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耽美 >逆袭的一百种路线 > 逆袭的一百种路线
错误举报

正文 第27节

    逆袭的一百种路线 作者:孟极寒生

    第27节

    青凤看了那几人一眼,有些不屑道:“这几个人不过是普通人,若是修真之人,恐怕早就没了命了,又怎会站在这里?再者,我刚刚放出了神识搜寻此寺,并无异样。”

    青凤是天青仙宗附属一个中等门派的弟子,乃是端木婉儿两位兄长门下的依附者。因为那两位兄长十分疼爱妹妹,便请她就近照看。那端木婉儿虽说性子娇蛮,但却很有几分眼色,从未惹到什么真正不该惹的人,所以这份活儿堪称轻松愉快。

    因着端木婉儿那档子事儿毕竟有些微妙,她也懒得就近围观活春宫,所以在那种时候,往往会独处打坐修炼。反正端木婉儿身上有她的一道印记,但凡有生命之虞,她都会迅速赶到。

    但也恰恰因为这次,花半缘虽说气恼抓狂,但估计妙相感受,并未痛下杀手,所以青凤在时间过了许久,隐约察觉不妙之后,才将将赶到。

    青凤是筑基期修士,虽说放眼整个修真界不过如此,但在凡间已是能够翻云覆雨的人物。说着自己猜测的时候,极为肯定自信。

    端木婉儿闻言松了口气,只要不是修真者便好。转而又怒气冲冲道:“恐怕是你们几个偷懒,被人打昏了,现在在这里危言耸听罢!”

    正在那几名奴仆磕头如捣蒜的时候,门外忽然小跑进来一人:“小姐,那位、那位妙相方丈求见。”

    堂中瞬间鸦雀无声。

    端木婉儿愣了愣,那章有些扭曲的姣好脸庞做出一个小模样,显得有些诡秘和可怕:“竟然自己来了,想来他也和我,是一样的心思呢。”

    原本的羞恼气愤,猛然一松。

    “行了,你们这群没用的废物,将东西收拾了赶紧下去吧。”端木婉儿眼珠子转了转,拉过侍女低声吩咐了几句,又笑嘻嘻对着那传话的小奴道,“你去请方丈稍等片刻,容我换上一件衣裳就来。”

    “是!”

    ==========================

    那端木婉儿好生梳妆打扮了一番,然后娇娇俏俏地去见妙相。只见堂中端坐着一人,手中一杆鎏金镶玉的妙法琉璃杖,身披一件金丝万佛图样□□,头戴祥云开明万字顶。正是装备齐全。

    端木婉儿掩唇轻笑,眉眼含情地送过去一番秋波:“妙相小师父怎的来了?可是……有什么东西落在我这儿了?”

    那含情脉脉的眼神,分明透着一句话:

    你是不是,把心落我这儿了?

    妙相人如其名,法相庄妙,唱了句佛号:“贫僧此来,是为昨日之事。”

    “哦?昨日……什么事呢?”端木婉儿嘴角含笑,莲步轻移地走到他妙相身边,俯下身,一双大眼凝着妙相,吐气如兰,“妙相师父,你昨日怎么了?”她悄悄伸出手指,因为离得很近很近,可以轻易触碰到妙相的□□。

    手指顺着那□□描摹着上面的卍字花纹,金丝有些晃眼,却让端木婉儿越发兴奋。到底只不过是一介凡僧,又怎能真的不动凡心呢?

    他再是宝相庄严,她也能让这人破功!

    一根笔直袖长的手指轻轻抵在端木婉儿那只手的必经之路上,端木婉儿抬眼看去,眼神中似乎有些问询,却也带着妩媚风情。只见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平静无波,他虽低头看着自己,却分明又没有将自己看在眼里:“阿弥陀佛,出家人需远离女色,还请女施主自重。”

    端木婉儿眉头微微蹙起,似乎有些伤感:“禅师为何如此作态呢,你昨日那般挣扎隐忍,我看着……实在是心有不忍!”既然无法向下,她就索性将手向上摸索,感受着手下那看似单薄却确实存在的胸肌,再往上,摩挲过他的脸庞,“这样俊美的一张脸,若是此生都只用来供奉罗汉佛祖,岂不可惜?如此良辰美景,何不共享春宵?”

    妙相低头站起,向侧踏出一步,避开端木婉儿的骚扰:“女施主……”

    端木婉儿心中有些恼怒地轻哼了一声,这僧人分明就不是什么正经之人却偏偏要在这里扮什么正人君子,自己已经如此主动,他还要如此情态!若不是那张脸的确好看,她真要恼怒了!哼,等姐姐玩腻了你这个小和尚,就让姐姐好好教教你什么叫情滋味!

    然而端木婉儿在这情场上却当真是个愈挫愈勇、百折不挠的人物。

    这俗话说得好,女追男,隔层纱,看那妙相虽说一次次避让,一副岿然不动的高僧模样,但他既然还站在这里,没有直接落荒而逃,或者声色俱厉地下达逐客令,便已经说明了问题。

    只是唯独不知道,这人到底想要怎么样。

    端木婉儿耐下性子,只当自己面对的是一个有贼心、没贼胆,苦苦纠结的男人。

    这倒也不奇怪,毕竟他佛名远播,不管怎么样,多少有些能耐。

    就在两人你进我退,拉拉扯扯之际,妙相忽然眼神一动。下一刻,端木婉儿收势不及,便将妙相推挤到桌子与自己之间。可怜那妙相如此狼狈不堪,却似乎顾忌着这位女施主的身份,不敢出言太过严厉,只能一遍遍无力劝说。

    “放肆!”只听木门陡然被人从外撞开,下一刻,一个黑袍男人出现在门口。

    他身上裹挟着深渊暗夜般可怖的气势,双目血红,紧紧盯着那纠缠在一起的两人。端木婉儿自问天不怕地不怕,看到这个男人时却不禁为他气势所设,待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听话地后退一步。

    这、这人,难道就是之前下人所说那个神秘人?

