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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3节

    掌事大人洗白实录 作者:猫水刀

    第13节

    咚,咚,咚,头皮和发丝黏在一起,头骨碎了,一块块地散在地上,震出碎豆腐般腥臭的脑浆,她还在磕,直到半个脑袋掉下来,剩下一只嘴。

    她再一次向史蒂芬伸出手:“咯咯咯……咯咯……咯……”

    “咯……哥……哥……”

    哥哥。

    史蒂芬蓦地睁大眼睛,浑浊的蓝眼睛里一瞬间涌进了血和泪。

    白光在酆都的手里晃动起来,酆都垂下眼,不含感情地道:“你要时间?”

    白光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小鬼们也围着酆都磕起了头。

    酆都深深地凝了一眼郁律,对那白光道:“求我没用,你们问他。”

    小鬼们一听,全改扑到郁律脚边:“求大人成全,求大人成全。”

    “那个,”郁律有点伤脑筋地抓了下头发,对白光道:“你有什么话,就赶紧说吧。”

    说着朝酆都看了一眼,酆都冲他温和地笑笑,果然松开了手,白光得了自由,立刻朝史蒂芬飞去,史蒂芬的血快要流干了,可他怔怔地看着眼前这团残破的灵魂,胸口还堵着一□□气。

    “伯矩。”

    随着白光一闪,墓室里忽然响起一个陌生而沙哑的声音。

    伯矩?!

    郁律目瞪口呆地看向史蒂芬,早就知道他有古怪,没想到……真相竟是这样的。

    史蒂芬,亦或是伯矩颤抖着冷笑了一声。

    对方要说的话,他不用听也知道了。

    无非是,你为什么要骗我?

    为什么不肯来看我?

    为什么不愿陪我?

    为什么不爱我?

    王上,你要说的话,我已经知道了。

    温暖的光线掠过他的眉毛,眼眶,鼻梁,嘴唇,仿佛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恋恋不舍地抚摸着他的脸,伯矩疲惫的闭上眼睛,忽听那声音道:“伯矩,孤备了你最爱喝的酒。”

    猛地睁开眼睛,伯矩怀疑自己听错了,那声音继续道:“本想待你我死后一起喝的,看来是不能了,你走的时候替孤尝尝看,看……和当年的味道一不一样。”

    郁律听到这里,抬头,果然在前方那间小小的耳室里看见了一张方桌的一角,桌上摆着一只小酒壶,酒壶旁是两只晶莹瓷白的酒盏,成对。

    伯矩的脸渐渐褪了血色。

    仿佛是过了一分钟,又好像是一世纪,他垂下眼睛咬住嘴,忽然发出一声类似动物般的呜咽。

    好像要安慰他似的,魂魄的白光扩散开来,把整间墓室照亮。

    符绣惊讶地动动嘴唇:“回梦术。”

    回梦术,能让人看见前世的回忆,在符绣郁律他们看来只是一团白光,但对于人类的伯矩来说,却是一段爱恨交织的千年残梦。

    眼前的景象一如他多年以来的梦境,无论投胎转世多少次,无论他想的起来想不起来,都会在深夜时来找他,梦里一个男人站在自己面前,高挑的身形外披的是挑金穿玉的华贵蓝袍,凤目隔着九根珠帘,总是柔情万千地看着他。

    是燕侯。

    下一个瞬间,这张脸变成了一个披头散发的年轻女人,女人抬起头,清秀的脸上全是血污,她的魂魄被燕侯的手下们折磨得不成样子,收都收不回来。

    是自愿化成他的模样,替他殉葬的妹妹。

    他一直以为他们夜夜来找他,是因为恨他,一个恨他不肯与之共死,一个恨他不肯前来相救。

    可到头来,他还是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错得离谱。

    ……

    “他死了。”

    符绣垂下眼扫过史蒂芬,一缕绿色的魂魄从他眉心钻出来,映得脸上的泪痕如同两道银线,在半空中飘了一会,魂魄忽然在墓室里抖动起来,好像是在找那团微弱的白光,符绣看不下去,不禁出声提醒道:“他用仅剩的一魄织了刚才的回梦术,已经走了。”

    绿色的魂魄静止在了空中。

    然后,径直朝前方的耳室飘去,在两只紧挨的酒盏上停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史蒂芬的故事结束,接下来解决何清山的历史遗留问题~

    ☆、第48章 39383611

    符绣对着伯矩的魂魄看了好几会儿,回头观察着酆都的脸色:“他那个样子,就算不去管,等下也会有黑白无常来抓他下地狱吧。”

    酆都没说话,知道她是动了女人的慈悲心肠,无所谓,反正他也无心落井下石。

    郁律微微蜷曲了手指,一开始和酆都一块下来的时候,他可没想过最后会是以这样的形式收场。

    深吸了一口气,心里忽然有点沉重,好在旁边站的是顶着上百个脑袋的大鬼,刚才被女尸狠狠咬了几口,它软了颓了,精疲力尽地窝在墙角,一脸懵逼地看着郁律。

    郁律哭笑不得,一眼叼住了其中一张胖脸,往上一戳:“你啊!差点没把你家少爷抽死!”

