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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煞小说(34)

    萧晏因对小叶子发憷,话说的快些。
    说完悔。
    他那肯离开翠微堂。
    眼下便侥幸想,阿照还需要他照顾,会留他的。
    但是叶照未曾按他的想法思考。
    她闻他要回清辉台,便想了另一重。
    萧晏竟是这般怕小叶子。
    她张了张口,原想问一问前生他二人想处的事宜。
    然看小叶子对之态度,便多少能想到一点。哪个孩子能接受害死生母的父亲,大抵那些年二人都过得艰难,用了不少年月才解了心结。
    叶照甚少难为人,既能想到他二人前尘并不是太好,便也咽了回去不再多问,实在没有必要累他回忆再伤一次。且如今女儿便在眼前,她亦只想往前看去。
    遂也没有多纠缠,只颔首道,无妨的,还有守夜的侍者。
    她没有留他。
    萧晏笑了笑,抬步走了。
    阿照!走了两步他突然回头唤她。
    嗯?
    萧晏默声不语。
    叶照有些莫名看着他。
    半晌,萧晏想寻着话打破沉寂,一时又不知说什么。
    便随口吐来。
    他道,十月十七那次,我不是故意不采血给小叶子。
    他甚至低了头,我只是害怕。
    怕她醒了,问我要阿娘,我到最后,声音都快没了。
    叶照默了默,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那会她假死跑了,原不怪他害怕。
    都过去了,也不全是你的错。她原本平和的声色带出两分柔婉。
    萧晏眉眼弯了弯,却还是僵在那没动。
    两辈子,叶照是真没见过低声下气的秦王殿下。
    无奈道,殿下还有事?
    萧晏深吸了口气,要不你随我去清辉台吧,别半夜咳嗽扰到了小叶子!
    第41章 、晋江首发
    平素小叶子独自歇在自己院子便罢了, 如今卧在翠微堂,叶照哪有将她扔下跑去清辉台的。
    自然回绝了萧晏。
    月上中天的时候,叶照才有些睡意, 只感觉喉间发痒, 便知道又要咳了。怕扰到小叶子,她起身饮了盏茶,在外头缓了片刻。结果回屋一卧上榻,便又咳起来。
    她撑着在廊下咳了半晌。
    六月天, 她浑身冒汗,但骨头胸腔里又一阵阵寒凉。
    王妃,可要用些清水?守夜的侍女扶着她, 靠在长廊坐下。
    本王来吧, 去看看郡主醒了没?萧晏也不知什么时候来的,接过杯盏给她抚着胸口。
    叶照提不上力,又咳的模模糊糊,就着他的手勉强喝了两口, 片刻睡了过去。
    子夜时分,除了一点风声,便是叶照粗重的喘息声。
    半边月光落在她面庞上, 衬的她原就惨白的面容隐隐呈出青苍色。
    苏合说过, 她这幅样子并不是正常的入睡,是又昏睡了过去。
    萧晏抱了她一会,见她呼吸稍匀了些,低头吻了吻她眉眼, 抱回了寝殿。
    卧榻上, 索性小姑娘没醒, 老老实实卧在里侧, 空出宽敞的大半榻褥。
    萧晏放下叶照,伸手想摸摸小叶子面庞,然眼见就要触上,还是收了手,只将她落在腰见的薄毯拉上些,转身走了。
    控着冰鉴,凌晨时分关合起来。
    外头萧晏吩咐侍女的声响压得很低,卧榻上的小姑娘却还是听到了。她睁开双眸,撑起身探了眼那袭投在屏风上的身影,伸出小手给母亲掖了掖被角,重新躺下合了眼。
    *
    萧晏公差回来,既是顽疾痊愈,又妻女双全。
    一时间,秦王府门庭若市,恭贺送礼的朝臣公爵无数。
    而帝后更是关照有加,皇恩深厚。
    萧明温念他身子初愈,亦允他在府中修养一段时日,除非兵部加急事宜可过府商议,旁的皆可不理。
    而后宫之中,皇后更是恩赏无数。