    还不待端木婉儿想清楚,只见妙相的神情已经变了,先是羞惭,复又难堪,此前一直神色平静,即使是最狼狈、被自己步步紧逼的时候,都保持冷静的男人,现在却扭过头去看不清神色。

    那陌生男人大踏步走来,那喷火的眼神吓得端木婉儿心惊胆战。他却看也不看端木婉儿,低沉道:“不想死,滚!”

    端木婉儿咽了下口水:“你、你是什么人!可知道我是谁,居然敢这么对我说话!”

    那男人依旧牢牢盯着那不愿意看自己的妙相:“这就是你的解决方法么?”他言语中分明有些端木婉儿看不懂的哀伤。

    妙相没有回答,他敛眉,眼神虚掷向。

    被忽视的端木婉儿胸膛剧烈地欺负两下,最终咬牙拿起一块玉佩,将之投到地上。

    下一刻,青凤接到了消息出现,神色有些紧张:“端木姑娘,怎么了?”

    “将这个口出狂言的男人给我杀了!”端木婉儿指着男人。

    青凤自然不会忽视这个男人,他虽然静静地站在这里,甚至背对着他们一副不设防的模样,但是却有着令人无法忽略的强大气场,令人心惊。

    青凤放开神识,然而神识中这个男人却只是一个普通人,甚至还没有妙相来的佛光来的浓烈。

    这样的结果让她暂且放下心,掐了个剑诀,口中娇斥一声:“兀那厮,还不快束手就擒!区区凡人,也敢对端木姑娘如此不敬!”

    那男人并未转身,漫不经心地往后看了一眼,嗤笑道:“我当你是有何等保护神,原来不过一个小小筑基,也敢对我叫嚣?”

    也不见他是如何动作,只觉得刹那之间,原本趾高气扬、战意勃发的青凤就化作一阵虚影,向后重重打在墙壁之上。这普通的砖石墙壁,被青凤这样的肉体强度打击,要是在正常情况下,恐怕因碎裂出一个大口。然而只听这沉重的声音就知道定然很疼,可那墙壁却安然无恙。

    ——却是那男人在打出一掌后,居然又无形中在那墙壁前设了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

    青凤倒在地上,竟然无力起身,她一脸的不可置信,哇的吐出一口血。

    “你、你究竟是何人?!”

    怎么可能呢?这个人,明明她用神识都发觉不了他。

    难道这是一个远比她强悍的人?可若真是如此,她不是他一合之敌,又为何不直接将她斩杀?修真界哪一个不是心高气傲、争勇斗狠的人,与天搏命,逆天而行,没有点心气怎么可能?这人一看就是久居高位的强者,为何要放过自己一命?不但如此,还放过了那些低贱的仆役!

    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她想不明白,却不代表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境况。

    端木婉儿尚且只是震惊于保卫自己的大能居然不是这个男人的一合之敌,但青凤已经非常明白,他们惹不起这个人,这个深不可测的男人。

    “端木姑娘,跟我走。”她吃力地站起,不顾自己的伤势,不由分说拉住端木婉儿的手,看向那个男人,恭敬道,“晚辈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前辈见谅……晚辈这就离开!”

    然而那男人却根本没有丝毫回应。

    一室静谧,端木婉儿已经因为这峰回路转的剧情给吓得说不出话来。这可是青凤啊,平日里稳如泰山的人物,现在却在这人无形的威压之下,明明疼得额头冒出冷汗,却不敢有丝毫不敬。

    自己到底惹到了谁?

    端木婉儿悚然看向一边沉默不语的妙相,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妙、妙相……”

    话音未落,只见一直沉默的黑袍男子忽然袖风一扫,端木婉儿和青凤便双双被打出了房间,房门更是啪的一声关紧。

    ☆、第95章 圣僧逆袭125【二更】

    且不说青凤和端木婉儿如何惊魂未定,如何劫后余生,又如何心怀忐忑惴惴不安,便说这屋内的气氛却随着那扇门的合拢而瞬间微妙了起来。

    妙相沉默不语,花半缘却无法再忍耐下去。他虽说主动将这些人交给这法罗寺名义上的掌权人,主持妙相来处置,但说到底他又怎么可能会放心呢?妙相只不过是一个势单力薄的一寺方丈,纵然有些声名,但想必在凡间也比不上那位骄横的丞相之女。那女子对妙相分明存了觊觎之心,他又怎么会放任妙相自行处置而自己不闻不问?

    他在神识中紧紧关注着妙相的一举一动,看到他身着严肃的正装,然后一步步走向那女人的所在之地。然后接下来发生的一切,让他的怒火彻底淹没了理智。

    那个女人怎么敢?!怎么敢用那种轻浮、放荡的口吻面对妙相?

    她怎么能用那只肮脏的、不知碰过多少男人的手那样抚摸妙相?!

    当花半缘在神识中目睹那个女人开始对妙相上下其手的时候,终于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于是他冲开那道于他而言形同虚设的房门。但即使将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庸俗女子丢出了门外,他也依旧无法平息胸中翻腾的怒火。

    他终于逼近了妙相身前。只见一直沉默不语的僧人虽然穿着肃穆庄严的僧袍,此刻却透着一丝脆弱与柔软,这是他从未见到过的妙相,近在咫尺,仿佛一伸手就能将他抱入怀中。

    不,这不是仿佛,而是事实。

    妙相循声抬起眼,只见原本清亮澄澈的目光中带着一丝迷雾,仿佛有些困惑,有带着几丝惶恐。他眼角的绯红似乎随着心潮起伏而变得愈发深浓。褪去宝相庄严的清冷外衣,便让人难以忽略他那仿若无声的诱惑。

    花半缘不愿再忍耐下去,他决定就像曾经自己最不耻的那些“横行霸道”的修士一样,做一件符合他“渡劫期老祖”身份的事情。他强硬地伸手,铁臂揽过妙相的腰身,不由分说吻住了那张红润的嘴唇。触感柔软,味道甘美,如愿以偿的滋味甜蜜中带着些许酸涩。

