不起,小净。
    他那双曾经意气风发的凤眼,此刻承载了千帆过尽的温柔和疲惫。我心悸动,犹如哀恸,可惜时间过得太快,我们都回不去了。
    当年动了轻生的念头,当然不止是因为学业受挫,更因为他。十五六岁时得知他喜欢陈栖雪,我的暗恋就变得苦涩,像一棵多余的树,在生长期历经拔节的疼痛,长得畸形、怪异,茫然无措地站在风中。
    二十三岁时看到陈栖雪ins上的照片,他们亲密无间,甜蜜互动,怪树瞬间壮大,枝桠戳破我肉身,铺天盖地的将心脏包拢,狠狠挤压绞碎榨干最后一滴血,我痛哭流涕扑倒在地,我悲伤的像一滩烂泥。
    就是从他开始,我走上了鲜血淋漓的路,历经一个又一个男人,他们教会了我,什么是不爱。
    不爱,是让对方自己掏出真心,狠狠放在地上踩,而你一直冷眼旁观,不痛不痒。
    第67章 62 唐老鸭进大观园
    我侧过头向灯光照不到的地方看了一会儿,那片黑暗里影影绰绰。
    你在看什么?凌歌问。
    没什么。我若无其事地转回头:时候不早了,我们都该回去休息了。你现在住哪儿?
    希尔顿酒店。
    这和我预想的不一样,他不该跟陈栖雪回玫伦区吗?但我没有多问。我不是圣人,他们的事我做不到祝福,我一点也不想关心。
    哦,那在郎梅邯区,要不你搭地铁过去?我说。
    不必了。凌歌的目光忽然转向桥面车道,一辆宾利缓缓停在我们面前,后车窗落下,露出聂甹悠那张似笑非笑的脸:我来接你回家了,净净。他看向凌歌,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问:这位是?
    我朋友,凌歌。
    你好。聂甹悠冲他点点头,又看向我:不介绍一下我?
    这位是,我新挂的马子。我指着聂甹悠,对凌歌开了个玩笑。
    (挂马子,京话,意思是泡妞。)
    聂甹悠笑了:不是新挂的。
    对,有两年了吧应该。我随口一说。
    两年零三个月。聂甹悠纠正我,他打开一侧车门,牵起我的手,深情款款吻我手背:走吧,家里已经做好晚饭了。
    那我,先走了,再见。我向凌歌挥别,坐到聂甹悠身边。
    宾利慢慢起步,驶离原地,渐行渐远,我遏制住回头的冲动,一只手还被聂甹悠攥着,他的目光在我脸上反复逡巡:怎么,开始魂不守舍了?
    你可拉倒吧!我甩开他的手:人家都有对象了,我再贱也不可能垂涎有妇之夫。
    你心里还有他?聂甹悠面色铁青。
    对。我直视聂甹悠双目,认真道:我真心拿他当朋友,我不想再失去一个朋友了。我压低声音,带着蛊惑的气息:你不觉得,你真正的敌手是陈钟岳吗?只有他跟你一样玩弄我身体
    别说了!他猛然捂住我口鼻,满眼尖锐的痛苦,紧紧将唇贴在我鬓角上反复厮磨:早晚有一天只有你和我,我保证只是现在还不行对不起,对不起
    他的胡言乱语,像泪水一样流了我满头满脸。我冷静地推开他,替他整理好衣领,一边问他:那两个人是你派来的?
    什么?他皱眉。
    不是你派人跟踪我和凌歌?两个亚洲男人,一个身高185左右,一个身高175左右,我在令港大桥上发现的。
    托赵钺的福,过去被跟踪是家常便饭,所以我在这方面格外敏感。
    不是我。聂甹悠否认。他没有理由骗我,我信了,带出一点柔情绰态,抚摸他胡子拉碴的下巴:不是你就好,我们之间不需要用这种手段。如果有一天你怀疑我了,直接来问我,我会尽量不骗你。
    搬家是桩麻烦事,尤其是在事业刚起步时。这边忙着走进社区,在群众们面前混个脸熟,那边还要处理状况百出的装修现场。
    忙到累死,我问苍天,为什么如此刁难单身男子?为什么在他兼顾事业与生活的路上设置层层障碍?