    胖脸呆呆地看着他。

    郁律哼了一声,回头道:“快来帮个忙。”

    酆都走过来,拧着眉头看着这只又呆又蠢的大鬼,唇角一弯,也噗嗤笑了,郁律看见了他的笑模样,终于松了口气,静静地看他抬起手,沙沙地刷地画出一道金光闪闪的符,照着鬼头一弹,上百个妖魔鬼怪立刻从那只蠢鬼上剥离了出来。

    然后就是惊慌的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郁律眼都被他们晃晕了,拨云见日地找他的两个拖油瓶,他看见了胖丫,可胖丫半昏迷地从鬼群里栽出来,居然一头撞进了离她最近的符绣的怀里。

    符绣下意识地接住了她,百闻不如一见,她还是第一次看见胖丫的样子,之前一直听郁律叫她傻子,可此刻低头一看,她发现对方竟然生了张雪团样的小脸,黑葡萄般的眼睛,一摸一手软肉,分明是个惹人怜爱的模样,禁不住就笑了。而迷迷糊糊的胖丫对着她天人一般的容貌,也是傻呆呆的一怔,然而气力用尽,她很快就又昏了过去。

    “胖丫!”郁律吓了一跳,冲上去才发现她没事,松了口气,随即回头道:“大鱼呢?”

    然后他呆在原地,一道红光从眼前一晃而过,大鱼跌跌撞撞地,栽到了一个人的身上。

    那人是何清山!

    郁律滚了两滴冷汗,想幸好何清山在刚才的枪伤里疼昏过去了,不然还不得把大鱼弄死?跑过去一把将大鱼拽了回来,一双软软的胳膊从他手中接过红发少年。

    回头一看,小熊盯着大鱼,皱着眉毛一脸不耐烦,居然是自己从大哥大里跑出来了。

    郁律忍不住笑出声,正要揶揄他两句,耳边忽然响起一个冰冷的声音。

    “郁律。”

    这声音如平地一声惊雷,一下摧塌了还挂在他嘴边的笑容,以及一把蒙尘了一百年的腐锁。

    一瞬间,他差点以为自己还活着,可四壁荒凉,哪里是他的家?

    狠狠打了个激灵,他眼底黯淡下去,万分平静地转过身,何清山靠在墙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因为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上,一双浸着黑潭般的眼睛深不可测地盯着他。

    “郁律。”他又叫了一遍。

    回梦术,只对人类有效,能让人记起前尘往事的回梦术。

    原来如此,郁律心道。

    身后一股压迫感传来,郁律知道那是谁,他没有回头,却自动地往那边靠了靠,仿佛只是这样就能给他无限的力量。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又拍了拍身上的脏污,把衣角的褶皱理平了,郁律这才缓缓看入何清山的眼睛,面无表情地道:“贺致因,别叫得那么亲,听得我都快要吐了。”

    然后他又扯开一个笑容,嘴唇红的好像沾了血:“死者为大,你再怎么不济,也该称呼我一声杜先生啊。”

    这就是他和贺致因百年后的第一次重逢,以这种方式。

    他以为自己没有恨了,可开口的时候,语调还是不自觉地发了狠。

    何清山一愣。

    他只是想试探一下,并没有真的信。可郁律的这副表情,他不信也不行了。

    扶着墙站起来,他托着一条伤腿,蹭着地板一步步地朝着郁律走,眼睛没有乱看,只盯着郁律胸口的血洞,心里默默地想:是他捅的。

    或者说是贺致因捅的——他只是被动的接收了上辈子的几段回忆,看到什么就是什么,至于当时的心理,他则是像个旁观者一样雾里看花。

    手刚伸出去一半,斜刺了忽然伸过来一只大手扣住了他的腕子,带着山呼海啸的气势将他狠狠往墙上一推,何清山捂住胸口猛地低头,硬被他推出了一口黑血。

    “别碰他。”

    酆都沙哑道,郁律攥着拳头,感觉他的声音很飘,仿佛绷在一根弦上,介于理智和毁灭之间,但他还不能让酆都杀了何清山,他还有话要问,起码现在还不能杀。

    “何清山。”他重新走上前。

    何清山忽然抬头:“疼吗?”

    “什么?”

    “你这里,疼吗?”何清山指了指自己的左胸,把话说得很慢,血迹沾在嘴角,刚才酆都那一下看着没什么,实际险些要了他的命。

    郁律终于明白他在说什么,差点笑出声音:“你心疼啦?”

