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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长辈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是始料未及的。
    闻音上前将方泽樾拉到身后,有些焦急的去看陈宗敛:“你还好吗?”
    “没事。”陈宗敛站直了身,将抵在唇边的手拿开,明晰的指骨上是零星几点的猩红血迹。
    闻音心头骤然一沉:“你等我一下,我车里有药。”
    之前因为她脚扭伤,后来便长了个心眼,在车里备了个小型医药箱,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说完她转身拽着还在傻愣的方泽樾抬脚就走。
    这时方泽樾才猛地醒神,赶紧回头冲陈宗敛鞠了个九十度的躬:“对不起陈教授!我不知道是您。”
    这话听得闻音更来气,走得愈发快了。
    方泽樾慌忙跟上她,没了之前那雄赳赳气昂昂的姿态,耸肩耷头的像是被因犯错而被训斥的大狗,乖乖顺顺的缀在闻音身后,嘴里时不时的道着歉。
    闻音冷着脸充耳不闻,脚下生风。
    方泽樾也知自己这下是闯祸了,旁的心思没有,就想方设法的能让闻音消消气,“对不起宝宝,我真的知道错了。”
    “姐姐,你理理我行吗?别不说话…”
    “宝宝,你看我一眼吧,我就是一时脑子糊涂了,我混蛋我傻逼……”
    高高的个子这时伏低做小的赔礼道歉,场面是颇有些滑稽的。
    陈宗敛看着他们渐行渐远,后来不知闻音说了什么,只见方泽樾拉着她的手晃了晃,语气十分诚恳又歉然:“我真的不知道你说的那个长辈就是他,我错了我再也不冲动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唇边的刺痛阵阵传来,陈宗敛绷了绷额角,眉心微微一皱,视线便落在地面。
    私房菜馆老板的品位的确很与众不同,就好比眼下这青石板路,铺垫着大小不一的鹅卵石,上面还画着凌乱而色彩艳俗的涂鸦,涂鸦一个朝左一个朝右,是很清明的分界线,好巧不巧,陈宗敛的鞋尖抵在分界线后方,而前端,是那对越走越远正闹着隔阂的恋人。
    闻音是一个人拿着药过来的,大概是因为跑得急,她的气息还有些喘,“这是可以消肿止痛的软膏,带着点薄荷味的,味道不难闻,效果也挺好的。”
    陈宗敛垂眸接过,手背上的血已经有些干涸,但唇角已然变得青紫。
    闻音心里很是过意不去:“抱歉,我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方泽樾他……”
    “我知道。”陈宗敛声色淡淡,面容平静:“年轻人冲动,年轻气盛,这点小事我不会放在心上。”
    诚然,闻音在听见这话时,是松了一口气的。
    后来两人在停车场分道扬镳。
    上了车。
    陈宗敛静坐了几瞬后,才扭过了后视镜对准自己的脸。
    方泽樾那一拳没收着力,很重,打得他口腔黏膜出血,唇角破裂,现下已然肿了起来,周遭的淤青也格外的明显。
    都多少年没这么狼狈过了,陈宗敛一时竟没想起来。
    因为他性子有些冷感,端的是不近人情的架子,也鲜少跟人发生冲突,成为教书育人的老师后,在陈医生多次耳提面命的提醒下,又多了层温润随和的皮,有时戏做多了自己都信以为真是个好好先生。
    而此时此刻,昏黄灯光投落在镜面中的那张脸是面无表情的,眉骨高挺,瞳仁深黑而显得异常冷漠疏离。
    陈宗敛抚正后视镜,不知怎么忽然就想到方泽樾说的那句话。
    闻音把他当长辈。
    长辈?
    药膏还在陈宗敛的手上,他翻转着瞧了瞧,继而腕骨轻抬,将那盒包装完好无损的药膏随意扔在了储物箱里。
    驱车离开前,他有些漫不经心的想。
    到底是对不住陈医生的谆谆教诲,他那层良善的皮披得很差劲,也藏不住骨子里的尖锐刺人的冷,也难怪闻音那么怕他,敬重他。
    而狐狸这种有灵性的动物是很敏感的,尤其是对危险。
    趋利避害是天性。
    车直接停在了A大校门口,闻音把锁一开,偏头看向窗外,意思很明显。
    这一路上方泽樾忐忑不安,道歉哄人的话都说尽了,说得口干舌燥,也没得来闻音一个好脸。
    他就知道,这次是真的玩脱了。
    车内一时寂静,方泽樾紧紧盯闻音,也没有任何举动。
    他的目光热切,闻音自然能感觉到,片刻后她转回头来,挺心平气和的看向他,“我好像一直都忘了问你一件事。”
    方泽樾浑身紧绷,像是在课堂上被老师拎起来回答复杂的问题而不知所措的笨学生:“什么?”
    闻音直截了当:“你跟你前任是怎么分手的?”
    闻音自认自己在感情这块还算坦荡的,跟方泽樾交往初期,也或多或少都了解过对方的情史,但比起她的坦然直白,方泽樾则显得有些遮遮掩掩,那时闻音只是觉得他不太喜欢聊这些,便也没强求,毕竟谁谈恋爱还要把前任的事掰碎了讲,那不是糟心么。
    但现在闻音隐隐觉察出点什么,便也没再当做无事发生。
    方泽樾呼吸一滞,眨了眨眼,显得有些闪烁其词:“就,吵架什么的……”
    闻音看着他,很耐心:“是她给你留下了不好的阴影吗,我是说背叛你们感情的这种。”
    方泽樾脸一白。
    闻音了然。
    她笑了下,情绪却有些寡淡:“所以你也觉得我会那样对你吗?”
    “不是的!”方泽樾当即否认,看着她的脸,又低头闷闷道:“我就是害怕…但我真的没别的意思,这次是我做的不对,是我太冲动了,你别生我气,好吗?”
    顿了顿,他又有些愤然:“都怪章诚…他忽悠我,事情都没搞清楚,连陈教授都没认出来就往你身上泼脏水,害我闯祸…”
    今晚他的道歉说了很多,事情的来龙去脉也跟闻音解释得清清楚楚。
    闻音没说话,她看着窗外黑沉沉的夜色,一时有些走神。
    是失望吗?
    闻音觉得她有点儿。
    因为方泽樾不信任她。
    然而信任是感情中最不可或缺的东西。
    最后她微叹了口气,说:“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却像是宣判了某种罪行,方泽樾心里一凉,却不敢再继续赖着,他看得出来闻音的心情很不好。
    离开前,他扒着窗沿,目光恳切又真诚的看着闻音:“如果,你消气原谅了我的话,可以给我发消息吗?”
    闻音垂眸看着他的手,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想要过来牵她。
    “嗯。”闻音没躲,让他碰住,然后年轻男人炽热的掌心包裹住了她的手指,很紧很用力。
    方泽樾又很小小声地请求:“可以给我一个道别吻吗?”
    闻音抬眼看他。
    方泽樾也看着她,眼神很亮又紧张期待,“这些天我很想你的。”
    闻音没同意是否,但方泽樾在她的沉默中,凑过来轻轻的贴了贴她的唇角,“真的对不起。”
    他松了手,跟她拉开距离,转身往校园里走。
    一步叁回头,见她车还停在原地,又咧嘴笑着冲她使劲挥了挥手。
    一股闹腾劲儿,还透出些傻气。
    没由来的,闻音心口蓦然一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