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节
外强中强与外强中干 作者:h_mark
第7节
『怎么？』颜磊挑眉『不吃？』
『甜么？』
颜磊拿着手里的西瓜很自然的递给他，苏文宣没接过来，就着他的手尝了一口。
西瓜进了嘴巴里，苏文宣皱了下眉，不露痕迹的把瓜推给颜磊。
『不甜，你自己吃吧。』
五个字，说的真痛快，颜磊拿胳膊肘给他一下。
『特么的知道不甜你还还给我，这吃一半别人怎么吃啊？』
苏文宣冷哼一声『怎么吃，不都用嘴巴吃吗，你用鼻子眼儿吃一个我看看？』
颜磊倒也没怎么样，骂了句『毛病。』然后很自然的把苏文宣吃剩的半个瓜吃进了肚子。
苏文宣拄着腮帮子看着他，心里升起一股暖意。
颜磊妈做饭和她人一样，麻利的很，一个钟头不到，几个样式好看的菜色就端上了桌，四菜一汤，外加一个凉菜，苏文宣想着去帮忙盛个饭，颜磊拦住他。
『你坐着吧，我去。』
端着三碗白饭进来，这是他自己家，颜磊没有那么多讲究，没等他妈进来，自己就坐上了餐桌，拿起筷子开始吃饭，他妈后脚进来看见自己儿子这个熊样，拍了他一巴掌。
『嘿，没吃过饭是怎么着。』
颜磊妈赶紧招呼苏文宣坐上来『文宣快过来吃，好吃的都让他抢走了，颜磊你和文宣学学，谁是主谁是客你不知道？』
『别……阿姨别……』苏文宣补了句『您可别让他学我。』
您儿子要是学的像我一样，估计会被您打死在外头。
颜磊喝了口水『妈，您别看他今天装的像个人似得，他平时跟我那样……啧。』
苏文宣白了他一眼，心想我平时和你什么样啊，有本事你说出来啊，让你妈也听听，他儿子平时是怎么在我身上逞能的。
几个人聊了会有点别的，苏文宣特别拘谨，他平日里随性惯了，还真挺怕哪句话暴露了自己的德行，虽说吧，他本人非常反感自己这样伪装的做法，但看着颜磊妈对自己那个态度，他还真不想失去这种难得的温暖。
看着自己碗里满满登登的菜，他突然理解为什么苏小宇总是装的像个人的，虽然苏文宣很不齿这种行为，但不得不承认，它能让你感受到来自于别人的爱，那是苏文宣十几年里从未有过的东西。
可是我并不想要这样的爱。
廉价。
苏文宣原本想着吃了饭就走，结果颜磊妈拉着他，说什么也要住一晚上再走。
说是这么多年没见了，想再和他说说话。
以苏文宣的性格，拒绝面前这个阿姨是一定的，可是话到嘴边，苏文宣犹豫了。
他想再装一晚上人。
颜磊妈说是要和苏文宣好好说说话，但大部分时间里都是她自己在自说自话，苏文宣很少搭言，也就是嗯嗯啊啊答应着，他很怕哪句话说错了，万一被发现自己平时那德行，还不一巴掌把自己扔出去。
颜磊洗完澡出来的时候苏文宣正在床上傻坐着。
这边是老房子，装修也都是很老的，卧室很少有人住，也就没有安空调，苏文宣解开扣子，脸有些红，微喘，大半个胸口在外面露着。
『怎么着，和我妈聊得还成？』颜磊笑笑拿着毛巾擦头发『没想到你俩还挺投机的。』
苏文宣没说话，颜磊以为他累了，擦好头发坐过去。
坐过去了颜磊才发现他在做什么。
他在自慰。
并且已经射了。
意识到这点，颜磊脑子瞬间窜上一股火，掀开被子，苏文宣的下体暴露在外，看到这儿颜磊的火更大了。
『你特么的……』抬起脚踩在他半硬的下体上『你是不是在哪儿都能发情？』
感受到脚下的东西没有变软的趋势，反而越发的变硬，颜磊的脚僵了下，不过碍于他妈在外头没有骂出来，捏起苏文宣的下巴对上自己的视线。
『真想把你扒光了扔到大街上去，看看你是不是还能硬的起来。』
看着颜磊怒火中烧的脸，苏文宣低低的笑了。
被这双眼睛注视着，他发觉自己现在又想射了，默默的骂了自己一句变态。
他越发觉得自己竟逐渐沦陷到颜磊这种愤怒的情绪当中，你因为我的话，我的行为而愤怒，而抓狂，单单是想想，即使你不踩在上面，我也觉得硬的不行。
苏文宣伸出手指放在唇上嘘了声。
『你妈可在外头，她现在要是进来，看见我半裸着被你踩，她会怎么想？要么叫她进来看看？』
『苏文宣你被人踩着都能爽，真是没救了。』
这句话让苏文宣略显尴尬，他赶紧握住颜磊想要抽离的脚，扬起下巴笑了笑。
『颜磊你不想做吗？』
你不看看这是在哪儿吗？颜磊深深的吸了口气。
『做你大爷的。』
苏文宣默不作声的拿了几张纸巾擦了擦，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看着他消失在浴室门口的背影，颜磊突然很想知道苏文宣心里面到底在想什么。
他刚刚自慰的时候想的是什么。
洗过澡后，苏文宣穿了件颜磊的衣服，他骨架没有颜磊壮，穿着也有点宽松。碍于刚刚发生的事，颜磊有些膈应，挨着床边靠在后面，俩人中间空出一个一人宽的空隙来。
苏文宣白了他一眼。
『颜磊你特么的什么脾气啊，上我都上那么长时间了，自慰一下你就接受不了了？』