    萧晏亲王之尊,又是朝廷正三品的高官,同辈之中尊荣已是顶尖,也没什么可赏的。如此皇后的赏赐便尽数落在了叶照和小叶子的身上。
    恩赏名单长达六页卷宗,吃穿用具一应俱全,秦王府库房算是堆得满满当当。
    其中衣衫和头面理出来,另入了翠微堂叶照的私库。
    这些原也皆有廖姑姑打理着,无需叶照费心。
    只是廖姑姑在对照清单整合时,发现有两副头面不太对劲。
    一副是红宝石滴珠凤头金步摇,这处凤凰乃居中正凤,不是偏凤。然除了太后与皇后,其他宗亲命妇再尊贵,皆只能戴偏凤步摇,否则乃僭越大罪。
    另一副是金累丝珊瑚蝙蝠八合簪,乃数目不合规矩。八合簪是太子妃才可用的数量,亲王王妃只可用六合簪,显然也逾矩了。
    廖姑姑回了叶照,叶照也未曾多想,只道将东西退回去便罢,别多出祸端。
    时值萧晏过来,知晓这事。
    却莫名拦了一步,只将廖掌事手中清单阅过。
    这是随皇后懿旨同来的清单吗?萧晏问。
    廖姑姑道,回殿下,不是的,这是我们自个誊写的。六局落笔的原始清单随懿旨一同奉在您的库中。
    萧晏遂道,着人去取。
    叶照见萧晏神色不对,接来清单阅过。
    红宝石滴珠凤头金步摇一副。
    金累丝珊瑚蝙蝠八合簪一副。
    又观箱笼中实物,看着并无不妥。
    有什么问题吗?叶照递给萧晏一盏冰碗。
    已是七月天,叶照还是一用冰鉴便虚咳不止,遂白日里也甚少用冰。
    翠微堂即便翠竹掩映,但到底难抵酷暑。
    萧晏入内,手中折扇不由摇得快些,连着襟口都拨散了些。
    他一时也没回应叶照的话,只看着那盏冰碗两眼发光。
    王府中的应季吃食,他再清楚不过,这一看便知不是司膳送来的东西。
    里头的莲子和菱角并不是司膳房备下的那般颗颗饱满,圆润完整,好多都缺角碎裂,尤其是菱角,上面隐约还有指甲印。
    小叶子剥的,要不给你换一盏。叶照看他不动勺,以为是他洁癖又犯了,受不住果实残留的印子。
    别,我喝的。萧晏求之不得,端起没几口便用完了。
    搁下碗,正好廖掌事捧了名单过来。
    萧晏拢着扇尖扫过,金头凤,八合簪,如实记载。
    没事了,下去吧。萧晏眉宇松开来,回身对叶照道,左右是母后疼你,明文赏赐的,无妨。
    那殿下方才如何那般神色?叶照疑惑道,难不成您怀疑皇后名单写错,故意赏这些?妾身瞧着皇后当是不会的。
    母后自然不会。萧晏笑道,但难保旁人做手脚。母后一道懿旨下来,过手之人无数,难保万一。
    萧晏瞧着那两套还没有入库的头面,摇着扇子道,何况这两样,你如今确实还用不得。
    既这般,不若退回去吧。
    无妨,且存着。萧晏想了想道,明个我入宫谢恩,再提不迟。
    这事告终,两人一时便也无话。
    叶照掩口咳了声。
    她一咳,声响便似夏日冰雹砸在萧晏心头。
    硌的又凉又疼。
    两人隔着一张案几坐着,萧晏指腹触上她额角,将上头一滴虚汗抹去。
    叶照让了让,自己抬手擦干了。
    其实也擦不干,她的鬓发都是濡湿的。
    虽然她甚少在意自己的容色,但并不代表就愿意这幅模样示人。
    故而,自六月十五从密室搬回翠微堂,即便她清醒了些,亦极少开门见人。多来都是和小叶子呆在殿中,安静地像是无人存在。
    萧晏因忙着追查慕小小踪迹,和霍靖屯兵的证据,白日里便也不常来,都是让苏合看顾。
    今日这厢白日久坐,是近些日子来头一遭。
    他只当叶照只是晚间不适,不想白日也这般难受,心中五味杂陈。若不是先前被他逼得流落在外,也不会伤成这样。
    他看着她,不知该说什么,又不敢再碰她。
    偏叶照被他灼灼目光盯着,只觉额头鬓角连着脖颈都是汗,她越擦越多,虚弱又狼狈。
    莫名的委屈和无助涌上来,眼眶便一圈圈泛红。
    阿娘!
