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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3节

    将军,这剧情不对 作者:奶油馅

    第13节

    陆庭有一瞬的愣怔,很快回过神来低笑,托住楚衡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屁股,惊得楚衡不敢再动。

    回禅房的这一路似乎很短。回到屋里,楚衡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脱了衣就往床上爬。

    床上两床被子,他裹了一床,另一床摊开着。

    陆庭净手后回到床边,看着团在床上冷得直哼哼的楚衡,眼中透着笑意:“如果我阿娘还活着,一定会很喜欢你。”

    楚衡一愣,迟疑了下,问:“你阿娘,是何时去的?”楚衡忘了书里写过的具体年月,只隐约记得陆庭的生母走得很早,似乎并未看到唯一的骨肉成长起来的样子。

    “十三岁那年,我随义父离开燕都,后得庆王府的人传信,才知我离开不久,她就投缳自缢了。”

    陆庭的生母来自龟兹国。那是一个能歌善舞的塞外小国,那里的男男女女一生以歌舞表达喜悦。自龟兹与大延开通贸易以来,就不断有龟兹商队进出大延,也渐渐有贵族瞄上了商队中,那些美丽的龟兹女郎。

    陆庭的生母名叫旃歌,是个普通的龟兹女郎。因为生的好,自小就被卖给商队,十来岁时跟着商队进入大延,然而和其它女郎一起被当作进贡的礼物送进皇宫。

    十来岁的女郎,正是什么也不懂的年纪。

    旃歌以龟兹舞女的身份进宫,住在宫里专门给乐坊舞姬准备的宫苑内。彼时,先帝还在位,太子未立,诸王之间明争暗斗,后宫也并不太平。

    彼时的庆王还经常出入皇宫。偶尔与旃歌相遇,见她喜爱汉人的曲乐歌舞,便时常在民间搜罗歌舞曲谱,由庆王妃入宫时交给旃歌。因而,旃歌与庆王府的关系十分亲近。

    宫里的舞姬都是属于天子的。虽有人心怀歹意,但因着天子龙威,并没有人敢光明正大地对她们动手。旃歌有庆王府明里暗里的相助,安安分分地生活在宫里,直到有一次先帝酒后宠幸了她。

    然而第二天,她就被先皇后转手赏赐给了靖远侯。

    “太后年轻时,就不愿与人共同侍奉先帝,但碍于情面和身份,不得已妥协,也任由先帝广纳后宫,雨露均沾地宠幸后宫嫔妃甚至是普通宫女。”

    陆庭回忆着脑海中留着一头金发,美丽的生母:“阿娘不过只是先帝在宫中随意宠幸的一个女人,一觉醒来,就会忘在脑后。但,兴许是因为庆王,也可能是因为太后的举动,在阿娘被赏赐给阿爹半年后,先帝的人突然出现,开始调查当时已经怀孕的阿娘。”

    在陆庭的记忆里,生母旃歌对肚子里的骨肉自己也不清楚。她只是一个命运可悲的女郎,如浮萍般随波逐流。

    宫里的宫女舞姬可以随意被指婚,或是作为物品赏赐给朝臣。对旃歌这样的身份,靖远侯从一开始就放置在玩物的位置。玩物理当服下避子汤,但袁氏却从不给侯府任何女子准备这个汤药。

    一个月后,旃歌被发现怀孕了。

    楚衡有些瞠目,抓着陆庭的胳膊问:“所以,你的生父可能是……”

    陆庭摇头:“并不能确定是那一位。毕竟阿娘在侍寝后,曾遭太后身边掌事宫女的教训,喝下过避子汤。之后,阿娘怀胎八月小产,而听人说,因我出生后不似旁人的早产儿,因此才被阿爹怀疑身世。”

    他顿了顿,反握住楚衡的手,“我并不在意自己的身世,但如果你想知道,我……愿意去试着追寻真相。”

    楚衡对陆庭的身世并不打算追根究底。即便是在原著里,陆庭的身份也不是因为庆王义子这顶帽子得来的。

    作为主角,他有本事靠军功爬到将军之位。

    “先帝已逝,现在想要探究二十多年前的事情已经不容易。倒不如放下。”楚衡这么说着,安抚性地拍了拍陆庭,却被后者紧紧搂住,挤进一条被子说什么也不肯离开。

    陆庭不语。

    靖远侯不是个长情的男人,生母旃歌进府后,虽以先皇后赏赐的关系很快得到宠幸,但也是在那时候被发觉并非处子。如此,靖远侯更是将其视作无物,唯独袁氏留了一丝善心,始终照顾着她。

    宫里来人调查旃歌身孕一事,进行的颇为隐蔽。等到生下孩子,侯府之中忽然有谣言传开——

    七活八不活,这个孩子八个月出生的孩子一定不是侯爷的骨血。

    但那时候谁也不敢说这个孩子是先帝的,相反,所有人都说孩子是庆王的。

    庆王夫妇,始终没有解释孩子的事。袁氏曾告诉陆庭,在他出身之后,旃歌顶着谣言,靠着庆王府和袁氏抚养独子。直到陆庭十三岁,庆王突然带走他,一齐去了归雁城。

    而后,旃歌突然投缳自缢,袁氏甚至来不及写信招陆庭回府送生母一程,靖远侯便嫌恶地叫人赶紧火化埋葬。

    这些年,陆庭始终记得生母的事,强迫自己忘记致使生母自缢的身世,却在今日,因那个大和尚的一句话,撕开了那张伪装平静的面具。

    长秋寺,先帝身边的公公,明慧大师……

    陆庭轻叹一声,低头看向怀中已然睡去的楚衡。

    “如果,如果我真是先帝的骨肉,”陆庭低头,在他的额上、眼睑、鼻头、唇上留下吻,“你可愿陪着我一起面对之后避无可避的事?”