颜磊冷哼声『被踩你都能硬。』
你这是嘲讽我还是夸我？这件事是多恶心着你了，连着说了两次了，苏文宣不以为然的笑笑。
『你要是拿鞭子抽我，我特么还能马上射出来呢。』
光是想想，苏文宣就觉得兴奋的不能自持，有一种异样的愉悦感。
『有烟吗？』
颜磊骂了句『嘿，你别越来越来劲啊，有完没完。』作势踹了他一脚。
苏文宣低低的笑笑。
两个人就这样躺着，什么都没做，苏文宣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身边传来颜磊均匀的呼吸声。
苏文宣突然有一种错觉，即使有一天颜磊会放弃苏小宇，他的以后也不会出现自己身影的错觉。
他终究无法接纳全部的自己。
意识到这点，苏文宣霎时觉得胸口冰凉。
半夜那会，苏文宣被老房子热的不行，回头一瞧，颜磊睡的和猪一样。想着去客厅接杯水凉快凉快。
走到客厅的时候才发现里面电视开着，颜磊妈还没有休息。
她这个年纪的人，睡这么晚的可不多，苏文宣伸头瞧了眼，哦，养生节目。
见是苏文宣出来，颜磊妈端起跟前的碗递给他。
『喏，绿豆汤，消暑的。』
苏文宣一愣。
『我估摸着你受不了这老房子热，这不，在外头等了你一会，颜磊睡觉中途不带醒的，特意给你准备的，喝了你好再去睡会，阿姨看你也不壮实，天儿热，别在中暑了。』
语毕，颜磊妈站起来，揉了揉自己有些酸疼的腰，把电视机的遥控器扔给苏文宣。
『可困死我了，待会关下电视吧你。』
苏文宣看着手里的绿豆汤一饮而尽，擦了擦嘴角用力的点点头。
『真甜啊……』
他说道。
第23章
第二天早上，颜磊最先醒过来，摸着自己的手机，打开瞧了一眼。
俩未接来电，外加一条微信，都是上头发来的，估计是催着自己赶紧回去复职。今天有点阴天，没那么热了，颜磊翻了个身，入眼的就是苏文宣裸露在外光洁的背。
他这人确实挺怪，在哪儿都喜欢往边上睡，不然就是窜空隙里，挺大个床，苏文宣非得在床沿上侧躺着，颜磊觉着轻轻一推他就能摔下去，说实话颜磊挺想推一下的，手都伸到那边了，却在苏文宣的两个肩胛骨上停下来。
苏文宣的肌肉块不那么明显，骨骼分明的恰到好处，颜磊忍不住沿着他的肩胛骨用手指描绘着，感受着他皮肤正常的收缩，他的皮肤很敏感，单单的一个手指，苏文宣的皮肤上立刻泛起了一点鸡皮疙瘩，阳光微微映过来，颜磊看的真真切切。
颜磊发现一件事，他越来越沉醉于这个人的这具身体。
昨晚上看着苏文宣自慰后的样子，他并不想承认他自己也有点发硬，苏文宣自慰后略带水汽的眼角，还有那张性冷淡的脸，颜磊那会竟想要看到他尖叫着高潮的表情。
还好，自己忍住了，颜磊想，他还不想现在和家里人出柜。
大概是身上的触感弄醒了苏文宣，他略带鼻音的哼了声，颜磊赶紧抽回手指，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几点了……』
苏文宣揉揉眼睛没精打采的问了句。
颜磊回过神来『六点半。』
『挺早的。』
苏文宣自己嘟囔一句。
掀开被子坐到床边上醒着神，颜磊踢了踢苏文宣的后背。
『吃什么啊，我下去买去。』
苏文宣笑道『今儿什么日子，你颜少爷给我买饭？』
明知道苏文宣背对着他看不到，颜磊还是白他一眼『哪儿来那么多废话，吃什么赶紧说，不吃就饿着。』
苏文宣早餐没多大要求，让颜磊看着买点就行，等颜磊走了，他这才站起来穿衣服。
站在卧室的门口，看着被睡的狼藉的床，再加上颜磊刚刚的话，苏文宣突然感受到一种家的感觉，这种感觉让苏文宣忍不住冷笑了几声，若干若干年前，自己也曾拥有过这东西。
特么的这些都算个毛，我才不在意。
颜磊妈似乎出了门，这会不在家里，苏文宣洗漱完毕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静静的看着这个房子。
洗好的水果，晒好的被子，晾好的凉鞋，还有摆放整齐的衣物。
一点儿都不像自己那个地方，空落落的。
匆匆换好了自己的衣服，苏文宣离开了这里，坐上出租车的时候他还在想，颜磊买好了早饭回去看到自己走了一定会气得不行，果不其然，车开了不到十分钟，颜磊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苏文宣看着手机屏幕笑了笑，然后挂掉了电话。
我现在还算是进退自如，如果我再留下去……
大概真的走不出来了吧。
在部队又待了两周多，苏文宣才算是被派到公安局去。
这两周他没做别的，安安心心的研究拆弹，带队的人夸苏文宣有天分，苏文宣压根没当回事，漂亮话谁都会说，关键是你能真的派上用场。
周一早上苏文宣就到了公安局报道。
到了门口，来接他的人从里面出来，苏文宣一开始没当回事，等人走到跟前了苏文宣瞧着这人的模样一愣。
『杨帆？』