    当两人分开之时,妙相咬唇撇开眼,垂眸不语。然而花半缘却不想这样放过他。他抬起这禁欲僧人的下巴,眼睛眯起:“你刚刚没有反抗,没有拒绝。”

    妙相的睫毛轻轻抖动了两下,似乎沾着的水汽令那轻如薄翼的睫羽有些不堪重负一般。

    花半缘那双因为修炼而白玉无瑕的手指映着妙相精巧的脸部轮廓,宛然一副画作。他的拇指轻轻摩挲过妙相的嘴唇,令原本轻咬着的贝齿轻轻松开,不知是刚刚唇齿相依间的吮吸,还是被他自己轻咬所致,那张粉唇比以往的任何时刻都红润——令花半缘想要一亲芳泽。

    他满意地笑了起来:“端木婉儿说的没错,一线牵并不能平白让你情动,你心中有一个人。”

    他凑近了些,两人的鼻子几乎贴到了一块儿,两双眼睛就这么避无可避地直视着彼此,“告诉我,你心中的那个人,是谁?”

    “或者说你可曾知道,那个时候我抱起你后,你便立刻贴将上来,但是口中喃喃念着我的名字,痴痴求欢,百般缠绕,苦了我心中难忍?”

    妙相的眼中水汽氤氲,凝视着他。

    花半缘心中蓦然一松,柔声道:“乖,你知道我只想要求一个心安,求你的一句话。你佛慈悲,难道许你这般磨煞人心?”

    妙相嘴唇轻轻蠕动了一下,垂眸开口:“阿弥陀佛,嗔恚之人不知善,不知非善,不观罪福,不知利害,不自忆念……”

    他念了几句,然后在花半缘深深的凝视中,怔怔看着他,“佛祖慈悲,贫僧却丝毫不能怪责此人。”

    他轻轻一叹:“红线易解,若我径自推辞,想必这情劫即破,缠绕姻缘结自然不成。但,说到底也是妙相身处空门,心恋红尘。”

    这话虽然含蓄,但花半缘已然听懂了。他眉眼粲然生辉,熠熠如皎然明月。

    “既然心恋红尘,又何必执念重重,反入魔障。”

    ===============================

    妙相与花半缘两人算是开诚布公,可算蜜里调油。

    妙相乃是韩貅所控,此世心愿不过试图了却曾经执念,却并不与韩貅所坚持的累世因缘所矛盾,两人情投意合,自然是一日不可忍耐。

    虽说此间佛门有一桩秘法,名曰欢喜禅宗,但一来此密宗已然背叛西域佛门,“自甘堕落”入魔门当中,此时与合欢宗并列魔门前七,二来妙相此生本就无法修为,而韩貅自己亦有《九转逆生》以修炼,只要那颗赤忱佛心不变,是否恪守比丘戒律,反而是次要。

    无论是妙相还是韩貅,都不会愿意为了面上好看,去本末倒置地修什么欢喜禅。只是顾念着法罗寺后继无人,这才仍旧任主持之位。

    尽管如此,却也将继承一事提上日程。比如这秀念小师父,这段时间一来便感觉自己课业重了不少。

    妙相一边准备着还俗诸事,一边还要主持盂兰盆法会,再者又与花半缘初初结上姻缘红线,虽说两人都不算是初识情滋味的稚子,但这情投意合之间,品得风月情浓的销魂甜美,自然是不嫌腻味。

    如此情浓意密,纵然时光停驻也不觉分毫,只觉一晃眼间,十天后的盂兰盆法会便近在眼前。

    至于那一日,妙相禅师如何风流倜傥、如何法相庄妙的高妙举止,另法会上诸多善男信女,又如何陶醉其中,如痴如醉,自然又是另一桩事,这里掠过不提。

    却说那端木婉儿与她那贴身护卫青凤被丢出屋外,又惊又怕,面面相觑。

    “青凤先生,你看这该怎么办?”端木婉儿都顾不上查看自己被那男子粗暴丢到地上、被碎石划破了的皮肤,她慌忙爬起,只觉得一刻都呆不下去了。毕竟是一介凡人之身,虽说身上琳琅环佩,带着十几个父兄替她寻来的护身之物,但这些东西,面对那个男人之时,却宛若无形。

    是的,最可怕的地方在于,她被生生打出门外,身上的护身法宝,却安然无恙。

    端木婉儿虽说是凡人,但跟着父兄也算见多识广,自诩眼色颇利,这显然已经不是对方强过自己的问题,恐怕自己在对方眼中,真如蝼蚁无异。这样的人物,怎么会出现在这小小明州?

    她心中满腹惊怕,许久不出口的尊称都恭恭敬敬地冒了出来。

    青凤的心中更是掀起惊涛骇浪,只是此处并非久留之地,那位前辈如此大能,相比就是之前那些奴婢所言的神秘人士。保不齐自己等人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还在对方的神识之下,却不好做什么诡秘心思。

    思忖过后,青凤当即开口:“这位前辈绝非你我可以招惹之人,我们还是尽快离开明州为妙。”

    端木婉儿尚且有些迟疑,只见青凤的颜色已然严厉起来,她心中一寒,赶忙道:“知道了。”

    于是这一行人也不敢请辞告退,收拾了东西漏夜离开,举止仓惶。宛如深厚有恶狗穷追……却是那青凤心中怯怯。原来她回去后左思右想,反复思量,终于察觉出一层蹊跷——

    那位前辈如此厉害,自己等人在他眼中不过蝼蚁,他也从始至终不曾将自己等人放入眼中,唯一的一次动怒,似乎还是在端木婉儿出言不逊之后。

    但他到底为何要闯入呢?

    还有前次,两次都是在端木婉儿要与此间方丈妙相玉成好事之时,他分明对端木婉儿没有分毫怜香惜玉之情,眼神反而更多停驻在妙相身上……

    等等……

    妙相?