    第40章 【叁玖】下佛门

    下山的和尚带来消息,说是山脚下原本徘徊的一行胡人已经离开。陆庭不放心,又亲自下了趟山。

    楚衡收拾好身边的东西,又去找明慧。

    有些话,他之前可以不问,可临行时,到底还是想要知道。

    明慧似乎早已知道他会再来,一直留在讲经堂中。

    檀香在堂中萦绕,门外有小沙弥匆匆跑过,见楚衡走来,忙驻足行礼。

    楚衡一躬身,隔着房门道:“大师可在?”

    门吱呀打开,楚衡循着明慧的一声“进来”,迈步走进讲经堂。

    堂内数个蒲团摆在地上,最前面的一个蒲团上,明慧正背对着他打坐。木鱼敲击声,一下接着一下。

    “大师,大师是否早就知道,他会出现在宝塔处?”

    “只听闻有人在山上山下找人,加之三郎你总是留在禅房,不愿往外走,老衲不过是让你出去走一走,兴许就能遇到找你的人。”明慧似乎笑了一声,“不过却是没想到,这人竟会是他。”

    楚衡心中一滞,蹙起眉头:“大师似乎认识他的家人?”

    明慧仍旧背对着楚衡,手中的木鱼已经停下:“长秋寺原是先帝身边专门负责后宫事务的石公公所建,老衲与石公公有缘,曾陪同石公公去过靖远侯府,也曾为府中一婴孩算过八字。”

    楚衡知道,明慧大师的话并不会作假。陆庭的身世只怕真有问题,而靖远侯也正是猜到了这其中的蹊跷,却并未猜出孩子的生父究竟是谁,这才从不对这个庶子给予好脸。

    倘若知道陆庭的生父是先帝的话……

    想到自明德帝登基后,被陆陆续续卸掉兵权的诸王们,想起先帝最疼爱的元王,楚衡忽的就觉得,倘若这个身份可以一直隐瞒下去,未尝不是一桩好事。

    不过。

    他揉了揉额角,到底是主角光环,男主的身世怎么可以这么普通。

    陆庭从山下回来的很快。

    楚衡并未把明慧说的那些话告诉陆庭,二人离开长秋寺时,照顾了楚衡数日的小沙弥直到把人送到寺外山道,这才合十行礼,恭送他们下山。

    长秋寺外山道一路向下,每一块石阶都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即便寺中如今香火已经每日不过寥寥,和尚们依旧每日早课前轮流清理山道上一夜的积雪和落叶。

    所有上香拜访的香客们,不管是男是女,是年轻还是年长,这座已经快被人遗忘的山寺,依旧带着一颗慈悲的心,静静守在山中,守着庙宇和山下仍记得他们的百姓。

    楚衡站在山脚下,回头望了望山道。长长的石阶蜿蜒而上,一半被树林掩盖,一半裸露在视野之外。有年迈的香客正伏在儿子的肩头,一步一步沿着山道走向台阶顶上半山腰的那座寺庙。

    “走了。”陆庭叫来一辆马车,自己坐在疾幽的背上,“我送你回扬州城。”

    这次回扬州,不再走水路。

    楚衡坐在马车上,一路辗转,颠簸了数个日夜,终是离扬州城越来越近。

    马车进扬州城不久,天雾蒙蒙的下起零星小雪来,路边有孩童嬉闹,一声一声吵醒了团在车内的楚衡。

    “到扬州了?”楚衡揉揉眼,见车帘掀开,陆庭钻进马车,随口问道。

    “到了。”陆庭伸手,解下身上沾了寒意的披风,将青年抱进怀中,几日舟车劳顿,又叫他瘦了不少,“回楚家?”

    其实楚衡并不想回楚家,可五味和邵阿牛此刻必然留在楚家等他回去,是以想躲开那地方压根不可能。

    “回楚家吧。”他叹了口气,抬眼瞧见眼前男人深邃的眉眼,忍不住伸出胳膊,勾住对方脖颈,“你什么时候回燕都?“陆庭低头,吻住青年的唇瓣:“送你回山庄后,我再走。”

    分开是迟早的事,他们从未想过要为了彼此,抛却身边的一切。感情,有时并非只有妥协才是出路。

    楚衡不能保证自己现在对陆庭的感情有多深,但和这个男人在一起多一天,就多一分不舍。

    与其去想将来的事,倒不如,趁着彼此还在一块,珍惜这每一刻的相处。

    被手指拂过的腰腹传来颤栗,令楚衡忍不住咬了口男人的唇瓣,而之后的深吻,将外头一切的喧闹屏障,只留着唇舌纠缠间发沉的喘息,和砰砰的心跳。

    车外,此时已缓缓拐进了平津胡同。

    楚家的下人对于三郎回来都有些惊愕。

    楚管事匆忙来迎,见他只是比去燕都前瘦了一些,面上不由地露出错愕来。

    楚衡只淡淡扫了他一眼,带着陆庭就往西厢走。

    “三郎!”

