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节
如果你追到我 作者:猫原
第4节
“哦。”
谭周在医院休息了一会儿就要回去，他要上班。
齐丞琉不放心地看了他好几眼，欲言又止的，怕越界会导致谭周离他更远了，但又不能不说，于是斟酌一番后，拐着弯儿劝他不要去上班：“你午饭还没吃，先吃饭吧？”
谭周盯着车窗外，嘴唇一动，说：“好。”
齐丞琉对烹饪没啥天赋，又把这门子学问想得太简单，愉快毫无压力地上手，打算给谭周熬锅清淡的小米粥，外加炖个排骨汤，简单又营养。
可水放少了，小米粥熬成了饭，排骨放多了盐，又没掌握火候，总之……白白浪费了时间和食材。
齐丞琉苦恼地挠了挠头，信心全无，挫败极了。他回头看了眼在床上躺着的谭周，迟疑一会儿，问，“你会做饭吗？”
没等谭周回答，他又自问自答地喃喃：“算了，你休息好了……点外卖吧。”
齐丞琉问谭周：“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谭周看了眼桌上的闹钟，下床去盛饭，说：“我吃这个就好了。”
“哎，很难吃啊！”齐丞琉制止他，抢过他的碗。
谭周低垂着眼眸，掩盖住眼神深处的反感，“再等就要下班了。”
谭周只吃了一点儿排骨，其他都在吃白米饭，没吃几口就放下碗匆匆赶去上班。
齐丞琉盯着桌子上的空碗，许久才长叹一口气。
他上班倒随意极了，一旦有啥事，不去就不去了，不请假直接旷班，也不怕被骂。
齐丞琉出厂去买了许多食材，他倒是和煮菜耗上了。
忙活了几小时，到了吃晚饭的时间，齐丞琉叹了一声，起身去订外卖。
谭周吃了饭回到宿舍，就看到乱七八糟的一堆，锅碗都没洗，就那样放在那儿，锅里还有烧糊了的牛肉。
谭周走了过去，把牛肉盛出来倒掉。
齐丞琉正闭目养神，听见动静睁开眼睛就看到谭周的背影，想都没想，条件反射地叫住他，“去哪啊？”
谭周头也不回地说：“洗锅。”
齐丞琉看向那边的电磁炉，锅被谭周拿走了。
齐丞琉的心情说不清楚，就是抑制不住地嘴角上扬，想笑又不知道是因为啥想笑。
谭周洗好锅回来，看着新买的厨柜里的食材，问了一句：“你吃了么？”
他这话更像是说给自己听，齐丞琉没听清楚，“啊？”
“你吃饭了吗？”谭周重复了一遍，依然没回头看他。
“没、没呢！”齐丞琉内心的狂喜如海浪一样咻地打过来，他坐正身躯，顿了一秒，又迅速下床，三步两步地，就到了谭周身后，离他两尺的距离，又添了一句，“没吃饭呢。”
“哦。”
哦？
齐丞琉懵了，狂喜的海浪退回去了，这是自个儿想多了？
谭周微微弯下腰，去拿食材，认真地看了一会儿，挑了西红柿和鸡蛋还有土豆。他拿着土豆回头看了齐丞琉一眼，又别开视线，问：“会削土豆皮吗？”
海浪一波又一波地打过来，打得齐丞琉快找不着北了，他大声应了一下：“会！”不会也要说会！
谭周有点被他吓到，然后把土豆放在摆放电磁炉的桌子上，“你剥吧。”
齐丞琉兴高采烈地拿起土豆，找了菜刀就要一刀一刀地削土豆。
谭周拿了两个西红柿，放在洗菜盆里，刚转身就被齐丞琉这动静给吓一跳，他忙叫住他，“你别……这里有小刀。”
谭周拿来自己的小刀，又放在桌子旁，然后开始打鸡蛋，淘米煮饭。
等齐丞琉好不容易削好土豆，把削得惨不忍睹的土豆递给谭周。谭周看了土豆几秒，有点无语，但也没说什么，把土豆也放进洗菜盆，一起拿去水池里洗干净。
这两个菜很简单，不一会儿就炒好了，没花谭周多久时间。
齐丞琉小心地把菜端到桌子上，极为虔诚地看着这两个谭周第一次亲手给他做的菜——西红柿炒鸡蛋、酸辣土豆丝。他叫住要早去上班的谭周，语气轻快，“你要不要再吃一点？”
谭周说：“不用了。”
出门就碰见了提着几个饭盒的陌生人，那人看到谭周是从这屋出来的，于是笑着把外卖盒交给谭周，“是齐先生吗？您的外卖！”
谭周看了眼手上沉沉的外卖盒，有点不知所措。
齐丞琉听到这声音就暗道坏了，赶紧出来把钱塞给外卖小哥，颇为急切地说，“不用找了，谢了走吧走吧！”
谭周回过神，一声不吭地把外卖递给齐丞琉，然后说：“我去上班了。”
“谭周！”齐丞琉慌张叫住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懊恼地扶了扶额，“我不知道你会给我……做饭，外卖是你没回来之前订的。”
谭周顿了顿，没回头，目光落在远方某处，“哦，没事挺好的。”
齐丞琉摸不准谭周的心思，这顿原本开开心心的晚饭因为外卖的到来变得食之无味。
他赶去上晚班，被包装部组长骂了几句，齐丞琉心不在焉地听着，然后没等做多久，忍不住去楼上看谭周。
在门口做事的大婶早就眼熟齐丞琉了，“小伙子你又来啦？”
“是啊。”齐丞琉眼睛一直盯着谭周的方向，然后又幽幽地啧了一声。
大妈看到他这模样，起了兴趣，问：“咋啦？你是不是看上这儿哪个姑娘了，一直跑过来偷看。”
齐丞琉收回视线，身子倚着墙，漫不经心地应着：“做错事了，怕他生气，忐忑纠结一晚上了。”
大妈缝纫机踩得灵活极了，一边做事还能一心二用地和齐丞琉聊天，“做错啥事啊？”
齐丞琉也愁，完全不知道谭周这是生气了还是没生气呢，于是病急乱投医，把事情改了一下，“我之前和朋友约好了去玩，然后他来约我，他第一次约我呢！我这不特高兴嘛，就忘记自己有约了，就答应了和他去玩，结果我那朋友过来叫我赶紧出门一起去玩，正好被他撞见，然后我赶紧解释了，然后他也没啥表情，就说了一句‘哦没事挺好的’。姨，你说他这句没事挺好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反话啊？”
“反话。”大妈一锤定音。
齐丞琉更愁了，长长地叹了口气，看向谭周，那人还在认真工作呢。
大妈想起什么，又说了一句：“不过那姑娘这句话很像是咱厂里小谭的口头禅啊。”