    然后他笑眯眯地蹲在何清山面前,低头抬眼审视着对方的虚弱面容,紧紧抿了嘴,随即,响亮地呸了一声:“真他妈假!”

    随即像失控了似的咆哮起来:“你杀了我全家,杀了我,你主动接近我,哄得我把一颗心都端给你,到头来却是说杀就杀,好,算老子倒霉看错了眼,可你现在又是个什么意思?杀都杀了,现在假惺惺地又装起好人了?还问我疼不疼?哈哈哈,你杀人那会儿怎么不问?”

    酆都垂在腿边的手掌虚虚一张,昂起头,勉强自己不去看郁律颤栗的脑袋和肩膀,心里疼得像挨了刀子——本没有什么这一世上一世的,就是因为自己的一时疏忽,让他平白受了这一劫。

    何清山依然是不说话,只是抬起下巴,对上郁律的眼睛,从眼睛看到鼻子,再到嘴。

    全是贺致因爱过的。

    他冷淡的表情彻底惹怒了郁律,一把攥住他后脑的头发,逼迫他仰头直视着自己,吼道:“你说!我杜郁律是哪点对不起你?恨得你杀了我还不解恨,还要烧我全家?!”

    何清山看进了他墨绿色的眼睛里,终于开了口:“不是你。”

    郁律瞪着他:“什么不是我?”

    “不是你对不起他。”伤腿上抽丝的疼痛让何清山轻轻皱眉,他始终是无法将贺致因和自己当成是同一人,他不说“我”,只说“他”。

    郁律还是不明所以,何清山破天荒地哧了一声,一贯抿成直线的嘴微微向上弯了,他显出了罕见的疲惫相,甚至有点讽刺:“是你的父亲。”

    郁律心口一凉,攥着他的手下了狠劲:“你说什么!别拐弯抹角的!”

    何清山笑过刚才那一下之后,面孔恢复了冷淡寡白,他深深看了郁律一眼:“你的父亲害死了他一家,他以怨报怨,还你一家的性命,并不过分。”

    “不可能!”耳边响起炸雷般的一声喊,箍在脑后的手猛地松了,郁律的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狠,脚下却是仓皇地往后退了一步,这一步让他以为自己踩在了棉花上,直到撞上了一堵墙,两只巴掌落在肩头紧紧一握,他才发现那不是墙,是酆都。

    酆都低下头,和他不一样,他眼里一点惊讶的神色都没有。

    郁律心脏一沉,他早知道了?

    指甲在掌心里掐了一下,郁律强迫自己恢复镇定,就着酆都的力道站直了,道:“你说我父亲害死了你一家?证据呢?”

    “他亲眼看到的,还要证据吗?”

    “我不信。”郁律咬着牙说,声音终于沉稳不起来了。

    他是知道他父亲的,一路平步青云,做过商会主席,手里走过几十万几百万美钞的买卖,就因为一路顺风顺水,没受过大挫折,所以一直都是个好相处的温和性子。贺致因家里是什么出身?和他有云泥之别,他父亲犯不着跟这种家庭过不去。

    想到这里的时候,他心中其实毫无底气,他母亲死的早,正经太太一死,家里的几房花枝招展的姨太太就作起了妖,郁律可以说是被老妈子和几个同胞的姐姐拉扯大的,姐姐们和他都没经历过什么母爱,中学的时候就知道偷偷往跳舞厅俱乐部里跑,有时候也捎带着他。

    老早就见识过世间繁华的小少爷,哪儿还有什么功夫见证那位看似温和的父亲的人品?

    何清山的声音冷冷地响在耳边,他从没说过这么多话,却是脸孔平静,像是在叙述别人的事,不带任何感情:

    “他父亲曾是你父亲手下的伙计,商会里不太平,伙计是专门在外替主子做枪的,偶尔还要挨两个枪子,过的是刀尖舔血的日子,他父亲那会儿刚有了他,不愿意在外抛头露面,更不愿被抓住把柄连累妻儿,于是就告诉你父亲,说他不想干了,当时你父亲一句话没有说,把他送出了门,当时他还以为自由了,结果在踏进家门的一刻,被人一枪打爆了头。”

    “他的母亲听到枪声,抱着他从后门逃了出去,把他托给庙里的住持,自己回到离家最近的护城河,投河自尽了,那些追着她的手下发现她的尸体,以为完成任务,可没想到,留下了他。”

    郁律的心持续不断地往下沉,几乎是沉到了谷底,可何清山的话没有完:“平头老百姓的命,在那个年代并不值钱,死了就死了,尤其是在那些大富大贵的人眼里,可对于那些老百姓的家人来说,却是一场浩劫,天崩地裂也不过如此。”

    沉默,在滞闷的墓室里凝固了。

    郁律抬起头,忽然呵了一下。

    墨绿的瞳孔在乱发间朝何清山一闪:“所以就让我也尝一尝天崩地裂的滋味吗?”