    小叶子从小厨房跑过来,手里捧着一碟自己随嬷嬷新学的腌制酸杏。本是欢愉神色,却撞见叶照满眼通红垂着眼睑,又见萧晏在场,不由狠瞪了他一眼。
    我阿娘要休息了,殿下请回吧。
    小叶子叶照制住了。
    虽说孩子对萧晏态度差的厉害,但也幸亏她这一声冷言,将方才莫名的气氛冲散了。
    殿下是来同阿娘说正事的,说完了阿娘便去歇息,成吗?你随嬷嬷一道玩会。
    小叶子叉了块酸杏喂给叶照,点了点头。
    走时看见萧晏面前摆着装冰盏的空碗,不由抬头看他一眼。
    萧晏接上她眸光,心虚道,小叶子手艺真好。
    小叶子连个眼神也没给他,转身走了。
    殿下,你当是有事的吧?可是阿姐有消息了?叶照看着他追小叶子去的眼神,心中轻叹。
    萧晏回神,颔首道,是的。
    怕叶照接受不住,萧晏缓了缓,她不在百里沙漠中了,按你所给的路线,贺兰仪一行寻到那处,已是人去楼空,连暗哨守卫都撤了。
    萧晏见她面色未有变化,心下稍安,继续道,你放心,人手一直追查着,再不济我们守株待兔也不会等太久。
    我明白的。叶照道,我这般回来,霍靖定是安耐不住的。
    这厢,是真的无事了。
    萧晏坐着舍不得走。
    但再不走小叶子便要来赶人了。
    叶照深吸了一口气,将案上酸杏推过去,殿下尝尝。
    萧晏愣了愣,抬眸看她。
    叶照叉了块给他,吃完快走。
    萧晏咽下酸杏。
    他说,阿照,谢谢你。
    叶照笑了笑,摇摇头。
    她望着面前丰神如玉、身姿清隽的男子,再想自己如今模样。
    枯黄消瘦如同一株风干的玫瑰,时日流逝,连着最后一点水露馨香都即将弥散了。
    今朝,她才十八岁。
    已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叶照非常清楚,这并非真的岁月匆匆,不过是她撑不住气血,生命的消耗。
    殿下。她鼓起勇气道,孩子还小。您对她好,她慢慢总能感受到的。如果以后她就只有你一个亲人,您耐心些。
    叶照身上总不好,她有时便会有一种回到前世生命所剩无几的日子里,整个人害怕得厉害。
    她害怕,没人照顾小叶子。
    而在她两世的印象中,萧晏的耐性和脾气都算不上太好。
    他出身贵胄,从来都是别人顺他、让他。如小叶子这般,大抵是头一个。
    便是如今宠着她,叶照也总忧心,他哪日便被激怒了。
    世人,大都如此。
    无欲则刚。
    她一个人时,怎样都无所谓。
    如今有了小叶子,她便又贪心她能好好长大,能平安顺遂。
    有了这样的欲望,她连前世萧晏利用她累她枉死的不平都咽下去了。
    他对孩子好好便成。
    然而,萧晏这厢便失了耐心,被激怒了。
    确切地说,他听不得叶照说这样的话。
    他猛地站起身来,满目赤红地望着她,胸口起伏不定。
    低斥道,说了苏合会治好你的,以后都不许说这样的话。小叶子、小叶子绝不会只有我一个亲人
    萧晏情绪难控,似是触到了什么不可言说的事。
    他缓缓蹲下了身,半跪在叶照身畔,低声道,小叶子会父母双全的。她会平安长大,成婚生子,会有很长很好的一生。