真尼玛的有缘啊，怎么走哪儿都能挨上呢。
杨帆这也犯嘀咕呢，看见苏文宣眉毛皱的都没眼看了。
『他们说新来一人，你不会就是内人吧？』
苏文宣挑挑眉『你说呢？』
『行……』杨帆笑道『咱俩真不亏是光屁股的情谊。』
苏文宣走了没多久，杨帆他爸心疼他儿子，就把他弄出来，在公安局安排个文职，不累也不太闲，帽子上是波光粼粼的警徽，也省的杨帆闹腾。
『我真没想到是你。』杨帆拍了拍苏文宣的肩膀『我们头儿一直夸这人来着，说你什么临危不乱，镇定自若，我怎么都想不到你头上来。』
苏文宣白他一眼，心想你没想到的多了去了。
两个人正聊着，里面走出来两三个人，看样子像是领导的模样，杨帆马屁精一样过去和他们打了个招呼，介绍介绍了苏文宣，后者远远的点着头，也不知道他们瞧见没。
领导挨个介绍下来，苏文宣名字没大记清楚，就嗯嗯啊啊答应着。
『这是我们拆弹的老大，苏文宣，这你上司。』杨帆挑挑眉，示意着你快打个招呼。
『你好，我姓谢，谢东。』
说话的人看着四十多岁的样子，穿着警服，带着个文绉绉的眼镜，镜片下面的双眼明亮的诡异，苏文宣盯着那双伸出的手好一会才握了上去。
冰凉的触感，这种感觉很熟悉。
『咱俩是不是哪儿见过？』
谢东眯起笑笑点点头『……可能是。』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苏文宣出了一身的冷汗，他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本能反应的退后一步。
杨帆搂上苏文宣的肩膀得意的扬起下巴。
『别小瞧谢师傅，有时候法医那组忙不过来还得谢师傅上呢。』杨帆狡猾的眨眨眼睛『这以前学医的。』
苏文宣点点头，敷衍的说了句厉害。
他现在算不上警队的正式员工，没有制服，也不熟悉环境，今天就算是分了组，只得跟着谢东屁股后面走。警队的人都挺忙的，电话响个不停也没人有时间接一下，来了新人大家也没功夫看一眼，都顾着手里的案子。
这种大家都当我不存在的环境苏文宣很喜欢。
『你坐这儿吧。』
谢东站在门口指了指。
苏文宣的工位就在窗子旁边，他挺满意的，点点头。
『成，就这吧。』
谢东眯起眼睛笑笑，走到一边接了杯水。
『现在喜欢干这行的不多，你这么年轻……一点都不畏惧？』
苏文宣笑笑。
『就是对这东西感兴趣，我可没你们那么高尚，想得那么多。』
『高尚？』谢东扶了扶眼镜『你在拆弹的时候心里想的什么没有人知道。』他点了点苏文宣的胸口『这里，只有你自己最清楚明白，对么？』
苏文宣一愣。
『人只能活这一次。』他转头对苏文宣笑笑『要好好把握才行。』
要好好把握才行。
一直到最后，苏文宣才明白谢东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
第24章
和警局的人相处了几天下来，苏文宣也摸透了这群人的脾气秉性。
凡事都以工作为头等要事，就好比你正和他们说说笑笑，只要一来了案子，立马把嬉皮笑脸的都收回去，换上一副严肃认真的表情。苏文宣不太喜欢被人管着，每次开会也都心不在焉，谢队长说过他几次，他挺不在乎的，再加上他原本就不会说话，一来二去，队里的人也都看不惯苏文宣那副样子，讨论拆解的时候也都刻意的隔开他。
人前人后，用苏文宣的话来说就是他们喜欢放个屁恶心他一下。
苏文宣明白，他们是觉得自己就拆了一次弹，算不得什么，再加上自己那个德行，可能被他们误会了，不过他倒也不关心这些。
特么的都以为你们是谁啊，还一个个的都把自己当回事了。
每周三下午，惯例的拆解训练，谢队长从仓库里拿了几个模型，扔在桌子上。
『都来试一下吧。』
队里一个个的都上去试了试，拆是拆掉了，但谢队长的脸色并不大好，看样子不大满意。
还剩最后一个，苏文宣走过去，刷刷刷几下，拆解完毕搁到一旁。
谢队长抬头瞧了眼，笑了。
『行啊，两分半，比他们都快了将近一倍。』
『背后嚼舌根那不叫本事。』苏文宣冷笑声『这才是能耐，懂么？』
被说的人脸面上有点挂不住，碍于队长在这儿也不方便说什么，就瞪了眼苏文宣，没做其他。
苏文宣倒挺高兴的，他最烦那种轻视自己的人，一次两次你能看出什么来啊，哦，敢情我和你们一样，一板一眼的在那钻研学术就算是好了，我愿意怎么做是我的事，碍着你们什么了。
看不惯别看啊，求着你看了。
午休那会杨帆屁颠颠拿了沓资料过来，苏文宣抬眼皮瞄了眼，没好气的哼了声。
『午休，你明白什么是午休吗？』皱了下眉毛『我正准备睡会呢。』
『睡个屁啊你。』杨帆给他一巴掌『我听说你差点和他们打起来？』
苏文宣笑笑『哪儿听的啊你，怎么就打起来了，拌几句嘴，真打起来我还能好好的在这坐着吗，老头子早就过来把我臭骂一通了。』
这话倒是说的真。