“我操？”齐丞琉怔住了，跟被电到了一样下意识地爆了句粗话。
“对啊，小谭经常说没事挺好的啊，被人欺负被人占了便宜了，都是这一句，啧啧，老好人一个，太软了……”大妈也不管齐丞琉认不认识谭周，就感慨了一大堆。
“被人欺负？被人占便宜？”
“是啊。都看他老实好欺负呗。”
齐丞琉眯起了眼，状似无意，像是顺嘴问了一句：“他在厂里经常被欺负？”
“也不是经常，就偶尔吧。”
“哦。”齐丞琉没话了，静静地倚着墙，再看谭周，眼神有些复杂。
以后不会了。齐丞琉在心底说。
大妈笑了笑，没太在意猛地被冷淡对待，而后好奇地问齐丞琉：“告诉姨，你喜欢的那个姑娘是谁啊？”
齐丞琉赶紧拒绝，摆摆手，“别，不说了，八字还没一撇呢。”
下楼时，齐丞琉心底五味杂陈，更加郁闷了——那谭周这句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还是口头禅啊？
☆、12
12
齐丞琉十一点就下班了，被组长追着打。
组长气得胡子都飞上天了：“下午翘班，晚上还这么早下班，你是不想挣钱了还是怎样？”
“挣！钱还是要挣的。”齐丞琉嘿嘿笑了一声，又说了一句，“但是饭也是要吃的。叔，我这不饿得慌吗，没力气怎么做事啊，还不如提早下班呢，要不然我在这又做不了多少事，不就白拿工资了吗？”
做包装的工资与做衣服的不同，他是按小时算的，每小时八块五，不管做的货是多是少。
组长一想，说得也是，于是板着脸让齐丞琉提早下班了。
齐丞琉回到宿舍，一进屋就打开厨柜，小心翼翼地拿出西红柿炒鸡蛋和酸辣土豆丝，他下午因着那事食欲都不好了，不想浪费谭周给他做的食物，于是就留着没吃。
他又把下午的剩饭炒热了一下，就这样热饭拌冷菜，慢悠悠地品尝起来。
齐丞琉一边吃着一边感叹——“咱谭周厨艺咋这么好呢”、“他咋什么都厉害啊”、“冷了也好吃”……
活脱脱的一个痴汉。
齐丞琉吃好了美味的夜宵，边哼着小曲边去洗碗，回来看时间还早，寻思着再研究一下厨艺，礼尚往来，给谭周做份香喷喷的夜宵。
他想起了张婶做的鸡蛋面。
齐丞琉去厂周围的小超市买了面条，然后搜索鸡蛋面的做法，一步步地按照上面的指示，认真又严谨地煮面。
等渐渐散发出香味，齐丞琉快提到嗓子眼里的心终于稍稍放了下来，他勾了勾嘴角，把面盛在碗里，得意洋洋地拍了张照纪念一下。
齐丞琉又开始打鸡蛋，他要煎个蛋，想弄成心形的。
搜了攻略，齐丞琉脑袋一拍，又下楼去小卖部买香肠。
他手笨浪费了几根香肠，才终于整出一个七分像是心型的形状，看了眼时间，不能再挑剔了，于是就将就着这个形状，手忙脚乱地忙乎起来。
……
最后，黑心蛋制作完成。
齐丞琉瞅着这个蛋，煎太焦了，吃了对身体不好。齐丞琉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蛋献给垃圾桶了。
谭周下班后被邹家铭强拉着出去吃夜宵，谭周拗不过他，只好跟着去。
只不过到了店里后，厂里几个人坐在那儿对着他们笑的情景让谭周愣了一下。
邹家铭嘿嘿笑了一声，凑到谭周身旁，小声跟谭周解释：“那个，她们非要我拉你出来聊聊。”
“聊什么？”谭周脸上没表情，站着不动。虽然嘴上问着，但心里跟明镜似的，聊齐丞琉是吧。
“应该是有关你同屋那个吧。”邹家铭挠挠头，叹了一声，“可是我斗不过她们，不答应等下她们又说我小心，谭周你也知道我最好面子……”
谭周点点头，“我知道。”
“哎，等下她们问你，你就说你也不清楚就是了。”邹家铭此时觉得挺对不起谭周的，就这样把人拉来，明知道人不喜欢与他人交流打交道，邹家铭越想越觉得自己混蛋，“反正你和那个姓齐的关系应该也不咋的，等下我帮你说几句。”
谭周“嗯”了一声，往那座走了过去。
那座女的正疑惑他们在嘀咕啥咋还不过来，这下见人过来，忙绽放出热情的笑容，问谭周想吃啥，她们请客。
谭周点了份榨菜肉丝面，五块钱。
谭周眼熟这几个女的，他扫了她们一眼就撤回视线，盯着桌子上的某一点，说：“有什么想问的，说吧。”
几个女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于是有一个胆大的便先问出口，“齐丞琉有女朋友吗？”
谭周说：“没。”
“那他喜欢什么类型的？”又一个女的接着问。
“不知道。”谭周如实回答。
“他性格咋样啊？”
谭周想了想，说：“不知道，摸不清。”
“你的意思是他性格很怪？”
谭周摇摇头，不知道怎么说，干脆不说。
“啊？怎么不说话啦？”
邹家铭在一旁打哈哈：“这不不好回答嘛，谭周和那个姓齐的关系又没有很好。”
坐在最里面的女孩突然开口，她盯着谭周，很认真地问：“谭周你和齐丞琉怎么认识的？你们认识多久了？”
谭周抬起头，表情有些愕然。
邹家铭听到这几句逼问，有点不爽，“问这个干啥呀？”
女孩摇摇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是你们都说谭周和齐丞琉关系好，我好奇就问问喽。咋了？还不让问了？”
“这个有啥好奇的啊，跟你们追齐丞琉又搭不上边。”邹家铭脾气也冲了上来，说话有点不照顾他人情面了。
在座女孩都是有贼心没贼胆的，听到这话就害臊，连忙吼起来盖住内心的羞涩：“哎！邹家铭你怎么说话的，我们就是好奇问问……”
面端上来了，谭周在一旁默默地吃面，等好不容易争执的声音小了些，他才擦了擦嘴，慢慢说：“我吃饱了，谢谢你们。”
说完就拉开椅子，出店门。
邹家铭愣了一下，赶紧跟上。
身后传来女孩们的骂声。
谭周出门就被冷风灌了个满怀，天越来越冷了，他把拉链拉到最上面，戴上衣服上的帽子，双手插兜，低着头慢慢走回厂里。
邹家铭走在他旁边，郑重其事地道歉：“谭周，对不起。”
“你道啥歉？”
邹家铭说：“我知道你不喜欢和人打交道，也不喜欢齐丞琉，但是我偏偏把你带到一堆人面前，让她们问你有关姓齐的问题。”
