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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回富貴不淫貧賤樂

    左卫拔手刀,掌迎拳,砍在拳面。
    两人灵气全锁,纯粹体魄交锋,力击交撞各震退一步,杜管事收回右拳,左拳早在腰间蓄势,猛然转换发力,揍入左卫右侧腹。
    肝胆肾均在此,左卫微微一侧,收缩腹肌,让正腹迎拳,自身原由左下往右上拔刀的手掌,顺势拉起至高空,再反转对准管事的头颅,劈砍而下。
    管事仰头,避开手刀,但这一退,便让左拳也击空,若此时灵气未锁,那么气劲外放之下,早已双双俱伤。
    右拳收,左拳收,两拳均在腰侧,身后倾,管事顺势起右脚,腿如鞭,左脚为支,甩上。
    斜上砍,斜下劈,两刀皆留馀力,身前倾,左卫硬曲起左手,臂如盾,右手为刀,直突。
    管事脚虽重击左臂,但敌刀却已突脸,他借左卫臂力,凌空反转而上,避开刀刺,人呈一线飞转。
    左卫臂盾遭击,刀刺落空,侧开头,看管事在半空轮转,收刀,屈膝,发力再往管事腰间刺去。
    管事在空中无力可借,左卫刺刀袭来,正好翻转卸力,滚上刀背,拳出如风。
    左卫猛抬手臂,管事瞬间拋飞。
    落地。
    「一招。」管事站定,无奈摇头:「若你只有这点斤两,那就直接跟我去见楼主吧。」
    「囉嗦。」
    左卫,左臂,红通滚烫。
    杜管事摘下扁帽,随手一丢,又点足尖,没抬头,不瞥眼,瞬身衝刺。
    竟又快上一分。
    无拳脚根基之夫,勤练不輟,要快上一两分很是容易,但已近叁门之仙,要在原势再快一分,那可就是胜负之距。
    魄力逼人,冲拳势快,劲必猛,手刀不可再接,左卫侧身闪过。
    右拳空,左拳再击,与方才之招别无二致,只是气力、招速均上一层。
    左卫侧身出刀,也与先前雷同,只是手掌终究不是真刀,再快,仍受筋肉肌缩之限,管事左拳侧面遭掌刀削过,错开目标。
    拳掌错离,管事再以左足尖为支,回身转动,飞甩出勾拳。
    既是同招,左卫也知晓应对,以旋转带动的勾拳劲力肯定兇猛,但若再退避,回身带起的转速将成连招,且招招叠加将会再难抵挡,因此,只能接下。
    左卫双掌架起,左刀先砍一分,右刀再砍一分,双刀最终硬生生挡下气势如宏之拳。
    「砰。」
    交击声响,两人近观彼此。
    左卫黝黑清俊,刀眉弯,管事白净圆润,淡眉直。
    「两招了,小子。」
    两人退开数步,管事看了看左卫的左臂、左肘与右肘,皆赤红。
    「你只剩右手了,左卫,认输吧。」管事举臂拭汗:「这天热的,赶紧去聚聚,难道不好?」
    「嘿,小子,贵庚?」
    「免贵,八十二。」杜管事扭扭脖子:「大叔,几岁?」
    『大叔?』左卫心里甚觉荒谬,脱口:「长你十岁。」
    「这样啊??」管事叹口气,瞥眼烈日,低声抱怨碎语,似在埋怨,又似牢骚,最后才点点足尖:「大叔,第叁招来了,看清啦!」
    管事先往右缓跑,以左卫为圆心,绕他一圈,第二圈渐渐提速,至第叁圈已奔速若风,跑线内缩朝中心疾驰,衝劲带动下,却又是??再快一分。
    左卫睁大眼,以为管事又要故技重施,却见他化拳为掌,不是冲拳,而是刀刺!