一传十，十传百，传到杨帆这儿都变了味，他还真以为苏文宣和人打架了。
『甭管什么，你把你内臭德行改改，不然哪儿哪儿都容不下你。』
苏文宣白他一眼『大中午不睡觉跑我这来教训我了？』
『我特么闲的没事干了？』
杨帆把手里面的一沓资料扔苏文宣桌子上，没好气的骂了句。
『把这些交你们谢队长去，我来好几次了他都不在，让他签个字，回头我好交给头，催我好几天了。』
苏文宣恩了声，难得的答应了他。
拿资料的时候，兜里的手机震了下，苏文宣掏出来瞧了眼，颜磊发来的。
两人自从上次苏文宣不辞而别还没有联系过，苏文宣倒是挺好奇颜磊会发什么。
『小宇今儿出院，你去不去？』
苏文宣当时就想把手机扔颜磊脸上，冷笑声，随即手指叭叭叭的回了几个字。
『等给他上坟的时候我再去。』
颜磊你脑子进屎了是吧，我住院的时候人家没说来瞧我一样，现在他出院你让我去接他，我是不是贱死了，苏文宣气的把手机立刻关了机，颜磊在回什么他都不想看，不过想也知道，无非就是骂几句难听的。
不过事实证明，苏文宣这次错了。
颜磊当时只回了一句话。
『正好我这也去不了，咱俩就个伴。』
颜磊打出这句话的时候自己长长的叹了口气，这要是以往，苏小宇的事比什么都重要，什么狗屁事都要往后站，但是现在，他突然觉得一个出院，没什么大不了的，自己有爸有腿的，自己去凑哪门子的热闹，而为什么想起给苏文宣发短信，他却不知道。
不过，这条短信后来一直被苏文宣留着，一直到苏文宣出事那天。
颜磊对他说的软话不多，苏文宣想把他们留起来，等熬不住了就拿出来瞧一眼。
苏文宣找到谢队长的时候，后者正在尸检房里工作。
以前听杨帆说过，谢队长偶尔人手不够了会来这里帮忙，没想到还是真的。
谢队长穿着工作服，带着口罩帽子，白色的手套握着锋利的手术刀，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尸检房里有一股特别难闻的味道，苏文宣进去之后赶紧拿了个口罩带上。
谢队长抬头，笑道。
『怎么上这来找我了，急事？』
苏文宣摇摇头『杨帆催着我过来给你，我就赶紧带过来了，不然回头他又叨叨我一天。』
谢队长扬了扬下巴，示意他搁在一边。
苏文宣办完事却没有走，解剖台上的是一具男性尸体，看样子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上面有很重的深色尸斑，整个尸体散发着一股恶臭，夏天屋子里窜的更甚。
尸体已经开胸完毕，肋骨在外面裸露着，谢队长拿起相机拍了几张照片，转头瞧了眼呆愣的苏文宣。
『没见过？』
苏文宣点点头，很快又摇摇头。
『没见过这样的……』
谢队长隔着口罩眯起眼睛，苏文宣猜测他是在笑。
『这个人。』他指了指尸体的胸口『死了一年半才被人发现。』
他耸了耸肩，拿起旁边的骨钳对准尸体的左侧肋骨末端用力的夹下去，一根接着一根的肋骨被夹断，整齐的码边上，苏文宣看的身上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不是怕，他只是觉得谢队长手上的动作太娴熟，娴熟的像是夹在自己身上。
『你还记得我上次和你说的什么吗？』
苏文宣回过神来隔着口罩摸了摸鼻子问道『哪句？』
谢队长揉了揉酸疼的腰。
『我说，人只能活这一次，你要好好把握。』
苏文宣木讷的恩了声，他没大懂。
『就好比现在这个人。』谢队长指了指尸体『他的生命在一年半以前就终结了，你不知道我们何时会死，所以要抓紧时间做自己想做的事。或许我这么说你这个年纪听不懂，那我这么问你。』
他摘掉自己带着脏污的手套，凑近了苏文宣的脸。
『你经历过死亡吗？』
苏文宣一愣。
谢队长眯起眼睛看着苏文宣的侧脸。
『死亡逼近你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他的眼睛并不大，苏文宣对上他的视线却感觉他能从瞳孔直接看到自己的心底，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那会在想什么。』
谢队长又问了一遍。
『在想你恨的人吗？』
活了二十多年，苏文宣只恨过一个人。
『小鬼，你恨他吗？』
苏文宣脑海里突然想到这句话，他不由自主的退后一步，谢队长笑笑，耸了耸肩。
『我是想问你拆弹的时候想的什么。』他啧了声『看你这脸色，你想什么呢你。』
苏文宣慢半拍的哦了声，他也觉着自己挨着这个尸体，人都跟着恍惚了。
要走的时候谢队长兜里的手机响了，刚带好的手套又被重新脱下，谢队长皱着眉，拿起手机，简短不过三句话，挂了电话，他赶紧叫住要走人的苏文宣。
『和我走一趟吧。』谢队长无奈的笑道『说什么来什么，咱刚聊着炸弹，这不就找上来了么。』
第25章