    “也许。”

    郁律猛地一弯腰:“哈哈哈哈哈。”

    何清山立时怔住,或者说,被那种不遗余力的笑法震住了,郁律拍了拍手掌,边笑边对他道:“那他成功了,血债血偿,干得漂亮!”

    何清山的目光绞着他,越看他一分,那些死在贺致因身上,没能延续给他的感情就越慢慢地有了复苏的势头。也许贺致因真的爱他,也许没有,谁知道呢,人都已经死了。

    他不认为贺致因有做错,所以此刻迎着郁律的笑容,只当那是对方表达惭愧的一种方式。他假?他问仇人的儿子伤口疼不疼,难道不是一种慈悲吗?

    “你……”

    刚发出一个音节,郁律已经转了身。

    他对他一眼不看,拉上符绣,拉上他那三个小拖油瓶,最后走到酆都面前,轻声说:“走吧。”

    酆都没有动,看不出是什么情绪地道:“不杀他了?”

    郁律忽然觉得很荒唐,摇了摇头:“算了。”

    酆都轻笑,狭长的眼睛红光晃动,忽然一把噙住他的手:“可我不想就这么算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要洗白何清山,何清山的故事是最开始就想好的,而且并没有觉得他做得对。

    ☆、第49章 39383611

    “酆都?”

    郁律顺着他的力道重新来到何清山面前,正是一头雾水,却见酆都居高临下地对着何清山看了片刻,说道:“何清山,你是不是认为自己一点错都没有?”

    何清山眉头蹙了起来。

    酆都一脚踹在墙上,微微俯下身,声音低得像耳语:“你错了,大错特错。”

    何清山感觉自己的心肺随着那一声陡然震了一下,酆都盯着他一点点缩紧的瞳孔,却是笑了:“可我不会告诉你哪儿错了,我可没那么大方,你要是后悔了可就不好了,所以,你自己慢慢想吧。”

    “在地狱里。”

    说着抬手朝头顶弹出一股巨力,本就在刚才的轰炸里摇摇欲坠的石顶颓然断裂,尽数朝何清山砸去,郁律趁乱钻回小司机的身体,在逃出墓穴之前回头看了一眼,没看见何清山,只看见一堆碎石下蜷曲的两条腿。

    他看不见何清山,然而何清山却是透过石板的缝隙深深地凝视着他。

    错了?

    怎么可能。

    何清山一阵头痛,贺致因的记忆涌进大脑,每一个画面里,郁律都是笑微微的,很柔情地看向他,好像说了什么,听不清,但他知道那是好话。

    他还是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此时此刻却能确定,他好像是弄丢了什么。

    起码这个在尘烟中回头看他的郁律,脸上是没有笑的。

    郁律跟着酆都迈开腿向外走,符绣抱着胖丫,小熊背着大鱼,一路经过无数冷硬的尸体,谁也没说话。郁律感觉酆都握着自己的手很紧,并且想起了刚才他和何清山说话时的样子,纠缠在一起的浓眉压着眼睛,看一眼都觉得惊和痛。

    真奇怪,明明自己才是当事人,他居然会比他看着还要受伤。

    真是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地,让人心疼。

    然而一想到自己过去一百年白白恨了一场,他心里一阵荒唐,仿佛白白浪费了光阴。已经说不上是谁对谁错了,只是这个结局让他哭笑不得,好像筹备了许久的好戏才刚刚开演,就散场了。

    郁律在黑暗中摇了摇头,一个大步迈出去,忽然被地上的什么绊了一下,还没等他看清那是人还是东西,脚腕突然被一只冰凉的手攥住了。

    郁律吓了一跳,条件反射想要甩开那只手,忽的看清了那人的面貌。

    “老陈?”

    老陈躺在乱石之间,胸口是已经干掉了的即将枯竭的血,他眼前一片漆黑,刚才只是凭感觉觉得有人接近,没想到这伸手一握之下,居然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心里瞬间就活了:“小……小兄弟?是你吗?”

    郁律蹲下身,想要拉他:“是我,你个老小子够命大的啊,你能不能动?我带你出去!”

    老陈虚虚将手一抬,制止了他的动作:“不用了,就算……出去,我……也活不过五分钟,还……不如,在这里安安静静地死。”

    郁律不说话了,作为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他对生死已然看得很淡,抬了抬脚想从老陈的手里抽出来,但老陈仍然死死地攥着他,有点焦急道:“小兄弟,先……先别走,你看……咱们怎么说,也算是……有点缘分,我有一件事求你,你能不能答……应?”