    青凤想到妙相那张脸、那身举止气度,隐约猜到了个中机巧。

    真是不知者无畏,青凤现在就是这种感觉,生生被自己的猜想给吓破了胆!这样的大能,若非是情深一片,又怎会屈居于如此蛮荒之地的寺庙之中?那自己等人做了什么?

    青凤越想越怕,一刻都待不住,她甚至不敢稍作停留,在明州,自己等人若是死了,难免会被妙相联想到那位前辈身上去,可出了明州……恐怕鞭长莫及!当真要趁着那位前辈尚且没心思处置他们的时候,快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为保小命无虞,她甚至不敢回泉州,带着那惹出大麻烦,同样惊魂不定的端木婉儿,乘上轻梭划破长空,飞往那东域第一仙门——天青仙宗。

    =========================

    天青仙宗之内,落霞居乃是众多内门弟子居住之处,却说这端木两兄弟,虽说年不过四十,却已是筑基巅峰、半步金丹的修为,极有希望可以在五十岁钱登上金丹大道,可谓极具天赋,是以才得以以筑基期成为内门弟子。

    这两人出身豪门权贵,天资绝高,往日也是气势如渊、眼高于顶的人物。然而此刻,两人却毕恭毕敬地将一人迎至上座,自己则执晚辈礼坐于下首。

    那人青年模样,看着甚至比端木两人还要年纪轻些,只是举手投足间已有成龙化雨、风云之相初具,却是一个金丹大能。

    “溯游师兄,寒舍鄙陋,请勿见怪。”端木两兄弟中的大哥端木空率先打开话题。或许是因为自小耳闻目濡,端木空、暝两人的礼数可谓极近周道,比起道家玄门讲究的道法自然,他二人虽说目下无尘、心气甚高,但行事处处讲究礼节,反倒更接近儒家的“人无礼则不立,事无礼则不成,国无礼则不宁”的说法。

    “何必如此多礼?”溯游师兄端起酒杯,“你二人如此谨言慎行,倒教我不知该如何自处了。”话是如此说,但看他满面笑容的模样,可见还是颇为受用的。

    果然,那端木暝知机道:“夫礼,天之经也,地之义也,民之行也。虽说我等乃是玄门中人,不拘小节,但我等一言一行,皆出于真心……”

    溯游此来却是为了转达一番三人那位师尊的法旨。虽说这三人同属于天青仙宗的三长老素寒真人门下,但比起这位只在收徒仪式上出现过,之后就一直闭关的素寒真人,还是这些年长的师兄兼挑起教导师弟的重责。

    天青仙宗的教导方式便是如此,除非成了真传弟子,否则长老日理万机,又怎么可能估计到每个内门弟子呢。

    正在寒暄之时,端木空的传音灵简忽然莹莹亮起,溯游主动道:“若有什么不方便之处,我自当回避。”

    端木空笑了一下,取出那传音简看了一眼,道:“并不妨事,不过是舍妹传来的消息。”

    说着便将那传音简抵在额头。他只当是妹妹端木婉儿有什么拜托之处,却不料传音简传来青凤带着惊慌焦急的声音。只见他眉头微皱,往简中发了一道神念,然后看向门边侍候的小童:“待会儿青凤过来,放行勿扰。”

    “是。”

    溯游与端木暝怔了怔,端木暝率先问道:“大哥,可是婉儿有何不妥?”

    端木空蹙眉凝思:“她们正在赶来,似乎招惹上了了不得的人物,青凤看不出那人深浅,甚至不是对方一合之敌。”

    他看向溯游,有些担忧道:“溯游师兄,让你见笑了,只是我们这……”

    溯游闻言便了然了:“两位端木师弟若是有难,溯游自然义不容辞。”

    =============================

    “你说什么?有一实力诡谲之人,只区区一招就将你重伤至此,而你此前丝毫无法察觉此人特殊之处?”

    端木家两子听了青凤叙述的来龙去脉,不由神色凝重起来。

    “二弟,这明州可有什么厉害仙门?”

    端木空沉思片刻,凝神问道。

    端木暝摇了摇头:“这仙门倒是有几个,但那地方荒凉僻静,灵脉几无,民风又彪悍,没多少人想要去那里,是以也就只有一些小宗门,我真想不懂,这小小门派怎么会如此嚣张。”

    溯游道:“暝师弟说的很对,且依照这位青凤师妹所言,那黑袍之人的气势和装扮,还有那奇诡的行事风格,却不像是玄门中人。招惹上这样的人物,恐怕是祸非福啊。”

    闻言端木家两子果然紧张起来,看向溯游道:“还请师兄救我等!”

    溯游沉思片刻,看向青凤道:“这样,我用回溯之术,查探一番那人到底是何等形容,青凤师妹,请勿要抵抗。”

    青凤如何敢拒,连忙开放心神。

    只见浮空出现一面水镜,上面隐隐波纹浮动,溯游手在空中掐了个法诀,口中叱道:“镜花水月,时如逝水,现!”那原本空无一物的镜面上,具现化出水流向后飞逝倒退的模样,夹杂着青凤和端木婉儿一路倒退的记忆,直到出现那个令人惊惧的黑袍身影。

    “但看此人的作态,果然不似我玄门中人,却不知是什么跟脚来头?”端木空道。

    一旁的端木暝道:“管他什么来头,所谓邪不压正,有溯游师兄出手收拾这等邪门歪道,还是不是手到擒来?”说着,眼神略带希冀地看向溯游。

    那溯游却并不答话,反而有些惊疑不定地看向水镜,待端木两子察觉到情况不对,看过去时,便惊讶地发现,溯游竟然冷汗直流。

    发生了什么?

    只听溯游冷声苦笑:“手到擒来?只怕到时候,被手到擒来的那个人是我才是。”

    “什么?”

    端木两兄弟面面相觑,皆在对方眼中看出了震惊:“这……溯游师兄何出此言?那人虽说气势不凡,但一击之下青凤却只是受了点伤,可见实力也不过如此,溯游师兄可是金丹大成的大修士,难道还不能对付这么一个躲藏在凡间寺庙的小小魔头?”