谢队长抽烟，苏文宣上警车之后才发现这件事。
平日里，谢队长的外表特别像是古代的学士，文绉绉的样子，看着有种特别温和的感觉，但是这会，他把烟夹在指尖，看着窗外倒退的街道，苏文宣咧开嘴角笑笑。
『谢队长也有这种时候？』
他打趣一句，谢队长回过神来对他笑笑。
『哪种时候？』他扬了扬手里的香烟『你指的是抽烟？』
苏文宣点点头。
『个人习惯罢了。』
语毕，他又吸了一口，从鼻腔里吐出烟雾，苏文宣明白，这是长期吸烟的人才会有的。
他突然发现，也许谢队长不像是表现出的这种样子，谢队长的眼睛很明亮，总是会给人一种脑子高速运转的错觉，苏文宣自知他没有看人的那一套本事，想了一会，想不明白，最终作罢。
『指不定我现在抽的这支就是最后一支呢。』
谢队长这话一说完，苏文宣笑不出来了。
『你这说的哪儿的话，我们是去拆弹，又不是去送死。』苏文宣白他一眼『您要是真不喜欢这行不如换一行，别出一次任务像奔着坟场一样……』
哭丧个脸，后半句话苏文宣忍住没说。
他也觉着自己说的过了，好歹这也是你领导，你毛都没长齐还和人家叫板。
谢队长倒也没生气，他轻笑了两声。
『你往哪儿想呢？』他把还未燃尽的香烟熄灭『我说的是戒烟。』
苏文宣拍了下大腿『嘿，那你不说明白了。』
扭开一边的矿泉水，谢队长喝了几大口。
『我看了你的档案，你家里还有个弟弟？』
苏文宣一愣，僵硬的转过头看着谢队长。
『是哥哥……』
把瓶盖拧紧，谢队长没急着说话，手指搭在玻璃窗上敲击着玻璃，一下接着一下，像是敲在苏文宣的脑神经上，苏文宣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半秒钟后，谢队长笑了笑。
『哦对。』他淡定的点点头『是哥哥，我记错了。』
写字楼里有两个爆炸物，一个在地下室，一个在顶楼，两个人商量了一下，苏文宣直接去了顶楼。
顶楼是一个巨大的会议室，满视野的黄色椅子看过去只有一个黑色的后脑勺，苏文宣没多想直接走了过去。
座位上被绑着的是一个小男孩，看着年纪不大，很乖，老老实实的坐在那里一句话都不说，睁着大眼睛看着苏文宣走过来。
这种感觉像什么，苏文宣叹了口气，有一种自己去救自己的感觉。
上层的炸弹被拆解完毕，很快的带动了下面的计时器。
如果你的生命只剩下五分钟，你会做什么呢。
苏文宣看着手里边从三十开始不断倒数的计时器突然有了这种想法。
五分钟，五分钟够做些什么呢。
上厕所拉个屎，抽支烟，洗个澡，自慰，或者被干。
五分钟，好像看起来能做的事很多，苏文宣却不知道自己如果生命剩下五分钟的时候会做什么。
打个电话和想要说话的人聊两句吗，聊什么呢，聊什么都无所谓，只要我听听你的声音，叫一声我的名字，大概就会很满足，寒暄两句之后，挂下电话，坐在沙发上，开着空调，抽一支烟，静静的等待死亡。
然后，我以前的那些事情，永远不会有人再知道。
这大概就是剩下五分钟的话，苏文宣要做的事。
『如果，你就剩下五分钟你会做什么？』
面前被绑着炸弹的小男孩脸上有着不同于他年纪的淡定，也许是年纪小，他并不明白现在苏文宣的每一个动作意味着什么，睁着大大的双眼眨了眨。
『先打开电视看一会。』
语毕，小男孩咧开嘴角笑笑。
小孩子比较容易满足，苏文宣似乎被这种笑容感染了，不由自主的也跟着笑起来。
炸弹很快的从小孩子的身上弄下来。
苏文宣长舒了口气，好在它这两条线是分开的，从他身上弄下来并不会引燃整个炸弹。
『行了，你先下去……』
话还未说完，小男孩白色的衣服上突然出现了一个红色的小点，并且在不断的移动，苏文宣一愣，立刻的反应过来，猛的把小男孩紧靠着墙壁推向对侧，两个人边上的窗户砰的一声被子弹穿透，打的粉碎。
这哪儿是拆弹啊，整个一恐怖袭击啊。
小男孩哇的一声叫出来，越过窗子就要往苏文宣这边跑。后者看了眼子弹打过来的方向，墙壁上的小红点仍旧在不断的移动，不但安装炸弹，你还自带枪支，苏文宣深深的吸了口气。
『别过来。』
苏文宣大吼了一声『就待在那别动。』
小男孩被吓住了，待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
外面的人似乎发现了里面出了什么事，巨大的警笛声闹起来，随之而来的是声音巨大的女人叫声，听着是在叫人名。
苏文宣贴着墙壁冷笑了声『你妈妈？』
小男孩抹了把眼泪，用力的点点头。
『还有几分钟？』
小男孩看着手边不远处的炸弹说道『八分钟。』
苏文宣点点头。
迅速的把身上的爆破服脱下来扔给对面的小男孩。
『你把这个穿上，然后把手边的炸弹扔给我。』
小男孩看着脚边扔过来的衣服，虽然他年纪小，但他还是明白怎么一回事，往后退了一步。
『那你呢？』
苏文宣苦笑声，我和你不一样，我死了都不会有人哭一下。
接过手里的炸弹，还有五分钟。