    楚衡还没来得及进西厢,五味已从里头跑了出来,一头扑进他的怀里,搂住腰就再也不肯放手。

    楚衡拍了拍五味的脑袋,正要说话,却见本该留在别云山庄的白术这时也疾步而来,绷紧的脸上眼眶泛红:“三郎回来了!”

    扬州城的楚家,从来不会有人像白术五味这样,见他回来便欢拥着将人迎进门。那些四面八方涌来的关心,只属于楚雍。楚衡甚至不用想象也知道,当楚雍终于从燕都回到扬州,楚家的下人一定蜂拥着挤在门口。

    因为,那是楚家下一任家主,除了楚氏的族老们,将来楚雍的话决定着府里每一个人的去留生计。

    而楚三郎,不过是不得生父嫡母疼爱的庶出子,即便分得一二家产,也只能仰人鼻息,一辈子活在楚家的名望之下。又如何让楚家的那些下人上心。

    白术原本在山庄内,按着三郎离开前的嘱托,帮着老陈头打理山庄上上下下,每日记录着庄子里发生的事。

    青石板路铺好那日,五味的信也送到了山庄。得知三郎半路被劫,白术匆忙和老陈头商量,而后孤身一人到了扬州与五味他们碰面。好在听说陆庭已去救人,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只心头一直记挂着,夜不成寐。

    眼下楚衡回来,主仆四人进了西厢,边上还坐着一尊神佛。

    在听完楚衡自己讲述的那些遭遇后,白术倒吸一口气,起身郑重地向陆庭行礼。

    陆庭受了他的礼,心知他们主仆四人还有许多话要说,可楚衡满脸倦容,只怕给一张床就能睡足个三天三夜。

    这么想着,陆庭挥手,命白术等人先退下让他好生休息。

    楚衡感激地看了陆庭一眼,把哭得声音都哑了的五味推给白术,等三人退下,这才往陆庭肩头靠去,长长叹了口气。

    陆庭侧头,吻了吻楚衡的发顶,压下心底想要将人抱到床上去亲昵的悸动,低声道:“去睡会儿吧。”

    楚衡闭着眼,随口应了两声,却动也不动,就那样靠着他,仿佛他的肩头比床榻要舒服百倍。

    楚衡不动,陆庭便也坐在远处,由着他靠在自己身侧。只是一不留神,湿热的舌头忽的扫过耳垂,陆庭随即一僵,便听得耳畔楚衡道:“做不做?”

    长秋寺那晚,因着佛门清净地,即便楚衡心里是有那么一两分因为禁忌而产生的异样激动,陆庭却因明慧提起生母的事,整晚只是盖着棉被纯聊天。

    到了路上,怕舟车劳顿累着,二人也始终不敢放开了做一回,只偶尔互相摸一摸蹭一蹭,解点渴。

    楚衡的确有些累,需要休息,可回了屋,再闻着身边男人熟悉的气味,终究有些忍不住。

    陆庭侧头,他的下腹已然有了反应,可楚衡脸上的疲惫不是作假的,他有些担心一不留神把人要的太狠了。

    楚衡却突然笑了起来,伸手摸了把陆庭上下滚动的喉结,顷身上前,张口便在他的喉咙上轻轻咬了一口,舌尖舔过喉结,一路沿着喉咙吻到下巴,再往上覆上那张抿着的嘴唇。

    “我想要了,成檀,做吧。”

    楚衡很少主动,可垂着眼帘鼻息缠绕着说话时的模样,与平日那副带着小狡黠的样子天差地别,陆庭有些动摇,再又一个吻落下时,终究单臂把人一搂,跌跌撞撞抱着到了床榻上。

    男人上了床,总归是跟外头衣冠楚楚时不一样。

    两人许久没畅快地做上几回,此时都有些激动。

    陆庭的嘴唇在楚衡敏感的耳垂上含吮,黑色的小痣被舔吻地湿漉漉的。

    楚衡激动地倒抽了几口气,手已经自发伸入了陆庭不太齐整的衣袍内,感受到掌心下那层鼓鼓的肌肉,喘息着挺了挺身。

    然而,根本等不及他俩释放,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很快就听到白术隔着门传话。

    “三郎,阿郎他请了族老来,似乎……似乎想将三郎从楚氏除名。”

    楚衡身上的情热几乎在瞬间褪去,看着撑在身上神情已然沉下的陆庭,抬起身,用力地在他嘴唇上亲了一口:“没事。我早该料到的。”