    溯游摇了摇头:“金丹大成也好,初登仙途也罢,在此人眼中,恐怕不过是蝼蚁与刍狗的区别,同样皆是随手可灭、不值一哂的小人物。若我没有看错,恐怕此君……却是那位不可说之人。”

    “不可说?”端木暝追问,“什么不可说?”

    溯游轻叹道:“却要提到我天青宗一桩不堪回首的陈年往事,此人与我宗因果孽缘甚深。说来,此人在数百年前,还是我天青宗最为引以为傲的首座大弟子,号称万年以来不出世之奇才,全宗上下予以厚望,当时我还是区区外门弟子,只在那宗门大比上有过一面之缘……”

    似乎是引起了他的追怀,溯游的眼神中很是复杂,“其人有姑射神人之风姿,行走过处,人人望风而服。若非是他,现在这些真传、内门中人,恐怕还要换换面貌。”又哪里轮得到端木两兄弟这样的区区半步金丹能胜任?

    当然,这最后一句话,溯游自然没有直接说出口。

    但这不对啊,这人曾经是天青宗弟子,还是一宗首座弟子,哪有首座弟子还能叛出师门的?就算是叛逃,也该斩尽杀绝吧!都几百年了,怎么现在还能活着?

    别的不说,真有这样的叛徒,自然也会挂在宗内的任务平台上,就算难度极高,单也未必无果。

    端木两兄弟已经开始思索曾经在那平台上看见过的厉害叛徒……

    溯游却率先打破了他们的胡思乱想:“别乱想了,他堪称不可说之人,又怎么明之昭昭地出现在人人可看的任务中?此事实乃宗内的一处隐痛,你们勿要宣扬此事。此人行事乖僻,但既然那青凤与令妹能够平安到此处,想来是有所顾忌,不会对你们痛下杀手,尽可放下心。”

    说着,溯游起身,拱手欲离。然而他话说到一半,拉出了这么一桩隐秘事情,端木空、端木暝两人又怎会甘心放他离去?

    溯游摆摆手:“此事你们不要再管,此人今次现身明州,还不知所图为何,我还要去禀报掌门和长老们。”

    看着溯游倏忽间化光消失的身影,端木两兄弟相视一眼,禁不住地冷汗涔涔。

    ——虽然还不清楚自己到底惹上了什么样的人物,但有一点是显然的。

    这个所谓的叛徒,一定很强很强,强到这第一仙门甚至都不敢追杀他,对他的存在又讳莫如深,又穷追不舍。哎也不知是怎样的变故,引得此人放弃大好前途,叛出宗门?

    端木空心中叹息,摇了摇头。他虽说眼高于顶,但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溯游此人往日虽说一副温良如玉的模样,但同样心性甚高,就算是对现在的首座弟子都没多少尊敬的意思。但现在不过是提到此人,就如此重视,隐隐还有畏惧,恐怕还真是个厉害人物。

    思量间,端木空看见自己二弟一副若有所得地模样,不由一愣:“二弟,你可是记起了什么?”

    端木暝皱眉点头:“大哥,我想到一个人。”

    “谁?”

    “梵天魔尊。”

    =============================

    “你说什么?梵天魔尊?花半缘出现在明州?!”

    “是,弟子所言,句句属实,因事关重大,所以……这才打扰掌门师伯。”

    气势恢宏的大殿上,溯游恭敬跪在下首,感受到来自上头陡然变得强大的气势,不由冷汗涔涔。往日里岿然不动、稳如泰山的掌门,此刻却勃然变色。

    掌门闻言,脸色难堪地看了一眼殿中端坐的另一人。他心中一叹,这溯游真是来得赶巧,这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时候!

    真是冤孽!

    果然,这另外一人气势陡然升起,似有风云之相,只听她道:“好啊!藏了这么多年,想不到今日却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竟是一个妙龄模样的女子。

    “半夏!你勿要心急!”掌门连忙出声。

    却已经迟了!那女子早就料到掌门会阻拦自己,当即便化出灵神冲出大殿,直奔明州。——这竟是一位分神期的大能!

    她气势太盛,宛若实质般压得溯游无法承受,只觉听到了自己骨头呻吟之声,大气都不敢出,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只听留在殿上的那具躯壳冷笑道:“掌门师叔何必拦我,如此孽徒,本就是我天青之耻!当日他打杀我父,灭我赤云峰上下四十五口天才弟子,

    作者有话要说:  令我天青宗颜面扫地,便当想到有今日一劫!”

    她当真是声色俱厉,且那声音到最后,甚至隐隐泣血,透着一番如泣如诉的幽怨恼恨。

    “半夏……你、哎……”掌门长叹一声,“你这又是何苦呢!”

    然而……一切都已经晚了。

    ☆、第96章 圣僧逆袭126(完结)

    半夏本姓关,因所修功法,别号冰凤天女,不满千岁便修成分神大能,乃是一位天才人物。

    关半夏之父曾经是这天青宗赤云峰峰主,修为深不可测,实力可堪与天青宗诸多在后山禁地闭关修炼的老祖媲美,然而却在数百年前的那场大变中,被一手带大的得意门生花半缘斩于剑下。此后关半夏心情大变,当时还是一介普通金丹弟子的她一夜白头,独自支撑起险要衰落的赤云峰,之后又机缘巧合下获得冰凤决,从原本的剑修改修法诀,成就了响当当的名声。

    如今她虽与众多长老同为一峰之主,且实力丝毫不弱,但同位的长老却大多是看着她长大的前辈,对她多有宽容疼爱。

    但她却明白,这些疼爱多半是看在自己父亲早逝的份上,对自己这遗孤的看顾,却并不有多少深切。倘若真是怀念父亲、疼爱自己,为何放纵那狠心的大师兄这么多年逍遥法外?她才不相信,那花半缘和自己差不多年纪,能够强悍到整个天青宗群起而攻之,却对他无可奈何的地步!