谭周偏眸看他：“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齐丞琉？”
“看你的眼神表情啊，喜欢或者讨厌一个人其实可以看得出来的。”
谭周沉默。
但是那王八蛋看不出来。
邹家铭见谭周没说话，小口地呼了下气，随即说：“其实我蛮好奇你们的，姓齐的说你们认识好几年了，但是你又……这样，他又处处讨好你，是不是你们以前发生了啥矛盾啊？或者他有做对不起你的事？现在良心发现跑来挽回你这个朋友了？”
谭周面无表情地走进厂里，邹家铭一直等着他说话，直到上了楼梯，谭周才回头对邹家铭说：“早点睡吧。”
邹家铭噎了一下，好半晌才说：“你也早点睡。”
谭周带着寒气回到屋里，一进屋才觉得比外面暖和太多。
齐丞琉看到他回来了，忙站起身，又看了眼桌子上的面，心情顿时沮丧，“面糊成一团了。”
谭周没听清，直接去拿烧水壶，烧水壶就在碗的旁边，他自然也看到了那碗面，顿了一下，问：“给我的？”
齐丞琉点点头，又叹了一声：“可惜面汤都糊了，肯定不好吃了。”
谭周再看了一眼，就拿着壶去盛水。
水在慢慢烧着。
谭周脱掉鞋子，穿上暖和的拖鞋，这双拖鞋是外婆亲手缝制的，特别暖和。
齐丞琉斟酌了好一会儿，开口问他：“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
“出去吃饭了。”谭周弯腰把鞋子放在床底下。
“……哦。”
谭周烧开了水就拿了衣服去洗澡。
齐丞琉看着他的动作，在他身后说：“你今天可以洗头，我买了吹风机。”
谭周脚步顿了一下，“今天不洗头。”
齐丞琉看了又看桌子上的面，最后决定加水热了自己吃。
不能浪费了。
也是心意一份呢。
谭周洗好澡回来，走近一点就能闻到他身上的香皂味儿，清爽又好闻。
齐丞琉也跑去快速洗了个澡，就穿着一条内裤钻进被窝，面对着谭周床铺的方向，冲着黑暗轻轻说了一声：“晚安。”
谭周闭着眼睛，疲倦袭来，很快就进入梦乡。
第二天气温骤降，比昨天冷了不是一点两点。
齐丞琉没带厚衣服，就穿着薄薄的连帽卫衣，外面又加了件黑色外套，哆嗦着起床去盛水。
外面还是静悄悄的，大多都没起来，一来是还早，二来是这鬼天气作祟。
锅里水在咕噜噜地翻滚，齐丞琉把手放在热气腾腾的锅上面，好歹也能取一下暖，然后把面条放下去，打了个呵欠，又冷又困。
他放下面条，慢慢煮着，回头看了眼还在睡梦里的谭周，无声地笑了笑。
煮好面条，齐丞琉又看了下时间，差不多该起床了，不会打扰到他多睡一会儿。他走到谭周床边，俯身温声叫着谭周：“谭周，起床了。”
谭周扭了下身子，慢慢被吵醒，一睁开眼睛就看到齐丞琉这张脸。
齐丞琉笑容满面：“起床了。”
谭周盖住眼睛，转了个身背对着齐丞琉，“等一下。”
“好，你再睡一会儿。”齐丞琉说，“我煮了面。”
谭周“唔”了一声，声音闷在被子里，“谢谢。”
☆、13
13
齐丞琉紧张地看着谭周吃下第一口面，面条刚进嘴，他就打了预防针，小声地说：“可能不太好吃，你要是吃不下就别吃了，我等下去买早餐……”
谭周点点头，细细咀嚼，吞咽下去然后点点头，“还行。”
齐丞琉的内心逐一变化为：
我操？
我操！
我操！！！
简直开心要爆炸。
谭周吃完了一整碗面，然后收拾一下就去上班了。
齐丞琉也不去洗碗，等回来再说。赶紧拿了手机就跟在谭周身后。
谭周听到动静，回头看他。
齐丞琉嘿嘿笑，长腿一迈，就走到他身边，温声问：“冷吗？”
“不冷。”
齐丞琉又说：“把帽子戴上吧。”
“哦。”谭周被他一提醒，伸手去扯衣服后面的帽子，只是身边人动作比他更快一步，已然抓着他的帽子往他头上轻轻一盖。
齐丞琉笑得嘴角都弯到耳根边去了，“好了。”
谭周拢了拢衣服，一声不吭。
齐丞琉喜滋滋地跟在谭周身后下楼，这还是第一次，他和谭周第一次上班呢。
走下楼梯，谭周慢慢地走着，眼睛看着地面，平静地问齐丞琉：“你什么时候回去？”
“回哪？”齐丞琉一开始没反应过来。
谭周默不作声。
齐丞琉这才明白，心情顿时掉落谷底，敛了笑容，苦涩地低喃：“这才几天啊……”好不容易没再赶人走了，刚才还好好的，突然又来这么一句。
谭周听清了齐丞琉的话，清楚他话的意思。还没有玩腻啊。他没有再说话。
齐丞琉觉得谭周拥有一项别人都没有的魔力——三言两语就能让人天堂地狱来回转。
他看着谭周上楼，然后啧了一声，垂头丧脑地回到自个儿车间，又没精打采地工作。
车间里的姑娘看到齐丞琉这样子，好奇地问：“你咋每天工作都苦着一张脸啊？”
齐丞琉挤出一个笑容，不愿做解释，随意扯了个谎：“无聊呗。”
“那下午下班去逛逛？”
“啧。还要上班呢。”齐丞琉说，“再翘班就要被辞退了。”
姑娘哈哈大笑，笑完了又接着说：“今天厂长儿子六岁生日啊！你是新人不知道，托他儿子的福，晚上都放假不用上班的。”
齐丞琉扬了下眉，“哦？这么爽？”
厂长儿子生日真是个好日子，不但晚上放假，而且中午食堂菜色终于好些了，每人还加了一根鸡腿。
邹家铭和谭周坐在一起吃饭，三下两下啃完鸡腿，手背一抹嘴上的油，“谭周，晚上一起去玩不？”
“不去了。”谭周细嚼慢咽的，等吃完嘴里的才说。
“哎，这次不和上次一样，就咱们俩。”邹家铭跟没听见谭周的拒绝一样，“去溜冰咋样？”
谭周摇头：“我不会。”
“我教你啊！”
“不想学。”
邹家铭长叹一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然后叹息说：“你总是不愿出去……哎，咋回事哦。”
谭周咀嚼着鸡腿肉，然后说：“太累了，不想出去。”
齐丞琉虽然没在食堂吃饭了，但好歹也是交了伙食费的，被车间里提醒今天饭菜会不错，于是端了个饭盒过来盛了饭菜，转身看到谭周和邹家铭坐在一起分外和谐地吃饭，特酸楚地看了好几下，然后才端着饭盒回宿舍。