    「来得好!」
    左卫笑顏大展面狂癲,长发迎风乱舞飞,双膝深蹲气落沉,双掌握拳置腰间。
    刀刺,拳出。
    管事曲臂刺刀看似直突,实则带着圆弧;左卫出拳不快,腰马合一,端是正宗军体拳。
    刀拳交错,一瞬。
    管事右手斜刀因离心而从左卫的右拳上方擦过,刺中右肩,尚不及欢喜,左卫的直拳猛然发劲,力透管事的左胸。
    「咚。」
    管事震退数步方稳,左卫双臂泄劲下垂。
    艷阳当空如火,地似扭曲。
    「嘿??嘿嘿??」
    一人低头,笑意漏嘴,另人跟笑,双双展顏。
    「哈哈哈哈!」
    「你不是练刀的吗?怎么出拳呢?」
    「老弟你不是打拳的吗?怎么也出掌刀呢?」
    「哈哈哈??大哥喝过醉仙酿吗?」
    「没有。」
    「走!小弟请大哥喝上几杯。」
    「怎好让贤弟破费,自是我请。」
    「誒,不妥不妥,我请。」
    「我请!」
    勾肩搭背两小仙,夏末酒楼人鼎沸,你敬一杯我一杯,酣畅痛饮醉不归。
    有人觥筹杯光如饮水,亦有人浅嚐香茗似琼浆。
    虽茶淡而无味,但对饮两人却甘之如飴。
    两人是掛单居士江瀟月,蝉农寺住持无妄。
    瀟月捧碗,眯眼慢饮。蝉声如浪涛不尽,夜星满天数不清。
    「对了。」住持盘腿坐在后院的长椅上:「我们入秋前得进京,去郢城一趟。」
    「喔?」瀟月亦坐长椅,单脚翘起。
    后院有两亩菜园,空地上摆着四、五张长木椅,其中一张放着壶与碗,两人分据一张,面朝菜园,周围还有一两位僧人,在清扫整理。
    「算是例行之事。」住持放下茶碗,解释:「官府秋审后,一些穷兇恶极之徒,应得受刑。好在我佛慈悲,尚书大人让贫僧领着弟子,入狱替那些刑徒诵些经,感化一二。」
    瀟月也放下碗,看着住持的白鬚在空中轻晃:「有用吗?」
    住持微微一笑,露出缺牙:「当然有。」
    瀟月不驳不辩,再问:「可以不去吗?」
    「居士不愿唸诵佛经?」住持歪头。
    瀟月摆手:「我意指,无妄大师,您能不去吗?」
    住持呵呵笑道:「老衲虽老,尚能食饭。」
    「嗯。」瀟月心中叹息,捧碗,观星。
    「放心。」住持亦拿碗,慢饮一口,放下:「那大牢呢,完全没有灵气,就算是妖魔鬼怪,也伤不着人的。」
    夏末夜空红星亮,瀟月抬手在住持面前卜算:「劫煞星东昇,此行我跟着大师,护你周全。」
    「喔?」住持仰首:「敝寺呢??虽说全都是毫无灵根的朽木,但终日打熬筋骨,健体强身,乡邻里的菩萨,也都口耳相传,蝉农武僧可护一方,另周围宵小不敢造次。」
    「有这回事?」瀟月诧异。
    旁边听闻两人间聊的僧人,纷纷捲起灰色袖袍,露出结实的臂膀。
    「呵呵,莫摆显,不过是力气大了点,都是邻里抬爱。」住持对几人笑道:「扫完了便回寺。」
    僧侣们低头应答,放下长袖,羞赧离去。
    「方才提的,可是王尚书?」瀟月提壶倒茶。
    「是。」住持双手合十,唸声佛号,再道:「还有珠仙人。」
    「珠仙人?」
    「是,如果没有他镇守大牢,怕是会有不小动盪。」住持感念道:「但令老衲佩服的是,他贵为金丹大仙,却毫无架子,每年都倒履相迎。」
    「喔?」瀟月挑眉:「金丹大仙?」
    「哎啊,瞧我这记性,跟居士解释一下,这个仙人呢,也是有分境界高低的,你甭管太多,只要知晓,所谓的金丹大仙,可说是最顶层的那一批??」
    「这样啊。」瀟月以碗掩面。
    「唉??你年轻,没看过高高在上的仙人,进京后,可得开开眼界。」
    「听说有个名动天下的楼主?」
    「那是。」住持頷首。
    「大师可曾见过?」
    住持摇头:「那位可是从蝉农建寺以前,就已经存在的活神仙吶??」
    「喔?那比起珠仙人呢?」
    「没得比,没得比。」住持双手晃得残影纷纷:「楼主成名时,珠仙人都还未出世呢!」
    「可你方才说珠仙人士最顶层的一批。」
    「誒!」住持赶忙喝口茶,再道:「楼主再上一层,再上一层。」
    瀟月莞尔。
    茶壶,小庙,流萤。
    老僧,盘腿,观星。
    后院,蝉声,剪影。
    煞星红亮,掛单仙又思晴。
    「该歇了。」
    「是。」
    「要我说,大师可不比那些仙人差。」
    「哈哈哈哈??」
    两人回寺,一人提壶捧碗,一人抱椅横揽。
    「真的。」
    「老衲年少时,跟祖师学了一套金刚拳,打起来也是有模有样,还替小村赶跑了大虫,曾以为双拳无敌??后来啊??被路过的仙人一招放倒,才知道这天,高得很??如今老了,别说金刚拳,马步可都扎不稳囉。」
    「我说的可不是武艺高低。」
    「那是?」
    「您的心境,佛理,与禪悟。」
    住持停下脚步,沉默一会,才缓缓道:「老衲啊??见人人都是佛,看处处有佛理??居士,以为呢?」
    「大师可看过盗匪劫财又劫色?听过妖兽吃人又掳童?」瀟月好奇道:「那些也是佛?」
    「是。」住持迈步。
    「何解?」瀟月随行。
    住持缓缓往前,头也不回的道:「那童就是佛,那受辱之人亦是佛,你??都没看见?」
    瀟月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