    廖氏本就不喜欢这个对她而言是污点一般存在的庶出子,努力了十几年没能把他养废,那就只有彻彻底底赶出去才好呼吸顺畅。

    楚雍又是个没胆量的,在牢里听了他的那些话后,只怕心里早就有了嘀咕,怕他因为救人的事得罪了燕都里的权贵。

    母子俩一合计,再找上楚大富稍稍说上几句,可不就把他从楚氏除名了最能撇干净,避开麻烦。

    楚衡起身,随意地抓起长发束在脑后,穿好衣裳就要往外头走。

    临到门前,他忽地转身,陆庭坐在床边,衣襟敞开着,露出里头大半胸膛,上面还有他方才留下的几个牙印。

    “一起去吧。”他道,“我的事,你都可以知道。”

    第41章 【肆拾】两姓楚

    楚雍从燕都回扬州第一件事,就是在廖氏面前嚎啕大哭了一场。

    他是楚家嫡子,既占了长,又占了嫡,在楚家以及楚氏旁支面前,无人能压他一头。

    可燕都一事,却叫这从前多少端着架子的楚大郎,第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楚衡比他要厉害的多。

    越是这样觉得,他越是明白,为何这些年来,廖氏想尽办法都要养废了楚衡。一开始兴许只是厌恶这个意外的庶出子,到后来却是担心过于聪颖的庶子强占了嫡子所拥有的一切。

    而今,楚雍知道,不能再叫他留在楚家了。

    得知楚衡回来,却不想着先跟生父嫡母问安,径直回西厢歇着去了,廖氏气得又砸了一只杯子。

    见嫡子回来,病就好了大半,如今已能正常下床走动的楚大富,几乎怒发冲冠:“孽障!在燕都惹了大祸,半途遭人劫掳,竟然就这么回来了!这是要把整个楚家拉下水不成!”

    楚雍坐在一旁,忙上前安抚。

    楚大富气得不行,廖氏还在边上添油加醋:“三郎可向来不是什么好东西,他那姨娘当初都敢瞒着你我怀上孩子,三郎肚子里的算盘估计早拨了百遍。”

    楚大富气得满面通红。他并非不想子嗣丰盈,但楚家到他手里之后一度曾出现过外人不知的危机,若不是仰仗廖家,只怕楚家列祖列宗早在夜里把他掐死了。因为廖氏不愿让他有庶子,那边没有庶子。

    三郎这个意外,让廖家差点没打上门来,逼着两家和离。如此一来,楚大富对这个庶子更是见也不愿见。

    “不过是读了点书,懂的一些之乎者也,竟然也敢不敬兄长,不孝父母!”楚大富一叠声的喊来楚管事,“去!使人把族老们都请过来!我要把从族谱上除名!除名!”

    廖氏眼中闪过狂喜,几乎不假思索地看向楚管事:“去把族老们都请过来。带上人,抬着轿子去!其他族人要来的,也尽可以过来!”

    “对对对,要来的都来,亲眼看着咱们把这个孽障除名!日后燕都的贵人们要是记起他做的那些该死的事,降下大祸来,咱们也算是为楚氏做了一桩保命的好事!”

    楚大富说着,更是下定决心,一定要把楚衡的名字从族谱上除去。

    楚雍眼里闪过错愕,但心头的欣喜转瞬压过一切。

    回扬州的路上,他想了很多。始终不明白,以三郎的身份,是怎么做到叫靖远侯放他走的。说不定压根就是借着他的事,攀上了燕都权贵。

    但很快,楚雍转念一想,想到三郎在牢里说的那些话,似乎又不像是和靖远侯交情匪浅,反倒是心有怨念,被靖远侯拿住逼着要做什么。

    这件事思来想去,直到马车进了扬州,他回家不过半日的功夫,跟着三郎的两个下人突然前后脚回了楚家,说是三郎半路遇到劫掳。

    楚雍就好像被人打通了任督二脉,忽然觉得,会劫走三郎的人一定是燕都的权贵,三郎一定是招惹了麻烦,闯下大祸了!

    他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廖氏,廖氏当即又说给了楚大富。一家三口思量了许久,廖氏明里暗里引着楚大富往族谱除名上想,然而楚大富却始终犹豫不决。

    好在现在终于决定把人除名了,不但是楚雍,便是廖氏心里也松了口气。

    楚家住在扬州城,是城中首屈一指的大户。楚家至今唯有楚大富这一支嫡系,旁支却不少。嫡系已无长辈,活着的族老们都是旁支。

    如今,旁支有留在扬州城的,也有去外头营生的。族老们年纪大了,倒是都留了下来。但对楚大富来说,把族老们请来,就足够了。

    楚衡是清早回的楚家。不到下午,几位族老就被楚家的轿子抬着,从扬州城各处接到了平津胡同。

    亲眼见着挂着楚家腰牌的下人抬着轿子,吭哧吭哧在城中跑,早有有心人互相传着消息,在猜楚家这是遇上了什么事。

    楚衡带着陆庭,撞上来请人的楚管事时,已经走到了中堂外。

    堂内族老们才喝完一杯茶水,正满头雾水地看着楚大富和廖氏。远处不知谁家的孩子往楚家的院墙里扔了一串爆竹,噼里啪啦的声音震的楚大富忽然眉头一跳。

    不多久,他抬头看向堂外廊下缓缓走近的青年,忍不住眯了下眼。

    时隔几个月,楚大富恍然觉得,快要认不出这个庶子了。

    楚衡走近中堂,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其中的楚大富和廖氏,视线从夫妇二人身上扫过,顺着往边上几位族老身上去。