    好罢,这些固步自封、胆小怯懦的长老不愿替父亲讨回公道,那么她来!

    那冰凤诀威力奇高,虽说带着一个“冰”字,但功法与性格相应而生,她仇深似海的身世暗合了冰凤诀要求,而冰凤诀又在潜移默化、无形之中,令她性格冷厉尖锐。

    一只灵气所化的冰凤破空向着明州而去,带着尖利的啸声,如泣如诉!

    =========================

    却说那明州城中刚刚结束了盂兰盆法会,明州百姓还在津津乐道于当日千灯共放、梵音高妙的难得景象。那主持法会的得道高僧妙相,更是被反复提及。那日虽说是万人齐聚,但庄严肃穆,丝毫不显杂乱,讲经时梵音入耳,讲至妙处,听者眼前脑中,仿佛有万千金莲落地绽开,整个是森罗宝相,庄妙万千。

    那端坐在佛台前青色莲花纹样布蒲团上的英俊主持,更是令中人望风皆靡,俨然如佛子降临。

    然而此刻,中人眼中的佛子却正对恋人的百般缠磨束手无策:“阿缘何必如此作态?”

    花半缘气哼哼道:“当初说好了过了这法会,便寻个由头与我退隐山林,师儿,你我共处不过百年光景,已是极尽短暂,少一分一刻我都会心疼呐!”

    这句话却卡在了妙相心头,这一世他是注定只能陪伴花半缘百年,曾经在河神一世有多苦,想来此世的恋人亦是如此。至于恋人回眼睁睁看着自己一点点衰老羸弱,这却反而不是什么问题。——他们两人的感情,又岂是这肤浅的好颜色可以一笔盖过。

    于是这便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上,妙相心中哀叹,恋人分明是那样桀骜不驯、冷厉如冰的性子,怎的面对他时便可以如此,总是堪称恬不知耻地做出这番可怜模样。

    ——偏偏,他还却是拿住了自己的痛脚,令自己总是心软低头。

    许是正因为花半缘原本冷厉坚毅,所以面对自己时带着一丝惶恐的缠磨,才越发令人心软。纵使妙相清冷如冰,这百炼钢也会被花半缘的缠磨化成绕指柔,唉唉地配合着对方。

    这大约便是叫,你情我愿。

    正是耳鬓厮磨间,花半缘忽然脸色一变,面沉如水:“有朋友找上来了。”

    “什么?”

    还不待妙相问出这句话,只听一阵冷厉彻骨的声音传遍整个明州方圆数千里:“梵天魔尊,冰凤关半夏前来求见,还请出来一见老友!”

    “梵天魔尊,冰凤关半夏前来求见,还请出来一见老友!”

    “梵天魔尊,冰凤关半夏前来求见,还请出来一见老友!”

    一连三遍,整个偌大明州之地,方圆千里之内,都回荡着这冷厉的声音。原本喧闹的明州城更是因为这动静一时悄然无声。

    如此动静,显然是仙家手笔。

    妙相喃喃道:“看来还是来者不善。”

    花半缘却面露惭色:“是我招惹来的。”

    妙相摇了摇头:“你隐居数月尚且安然无恙,想必这是此前放走的那两位女施主搬来的救兵……如今你伤势未愈,恐怕……阿弥陀佛,一饮一啄,皆由天定。”

    他心中轻叹,原本那端木婉儿虽说同样没有成功与妙相春风一度,但却是因为看出妙相立身持正,然而自己……却因为这句肉体凡胎,没能经受住一线牵的蛊惑,险些着了道,然那端木婉儿色心不改。之后又因为顾念着一点妇人之仁,终于招惹来这样的祸事。

    然而妙相有曾经记忆作证,花半缘却没有,他闻言矢口否认:“你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说到底是我曾经杀孽太重,争勇斗狠,惹来的这般祸事,与人无尤!你也不用太过担忧,我虽然伤势未愈,但对付半夏这个小妹妹,还不成问题。”

    话虽是如此,可花半缘现在虽说伤势好得七七八八,但距离天劫也不过过去了数月光景,对于一闭关动辄百十年的修士而言,却也不过弹指一挥间罢了。何况妙相的治疗是为了解决隐患,却不是为了加速愈合速度,是以到现在,也不过恢复了两成功力。

    但誰让妙相这一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呢?他只能怔怔然看着恋人改容易色,前去赴战。

    那关半夏昂然立于一片白云之上,真是宛若冰清绝艳的九天神女,凛然不可侵犯。

    她冷冷注视花半缘,目若寒星:“想不到吧,你躲了这么多年,却到底还是被我找了出来!”

    花半缘轻声一叹:“若我说,我从未想要躲谁,恐怕你也不会相信吧,师妹。”

    关半夏哈哈一笑:“师妹?难为你还记得我是你师妹……爹爹他是你的师尊!你也配喊我师妹么?!梵天魔尊,我可不记得我有你这样来头的师兄呐!”

    花半缘默然不语。关半夏眼神一利,讽刺一笑:“我说为何你不离开,原来竟是受伤了么?啊哈,我知道了,你之前大乘期,恐怕是渡劫失败了吧!真是可惜了,那九天玄雷怎么没有劈死你这个不仁不义的狗东西!”关半夏恨恨道,只是那眼眸深处,却迅速地积聚了水汽。她撇开眼,努力不让自己的脆弱被这个与自己有血海深仇的薄幸郎看到。

    最苦不过曾经,她曾经那么无忧无虑,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父亲慈爱,师兄疼宠,一颗芊芊少女心,无知无觉挂在了那天之骄子的大师兄身上——即使大师兄对自己不过视作寻常女子。

    就在父亲想要撮合她和大师兄、自己也羞涩地期待着将来的时候,却突逢大变。她深爱的大师兄,却偏偏成了一个不忠不义、狼心狗肺的东西,狂性大发手刃自己亲父!