齐丞琉一边走着一边幽幽地想：啥时候他也能和谭周和谐地坐在一起吃饭就好了。
谭周吃了饭就回到宿舍把昨晚换下的衣服给洗了。
水龙头放下的水又冰又冷，洗完衣服，手也被冻得通红。
谭周晒完衣服，抬头看了眼天，灰蒙蒙的，天气又冷，让人错觉已经入冬了。
齐丞琉双腿搁在桌子边沿，玩着手机，嘴上哼着小曲，见谭周回来，于是停下玩手机，看向他，“时间还早，还可以睡一……你的手？”
齐丞琉先是腿往旁边一落，随即身子也起来了，跨了一步就走到谭周身边，一把抓起他的手，“洗衣服冻成这样的？”
谭周缩了缩手，“你放开。”
“水冷的话可以放点热水进去啊。”齐丞琉不放，依旧脸色难看地说。
谭周咬紧牙关，拼命想扯开手，“没事挺好的，你放开。”
齐丞琉愣怔了一会儿，好半晌才跟回过神来似的，低低一声：“……靠。”
谭周趁他发呆的时候就挣开了手，听到他突然爆粗口，抬头看了他一眼，觉得他“靠”得莫名其妙。
齐丞琉问：“这你口头禅是不？”
“什么？”谭周一头雾水。
齐丞琉学着他的语气说那句话，惟妙惟肖，“没事，挺好的。”
谭周：“……”
谭周脱下鞋躺在床上，没理他这神经病。
整整一下午，齐丞琉就盼着下班，根本没心思做事，出了好几次差错，还差点剪到衣服。
好不容易盼到下班，齐丞琉跟支箭一样随着下班铃声的响起，咻地一下飞到宿舍楼。
他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上，修长的手指划动着手机屏幕，点到谭周的号码，直接拨了过去。
很久，谭周才接通，看着这个陌生的号码，迟疑地开口：“……喂？”
齐丞琉轻笑一声，“谭周，别在食堂吃饭了，我们出去吃咋样？”
谭周瞬间知道是谁了，他深吸一口气，抑制住怒气，但还是没控制好，冷冷地说：“你有病？”
齐丞琉愣了一下，好久没说话。
谭周就要挂掉电话，突然就听见齐丞琉的声音：“谭周，我很高兴你不再……怕我了。”
谭周挂掉了电话，端着碗去盛饭。
齐丞琉听到忙音声，勾了勾嘴角。
谭周吃好了晚饭才回到宿舍，一副啥事也没发生的淡然样子。
齐丞琉见他这么久才回来，肯定猜晓他没听还是在食堂吃了饭，他也没计较，神采奕奕地冲谭周说：“出去玩吧。”
“不。”
“好不容易放假了，不出去玩太浪费了。”
“不。”
“我们去网吧咋样，哥好久没打游戏了，手痒痒。”
“不。”
“啊……要不去逛逛也ok，这天气再过几天恐怕都冬天了，都没厚衣服穿。”
“不。”
“那你就一直呆在宿舍？”
“不。”
齐丞琉窃笑。
谭周回过神，恼怒地瞪了齐丞琉一眼。
齐丞琉被瞪得心情很好，他冲谭周笑了又笑，“走吧，真的，我都没有衣服穿，你看我现在都穿薄衣服，冷得要死。”
走出厂，齐丞琉问谭周：“你一般买衣服在哪买啊？”
谭周摇摇头，没作答。
齐丞琉心思一转，瞬间明白过来，谭周恐怕很少买衣服吧……上次看他拿几件厚棉袄盖在身上，都是很旧穿了好几年的样子。
“那我们随便逛逛吧。”齐丞琉开口说。
这条街道路灯坏了一只，谭周正好走到暗处，黑暗藏住了他的轮廓，他轻声说：“我知道有一地下商城，邹家铭以前说过那里的衣服质量不错。”
齐丞琉没有开车，而是叫来一辆摩托车。
厂里附近属于城镇边缘，交通不太便利，出租车少得可怜，但却是摩托车的天堂，经常是摩托车载客。
他坐在谭周的身后，身子挨着谭周的背后，脑袋凑近他，借着风声的狂啸，问：“冷吗？”
摩托车开得飞快，带起阵阵寒风。谭周摇摇头。
齐丞琉又靠近了他一些，整个胸膛依着他，大腿贴着他的，胯部靠着他的……臀部，感受到谭周的身躯霍地僵住，他低声解释：“靠着能暖和一点。”
谭周狠狠咬住嘴唇，坐在同一辆摩托车上，真……他妈容易被占便宜。
谭周往前移了一下，齐丞琉又跟着移。
他又移，他又跟着移。
直到摩托车司机的声音被风带来：“哎，哥们，你们别挤啊！”
这才作罢，谭周捏住拳头，只怕着快点到目的地。
到了。
齐丞琉先下车，然后再是谭周。
齐丞琉付了钱，就看见谭周也不等他直接往前走，他赶紧跟上，察觉到谭周的不对劲，低声问：“怎么了？”
谭周闷声不吭，一个劲儿走着，也不看四周的商铺。
齐丞琉明了，喉咙有些发干，连忙解释：“我没想占你便宜……主要三个大男人坐一摩托车上，不往前挤我就要掉下去了。”
谭周依旧不看他，却终于开口：“你赶紧买衣服。”
齐丞琉愣了一下，随即乐了，“好！”
邹家铭曾经安利的商城，着实一股子……非主流之风。
每家店铺的男装看起来都又low又廉价，甚至有店铺左边一排卖女装右边一排卖男装，中间挂了一排架子买童装。看这质量和款式一百块能买三件衣服。
齐丞琉逛了一圈，也无语了，都不敢踏进店里。
谭周看着也有点不好意思，这条街的衣服确实看起来很……烂，他忘了邹家铭的衣着品味……
谭周对于衣服没多讲究，普通就好，但这里的衣服一点也不普通，倒是很张扬，每家店都有男式紧身裤，胯又低，甚至裤子上面有硕大的星星印迹……
“抱歉。”谭周说。
☆、14
14
“抱啥歉啊。”齐丞琉啧了一声，然后提议，“去别处逛逛？”
谭周点点头：“好。”
这儿离步行街不远，搭公交四五站就到了。
正是七八点的时候，公交车上挺多人的，好不容易挤了上去。
谭周抓着扶手，不太习惯与这么多人有身体碰触，下意识地缩了缩，然而再怎么缩也没用。i他身子正对着车窗方向，把目光落在车窗外，转移注意力。
齐丞琉站在谭周身后，护着他。
齐丞琉无聊地听起音乐来，听着听着，突然扯下一只耳机，塞到谭周耳朵里，嗓音带着笑：“听点音乐解解闷。”
谭周被吓一跳，但也没说什么，静静地听着歌。
是首老歌，谭周也听过。
和你相依为命永相随
为你朝朝暮暮付一生
无论走过千山和万水
和你白头偕老永相随
为你心甘情愿付一生
风风雨雨艰险去共存
陪你走过一程又一程
……
很快就下车了，谭周放下耳机，耳线耷拉，在齐丞琉的衣服上垂荡了几下。