刚刚想着五分钟，这就来了，苏文宣瞄了眼小男孩的位置，他已经把衣服穿好，苏文宣松了口气，真出了事，起码两个人当中，那个小男孩能保住命。
那自己呢？
算了，记个一等功留着给后人缅怀吧。
四分钟，苏文宣眼睛紧紧盯着手里的动作，一丝一毫不敢松懈。
『死亡逼近你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这是那会谢东问自己的，苏文宣一愣，自己居然在这会想起来这句话。
他惊讶的发现，自己小时候的心境和现在居然一模一样。
第7节
恋耽美
第7节
『怎么？』颜磊挑眉『不吃？』
『甜么？』
颜磊拿着手里的西瓜很自然的递给他，苏文宣没接过来，就着他的手尝了一口。
西瓜进了嘴巴里，苏文宣皱了下眉，不露痕迹的把瓜推给颜磊。
『不甜，你自己吃吧。』
五个字，说的真痛快，颜磊拿胳膊肘给他一下。
『特么的知道不甜你还还给我，这吃一半别人怎么吃啊？』
苏文宣冷哼一声『怎么吃，不都用嘴巴吃吗，你用鼻子眼儿吃一个我看看？』
颜磊倒也没怎么样，骂了句『毛病。』然后很自然的把苏文宣吃剩的半个瓜吃进了肚子。
苏文宣拄着腮帮子看着他，心里升起一股暖意。
颜磊妈做饭和她人一样，麻利的很，一个钟头不到，几个样式好看的菜色就端上了桌，四菜一汤，外加一个凉菜，苏文宣想着去帮忙盛个饭，颜磊拦住他。
『你坐着吧，我去。』
端着三碗白饭进来，这是他自己家，颜磊没有那么多讲究，没等他妈进来，自己就坐上了餐桌，拿起筷子开始吃饭，他妈后脚进来看见自己儿子这个熊样，拍了他一巴掌。
『嘿，没吃过饭是怎么着。』
颜磊妈赶紧招呼苏文宣坐上来『文宣快过来吃，好吃的都让他抢走了，颜磊你和文宣学学，谁是主谁是客你不知道？』
『别……阿姨别……』苏文宣补了句『您可别让他学我。』
您儿子要是学的像我一样，估计会被您打死在外头。
颜磊喝了口水『妈，您别看他今天装的像个人似得，他平时跟我那样……啧。』
苏文宣白了他一眼，心想我平时和你什么样啊，有本事你说出来啊，让你妈也听听，他儿子平时是怎么在我身上逞能的。
几个人聊了会有点别的，苏文宣特别拘谨，他平日里随性惯了，还真挺怕哪句话暴露了自己的德行，虽说吧，他本人非常反感自己这样伪装的做法，但看着颜磊妈对自己那个态度，他还真不想失去这种难得的温暖。
看着自己碗里满满登登的菜，他突然理解为什么苏小宇总是装的像个人的，虽然苏文宣很不齿这种行为，但不得不承认，它能让你感受到来自于别人的爱，那是苏文宣十几年里从未有过的东西。
可是我并不想要这样的爱。
廉价。
苏文宣原本想着吃了饭就走，结果颜磊妈拉着他，说什么也要住一晚上再走。
说是这么多年没见了，想再和他说说话。
以苏文宣的性格，拒绝面前这个阿姨是一定的，可是话到嘴边，苏文宣犹豫了。
他想再装一晚上人。
颜磊妈说是要和苏文宣好好说说话，但大部分时间里都是她自己在自说自话，苏文宣很少搭言，也就是嗯嗯啊啊答应着，他很怕哪句话说错了，万一被发现自己平时那德行，还不一巴掌把自己扔出去。
颜磊洗完澡出来的时候苏文宣正在床上傻坐着。
这边是老房子，装修也都是很老的，卧室很少有人住，也就没有安空调，苏文宣解开扣子，脸有些红，微喘，大半个胸口在外面露着。
『怎么着，和我妈聊得还成？』颜磊笑笑拿着毛巾擦头发『没想到你俩还挺投机的。』
苏文宣没说话，颜磊以为他累了，擦好头发坐过去。
坐过去了颜磊才发现他在做什么。
他在自慰。
并且已经射了。
意识到这点，颜磊脑子瞬间窜上一股火，掀开被子，苏文宣的下体暴露在外，看到这儿颜磊的火更大了。
『你特么的……』抬起脚踩在他半硬的下体上『你是不是在哪儿都能发情？』
感受到脚下的东西没有变软的趋势，反而越发的变硬，颜磊的脚僵了下，不过碍于他妈在外头没有骂出来，捏起苏文宣的下巴对上自己的视线。
『真想把你扒光了扔到大街上去，看看你是不是还能硬的起来。』
看着颜磊怒火中烧的脸，苏文宣低低的笑了。
被这双眼睛注视着，他发觉自己现在又想射了，默默的骂了自己一句变态。
他越发觉得自己竟逐渐沦陷到颜磊这种愤怒的情绪当中，你因为我的话，我的行为而愤怒，而抓狂，单单是想想，即使你不踩在上面，我也觉得硬的不行。
苏文宣伸出手指放在唇上嘘了声。
『你妈可在外头，她现在要是进来，看见我半裸着被你踩，她会怎么想？要么叫她进来看看？』
『苏文宣你被人踩着都能爽，真是没救了。』
这句话让苏文宣略显尴尬，他赶紧握住颜磊想要抽离的脚，扬起下巴笑了笑。
『颜磊你不想做吗？』
你不看看这是在哪儿吗？颜磊深深的吸了口气。
『做你大爷的。』
苏文宣默不作声的拿了几张纸巾擦了擦，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看着他消失在浴室门口的背影，颜磊突然很想知道苏文宣心里面到底在想什么。