    曾经有多爱,现在就有多恨!

    她用尽全部力气,让自己不要立刻冲上去,和这个可怕的男人决一死战!

    “……真是上天有眼,让我现在遇上了你!魔门首座、渡劫老祖又如何?渡劫失败,你照样如同丧家之犬,只能躲在这蛮荒之地默默恢复伤势!是老天要我现在杀你!哈哈哈哈!”

    关半夏长啸道。

    花半缘眼神平静:“当年的事我不想再提,当初我毅然叛出天青,到现在我也从不后悔。冰凤天女,你我二人乃生死大敌,多说无益。”

    “不错!多说无益!”关半夏闻言咬牙,想不到这人死到临头,还如此冷漠,他的心当真是铁石铸成的么?!关半夏恨不得立刻将他碎尸万段!

    “等等,”花半缘却抬手道,“明州虽然地广人心,但终究是东域十九州之一,你我二人若是动手,移山断海都属寻常,何必徒增杀孽,不若就近去东海上如何?”

    关半夏心中嗤笑,这堕入魔门的邪魔外道,现在却与自己讲究这些表面文章!当真是道貌岸然!

    等等?她忽的灵光一闪,长笑道,“我明白了!难怪你要躲在这不毛之地,恐怕不是什么害怕生灵涂炭,而是此地有你牵挂之人,怕你我交手,错手伤了她才是!”她笑中带泪,放出神识,整个偌大明州千里之地,尽在掌握之中。果然,没有什么神识绝强的存在,是了,恐怕这花半缘努力想要护住的,却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凡人罢!

    自己家世、容貌、才情、天资,无一不好,与他更是朝夕相对,他却能够狠心杀死自己的爹爹、他的授业恩师;而这里不过是一个普通凡人,蝼蚁一般的人物,也能让他不顾重伤相护!凭什么?!凭什么?!

    关半夏越想越气,几近魔怔,嘶声笑道:“花半缘,我曾经发下毒誓要你付出代价,今天,我就要你眼睁睁看着你的心爱之人殒命当场!”

    说罢,她满意地看到花半缘陡然变色的脸,双手一抬,能够两只冰凤虚影出现在她身后,只听她一声娇斥“去!”这两只巨大的神兽虚影便俯身冲向下方那脆弱无比的明州城。

    “你疯了!”花半缘冷静的面色终于瓦解冰封,他脸色难看,来不及与已经魔障的关半夏理论,立刻想要冲下去拦住那两只冰凤。

    关半夏看到更是坚定了自己的猜测,她眉目冷肃中透着一丝疯狂,再度招出一只冰凤,拦在了花半缘的必经之路上,两人一凤顿时打做一团。

    下面两只神兽得了主人的命令,化身成蛮荒凶兽在明州城中大肆破坏,所到之处,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无数凡人须臾间成为冰雕,又在下一刻被这两只冰凤撞成碎渣,尸骨无存。一瞬间,方才还其乐融融、人声鼎沸的明州城,已经变成了人间烈狱!

    花半缘双目赤红,顾不得自己的伤势,强行提升解锁实力,重重一掌将关半夏打开。他回头看去——

    只听身后那关半夏厉声狂笑:“可惜啊可惜,凡人的性命太过脆弱了,你看,我不过这么短短片刻,这么多人便死了!你说你聪明一世,怎么就喜欢上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凡人呢?!”

    入目所及,尽皆是断壁残垣!

    花半缘冷声道:“是吗?可惜让你失望了,我的确心有所属,可惜我心爱之人,却不在这些人当中。”他看着一瞬间愣住的关半夏,残忍地说出接下去的话,“即使我没有爱人,我也绝对不会爱上你这个蛇蝎女子!知道我最后悔的是什么么?便是当初——”

    “当初我顾念你年幼无知,没有将你一起斩杀。”

    关半夏气得柳眉倒竖,哇得吐出一大口血,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花半缘:“你、你说什么?!”

    “我杀的都是该杀之人,即使堕入魔道,受万千骂名,我却从不后悔!这就是你与我最大的不同,也是我永远无法接受你、或者你们的原因。凡人的生死,从来不在你们这些站在天上的修士眼中!”

    花半缘落在地上,在关半夏痴怔的眼神中一个踉跄,却依旧脊梁挺直,一步步走向已是一座冰城的明州城。他轻轻抬手,拼着体内旧伤未愈、新伤又添,仍旧果断地将那两只在城中肆虐的凶兽斩杀。

    “咚——”、“咚——”

    两只虚影似的冰凤在死后反而显出真容,通体雪白,皎洁无暇,一如人们眼中的祥瑞之兽,即使刚刚残杀了无数百姓,那洁白无瑕的羽毛上也没有染上丝毫血迹尘埃。

    然而此刻,这堪称圣洁的一幕却没有人欣赏。

    关半夏心疼么?她想心疼的。这是她跑遍了十万大山,在极寒之地捕捉到得仅有的几只冰凤,花费了大力气才将它们养成如今这样圣洁的模样,现在却轻易被人斩杀,颈脖折断,丢入黄土中染上尘埃,那些凡夫俗子的肮脏血迹,汨汨汇聚在那片洼地上,也慢慢染红了冰凤的羽毛。

    这样的景象,当然令她心疼!

    但是花半缘却说什么呢:“看看吧,这些你们视若珍宝的灵兽,真的有灵么?倘若有灵,为何在你一声令下之后,便立刻冲入人群之中,将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大肆杀戮!这是祥瑞之兽?不,这与饕餮、穷奇那些凶兽又有何异?”

    “我告诉你吧,你,还有你爹、你那些师兄,整个所谓替天行道的玄门正宗,你们的心肠都已经被蒙住了,被所谓的人仙之别给蒙住了,就像现在,恐怕你眼中也只有自己死去的两只鸟,而看不见这满城尸骸,血流成河。这些羽毛上沾染的血迹,都是从城中流淌下来的人血!”