第4节
恋耽美
第4节
“哦。”
谭周在医院休息了一会儿就要回去，他要上班。
齐丞琉不放心地看了他好几眼，欲言又止的，怕越界会导致谭周离他更远了，但又不能不说，于是斟酌一番后，拐着弯儿劝他不要去上班：“你午饭还没吃，先吃饭吧？”
谭周盯着车窗外，嘴唇一动，说：“好。”
齐丞琉对烹饪没啥天赋，又把这门子学问想得太简单，愉快毫无压力地上手，打算给谭周熬锅清淡的小米粥，外加炖个排骨汤，简单又营养。
可水放少了，小米粥熬成了饭，排骨放多了盐，又没掌握火候，总之……白白浪费了时间和食材。
齐丞琉苦恼地挠了挠头，信心全无，挫败极了。他回头看了眼在床上躺着的谭周，迟疑一会儿，问，“你会做饭吗？”
没等谭周回答，他又自问自答地喃喃：“算了，你休息好了……点外卖吧。”
齐丞琉问谭周：“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谭周看了眼桌上的闹钟，下床去盛饭，说：“我吃这个就好了。”
“哎，很难吃啊！”齐丞琉制止他，抢过他的碗。
谭周低垂着眼眸，掩盖住眼神深处的反感，“再等就要下班了。”
谭周只吃了一点儿排骨，其他都在吃白米饭，没吃几口就放下碗匆匆赶去上班。
齐丞琉盯着桌子上的空碗，许久才长叹一口气。
他上班倒随意极了，一旦有啥事，不去就不去了，不请假直接旷班，也不怕被骂。
齐丞琉出厂去买了许多食材，他倒是和煮菜耗上了。
忙活了几小时，到了吃晚饭的时间，齐丞琉叹了一声，起身去订外卖。
谭周吃了饭回到宿舍，就看到乱七八糟的一堆，锅碗都没洗，就那样放在那儿，锅里还有烧糊了的牛肉。
谭周走了过去，把牛肉盛出来倒掉。
齐丞琉正闭目养神，听见动静睁开眼睛就看到谭周的背影，想都没想，条件反射地叫住他，“去哪啊？”
谭周头也不回地说：“洗锅。”
齐丞琉看向那边的电磁炉，锅被谭周拿走了。
齐丞琉的心情说不清楚，就是抑制不住地嘴角上扬，想笑又不知道是因为啥想笑。
谭周洗好锅回来，看着新买的厨柜里的食材，问了一句：“你吃了么？”
他这话更像是说给自己听，齐丞琉没听清楚，“啊？”
“你吃饭了吗？”谭周重复了一遍，依然没回头看他。
“没、没呢！”齐丞琉内心的狂喜如海浪一样咻地打过来，他坐正身躯，顿了一秒，又迅速下床，三步两步地，就到了谭周身后，离他两尺的距离，又添了一句，“没吃饭呢。”
“哦。”
哦？
齐丞琉懵了，狂喜的海浪退回去了，这是自个儿想多了？
谭周微微弯下腰，去拿食材，认真地看了一会儿，挑了西红柿和鸡蛋还有土豆。他拿着土豆回头看了齐丞琉一眼，又别开视线，问：“会削土豆皮吗？”
海浪一波又一波地打过来，打得齐丞琉快找不着北了，他大声应了一下：“会！”不会也要说会！
谭周有点被他吓到，然后把土豆放在摆放电磁炉的桌子上，“你剥吧。”
齐丞琉兴高采烈地拿起土豆，找了菜刀就要一刀一刀地削土豆。
谭周拿了两个西红柿，放在洗菜盆里，刚转身就被齐丞琉这动静给吓一跳，他忙叫住他，“你别……这里有小刀。”
谭周拿来自己的小刀，又放在桌子旁，然后开始打鸡蛋，淘米煮饭。
等齐丞琉好不容易削好土豆，把削得惨不忍睹的土豆递给谭周。谭周看了土豆几秒，有点无语，但也没说什么，把土豆也放进洗菜盆，一起拿去水池里洗干净。
这两个菜很简单，不一会儿就炒好了，没花谭周多久时间。
齐丞琉小心地把菜端到桌子上，极为虔诚地看着这两个谭周第一次亲手给他做的菜——西红柿炒鸡蛋、酸辣土豆丝。他叫住要早去上班的谭周，语气轻快，“你要不要再吃一点？”
谭周说：“不用了。”
出门就碰见了提着几个饭盒的陌生人，那人看到谭周是从这屋出来的，于是笑着把外卖盒交给谭周，“是齐先生吗？您的外卖！”
谭周看了眼手上沉沉的外卖盒，有点不知所措。
齐丞琉听到这声音就暗道坏了，赶紧出来把钱塞给外卖小哥，颇为急切地说，“不用找了，谢了走吧走吧！”
谭周回过神，一声不吭地把外卖递给齐丞琉，然后说：“我去上班了。”
“谭周！”齐丞琉慌张叫住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懊恼地扶了扶额，“我不知道你会给我……做饭，外卖是你没回来之前订的。”
谭周顿了顿，没回头，目光落在远方某处，“哦，没事挺好的。”
齐丞琉摸不准谭周的心思，这顿原本开开心心的晚饭因为外卖的到来变得食之无味。
他赶去上晚班，被包装部组长骂了几句，齐丞琉心不在焉地听着，然后没等做多久，忍不住去楼上看谭周。
在门口做事的大婶早就眼熟齐丞琉了，“小伙子你又来啦？”
“是啊。”齐丞琉眼睛一直盯着谭周的方向，然后又幽幽地啧了一声。
大妈看到他这模样，起了兴趣，问：“咋啦？你是不是看上这儿哪个姑娘了，一直跑过来偷看。”
齐丞琉收回视线，身子倚着墙，漫不经心地应着：“做错事了，怕他生气，忐忑纠结一晚上了。”
大妈缝纫机踩得灵活极了，一边做事还能一心二用地和齐丞琉聊天，“做错啥事啊？”
齐丞琉也愁，完全不知道谭周这是生气了还是没生气呢，于是病急乱投医，把事情改了一下，“我之前和朋友约好了去玩，然后他来约我，他第一次约我呢！我这不特高兴嘛，就忘记自己有约了，就答应了和他去玩，结果我那朋友过来叫我赶紧出门一起去玩，正好被他撞见，然后我赶紧解释了，然后他也没啥表情，就说了一句‘哦没事挺好的’。姨，你说他这句没事挺好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反话啊？”
“反话。”大妈一锤定音。
齐丞琉更愁了，长长地叹了口气，看向谭周，那人还在认真工作呢。
大妈想起什么，又说了一句：“不过那姑娘这句话很像是咱厂里小谭的口头禅啊。”
“我操？”齐丞琉怔住了，跟被电到了一样下意识地爆了句粗话。