    陈钟岳、聂甹悠都知道我搬进四十平米小公寓的蠢事,他们不闻不问,就等着我像哈巴狗一样乖乖回到安乐窝里,回到他们为我营造的舒适区。
    下午周生派车来接我去香菲迪尼区,陈钟岳在那里置了座新宅。距离他锒铛入狱已经过去五年多,年初媒体放出他得到假释的消息,现在他可以光明正大的出入公共场合。
    新宅前停满豪车,这时我才知道陈家人都来了,男女老少齐聚一堂。进门先碰到二舅母阿波罗妮亚,她是位热情似火的意大利妈妈,立刻拉着我行了贴面礼,互相吻过对方脸颊。
    说来好笑,二舅父陈京霆年轻时罹患红斑狼疮,弱不经风,听说外祖父外祖母为了给他冲喜,才选中强壮的意大利姑娘。
    有了这个开头,我向大厅内的长辈一一行过贴面礼,轮到二舅父,他半张脸埋在毯子里,我在他的轮椅前蹲下,吻他手背:您好吗?他缓慢地眨一下眼,算是回礼。
    表哥表妹们也在,陈栖明是二舅父的儿子,我跟他来了个拥抱,他妹妹陈栖媛大大方方地吻我面颊:好久不见啦,哥哥。她笑起来还像当年那个甜美的小恶魔,一点也没变。
    殷栖莹站在她身后,看到我时微微颔首,声音轻浅:三哥。
    我的心一紧,很疼。跟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纠缠不清,我怎么有脸站在她面前,打过招呼,我匆匆逃开。
    陈栖雪站在窗边,还和过去一样,美丽,高贵,不染凡尘,我和他对视一眼,各自错开目光。
    最后是陈钟岳,我很自然地吻他面颊,他深邃的两眼不错过我的一举一动,忽而睫毛扇动,目光扫向我左手。不用他开口,我已经心领神会,从衣领里扯出细银链子,蓝宝石戒指就挂在上面。
    把这份馈赠做成项链,时刻贴身带着,隐秘而妥帖,像一个充满爱意的秘密,陈钟岳没法不满意,他压住我肩膀:坐。
    我坐到他身边,大厅内隐形的尊贵主位。陈家子嗣旺盛,却要来朝拜陈钟岳这个无后之人,权势的威力,可见一斑。
    所有人言笑晏晏,亲切交谈,事实上都对我和陈钟岳的烂事心知肚明,现在我就是狐假虎威中的狐,可是这并非我想要的,我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意大利顶尖的宾利小花酒(Biancospino),再剥一块罗曼尼康帝(Amedei)巧克力,自得其乐的吃吃喝喝。
    管家进来问晚餐食谱,众目睽睽之下,陈钟岳问我:你上次说想吃意面?说完他还瞟了阿波罗妮亚一眼。
    冷汗爬过脊背,陈钟岳这是什么意思?是宠我宠昏了头,还是在捧杀我。二舅母的拿手好菜是意面,但在这个讲究尊卑有别的家里,如果让她为我洗手作羹汤,就代表我爬到了二舅父头上去。
    看着二舅妈热情洋溢的笑脸,我也温吞地笑一下,这群亲人待我亲切,是因为我人畜无害,若我露出一丁点夺权的念头,他们会立刻联合起来将我撕碎。
    不了,一会儿我就得走,我在令港租了间公寓,上午装修队把水管捅破了,我必须回去看看。
    啊?陈栖媛惊讶地提气,樱桃小嘴张出一个圆:哥哥傻了?住在那么挤那么脏的地方?
    我看她一眼,淡淡道:我喜欢。
    二哥在令港政府工作?陈栖明问。
    具体来讲是令港区工会党分政府,我现在刚起步,做一些基础工作,比如管理社区,看望孤寡老人,照顾福利院的孩子们,今天我刚陪他们做了万圣节蛋糕呢。
    二舅妈拍手大笑:难怪陈净抱起来像一块烤糊了的蛋糕。
    陈露夕优雅地靠在沙发背上,她穿银色露背长裙,指端夹一支女士长烟斗,用一贯的清冷音调说道:现在做慈善,他们不仅要钱,还要你低头迁就他们,美名其曰是人文关怀。呵,人一旦穷得久了,就会得寸进尺,贪得无厌。
    我知道她在影射我,在她看来我是十足的穷酸货色。这一屋子里的人都打扮得人五人六,尤其是她儿子陈栖雪,一身高定,米白色上衣,诺雅翩悠(Loro Piana 意大利高奢品牌)经典的背部褶裥设计,前襟手工攒绣白珍珠。
    而我,穿着印有唐老鸭的水手服,这是海蓝福利院的校服,保育员阿姨特地送给我一件大号的。
    老钟。我凑在他耳边轻言细语:我明晚再来。
    不等他回应,我起身向众人告辞,一路畅通无阻走到别墅门外,两侧保镖鞠躬送行,周生忽然从后面追上来:小陈先生留步。
    咋了?