    都是花白胡须的老头了,高矮胖瘦一应俱全,穿着朴素,瞧着精神头都不差。

    楚衡翻了翻楚三郎的那点记忆,一一照应着同几位族老行礼问安。

    “三叔公,七叔公,九叔公。”楚衡问安罢,这才重新看向楚大富和廖氏,“阿爹,阿娘。”完了又似模似样地同坐在一侧沉默不语的大郎夫妇掬手,“阿兄,阿嫂。”

    楚大富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唔声,三位族老此时也觉察出其中的古怪来,纷纷搁下茶盏,闷声不响地等着楚大富说话。

    廖氏轻咳两声,问:“三郎,你在燕都可闯了什么祸?”

    楚衡回:“并未。”

    “当真?”

    “当真。”

    廖氏回头看了一眼楚大富,后者脸色发青,她又追问道:“你可是得罪了靖远侯,又招惹了胡人,不然为何半途会被胡人掳走,直至今日才返回扬州?”

    族老们一时愣怔,齐齐看向楚雍。

    大郎在燕都闯祸的事,虽未能在扬州城内传开,旁支们却早已通过各种渠道听说了这个消息。当时楚大富病倒,还是三郎去燕都处理的这事。怎么现在,竟成了三郎在燕都闯祸?

    楚衡抬了抬眼,脊背挺直,回头冲着一直站在中堂外的陆庭笑了笑。

    “三郎!”楚大富猛拍桌案,“你若是老老实实承认了,楚家还能帮着担着点,你要是再否认,我这就去开祠堂,把你的名字,从族谱里删了!”

    族老们哗然,廖氏垂下眼帘,差点笑出声来,就连楚雍的脸上也不由自主流露出欣喜的神色。

    这些,楚衡都看在眼里。

    中堂外的陆庭,也都看得一清二楚。

    “没做过的事,为何要承认?再者,若是我承认了,阿爹你就不会再提族谱除名的事了?”

    楚衡噗嗤笑出声来,笑唇勾勒着讥讽的弧度,凤眼中满满都是嘲讽。

    “阿爹你请来几位叔公,不就为了当叔公的面,将我除名。”

    楚氏如今楚大富的话说了算,族老们身为长辈更多的是作为威严和见证。然而,楚大富只知经商,只知哄着廖氏,仰仗廖家,却到底是个愚不可及的蠢物。当年若不是楚大富的阿爹出海遇难,又怎么会这么快就让这个儿子当上家主。

    族老们有些气愤地看着楚大富,试图把这对父子说和。

    然而楚大富吃了秤砣铁了心,见楚衡已将事情说破,更是不管不顾就要去开祠堂。

    楚大富在上头和族老们你一言我一句地闹腾,楚衡始终站在底下,笑盈盈地看着楚雍,又去看看廖氏,直把楚雍身边的妻子看的满头冷汗,心虚地躲到了夫君的身后,他方才收回目光,转过身去。

    “都说,天地君亲师。我楚三郎,敬天地,尊君师,却唯独自懂事起,便被这一字‘亲’避而远之。”

    楚衡的话,是说给楚大富和廖氏的,目光却始终看向陆庭。就连他自己也不知,明明方才心头还难以自制地泛起苦涩和酸楚,明面上的平静差一点压不住心底的愤怒,可看见陆庭向自己看来的目光时,却仿佛被他拥在怀中,温柔并安全。

    “今日阿爹你因那虚无缥缈的言论,认定了儿将来必会惹祸上身,牵连楚家,于是一心要将儿除名。”他顿了顿,回了一个苦笑,顺势道,“儿谨遵父亲教诲,日后便不再是楚家子,任何事都再不会牵涉到楚家。”

    楚大富原以为楚衡会撕破脸皮,闹得两相难看。见他如此痛快地就说了这番话,当即放下心来,再不去管族老们如何反对,忙命人去开祠堂。

    楚衡见此,朝族老们无奈的笑了笑,而后后退三步,毫不犹豫地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磕头罢,他不再去看任何人,走向站在堂外拧着眉头,一身杀气的陆庭。在身后人都看不见的地方,他握住陆庭的手,低声道:“走吧。帮我收拾收拾东西,明天我们就回别云山庄。”

    陆庭抬手擦了擦他沾灰的额头,眼底流出一丝心疼,转瞬间变得越发坚定。

    “以后,万事有我。”

    “好……”

    “以后别再给他们磕头。”

    “嗯。”

    楚衡点头。

    其实,那三个响头,不过是他代替一心盼着能得生父嫡母宠爱的楚三郎,做的最后一件事。

    从此之后,天高水远,楚衡与扬州楚家,再无任何关系。

    楚衡一走,廖氏就坐不住了,叫上楚雍,直接就要送族老们离开。

    族老们心中不忿,拉住楚大富最后问道:“把三郎逐出家门,断了宗,你当真不后悔?”