“对啊，小谭经常说没事挺好的啊，被人欺负被人占了便宜了，都是这一句，啧啧，老好人一个，太软了……”大妈也不管齐丞琉认不认识谭周，就感慨了一大堆。
“被人欺负？被人占便宜？”
“是啊。都看他老实好欺负呗。”
齐丞琉眯起了眼，状似无意，像是顺嘴问了一句：“他在厂里经常被欺负？”
“也不是经常，就偶尔吧。”
“哦。”齐丞琉没话了，静静地倚着墙，再看谭周，眼神有些复杂。
以后不会了。齐丞琉在心底说。
大妈笑了笑，没太在意猛地被冷淡对待，而后好奇地问齐丞琉：“告诉姨，你喜欢的那个姑娘是谁啊？”
齐丞琉赶紧拒绝，摆摆手，“别，不说了，八字还没一撇呢。”
下楼时，齐丞琉心底五味杂陈，更加郁闷了——那谭周这句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还是口头禅啊？
☆、12
12
齐丞琉十一点就下班了，被组长追着打。
组长气得胡子都飞上天了：“下午翘班，晚上还这么早下班，你是不想挣钱了还是怎样？”
“挣！钱还是要挣的。”齐丞琉嘿嘿笑了一声，又说了一句，“但是饭也是要吃的。叔，我这不饿得慌吗，没力气怎么做事啊，还不如提早下班呢，要不然我在这又做不了多少事，不就白拿工资了吗？”
做包装的工资与做衣服的不同，他是按小时算的，每小时八块五，不管做的货是多是少。
组长一想，说得也是，于是板着脸让齐丞琉提早下班了。
齐丞琉回到宿舍，一进屋就打开厨柜，小心翼翼地拿出西红柿炒鸡蛋和酸辣土豆丝，他下午因着那事食欲都不好了，不想浪费谭周给他做的食物，于是就留着没吃。
他又把下午的剩饭炒热了一下，就这样热饭拌冷菜，慢悠悠地品尝起来。
齐丞琉一边吃着一边感叹——“咱谭周厨艺咋这么好呢”、“他咋什么都厉害啊”、“冷了也好吃”……
活脱脱的一个痴汉。
齐丞琉吃好了美味的夜宵，边哼着小曲边去洗碗，回来看时间还早，寻思着再研究一下厨艺，礼尚往来，给谭周做份香喷喷的夜宵。
他想起了张婶做的鸡蛋面。
齐丞琉去厂周围的小超市买了面条，然后搜索鸡蛋面的做法，一步步地按照上面的指示，认真又严谨地煮面。
等渐渐散发出香味，齐丞琉快提到嗓子眼里的心终于稍稍放了下来，他勾了勾嘴角，把面盛在碗里，得意洋洋地拍了张照纪念一下。
齐丞琉又开始打鸡蛋，他要煎个蛋，想弄成心形的。
搜了攻略，齐丞琉脑袋一拍，又下楼去小卖部买香肠。
他手笨浪费了几根香肠，才终于整出一个七分像是心型的形状，看了眼时间，不能再挑剔了，于是就将就着这个形状，手忙脚乱地忙乎起来。
……
最后，黑心蛋制作完成。
齐丞琉瞅着这个蛋，煎太焦了，吃了对身体不好。齐丞琉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蛋献给垃圾桶了。
谭周下班后被邹家铭强拉着出去吃夜宵，谭周拗不过他，只好跟着去。
只不过到了店里后，厂里几个人坐在那儿对着他们笑的情景让谭周愣了一下。
邹家铭嘿嘿笑了一声，凑到谭周身旁，小声跟谭周解释：“那个，她们非要我拉你出来聊聊。”
“聊什么？”谭周脸上没表情，站着不动。虽然嘴上问着，但心里跟明镜似的，聊齐丞琉是吧。
“应该是有关你同屋那个吧。”邹家铭挠挠头，叹了一声，“可是我斗不过她们，不答应等下她们又说我小心，谭周你也知道我最好面子……”
谭周点点头，“我知道。”
“哎，等下她们问你，你就说你也不清楚就是了。”邹家铭此时觉得挺对不起谭周的，就这样把人拉来，明知道人不喜欢与他人交流打交道，邹家铭越想越觉得自己混蛋，“反正你和那个姓齐的关系应该也不咋的，等下我帮你说几句。”
谭周“嗯”了一声，往那座走了过去。
那座女的正疑惑他们在嘀咕啥咋还不过来，这下见人过来，忙绽放出热情的笑容，问谭周想吃啥，她们请客。
谭周点了份榨菜肉丝面，五块钱。
谭周眼熟这几个女的，他扫了她们一眼就撤回视线，盯着桌子上的某一点，说：“有什么想问的，说吧。”
几个女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于是有一个胆大的便先问出口，“齐丞琉有女朋友吗？”
谭周说：“没。”
“那他喜欢什么类型的？”又一个女的接着问。
“不知道。”谭周如实回答。
“他性格咋样啊？”
谭周想了想，说：“不知道，摸不清。”
“你的意思是他性格很怪？”
谭周摇摇头，不知道怎么说，干脆不说。
“啊？怎么不说话啦？”
邹家铭在一旁打哈哈：“这不不好回答嘛，谭周和那个姓齐的关系又没有很好。”
坐在最里面的女孩突然开口，她盯着谭周，很认真地问：“谭周你和齐丞琉怎么认识的？你们认识多久了？”
谭周抬起头，表情有些愕然。
邹家铭听到这几句逼问，有点不爽，“问这个干啥呀？”
女孩摇摇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是你们都说谭周和齐丞琉关系好，我好奇就问问喽。咋了？还不让问了？”
“这个有啥好奇的啊，跟你们追齐丞琉又搭不上边。”邹家铭脾气也冲了上来，说话有点不照顾他人情面了。
在座女孩都是有贼心没贼胆的，听到这话就害臊，连忙吼起来盖住内心的羞涩：“哎！邹家铭你怎么说话的，我们就是好奇问问……”
面端上来了，谭周在一旁默默地吃面，等好不容易争执的声音小了些，他才擦了擦嘴，慢慢说：“我吃饱了，谢谢你们。”
说完就拉开椅子，出店门。
邹家铭愣了一下，赶紧跟上。
身后传来女孩们的骂声。
谭周出门就被冷风灌了个满怀，天越来越冷了，他把拉链拉到最上面，戴上衣服上的帽子，双手插兜，低着头慢慢走回厂里。
邹家铭走在他旁边，郑重其事地道歉：“谭周，对不起。”
“你道啥歉？”
邹家铭说：“我知道你不喜欢和人打交道，也不喜欢齐丞琉，但是我偏偏把你带到一堆人面前，让她们问你有关姓齐的问题。”
谭周偏眸看他：“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齐丞琉？”