他刚刚自慰的时候想的是什么。
洗过澡后，苏文宣穿了件颜磊的衣服，他骨架没有颜磊壮，穿着也有点宽松。碍于刚刚发生的事，颜磊有些膈应，挨着床边靠在后面，俩人中间空出一个一人宽的空隙来。
苏文宣白了他一眼。
『颜磊你特么的什么脾气啊，上我都上那么长时间了，自慰一下你就接受不了了？』
颜磊冷哼声『被踩你都能硬。』
你这是嘲讽我还是夸我？这件事是多恶心着你了，连着说了两次了，苏文宣不以为然的笑笑。
『你要是拿鞭子抽我，我特么还能马上射出来呢。』
光是想想，苏文宣就觉得兴奋的不能自持，有一种异样的愉悦感。
『有烟吗？』
颜磊骂了句『嘿，你别越来越来劲啊，有完没完。』作势踹了他一脚。
苏文宣低低的笑笑。
两个人就这样躺着，什么都没做，苏文宣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身边传来颜磊均匀的呼吸声。
苏文宣突然有一种错觉，即使有一天颜磊会放弃苏小宇，他的以后也不会出现自己身影的错觉。
他终究无法接纳全部的自己。
意识到这点，苏文宣霎时觉得胸口冰凉。
半夜那会，苏文宣被老房子热的不行，回头一瞧，颜磊睡的和猪一样。想着去客厅接杯水凉快凉快。
走到客厅的时候才发现里面电视开着，颜磊妈还没有休息。
她这个年纪的人，睡这么晚的可不多，苏文宣伸头瞧了眼，哦，养生节目。
见是苏文宣出来，颜磊妈端起跟前的碗递给他。
『喏，绿豆汤，消暑的。』
苏文宣一愣。
『我估摸着你受不了这老房子热，这不，在外头等了你一会，颜磊睡觉中途不带醒的，特意给你准备的，喝了你好再去睡会，阿姨看你也不壮实，天儿热，别在中暑了。』
语毕，颜磊妈站起来，揉了揉自己有些酸疼的腰，把电视机的遥控器扔给苏文宣。
『可困死我了，待会关下电视吧你。』
苏文宣看着手里的绿豆汤一饮而尽，擦了擦嘴角用力的点点头。
『真甜啊……』
他说道。
第23章
第二天早上，颜磊最先醒过来，摸着自己的手机，打开瞧了一眼。
俩未接来电，外加一条微信，都是上头发来的，估计是催着自己赶紧回去复职。今天有点阴天，没那么热了，颜磊翻了个身，入眼的就是苏文宣裸露在外光洁的背。
他这人确实挺怪，在哪儿都喜欢往边上睡，不然就是窜空隙里，挺大个床，苏文宣非得在床沿上侧躺着，颜磊觉着轻轻一推他就能摔下去，说实话颜磊挺想推一下的，手都伸到那边了，却在苏文宣的两个肩胛骨上停下来。
苏文宣的肌肉块不那么明显，骨骼分明的恰到好处，颜磊忍不住沿着他的肩胛骨用手指描绘着，感受着他皮肤正常的收缩，他的皮肤很敏感，单单的一个手指，苏文宣的皮肤上立刻泛起了一点鸡皮疙瘩，阳光微微映过来，颜磊看的真真切切。
颜磊发现一件事，他越来越沉醉于这个人的这具身体。
昨晚上看着苏文宣自慰后的样子，他并不想承认他自己也有点发硬，苏文宣自慰后略带水汽的眼角，还有那张性冷淡的脸，颜磊那会竟想要看到他尖叫着高潮的表情。
还好，自己忍住了，颜磊想，他还不想现在和家里人出柜。
大概是身上的触感弄醒了苏文宣，他略带鼻音的哼了声，颜磊赶紧抽回手指，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几点了……』
苏文宣揉揉眼睛没精打采的问了句。
颜磊回过神来『六点半。』
『挺早的。』
苏文宣自己嘟囔一句。
掀开被子坐到床边上醒着神，颜磊踢了踢苏文宣的后背。
『吃什么啊，我下去买去。』
苏文宣笑道『今儿什么日子，你颜少爷给我买饭？』
明知道苏文宣背对着他看不到，颜磊还是白他一眼『哪儿来那么多废话，吃什么赶紧说，不吃就饿着。』
苏文宣早餐没多大要求，让颜磊看着买点就行，等颜磊走了，他这才站起来穿衣服。
站在卧室的门口，看着被睡的狼藉的床，再加上颜磊刚刚的话，苏文宣突然感受到一种家的感觉，这种感觉让苏文宣忍不住冷笑了几声，若干若干年前，自己也曾拥有过这东西。
特么的这些都算个毛，我才不在意。
颜磊妈似乎出了门，这会不在家里，苏文宣洗漱完毕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静静的看着这个房子。
洗好的水果，晒好的被子，晾好的凉鞋，还有摆放整齐的衣物。
一点儿都不像自己那个地方，空落落的。
匆匆换好了自己的衣服，苏文宣离开了这里，坐上出租车的时候他还在想，颜磊买好了早饭回去看到自己走了一定会气得不行，果不其然，车开了不到十分钟，颜磊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苏文宣看着手机屏幕笑了笑，然后挂掉了电话。
我现在还算是进退自如，如果我再留下去……