    楚大富此时心头只有妻儿满目的欣慰,沉声回道:“不后悔。此子不孝,多次忤逆父母,留在家中早晚要惹出大祸。”

    “你真的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这就开祠堂除名,等明日再去官府改户籍,日后就是两家人了。”

    “糊涂,你当真是糊涂!”

    楚大富有些不乐意被说糊涂,奈何族老们都是长辈,他也不好发怒,只得忍着冷哼:“我可不糊涂。”

    族老们见他心意已决,只好摇头叹气。

    楚三郎是多好的一个苗子,早年没被养废,即便歇了科举的心,就凭如今的善人之名,还有那一手医术,也足够他脱离楚家活的好好的。

    楚大富一心怕惹上麻烦,赶紧撇清关系,却不知福祸相依,万一楚三郎得了燕都权贵的青眼,一朝得道,楚家那是要跟着鸡犬升天的。

    只可惜,楚大富愚蠢,廖氏心狠,那楚大郎也是个自私的,楚家嫡系只怕就要毁在这一代了。

    如此一想,族老们也不愿再去管嫡系的事,只想早些回府,同家中的儿孙通通消息,兴许等嫡系这一支败了,能撑得起楚家门楣的,就只有旁支了。

    祠堂开了,亲眼看着楚衡的名字被从族谱上划去,廖氏心里落下了一块石头,想起别云山庄,忍不住又想让楚大富拿回来。

    还未离开的族老们见楚大富当真想要动这心思,终于暴怒,手里有拐杖的,直接抄起狠狠地打在他的身上。

    “休要丢了我楚家的老脸!”

    “那些地是之前分家时就给了三郎的!分家不分宗,现如今连宗都分了,你们夫妻俩还想把分出去的家产土地也抢回来不成!那地契上可还明明白白写着三郎的名字呢!”

    第42章 【肆壹】洗旧尘

    别云山庄的那些地到底没拿回去。

    楚大富即便是家主,也拼不过威胁说要把这事往官府报的族老们。

    族里的事情拿到官府上说,丢的到底是楚家的脸面。

    楚大富顾不上廖氏再吹什么枕头风,也顾不上楚雍欲言又止的几次试探,把改好的户籍往楚衡怀里一丢,直接赶人。

    楚衡大大方方地收好户籍,天不亮就带上人,直接出了扬州城。

    城中百姓只道平津胡同里大清早的就出去了一辆马车,丝毫不知这车里头坐的是谁。有时常往来生意的药铺小二瞧见马车,回药铺时随口同掌柜念了几句。掌柜认得不少平津胡同里的人家,也没往深处想。

    不久,有人从药铺门外跑过,拉着边上地动时受过别云山庄恩惠的朋友大声道:“楚三郎被楚家除名了!”

    “不是早就分家了吗?”

    “这次是直接从族谱上除名,我在官府里做事的表叔说,连户籍都已经改好了!”

    平和八年地动,扬州城及周边不少人受过别云山庄的恩惠,更是亲历了山庄遇流寇,楚三郎带人拼死抵抗的事。对楚三郎,这些后来陆续回到扬州,继续新生活的百姓们都怀有满满的感激。

    因而,听闻楚衡被楚家直接除名,甚至改了户籍,不少人都觉得吃惊。

    更有扬州当地的官吏得知楚家将其除名的来龙去脉后,摇头晃脑,直道楚大富目光短浅,廖氏妇人之思。

    这些,已经离开扬州的楚衡并不知道。

    楚衡的马车离了扬州城,不紧不慢去向允城,又很快地就到了别云山庄的地界。

    早有下人等候在山庄门口,见马车过来,赶忙上前恭迎。

    老陈头在最前面,看见楚衡下马车,仔细将人上下打量了一番,目中隐隐带着泪光。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老陈头点点头,“郎君好好回来就行。日后,外头的那些事,都与咱们无关了。”

    “是啊是啊,以后那些事都和咱们别云山庄没关系。”

    几位小管事也跟着应和了几句,忙不迭指挥人这时候把爆竹点起来,将人迎进山庄。

    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中,楚衡回到了别云山庄。佃户们听闻三郎回来,纷纷拿出家里的新鲜鱼肉,送到老陈头处。

    女眷们则想出了跨火盆去晦气的主意,点了几个火盆摆在地上,殷切地盼着三郎能往上头跨过去,把这一身的晦气都带走。

    要知道,当时五味传来信,说三郎半路被胡人劫走的时候,大家都以为三郎怕是要回不来了。

    好在人安然无恙的回来了,说什么也得去去晦气,免得沾染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楚衡顶着佃户家的女眷们殷切的目光,哭笑不得地提起下摆,大步跨过一个两个三个……等等大小不一的火盆。

    脚步才刚落下,又被人迎头拿枝叶挥了一把不知从哪里来的水。

    楚衡:……

    “这是从庙里请来的神水!”撒水的是邵阿牛家的侄子,手里捧着一小碗澄清的水,“庙里的和尚们说,拿这个往人身上挥洒,能驱邪祛晦!”