“看你的眼神表情啊，喜欢或者讨厌一个人其实可以看得出来的。”
谭周沉默。
但是那王八蛋看不出来。
邹家铭见谭周没说话，小口地呼了下气，随即说：“其实我蛮好奇你们的，姓齐的说你们认识好几年了，但是你又……这样，他又处处讨好你，是不是你们以前发生了啥矛盾啊？或者他有做对不起你的事？现在良心发现跑来挽回你这个朋友了？”
谭周面无表情地走进厂里，邹家铭一直等着他说话，直到上了楼梯，谭周才回头对邹家铭说：“早点睡吧。”
邹家铭噎了一下，好半晌才说：“你也早点睡。”
谭周带着寒气回到屋里，一进屋才觉得比外面暖和太多。
齐丞琉看到他回来了，忙站起身，又看了眼桌子上的面，心情顿时沮丧，“面糊成一团了。”
谭周没听清，直接去拿烧水壶，烧水壶就在碗的旁边，他自然也看到了那碗面，顿了一下，问：“给我的？”
齐丞琉点点头，又叹了一声：“可惜面汤都糊了，肯定不好吃了。”
谭周再看了一眼，就拿着壶去盛水。
水在慢慢烧着。
谭周脱掉鞋子，穿上暖和的拖鞋，这双拖鞋是外婆亲手缝制的，特别暖和。
齐丞琉斟酌了好一会儿，开口问他：“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
“出去吃饭了。”谭周弯腰把鞋子放在床底下。
“……哦。”
谭周烧开了水就拿了衣服去洗澡。
齐丞琉看着他的动作，在他身后说：“你今天可以洗头，我买了吹风机。”
谭周脚步顿了一下，“今天不洗头。”
齐丞琉看了又看桌子上的面，最后决定加水热了自己吃。
不能浪费了。
也是心意一份呢。
谭周洗好澡回来，走近一点就能闻到他身上的香皂味儿，清爽又好闻。
齐丞琉也跑去快速洗了个澡，就穿着一条内裤钻进被窝，面对着谭周床铺的方向，冲着黑暗轻轻说了一声：“晚安。”
谭周闭着眼睛，疲倦袭来，很快就进入梦乡。
第二天气温骤降，比昨天冷了不是一点两点。
齐丞琉没带厚衣服，就穿着薄薄的连帽卫衣，外面又加了件黑色外套，哆嗦着起床去盛水。
外面还是静悄悄的，大多都没起来，一来是还早，二来是这鬼天气作祟。
锅里水在咕噜噜地翻滚，齐丞琉把手放在热气腾腾的锅上面，好歹也能取一下暖，然后把面条放下去，打了个呵欠，又冷又困。
他放下面条，慢慢煮着，回头看了眼还在睡梦里的谭周，无声地笑了笑。
煮好面条，齐丞琉又看了下时间，差不多该起床了，不会打扰到他多睡一会儿。他走到谭周床边，俯身温声叫着谭周：“谭周，起床了。”
谭周扭了下身子，慢慢被吵醒，一睁开眼睛就看到齐丞琉这张脸。
齐丞琉笑容满面：“起床了。”
谭周盖住眼睛，转了个身背对着齐丞琉，“等一下。”
“好，你再睡一会儿。”齐丞琉说，“我煮了面。”
谭周“唔”了一声，声音闷在被子里，“谢谢。”
☆、13
13
齐丞琉紧张地看着谭周吃下第一口面，面条刚进嘴，他就打了预防针，小声地说：“可能不太好吃，你要是吃不下就别吃了，我等下去买早餐……”
谭周点点头，细细咀嚼，吞咽下去然后点点头，“还行。”
齐丞琉的内心逐一变化为：
我操？
我操！
我操！！！
简直开心要爆炸。
谭周吃完了一整碗面，然后收拾一下就去上班了。
齐丞琉也不去洗碗，等回来再说。赶紧拿了手机就跟在谭周身后。
谭周听到动静，回头看他。
齐丞琉嘿嘿笑，长腿一迈，就走到他身边，温声问：“冷吗？”
“不冷。”
齐丞琉又说：“把帽子戴上吧。”
“哦。”谭周被他一提醒，伸手去扯衣服后面的帽子，只是身边人动作比他更快一步，已然抓着他的帽子往他头上轻轻一盖。
齐丞琉笑得嘴角都弯到耳根边去了，“好了。”
谭周拢了拢衣服，一声不吭。
齐丞琉喜滋滋地跟在谭周身后下楼，这还是第一次，他和谭周第一次上班呢。
走下楼梯，谭周慢慢地走着，眼睛看着地面，平静地问齐丞琉：“你什么时候回去？”
“回哪？”齐丞琉一开始没反应过来。
谭周默不作声。
齐丞琉这才明白，心情顿时掉落谷底，敛了笑容，苦涩地低喃：“这才几天啊……”好不容易没再赶人走了，刚才还好好的，突然又来这么一句。
谭周听清了齐丞琉的话，清楚他话的意思。还没有玩腻啊。他没有再说话。
齐丞琉觉得谭周拥有一项别人都没有的魔力——三言两语就能让人天堂地狱来回转。
他看着谭周上楼，然后啧了一声，垂头丧脑地回到自个儿车间，又没精打采地工作。
车间里的姑娘看到齐丞琉这样子，好奇地问：“你咋每天工作都苦着一张脸啊？”
齐丞琉挤出一个笑容，不愿做解释，随意扯了个谎：“无聊呗。”
“那下午下班去逛逛？”
“啧。还要上班呢。”齐丞琉说，“再翘班就要被辞退了。”
姑娘哈哈大笑，笑完了又接着说：“今天厂长儿子六岁生日啊！你是新人不知道，托他儿子的福，晚上都放假不用上班的。”
齐丞琉扬了下眉，“哦？这么爽？”
厂长儿子生日真是个好日子，不但晚上放假，而且中午食堂菜色终于好些了，每人还加了一根鸡腿。
邹家铭和谭周坐在一起吃饭，三下两下啃完鸡腿，手背一抹嘴上的油，“谭周，晚上一起去玩不？”
“不去了。”谭周细嚼慢咽的，等吃完嘴里的才说。
“哎，这次不和上次一样，就咱们俩。”邹家铭跟没听见谭周的拒绝一样，“去溜冰咋样？”
谭周摇头：“我不会。”
“我教你啊！”
“不想学。”
邹家铭长叹一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然后叹息说：“你总是不愿出去……哎，咋回事哦。”
谭周咀嚼着鸡腿肉，然后说：“太累了，不想出去。”
齐丞琉虽然没在食堂吃饭了，但好歹也是交了伙食费的，被车间里提醒今天饭菜会不错，于是端了个饭盒过来盛了饭菜，转身看到谭周和邹家铭坐在一起分外和谐地吃饭，特酸楚地看了好几下，然后才端着饭盒回宿舍。
齐丞琉一边走着一边幽幽地想：啥时候他也能和谭周和谐地坐在一起吃饭就好了。
谭周吃了饭就回到宿舍把昨晚换下的衣服给洗了。