    郁律看了酆都一眼,低头道:“好,你说。”

    老陈笑了一下,这一笑让他哇地呕出一口血,于是他就带着满口的铁锈味张口,眼睛在黑暗中蒙上了一层水汽:“你……能不能去市人民医院,把……把这个给我女儿,总说要给她买玩具,但我……总是太忙,你帮……我给她。”

    掌心里多了一个冷硬的触感,郁律抚摸着上面的花纹,依稀摸出了那是一个青铜制的小铃铛,脑中忽的一闪,他想起了什么。

    “老陈,你女儿叫什么名字?”

    老陈很温柔地轻声回道:“陈芸,耳刀陈,草字芸。”

    “……小芸?”

    “对,小名就是小芸。”

    仿佛喉咙被什么干干的东西骚刮了一下,郁律忽然有点发不出声音,五指在那铃铛上攥了攥,他道:“知道了,放心吧。”

    得了这句答复,老陈趴在地上,发出哧哧的笑声,笑声越来越弱,弱到听不见,而抓着郁律脚腕的手也越来越松,等彻底松开的时候,郁律久违的听到了大哥大的声音。

    【恭喜阁下,支线任务“小芸的烦恼”已成功完成,阴德奖励1500,同时附送“鬼界周游券”一张,请再接再厉哦!】

    郁律想起来了。

    在那个喧哗的百鬼夜游集市上,那个羞怯地抓住他衣角,要冰沙吃的小女孩。

    ……

    “你有什么烦恼吗?”

    “我?我没什么烦恼呀!”

    “什么都行,比如谁欺负你了啊,或者你想吃什么喝什么一直吃不到啊……”

    “……那,爸爸不陪我玩算吗?”

    “不陪你玩?”

    “对,因为妈妈很早就不在了,只有爸爸陪我,可最近连他也不跟我说话了,看到我也像是没看到一样,都不带我出去玩了……”

    ……

    原来如此,这回终于有人陪她,所以烦恼便消失了吗?

    郁律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对大哥大回道:“你的声音真是太难听了。”

    【……电子音而已,阁下才发现吗?】

    “嗯,才发现。”

    【阁下反射弧真长。】

    “嗯。”

    ……

    等郁律他们开着小司机的出租离开,一辆豪华跑车风驰电掣地开到了玟山脚下。

    车门大敞,跳下了一个肩宽腿长的俊美男人,男人皮肤有点黑,高鼻梁上驾了副茶色墨镜。大步流星地走到副驾驶的位置,他打开车门,非常绅士地朝里面的人伸了伸胳膊:“少主阁下,请。”

    随着“哼”的一声,一只莹白的小手毫不客气搭上他的胳膊,妖界少主——丕婴那张娇美如海棠花儿似的容貌立刻见了光,撅了噘嘴,她对男人道:“欧阳,你开车的技术也太烂了。”

    欧阳麦克抬抬眉毛:“在下开的再烂,也比轿子好一点吧?”

    想起自己那一队牛头怪抬轿子的水平,丕婴一阵头痛,撑开黑色阳伞,她提着自己的哥特风伞裙一马当先地朝树林里走去,一边走一边道:“不要油嘴滑舌了,说一万句,也不如给我抓个鬼来得实在!”

    欧阳麦克紧随其后,“少主阁下的目标,不是那最大的鬼吗?”

    丕婴哼了一声,抬手在面前挥了挥,好像在打一只不存在的苍蝇:“目标?他也算目标?我是让你把他收拾了,不要总待在那里妨碍我,混蛋父王,他自己不愿娶上一任的鬼帝,上上任鬼帝又看不上我们上上任的妖王,最后居然把这臭皮球踢到我这里来了,还说什么‘妖鬼两界之间的和平,就看吾女啦’,我呸!”

    欧阳麦克垂眸看着少女大挥其拳,睫毛抖了两下,代替嘲笑,再开口时态度依然十分谦恭:“放心吧,少主阁下,有我在,那种事情不会发生的。”

    “你知道就好。”丕婴高傲地一抬下巴,走到半道忽然抽了抽鼻子,紫色的眼珠子绞了丝狠劲:“这味道是……!”

    她突然提着裙子小跑了起来。

    欧阳麦克啼笑皆非地加快了脚步,而丕婴身上跟安了个雷达似的,不用他指路,一路翕动着鼻翼朝着燕侯墓的方向跑。

    丕婴在越来越浓重的味道里冷笑起来:“没有错,她肯定来过——”

    话没说完,她面对着前方突然清晰了的景色,呆住了。

    欧阳麦克不明所以,插兜绕过丕婴的小黑伞,眼前豁然开朗,他脚步一顿,也愣住了。

    整个墓,居然塌了。

    几千年不见光的墓穴,此时此刻一大半竟都暴露在了晨光里,黄土和粉碎的石砖之间躺着十几具尸体,死状凄惨,欧阳麦克面无表情地走上前,一把扯下了墨镜。

    随即,脸上忽然露出了兴奋的表情:“居然连燕侯都摆不平啊。”

    他哈哈笑了起来:“传说中吃人的墓穴,也不过如此嘛。”

    “真是……白费了我那么大功夫找那个德国人。”

    丕婴架着伞站在一块最高的石头上,居高临下地睨着他:“怎么,感觉到自己的无能,惭愧了?”