    邵家的小侄子很早以前就是楚衡的脑残粉,一看到大人们都在准备迎接三郎回来,急忙跑到附近的庙里央求和尚给了这一小碗神水,还折腾小伙伴爬树折枝,这才有了刚才那一出。

    楚衡淡定地抹了把下巴上的水,看着小侄子一脸孺慕,背后快要生出狗尾巴来,于是伸手笑摸狗头:“回头准备准备,明日我要抽查你们的功课。”

    小侄子“啊”了一声,再顾不上其他,捧着水就喊上三五伙伴回家赶紧温习去。山庄里虽专门请了先生给孩子们教书,但能得到三郎的指点,仍旧是每个孩子最期盼的事,当下就跑走了好些过来看热闹的小孩。

    当夜,楚衡大手一挥,一点也不小气地在山庄里摆上了流水席。鱼肉是佃户们送上来的,老陈头另外又亲自去允城整车整车采买了鸡鸭鱼肉和各种蔬果。

    鞭炮响了个彻底,酒窖里的好酒也摆上了桌,山庄里所有的佃户下人都坐上流水席,敞开肚皮吃起这顿饭来。

    还没桌子腿高的小娃娃在席间奔来跑去,所有人都高兴地笑着。楚衡出来每桌敬酒,白净的脸上很快就浮起红云。

    有人发觉他身后跟着的男人,正有些奇怪,等见楚衡红着脸敬完酒,下意识往那男人身边靠了靠,这才明白,这人是特地跟着当拐杖来的。

    流水席一直吃到戌时方才结束,楚衡洗了个热水澡,躺在榻上醒酒。五味被赶去睡觉,隔壁守着的是白术。听到外头的说话声,楚衡在从榻上坐起来。

    房门打开,陆庭不出意料地走了进来。

    白术跟在身后,看了看榻上的三郎,再看了看明显不打算看一眼就走的陆庭,咬咬牙,还是屈从了:“三郎若是夜里需要水,就唤一声。”

    楚衡咳嗽两声,脸上浮起红云,却不知是酒意,还是害臊。

    门才带上,就听得落锁的声音。楚衡抬头,看向站在门前,干净利落从里头把房门闩上的男人,顿了顿,让出半个床位:“你别把他吓着了。”

    “早晚得习惯。”陆庭说着走到榻边,宽衣解带,坐到楚衡身旁,鼻尖全是他刚刚沐浴后的皂角味,“头晕吗?”

    知道楚衡不胜酒力,流水席时陆庭一直寸步不离的跟着,等他敬完酒一轮酒,便把人拘在身边不许他再过去。

    “不晕。挺好的。”楚衡笑,凤眼亮晶晶的,突然跪坐起来,伸手摸进陆庭的中衣里,“我想你抱我。”

    陆庭低笑,凑到他肩膀上,吻了吻他长发披散时遮盖住的耳朵,低声问:“刚才不是你说别吓着白术吗?”他指了指隔壁,“不怕被听到?”

    楚衡脸色发红,心里砰砰跳:“我不叫出来。”他双眼发亮,身上的皂角味越发好闻,甚至还伸手帮陆庭去脱中衣。

    陆庭顺从地脱了上衣,露出漂亮的胸膛。他的身上那些陈年旧伤因为当初伤势太重,很多已经无法褪去伤疤,哪怕用了楚衡给的药,也只能如此。楚衡笑盈盈地看着他的胸膛,视线回到肩头,顷身摸了摸他肩头上的那道已经淡下的疤。

    肩头的这道疤已经褪的只剩下淡淡的痕迹,不去细看并不会在意。可楚衡看着这道疤,仍能分外清晰地想起那日在云山居后,浑身是血的男人。

    “幸好没在脸上。”楚衡扳着他的下巴,手指摸过脸颊唇角,满足地看着陆庭英俊的脸庞。

    陆庭左手将人搂在身前,肌肤相贴,右手熟练地给楚衡脱中衣,闻声笑:“喜欢吗?”

    喜欢的。

    楚衡抱着陆庭的脖颈,呼吸有些急促。

    陆庭的这张脸他是喜欢的。他从前是没谈过对象,但一直有着自己比较喜欢的类型。

    那些瘦弱的,白净的,斯文的,意外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倒是陆庭这种,让他即便没投入全部的感情,也偏爱的不行。

    不需楚衡回答什么喜欢不喜欢,他急促的呼吸,发烫的肌肤已经代替话语做出了回答。

    陆庭也不再等回复,直接将人压倒。

    夜风吹着屋外廊下的灯,烛光一晃一晃,熄灭时屋里的春意正浓。

    陆庭在别云山庄一留就是数日。

    楚衡上山采药时,他跟着。楚衡下地查看时,他也跟着。

    山庄里的佃户们瞧见一前一后的两个人,起初还觉得诧异,看多了也就习以为常。就连五味也习惯了跟在三郎身后采药时,那一大筐的竹篓子有人帮着三郎背起。

    白日里不是在山间地头,就是看诊制药的两个人,到了夜里,没羞没臊的混在一处。白术为此连着值夜好几晚,到后头黑眼圈深的叫楚衡都不好意思再继续下去。

    还是楚衡喊来五味,当着他的面说明了自己目前和陆庭的关系,这才叫白术有了夜里轮着值夜的帮手。

    然而那日之后,五味的视线开始频频往陆庭身上转。

    小小的孩子,说话还带着几分稚气,实在忍不住了,也只敢偷偷扒拉楚衡的袖口,低声询问:“三郎,你同陆大人日后要……要如何?”