    他拿手帕擦擦额角汗珠,周生此人,面寡无盐,但把绅士作态学了十成十,大热天也一丝不苟地穿着西装,又禁欲又变态。他说大先生在嘉德拍了几件中国画藏品,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雅赏?
    啊,这实在搔到了我的痒处,我兴高采烈道:好呀!
    室温23C,名画就挂在陈钟岳的起居室外,这里被单辟成一座小佛堂,像一脚踏进了初秋时节,四周萦绕枫叶零落、层林尽染的瑟瑟感。
    林风眠的寒塘孤鹤,雪个的白眼鸳鸯,我一一看过,正北挂着张大千的巨幅《密积金刚》,据说是他临摹敦煌石窟的大威德佛所得,莲花座上佛公有四只头,十二条手臂,每只手各持一样法器,钩画的惟妙惟肖,佛母胴体雪白,缠绕在佛公身体上,与之呈交媾状。
    缭乱情色,尽显威严。
    或许这就是陈钟岳心中的大乘境界。
    喜欢吗?
    不知何时,他已经站到我身后。
    第68章 63 是清晨六点钟的吻
    我笑道:好画,比我值钱。他猛然擒住我后颈,不知按在什么穴道上,让我疼得嗷嗷叫唤,眼眶瞬间湿了。
    不准你再自轻自贱。陈钟岳一字一顿道。他放开手,将我拽进怀里,款款抚顺我后背,我趴在他肩头没命的咳嗽。
    你进武伦吉区,我能让你风光无限。为什么去令港区胡混?陪寡妇,养孤儿,这就是你的事业?
    他说话时胸腔震动,厚重有力,我两手紧紧攥住他的肩,像是想依靠,又像是要逃离,只能用劲再用劲:老头子,我这叫厚积薄发懂不懂?先办实事,把基础打牢靠了,以后再出奇制胜,等我出风头的时候媒体调查我的底细,发现嚯!这小子,不声不响干过不少好事嘛!,群众对我的好感度会迅速提升,他们将更加信任我,相信我能全心全意办好任何一件事,这在心理学上叫晕轮效应。懂吗?长远来看,投资小,赢面大,何乐而不为?
    陈钟岳的眼神怔愣一瞬,我猛地推开他,整理水手服的大方领和飘带,脸上明摆着我生气了的神情。
    我转身就走,陈钟岳又抱住我:不准走。
    哼!
    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行了吗?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陈钟岳居然向我认错,他居然低头认错,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你看,新卧室。他拉开起居室的滑动门,淡淡樟木香逸出,木地板折射清光,处处蕴藉一种无言的奢华,床头并排放两双拖鞋,一双棕色大棉拖,另一双是毛绒绒的蓝色,小一号。
    我忽然就猜到,那双蓝拖鞋是我双脚的尺寸,还有衣柜右半边莫兰迪色系的睡袍,也都是为我订制的,西侧一面六角形大飘窗,白纱帘低垂于两侧,和我年少时读书的窗台一模一样。
    床头镜中映出我的脸,还残留和孩童玩乐后的雀跃,没心没肺,快乐无疆,而陈钟岳已经见老了,他的面容和两年前一样完美,但老态并非体现在皱纹、白发上,更多是一种故作强势的惶恐,枭雄垂暮,患得患失。
    这就是问题所在,他老了,我还年轻,他怕自己不能掌控我。他揽住我的腰,嘴唇贴到我耳垂上:留在我身边,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我不要。
    他目光深深:怕别人跟你抢位置?别怕,往后只有你一个。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我笑道:可是我觉得现在的状态就很好,偶尔约会,互相解闷。平时你忙着缔造你的商业帝国,我也要忙我自己的工作,喂喂干嘛皱眉,别瞧不起我的工作,我乐在其中!你知道吗,灰姑娘的故事里,我从不羡慕被男人爱上后获得一切的灰姑娘,我想做王子,我要成为把握最高选择权的人,不仅有权选择富家女,还能够选择穷姑娘;既可以肆意践踏财富,也能在玩腻了后抛舍爱情,全凭我乐意。老钟,你容得下这样的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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