    “不。”

    欧阳麦克笑着直视了她,深邃的大眼瞬间点满了星辰,“我很开心,再没有比这更兴奋的了!”

    丕婴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打了个冷战,一瞬间觉得欧阳麦克似乎并不是个好惹的角色,一瞬间又觉得他纯粹是个疯子,而欧阳麦克忽的低下头,向她弯腰鞠了一躬的姿势,更让她慢慢偏向了后者。

    “少主阁下,下次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丕婴打了个哈欠,隔着层水雾看着满脸笑容的欧阳麦克:“老不死的,反正你有的是时间耗,这次不行下次,反正你总有理由就是了。”

    欧阳麦克笑着摸了摸自己光滑的脸皮,没点头也没摇头,两人正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乱石间突然穿来一声轻微的石头咕噜滚动的声音,欧阳麦克身子都转过去了,听到这个声音又转了回来:“哦呀?”

    又一块石头滚了下来,碎石间,探出了一只沾满血的手。

    欧阳麦克这回可真是意外了,翘起一边嘴角,他心情大好了似的,踩着一路尘沙碎石向着那只血手走。

    然而等走到那手跟前了,他却也不伸手去拉,只是双手插兜,在渐明的天光里慢慢弯下了腰。

    歪了歪头,他笑嘻嘻地对着那只手说:“老何?”

    手又动了一下,接着探出了半边鲜血淋漓的肩膀,欧阳麦克像欣赏一幅画似的,看着何清山的头,另半边肩膀,腰,大腿,小腿,最后是脚一一探出来,惊讶道:“老何,你还没死哪?”

    何清山,几乎变成了一个血人,他还有点站不稳,但周围没有人扶他,他也没打算从别人那里寻求帮助,气息不稳地站直了,他抬手摸了把脸,露出了半边苍白的脸孔,眼睛还是那么黑,只不过这回没那么亮了,仿佛是无欲无求。

    欧阳麦克看到这里,终于蹦跳着上前,一把勾住何清山的肩膀:“老何,命真硬,不愧是我的好搭档,啊哈哈,哈哈哈!”

    何清山随着他那力道踉跄了一下,什么都没说,欧阳麦克瞧了眼他低垂的眉目和紧抿的嘴唇,噗嗤笑出声:“好啦,别装死了,你怎么走的这么慢,我订了紫金山的雅间,咱们去大吃一顿!”

    丕婴踩着高跟鞋深一脚浅一脚地走,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这对奇葩的搭档:“他伤成那样,能走就不错了。”

    “可我饿了啊。”欧阳麦克说着就打了个饿嗝,又扯着何清山走了两步,脑中忽然灵光一闪:“哎?不如我背你好不好啊?”

    何清山动了动嘴唇,刚想说“不用”,欧阳麦克忽然弯腰大笑起来:“开玩笑!瞧你那认真劲,让我背,想得倒美!”

    何清山闭上眼睛。

    欧阳麦克几乎是推着他往前走,走着走着忽然回头:“你们闻没闻到一股酒味?”

    何清山不回答,丕婴翻了个白眼,欧阳麦克也不在乎,自说自话地返回墓地,摸摸索索一阵,果然让他摸出了酒壶和一只酒盏,倒了半杯尝了一口,“呸”的全吐了出来:“什么破酒?!怎么一股怪味道?”

    随手将那酒壶摔在地上,他抹了抹嘴,又在那酒盏上碾了一脚,丕婴见状,哼道:“墓里的酒你也敢喝,你是狗吗?”

    “我馋嘛。”欧阳麦克笑眯眯地,不跟她一般见识。

    “哼。”

    作者有话要说:  。。。。。。燕侯的酒啊qaq

    ☆、第50章 39383611

    欧阳麦克又重回到何清山身边,勾肩搭背地唠叨起来:“我说,光头一死,你就算是白替他们倒了一场斗,早知道当初也让你盯着点他了,起码把钱拿到手再死也不迟啊,老何,这可是你的错,你瞧瞧你,从一开始到现在,没干好一件事,心累啊,咱们打个商量,我不养你了,你养我吧!”

    丕婴翻了个白眼,脏活累活都是何清山干了,他还好意思提谁养谁。

    “哎,为了咱俩的好生活,看来我又不得不上电视露露脸啦。”

    “这回的脸这么漂亮,说实话,我可真不愿意让那些无知老百姓观赏。”

    “走走走,正好跟我说说斗里的趣闻,看你这样,是又遇见了那个小帅哥了吧?”