水龙头放下的水又冰又冷，洗完衣服，手也被冻得通红。
谭周晒完衣服，抬头看了眼天，灰蒙蒙的，天气又冷，让人错觉已经入冬了。
齐丞琉双腿搁在桌子边沿，玩着手机，嘴上哼着小曲，见谭周回来，于是停下玩手机，看向他，“时间还早，还可以睡一……你的手？”
齐丞琉先是腿往旁边一落，随即身子也起来了，跨了一步就走到谭周身边，一把抓起他的手，“洗衣服冻成这样的？”
谭周缩了缩手，“你放开。”
“水冷的话可以放点热水进去啊。”齐丞琉不放，依旧脸色难看地说。
谭周咬紧牙关，拼命想扯开手，“没事挺好的，你放开。”
齐丞琉愣怔了一会儿，好半晌才跟回过神来似的，低低一声：“……靠。”
谭周趁他发呆的时候就挣开了手，听到他突然爆粗口，抬头看了他一眼，觉得他“靠”得莫名其妙。
齐丞琉问：“这你口头禅是不？”
“什么？”谭周一头雾水。
齐丞琉学着他的语气说那句话，惟妙惟肖，“没事，挺好的。”
谭周：“……”
谭周脱下鞋躺在床上，没理他这神经病。
整整一下午，齐丞琉就盼着下班，根本没心思做事，出了好几次差错，还差点剪到衣服。
好不容易盼到下班，齐丞琉跟支箭一样随着下班铃声的响起，咻地一下飞到宿舍楼。
他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上，修长的手指划动着手机屏幕，点到谭周的号码，直接拨了过去。
很久，谭周才接通，看着这个陌生的号码，迟疑地开口：“……喂？”
齐丞琉轻笑一声，“谭周，别在食堂吃饭了，我们出去吃咋样？”
谭周瞬间知道是谁了，他深吸一口气，抑制住怒气，但还是没控制好，冷冷地说：“你有病？”
齐丞琉愣了一下，好久没说话。
谭周就要挂掉电话，突然就听见齐丞琉的声音：“谭周，我很高兴你不再……怕我了。”
谭周挂掉了电话，端着碗去盛饭。
齐丞琉听到忙音声，勾了勾嘴角。
谭周吃好了晚饭才回到宿舍，一副啥事也没发生的淡然样子。
齐丞琉见他这么久才回来，肯定猜晓他没听还是在食堂吃了饭，他也没计较，神采奕奕地冲谭周说：“出去玩吧。”
“不。”
“好不容易放假了，不出去玩太浪费了。”
“不。”
“我们去网吧咋样，哥好久没打游戏了，手痒痒。”
“不。”
“啊……要不去逛逛也ok，这天气再过几天恐怕都冬天了，都没厚衣服穿。”
“不。”
“那你就一直呆在宿舍？”
“不。”
齐丞琉窃笑。
谭周回过神，恼怒地瞪了齐丞琉一眼。
齐丞琉被瞪得心情很好，他冲谭周笑了又笑，“走吧，真的，我都没有衣服穿，你看我现在都穿薄衣服，冷得要死。”
走出厂，齐丞琉问谭周：“你一般买衣服在哪买啊？”
谭周摇摇头，没作答。
齐丞琉心思一转，瞬间明白过来，谭周恐怕很少买衣服吧……上次看他拿几件厚棉袄盖在身上，都是很旧穿了好几年的样子。
“那我们随便逛逛吧。”齐丞琉开口说。
这条街道路灯坏了一只，谭周正好走到暗处，黑暗藏住了他的轮廓，他轻声说：“我知道有一地下商城，邹家铭以前说过那里的衣服质量不错。”
齐丞琉没有开车，而是叫来一辆摩托车。
厂里附近属于城镇边缘，交通不太便利，出租车少得可怜，但却是摩托车的天堂，经常是摩托车载客。
他坐在谭周的身后，身子挨着谭周的背后，脑袋凑近他，借着风声的狂啸，问：“冷吗？”
摩托车开得飞快，带起阵阵寒风。谭周摇摇头。
齐丞琉又靠近了他一些，整个胸膛依着他，大腿贴着他的，胯部靠着他的……臀部，感受到谭周的身躯霍地僵住，他低声解释：“靠着能暖和一点。”
谭周狠狠咬住嘴唇，坐在同一辆摩托车上，真……他妈容易被占便宜。
谭周往前移了一下，齐丞琉又跟着移。
他又移，他又跟着移。
直到摩托车司机的声音被风带来：“哎，哥们，你们别挤啊！”
这才作罢，谭周捏住拳头，只怕着快点到目的地。
到了。
齐丞琉先下车，然后再是谭周。
齐丞琉付了钱，就看见谭周也不等他直接往前走，他赶紧跟上，察觉到谭周的不对劲，低声问：“怎么了？”
谭周闷声不吭，一个劲儿走着，也不看四周的商铺。
齐丞琉明了，喉咙有些发干，连忙解释：“我没想占你便宜……主要三个大男人坐一摩托车上，不往前挤我就要掉下去了。”
谭周依旧不看他，却终于开口：“你赶紧买衣服。”
齐丞琉愣了一下，随即乐了，“好！”
邹家铭曾经安利的商城，着实一股子……非主流之风。
每家店铺的男装看起来都又low又廉价，甚至有店铺左边一排卖女装右边一排卖男装，中间挂了一排架子买童装。看这质量和款式一百块能买三件衣服。
齐丞琉逛了一圈，也无语了，都不敢踏进店里。
谭周看着也有点不好意思，这条街的衣服确实看起来很……烂，他忘了邹家铭的衣着品味……
谭周对于衣服没多讲究，普通就好，但这里的衣服一点也不普通，倒是很张扬，每家店都有男式紧身裤，胯又低，甚至裤子上面有硕大的星星印迹……
“抱歉。”谭周说。
☆、14
14
“抱啥歉啊。”齐丞琉啧了一声，然后提议，“去别处逛逛？”
谭周点点头：“好。”
这儿离步行街不远，搭公交四五站就到了。
正是七八点的时候，公交车上挺多人的，好不容易挤了上去。
谭周抓着扶手，不太习惯与这么多人有身体碰触，下意识地缩了缩，然而再怎么缩也没用。i他身子正对着车窗方向，把目光落在车窗外，转移注意力。
齐丞琉站在谭周身后，护着他。
齐丞琉无聊地听起音乐来，听着听着，突然扯下一只耳机，塞到谭周耳朵里，嗓音带着笑：“听点音乐解解闷。”
谭周被吓一跳，但也没说什么，静静地听着歌。
是首老歌，谭周也听过。
和你相依为命永相随
为你朝朝暮暮付一生
无论走过千山和万水
和你白头偕老永相随
为你心甘情愿付一生
风风雨雨艰险去共存
陪你走过一程又一程
……
很快就下车了，谭周放下耳机，耳线耷拉，在齐丞琉的衣服上垂荡了几下。
第4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