    阿照!他抬眸唤她,却又垂首在她膝间,哑声道,你身子好了,大可以带她走,我不奢求一家团聚。
    但是这辈子,我再不要一个人养育她。
    夏日午后绵长,叶照惊讶于男人这一刻几经卑微的话语,更惊讶于此刻她膝头的触感。
    萧晏的眼泪濡湿了她的长裙。
    她伸过手,轻轻拍了拍他,我不说了,你起来吧。
    萧晏蹭了两下,站起来。
    竟然又换了副面孔,咬牙道,你记住了,没有那一天的。要是有,我便将你葬在萧氏陵园中,你这辈子心心念念想要的那点自由,下辈子都别想得到。
    萧晏甩袖离开翠微堂时,明明怒气冲冲。然他背脊颤动,拐出院门时,已是一副落荒而逃的溃败模样。
    他扯送衣襟,喘出口气,去了一趟苏合的院子。
    问什么时候能治好叶照。
    苏合正在调试配方,被他这样一呵斥,便有些摸不着头脑。
    半晌方回神意识到这祖宗又怎么了。
    方叹气道,人家病的厉害,多思多想也正常。你这跟着掉魂添什么乱?
    苏合一想当初观他梦境所知,想起小叶子,亦不由打了个冷颤,得,这是多半被你家小祖宗折腾!
    苏合叹气道,总之我保证,王妃伤不到性命,你总得容我些时日。眼下,你多陪着安慰安慰她情绪方是真的,病弱之人亦生郁气,王妃又是个话少的。
    萧晏脱了外袍扔在案上,半躺在摇椅上,神思明清了些,摇着扇子嘟囔,本王能入得院子,才能伴着她,陪着她但!本王进得去吗?随随便便本王进得去吗?
    秦王殿下在府中为着多看一眼自个王妃,同知己老友叫唤着。而西头将将才复了亲王位的楚王亦在叫唤。
    萧昶眼下自没工夫同自个王妃嚷嚷,反之楚王妃正拼命安抚。
    谁承想,陛下六月初才复位了他亲王爵位,六月中旬萧晏便传出了身子康健的消息,中宫的赏赐更是流水一般的送去。
    寻常赏赐便罢了,那金头凤,八合簪送了秦王妃,是何意思,再明显不过。不就是属意她为未来的太子妃,乃至一国之母吗?
    枉你还是顺宁伯嫡女,高门贵女,白的被一个贱如草芥的江湖女压得死死的。楚王拂开楚王妃,以后就等着给她三跪九叩吧。
    中宫放着自个人不疼,胳膊肘往外拐,妾身又什么法子?楚王妃跺脚,气焰委顿下来,不若听母妃之意,算了吧。皇后不是告诫少些非分之想,也可保富贵荣华吗?
    富贵荣华算什么,你没有过吗?本王没有过吗?现在不就是富贵荣华吗?楚王呵道,皇后便是当年吓破了胆,一味求安生!
    我们求安生,他萧晏许吗?你想想年前,他死了王妃,疯癫入我府中,一顿狠打。父皇还让我让着他些,简直荒谬至极!
    那殿下也且想缓缓,稍后召来属臣从长计议。楚王妃正安抚着,侍者来报道是霍小侯爷来了。
    闻霍靖,萧昶稍稍定下心来,他这数月在长安城照顾霍侯,本王险些将他忘了。
    快请!
    霍靖入府,当真三言两语便稳了楚王的心。
    一言秦王妃母族与楚王妃不可同日而语。
    二言便是天子和中宫看好,还需民心所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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