    何清山的血滴在了他脚边的土里,他大笑着讲话,一脚将那带着血的土踩了个坑。

    然后他忽然就走不了了,臂弯处多了一点湿凉,低头一看,是何清山的血手按住了他,眸色缓缓加深,他莫测地抬起头:“老何,什么意思?”

    何清山看着他,声音沙哑:“你早知道他会来找我?”

    欧阳麦克噗的大笑:“这还用猜吗?你拿着他的小宠物,他不来找你也要来找你啊!”

    何清山不动声色,继续道:“那一妖一鬼,也是你让我抓的。”

    欧阳麦克笑眯眯地听:“嗯?那又怎么样?”

    “收妖符,也是你给我的。”

    欧阳麦克不耐烦了,挥了挥手:“老何,咱们这么多年的情分,还分什么你我?你的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咱俩情比金坚,乃是一对恩恩爱爱的亲兄亲弟呀。”

    “欧阳麦克,你别阴阳怪调的,说得我反胃。”丕婴听不下去了,“还有他,”她指着何清山,“你给我想想办法,这么臭烘烘的,我可不要和他同坐一辆车。”

    “那你就坐车顶上吧。”欧阳麦克眯了眯眼睛。

    “什么?”丕婴怀疑自己听错了。

    欧阳麦克睁大眼睛看她,谦恭道:“少主阁下,我是说,让您忍耐一下下。”

    “可你刚才——”

    “嗯?刚才什么?”

    “……算了!一会儿你把窗户全打开,这么个臭烘烘的东西,跟他在一起坐久了会把我昨天的午饭熏出来!”

    欧阳麦克笑眯眯地为她打开车门:“遵命。”

    在欧阳麦克等人驱车前往了紫金山大饭店,郁律一行人的车也停在了机场航站楼。

    酆都又往一路受苦受难的小司机兜里塞了二百块钱,就把他丢在了车里睡觉。

    飞机平稳的从青岛飞回帝都,几人一下飞机,就直奔市人民医院。

    符绣给小熊施了障眼法,郁律把昏睡状态的胖丫和大鱼收进大哥大,跟着酆都一路往上飘,用了大哥大的搜索功能,他们很快找到了小芸所在的病房。

    一进门就看见了病床上的昏迷的小丫头,果然就是之前在集市上遇见的小芸,老陈没说错,陈芸的确是在一次车祸中变成了植物人,床头的监护仪上平缓地牵出一条长长的直线,只是偶尔才略微波动一下,郁律看不懂这串直线代表的意义,可他凭直觉感到小芸的病情不太乐观。

    郁律想她上次灵魂出窍,大概也是在这里躺的无聊,才跑到鬼市去看看热闹的吧。

    病床上的小芸脸色苍白,嘴唇是发焦的紫色,和当初在鬼市,那种古灵精怪地朝他要冰沙吃的小女孩判若两人。

    小熊趴在床边,虽然说这个小芸之前吃光了他心心念念的冰沙,可此刻也不是纠结那些的时候了,手指绞了绞床单,他闷闷说:“她是不是快死了?”

    郁律没说话,酆都走上去对着小芸的眉宇观察了片刻:“还有一口气。”

    只剩下一口气,连灵魂出窍的气力都没有了。

    兜里的铃铛凉凉的,郁律挨着大床坐下来,探头对小芸看了会儿,道:“小孩,还记得我是谁吗?”

    符绣和小熊一起抬头,默默地朝郁律投了个注目礼,都知道他对小孩不感冒,没想到对这个沉睡的小姑娘说话的时候,居然会这么温柔。

    “我是上次给你吃冰的哥哥,说好要来看你的,之前跟你提到的胖姐姐也来了,可惜她跟你一样,也生了场病,现在正睡得香,这么一说你俩倒是很像,都是吃饱了万事不愁的个性,哦不对,你这个小丫头还比她多了一样愁。”

    郁律说到这里,摩挲着被子拉出小芸的小手,把那略微僵硬的小指头掰开,放进了一枚被他捂得几乎温热的铃铛:“我看见你爸了,托我把这个给你,你喜不喜欢?我是觉得它挺丑的,小姑娘都喜欢洋娃娃,送个生锈的破铃铛是什么意思?”

    小熊忍不住插嘴:“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郁律没理他,继续道:“别担心,他好着呢,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没准下辈子你俩见了,还是父女,到时候你要调皮捣蛋一点,让他多哄你,谁让他这辈子忙昏了头,不理你呢。”

    说到这里他又笑了一下:“不对,你后来灵魂出窍,他看不见,想理也理不成了。”

    郁律那一上午絮絮叨叨地在小芸旁边说了很多话,几乎让小熊以为他受了什么刺激,可又看他脸色平静,眼帘低垂,怎么看着也不像是受了刺激的模样。倒是酆都见怪不怪,所有人都在看小芸的时候,他只看着郁律,眼里浮起一片痛惜之色。

    他知道郁律其实心里很茫然,搁了一百年的仇恨,突然变成一场误会,换成谁都会接受不了。

    “好了,我走了。”郁律拍了拍小芸的手背,玩笑似的道:“其实做鬼也没什么不好,自由自在。”

    忽然感到一道视线落在他脸上,郁律抬头,酆都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唇边有道很浅的笑容:“你是在教坏小孩子吗?”

