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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死别

    客厅彻底安静下来,王士铭打开了一盏黯淡的落地灯,他脸面变得冷酷,像刚要升起的月亮,带着一股寒意。
    他走到酒柜,拿起位于最底部的一支威士忌,这是酒柜中最好的一支酒,自己出生年份酿的。是那支他一早预留好的酒。
    他给自己斟满一杯,拿着酒来到了窗边,今天围绕着公寓的人明显增加了。  也不知道小陈是否已经逃脱。
    他走出阳台,忽视外界的任何人和动静。
    眺望美丽的维港,海上风平浪静,月光在海面铺陈开来,微风滑过他的鬓角,三月的天气,对于阳刚的他来说,很舒适,很美。
    这个阳台承载了太多的美好记忆,他和妻子曾在这里静好相处,激情交合,甜蜜地说说笑笑....王士铭的心头漾起重重复杂的情绪,热爱与孤独,幸福与凄楚,感激与愧疚,遗憾与无悔.....。  都是深深沉淀进灵魂的碎片。他忽然希望世间有轮回,他想带着这些碎片回到她的身边。他轻笑了一声,是自嘲!
    他仰头喝下醇厚的酒,酒香通过喉咙渗入心脾,感觉非常舒爽。
    山坡下渐渐有了动静,王士铭敏锐地捕捉到附近停泊的车辆增加了。他微微翘起嘴角,书房已经清理干净了。日本人将会为一无所获而发狂吧。
    当他看到山坡下的军车爬行而上时,他转身回到客厅。
    从裤袋里拿出了一支小小的液体,据说会很快,据说不会有痛苦。他冷静的将它倒入酒杯中。
    楼下军车传来关门声,紧接着是公寓楼大门被强行打开的声音。
    王士铭仰头,将剩下的大半杯威士忌一饮而尽,掏出一支香烟悠然地吸起来。
    渴!冷!痛!
    炙痛带着迷离恍惚袭来。  他陷入极度的疲倦中,在梦中走上一条似乎没有尽头的路,也许在路的终点,他能有幸再次见到自己此生最爱的人,他的妻子。
    他刚刚换好了衣服,白色的衬衣,血红色的领带。  他当日穿着它和周曼华步入教堂,陪衬着她的大红旗袍。她美得耀眼,像是盛放的牡丹。
    一滴滴鲜血从嘴角滴落,衣服染红了,一点点在胸前晕开,在鲜红的领带旁像凤凰花般朵朵绽放。
    砸门的声响越烈,迷蒙中,一队日本兵手举着枪冲进来。随之而来是令人生厌的野兽味道。
    夜已至,天渐渐凉了,血液渐渐冷却,他的身形依然挺拔,嘴角微扬着,傲然的面对未知的死亡。
    合上的闪亮迷人双眼,再也没有睁开。香烟在亮了最后一下后,彻底的永远熄灭了.....!
    夜风凛凛中,阴云密布,小陈乔装成苦力,在掩护下到达了西贡。  村民们带着他穿行于山路间,终于到达了东江的据点。  东江的队长见到了一直暗中支持他们的地下组织人。
    ‘您好,多谢你们一直以来的帮助和配合。’  一个带着书卷气的本地人伸出手。
    ‘我不是负责人,我是他的助手。’
    伸出的手坚定地握着了小陈,‘需要我们去营救吗?’
    小陈摇头,‘救不了,目标太大了。而且...。’小陈咬牙,腮上的肌肉鼓动,红了眼圈。
    队长轻拍他的肩膀,语气沉重,‘我们都懂。你先去休息,明天我们带你从秘密路线去大后方。’
    小陈点头,有些哽咽地说:‘如果有能力和余力的话,看看有没有可能知道他会被葬在哪里,他的太太和未出生的孩子可能想知道。’
    '我的上司是汇丰的高层~王士铭。'小陈在队长耳边轻轻说道。
    队长愣了一下,目标的确太大,华商会举足轻重的人物,原来是地下工作者的老大,他不禁喟叹:‘这~太可惜了!’
    午夜,小陈用被子盖住自己,终于痛快地大哭了一场...!
    午后的暖阳下,周曼华手执一本书,有一搭无一搭的翻看着。
    上星期,她收到了王士铭的来信,信是从澳门寄出的。那是亚洲唯一中立的地方。有些有先见之明的香港富豪,逃到了那里避祸。
    字~峻丽大气,挺拔脱俗,见字如见人。
    ‘吾妻月儿,我一切安好。  已经加入了中华商会,还在银行工作着。勿念。现在寄信给你很不容易呢,好在澳门还有船通往巴西,才能将信寄出。也不知道要多久,或者你能不能收到。
    月儿,我甚是想念你。你一定要注意休息,多吃有营养的食物。我还等着看我们的宝贝呢,有你的模样,他或是她,一定会是个绝美的宝贝。
    夫~蕴山。’
    寄信的地址是澳门,‘信怎么这么短呀?’  周曼华埋怨着。
    ‘或者是怕被日本人截到吧。’小孔提醒道。
    即使是再短的信,也能让周曼华稍微安下心来。
    晒着下午的暖阳,不一会她感觉眼皮越发的沉重,窝在沙发上昏昏睡去了。
    靠在沙发上,她舒服地依偎在王士铭温暖宽阔的怀抱中,他双手臂环着她,修长均匀的手指拈着一本书看着。下巴轻轻的贴着她的发顶。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带着均匀的韵律像是催眠曲一样,让她安心温暖。  她歪头蹭了蹭他的侧脸,感受他的温暖。他带着淡淡烟草味道的呼吸,如春风拂面,让她感动。
    周曼华在爱人的怀抱中,柔软得像婴儿一样熟睡,舒畅的甜美感流畅全身。
    太阳渐渐向西沉下,客厅的气温降了一些。周曼华抱着自己的肩膀,失去了温暖的来源,有些冷。
    她起身去睡房拿来毯子,回来时看到王士铭一个人落寞地坐在沙发上,穿着那套他们结婚时的衬衣,红色的领带格外的抢眼。‘蕴山,你怎么穿了这套衣服?’
    王士铭没有回答,只是朝她温柔地微笑。
    忽然,上扬的嘴角滴出血来,一滴一滴像是夕阳下的凤凰花般艳红。周曼华心痛不已,慌张地伸手去抹拭掉鲜血,‘蕴山,你这是怎么了?  你不要吓我。’
    王士铭握住她的手,虚弱地说,‘月儿,对不起,我~要离开了。活下去,为了我们的孩子!’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像是再多看她一眼都会不舍得离去。瞬间,抓住她的手开始褪色,他也像青烟般慢慢消散在空气中...!
    ‘不要!’  她大声尖叫。
    伴着惊呼,一只茶几上的玻璃杯滑落地上,玻璃碎四散飞溅,一地狼藉,难以重拾的碎片,美好的生活裂成千百片,永不复原状。
    周曼华从噩梦中惊醒,捂住隐隐作痛的心口,脸色苍白。
    日头还没落尽,微明薄暗,华灯待上,一股莫名的哀伤恐惧在体内冲激,无法抑制的难过占据了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