    刚得知楚衡和陆庭的关系时,懵懵懂懂的五味还有些没回过神来,直到入夜进屋想给三郎换壶热茶时,撞上被捧着脸亲吻的三郎,他这才惊觉其中的不对劲。

    三郎似乎……似乎跟男人在一起了?!

    五味的年纪尽管不大,可心里头也是知道,天地乾坤,男人女人阴阳结合,成亲生子的。

    两个男人不仅不能成亲生子,甚至还可能被人所……看不起。

    “过一日,是一日。”楚衡笑着解释。五味似乎还想再问,他却不准备往细里解释,只是心下明白,日后需要稍稍注意,与陆庭亲热时,避开了两个小童才行。

    楚衡刚回山庄,结结实实忙了几天,只在夜里得空和陆庭厮混。但因着白日的忙碌,夜里陆庭也不敢做太多次,回回都是一次作罢就主动下床帮着浑身瘫软的楚衡清理,而后抱着睡去一夜。

    好不容易手头的活都歇了下来,楚衡坐上马车,就带着人急匆匆上云山居泡温泉去。

    那头白鹿依旧时常在云山居附近晃荡,楚衡被陆庭搂着在温泉里喘息时,隐约瞧见它要往温泉这边走。约莫是瞧见动静了,耳朵晃了晃,呦呦两声,重新拐进林子了。

    之后的事,楚衡便彻底混沌了起来,只觉得这几日不光因为自己白天忙,再加上白术五味在隔壁值夜,似乎的确没叫陆庭尽兴过一回。

    等意识回来的时候,他的身上已经被擦得干干净净,云山居内透着淡淡香料味。本该同床共枕的男人站在窗前,手边一只胖鸽子正咕咕叫着啄窗台上的一把米粒。

    “怎么了?”

    楚衡从床上坐起,陆庭转身,手中的密信凑近火烛。

    “燕堂,”他看着楚衡,深深的,仿佛要将人刻进心里,“我要回归雁城了。”

    第43章 【肆贰】边关将

    大延边关绵延几万公里,其中最为举足轻重的是一座名为归雁城的边陲小镇。

    此地原本无名,不过是个极其寻常的地方。

    然而,多年前,当先帝为驱逐大钺氏的铁骑,亲自率兵出击,便是在这一处深秋小镇上,看着大雁归去又来,荡平大钺氏原先已逼近大延的几个先头部落。因此,此城有了记入史册的第一个名字——归雁。

    多年后,庆王赵晋来到此地就藩,归雁城一下子从边陲小镇,变了个身份。

    城中的庆王府,如今生活着庆王以及两个儿子。庆王妃不久前也从燕都抵达了归雁城。

    长子赵笃清,是如今的庆王世子。

    次子陆庭,却是庆王几年前从燕都带回边陲的义子。

    边关这一带的生活大多清苦,不管是百姓还是生活在此地的官吏,在漫长的时光中都已经习惯了这里的清贫。偶尔有商队进出,总是能带来一些叫他们觉得或是怀念或是新奇的东西。

    一个月前,庆王赵晋突然接到从宫里传来的圣旨,随即带着庆王妃一道坐上了回宫的马车,将归雁城的一切,交给了不多久后快马加鞭赶回边陲的义子陆庭。

    就藩的王爷们很少回宫。庆王自当年带着陆庭回归雁城后,便有许多年不曾回过燕都。即便是明德帝有什么大事,也大多让世子代替自己进宫面圣。

    只是这一回,从宫里来的圣旨上,却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写着,要庆王携庆王妃回宫祝寿。

    “去年冬的大雪,平地三尺余,关外那些小国还有部落都遭了灾。”庆王府内门客齐聚书房,其中一人姓魏名德,此时正捋着山羊胡乐呵,“听闻为了能换取粮食过冬,当时不少部落都把家里的女人卖了。牛羊家畜不是冻死,就是饿死。”

    “那些部落被天灾逼急了,只会想办法掠夺大延的边陲小镇。这并无值得开心的事。”

    陆庭坐在其间,手中正翻着底下人呈上的物资记录册子,闻言应声道,“与其高兴天灾,不如想想,城中还有哪些地方,需要赶在关外那些家伙又有动作前,全部修缮好。”

    庆王麾下西山营,这些年来在归雁城一代,抵御大大小小的战事近白场,护住了这一代的太平,也护住了大延边陲的咽喉要地。

    可朝廷似乎已经忘了,吃粮打仗,没有粮,打不起仗。近几年更是过分到连军备也不再按时提供,庆王回回请求六部按时发放军粮等物,不是毫无音讯,就是拖延再拖延。

    如今的西山营,靠的是归雁城一代百姓缴纳的税,以及庆王夫妇各自在燕都的那些产业。可一次两次可以,久了却是谁也支撑不住,更何况归雁城一代,战事不绝,修缮城门比任何地方都要频繁,而这里就需得投入大笔的银钱。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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