    郁律也不知道怎么的,只要看见他就会高兴,扑哧笑道:“有吗。”

    “小疑心病,还会耍赖了。”酆都胳膊一抬,又恢复了往日嬉皮笑脸的本色,勾住郁律的脖子道:“饿了,你饿不饿?”

    郁律还没张口,就已经被酆都不容抵抗地带出了房门:“不饿也得吃。”

    小熊一听要吃饭,炮弹一样冲了出去:“吃吃吃,去哪儿吃?”

    酆都横了他一眼:“我没问你这个貂崽子。”

    小熊嘿嘿一笑,谄媚的恨不得从尾椎骨生出一条大尾巴摇晃一番:“鬼帝大人,别这么吝啬嘛,咱们都累了一天了,怎么着也得吃点儿好的啊!”

    酆都搂着郁律大步流星往外走,只当耳边飞了只嗡嗡叫的苍蝇,他们一走,小芸的病房瞬间安静下来,一阵微风从半敞的窗户送进来,纱帘翻飞,让阳光有了可乘之机,洒金似的落在了小芸的大床上,也照亮了她脸上浮起的一抹很淡很甜的笑容。

    酆都挥金如土,带郁律去海鲜酒楼吃了大龙虾和肉螃蟹。

    有大餐,郁律当然不会忘了胖丫和大鱼。

    刚才在古墓底下没注意看,现在他面对着目光呆滞的两人,看两眼没有什么,看久了忽然觉得哪里怪怪的——按理说哪怕是受了惊吓,这会儿也应该清醒了,可看两人的眼睛,还是迷迷蒙蒙的,好像还活在梦中似的。

    “胖丫,看我。”他拿手在胖丫眼前晃了晃,胖丫眼皮眨了一下,能感觉到他的手在动,但不看人。

    符绣拿着筷子挑蟹黄,时不时飞眼过来看看胖丫,好像有心灵感应一般,只要她一看过去,胖丫立刻抬起头,不光抬头,还牵起嘴角,很甜美的一笑。符绣看她怪可怜的,喂过去一筷子蟹黄,胖丫乖乖张开嘴,啊呜地吞了下去。

    郁律登时就不高兴了,茶杯在桌上磕了磕:“你这个小傻子,不认我了?”

    胖丫聚精会神地嚼着蟹黄,嚼完了又冲符绣张开嘴:“啊——”

    符绣扑哧一笑,往她碗里添了一大块龙虾肉:“吃吧。”

    胖丫盯着那龙虾肉看了一会儿,乖乖点头,捧起来啃得很欢。

    郁律看到这里,终于忍不住了,对酆都道:“怎么回事,胖丫怎么好像不记得我了一样?”

    酆都对上他瞪得圆溜溜的眼睛,看出了他的慌,正思索着应该怎么跟他说,忽然小熊那边又出了乱子,吱哇大叫道:“臭鱼!貂爷我好心给你夹螃蟹吃,你居然敢戳我?”

    说着还告状似的朝郁律伸出手,玉藕一般的小胳膊上果然红了一块,郁律本来就因为胖丫的事头疼,见那边又快打起来了,揉了揉太阳穴道:“大鱼,不许欺负小熊。”

    没想到大鱼冷漠地看了他一眼:“你是谁?”

    郁律的嘴瞬间张大了。

    他问他是谁?

    这是他家大鱼?那个一身水淋淋,每天都要找他撒娇的大鱼?

    连小熊都像被雷劈了似的,不可置信道:“心机鱼,你这又是什么招数,原来的招数不用了?改成欲擒故纵了?”

    大鱼红色的眼珠锐利地闪了一下:“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这是什么态度?我们好心把你救出来,你知道他有多急吗?”小熊指了指郁律,没有说出自己比郁律还急的事实,毕竟,说了也不会有人信的。

    他记得大鱼被何清山被收走的最后一个晚上,他们还有一场架没打完,他到现在还记得,并且特别想告诉对方,自己身上的符咒已经被解了一道,比以前厉害多了,不信,他们可以试试看。

    大鱼冷淡地望着他,面对小熊深蓝的眼瞳,翕动的嘴唇,他怔愣了一瞬,仿佛是被对方的情绪感染了似的,心里也有了一丝怪异的感觉,可这感觉转瞬即逝,一刹那的功夫,他的眼里重新布满了冰霜。

    “符绣。”酆都放下筷子。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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