    “随手屠城的你,还有脸说自己是玄门正宗,还有脸替天行道,来斩杀我这个不仁不义、狼心狗肺、欺师灭祖的混蛋么?”

    关半夏到底还是一个女子,有女子天然的软弱心肠,她迷茫地抬起眼,入目所及,随着阳光普照,冰城慢慢融化,便是一地可怖的断体残骸,人间炼狱恐怕也不过如此。

    ——这是,自己做的?

    “是不是很想不到,自己居然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情?”花半缘道,“是啊,我也想不到,当初那个会为了一只小兔子而哭泣的小师妹,现在却能随手做出这样的事情。你说,此地经年之后,会变成什么境况?”

    “……恶灵齐聚,骸骨遍地,凶魂不散。”关半夏喃喃道。

    花半缘笑了一声:“然后,你们又可以来把这些无辜的亡灵全数化作招魂幡、聚灵珠等东西养料,美名其曰是因为已经污染,无法超度,只能净化,为自己又一次的替天行道而沾沾自喜——你说,为何天道只会奖赏我们修士以功德?而犯下这样大的杀孽后,尚存一息慈悲之心者,便会在心魔劫中彷徨,而已经心如铁石者,则会自然而然,将之抛诸脑后?”

    关半夏瑟缩了起来,他看着花半缘邪笑中透着一丝可怕的脸庞,明白自己已经被这个男人种下了心魔种子,哽咽道:“师兄,你、你救救我!”

    “看吧!到现在,你真正怕的也不过是自己会被心魔所累,而不是为了自己犯下的滔天杀孽而内疚。”花半缘的眼神终于完全暗了下来,“冰凤天女,你很了不起。”

    “不、不是的……不是的……”

    这一切都错了!都错了!

    梵天魔尊才是魔,他才应该是犯下滔天罪孽,让自己替天行道的那个人,他一连杀了天青仙宗四十五位修士,人人得而诛之,自己不过是想要让他痛彻心扉,怎么就成了自己心魔呢?

    关半夏痛苦极了,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泪流满面,却还反复念叨着告诉自己:“不对、不对,你杀了我爹,杀了师兄们,杀了那么多人,你是梵天魔尊,我这么做只是替天行道……”

    “哈!为了杀我一个魔尊,你屠了城?想不到我花半缘的命这么值钱。”花半缘冷笑道,“我杀了四十五个人,你呢,你杀的人,是四十五的多少倍?”

    “不一样的,我、我杀的都只是些凡人……”

    “啊哈!凡人就不是人了么?”花半缘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无奈摇头叹息道,“够了,冰凤天女,你没有什么好惶恐、好害怕的,因为你只是奉行了整个修真界中一个默认的规则,你们没有什么错处,只是不把凡人看做是和自己一样的人而已。”

    他的眼神甚至带着点诡异的温柔,说出口的话却让关半夏如临冰窖:“是的,你和那些将凡人视作鼎炉、食物的邪魔外道一样,也不过将凡人视作自己获取功德的工具。这没有什么错处,你们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做的,对嘛?”

    “不……我怎么可能是邪魔外道……这、不错但……也不对……不……”

    抛下这样一枚炸弹,看着关半夏陷入死循环般的自我否定,花半缘心中凉凉一叹。

    就像关半夏之前说的一样,这么多人承受了无妄之灾、无辜死去,明州城毁了。

    “恶灵齐聚,骸骨遍地,凶魂不散。”

    花半缘已经懒得再管那个来找麻烦的关半夏,他抬步想要进入明州城,然而下一刻,他就捂着小腹处,不支地单膝跪地。——坚持到现在,身上的伤势再也忍不住了。

    一双手贴上他的后背,带着温暖的舍利之气涌入体内,慢慢修补他体内的处处伤口。

    花半缘一怔,转头看去,却是眉眼哀伤的妙相。

    花半缘心中一叹:“你果然来了。“

    “……恩。”

    “是我托大了,原本以为两成功力足矣,想不到她竟然丝毫没有缠斗心思,反而一心疯魔,只想令我后悔……”

    妙相摇了摇头:“你已经尽己所能,明州城合该有此一劫。”

    是啊,原剧情中是两个修士斗法,现在就变成了有人来寻仇报复,虽然起因截然不同,但结果却是一样的。

    花半缘一怔,这话中透着深深的消极,确实像佛门中逃避的借口,但却不像是他认识的那个妙相会说出来的话:“你是想要……”

    “阿缘,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我一直不知,通晓佛法之后,是否就真能立地成佛,普渡苍生吗?”

    “恩。”

    “我所困扰的便是,为何这片大地之上,修士和凡人要共同存在。”

    “只要有特异之人,便会不公,不公则不平。”

    “所以,最好的办法,或许是宛如盘古大神分出清浊两气那样,将修士与凡人彻底分开吧。”

    花半缘怔怔然看着妙相。

    他从来没有想过,为何会觉得自己与这个凡人如此投契,明明他是凡间看破红尘的得道高僧,自己则应该是一心逆天改命、求证长生的魔修。然而回想往日种种,他蓦然发现,这个始终平和清冷,唯独面对自己会稍显温柔的和尚,却有一颗真正想要救济天下苍生的慈悲之心。

    他们同样反感这个世界的不公,同样厌恶修士的特殊和凡人的卑微。

    自己甚至为此引动心魔,对求证长生这件事情本身产生了疑问。

    他也恐不多让,越是研修经书,越是困惑普渡苍生这件事情本身的可能。

    然而今天,终于拨开云雾,见青天。

    “妙相,你想要怎么做?”他近乎虔诚,满心欢喜,痴痴地看着这个姿容秀美,浑身上下都透着脆弱的男人,夕阳西下,那阳光撒到他的身上,几乎将他整个人都照得模糊。

    只见高僧抬起手,指尖迎着落日余晖指向不远处那明州城:“你看,这么整整一座城的生灵,若是汇聚在一起,纵然都是凡人,想必也能在人间与幽冥烈狱中冲出一道生路吧!”

    第27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