大概真的走不出来了吧。
在部队又待了两周多，苏文宣才算是被派到公安局去。
这两周他没做别的，安安心心的研究拆弹，带队的人夸苏文宣有天分，苏文宣压根没当回事，漂亮话谁都会说，关键是你能真的派上用场。
周一早上苏文宣就到了公安局报道。
到了门口，来接他的人从里面出来，苏文宣一开始没当回事，等人走到跟前了苏文宣瞧着这人的模样一愣。
『杨帆？』
真尼玛的有缘啊，怎么走哪儿都能挨上呢。
杨帆这也犯嘀咕呢，看见苏文宣眉毛皱的都没眼看了。
『他们说新来一人，你不会就是内人吧？』
苏文宣挑挑眉『你说呢？』
『行……』杨帆笑道『咱俩真不亏是光屁股的情谊。』
苏文宣走了没多久，杨帆他爸心疼他儿子，就把他弄出来，在公安局安排个文职，不累也不太闲，帽子上是波光粼粼的警徽，也省的杨帆闹腾。
『我真没想到是你。』杨帆拍了拍苏文宣的肩膀『我们头儿一直夸这人来着，说你什么临危不乱，镇定自若，我怎么都想不到你头上来。』
苏文宣白他一眼，心想你没想到的多了去了。
两个人正聊着，里面走出来两三个人，看样子像是领导的模样，杨帆马屁精一样过去和他们打了个招呼，介绍介绍了苏文宣，后者远远的点着头，也不知道他们瞧见没。
领导挨个介绍下来，苏文宣名字没大记清楚，就嗯嗯啊啊答应着。
『这是我们拆弹的老大，苏文宣，这你上司。』杨帆挑挑眉，示意着你快打个招呼。
『你好，我姓谢，谢东。』
说话的人看着四十多岁的样子，穿着警服，带着个文绉绉的眼镜，镜片下面的双眼明亮的诡异，苏文宣盯着那双伸出的手好一会才握了上去。
冰凉的触感，这种感觉很熟悉。
『咱俩是不是哪儿见过？』
谢东眯起笑笑点点头『……可能是。』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苏文宣出了一身的冷汗，他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本能反应的退后一步。
杨帆搂上苏文宣的肩膀得意的扬起下巴。
『别小瞧谢师傅，有时候法医那组忙不过来还得谢师傅上呢。』杨帆狡猾的眨眨眼睛『这以前学医的。』
苏文宣点点头，敷衍的说了句厉害。
他现在算不上警队的正式员工，没有制服，也不熟悉环境，今天就算是分了组，只得跟着谢东屁股后面走。警队的人都挺忙的，电话响个不停也没人有时间接一下，来了新人大家也没功夫看一眼，都顾着手里的案子。
这种大家都当我不存在的环境苏文宣很喜欢。
『你坐这儿吧。』
谢东站在门口指了指。
苏文宣的工位就在窗子旁边，他挺满意的，点点头。
『成，就这吧。』
谢东眯起眼睛笑笑，走到一边接了杯水。
『现在喜欢干这行的不多，你这么年轻……一点都不畏惧？』
苏文宣笑笑。
『就是对这东西感兴趣，我可没你们那么高尚，想得那么多。』
『高尚？』谢东扶了扶眼镜『你在拆弹的时候心里想的什么没有人知道。』他点了点苏文宣的胸口『这里，只有你自己最清楚明白，对么？』
苏文宣一愣。
『人只能活这一次。』他转头对苏文宣笑笑『要好好把握才行。』
要好好把握才行。
一直到最后，苏文宣才明白谢东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
第24章
和警局的人相处了几天下来，苏文宣也摸透了这群人的脾气秉性。
凡事都以工作为头等要事，就好比你正和他们说说笑笑，只要一来了案子，立马把嬉皮笑脸的都收回去，换上一副严肃认真的表情。苏文宣不太喜欢被人管着，每次开会也都心不在焉，谢队长说过他几次，他挺不在乎的，再加上他原本就不会说话，一来二去，队里的人也都看不惯苏文宣那副样子，讨论拆解的时候也都刻意的隔开他。
人前人后，用苏文宣的话来说就是他们喜欢放个屁恶心他一下。
苏文宣明白，他们是觉得自己就拆了一次弹，算不得什么，再加上自己那个德行，可能被他们误会了，不过他倒也不关心这些。
特么的都以为你们是谁啊，还一个个的都把自己当回事了。
每周三下午，惯例的拆解训练，谢队长从仓库里拿了几个模型，扔在桌子上。
『都来试一下吧。』
队里一个个的都上去试了试，拆是拆掉了，但谢队长的脸色并不大好，看样子不大满意。
还剩最后一个，苏文宣走过去，刷刷刷几下，拆解完毕搁到一旁。
谢队长抬头瞧了眼，笑了。
『行啊，两分半，比他们都快了将近一倍。』
『背后嚼舌根那不叫本事。』苏文宣冷笑声『这才是能耐，懂么？』
被说的人脸面上有点挂不住，碍于队长在这儿也不方便说什么，就瞪了眼苏文宣，没做其他。
苏文宣倒挺高兴的，他最烦那种轻视自己的人，一次两次你能看出什么来啊，哦，敢情我和你们一样，一板一眼的在那钻研学术就算是好了，我愿意怎么做是我的事，碍着你们什么了。
看不惯别看啊，求着你看了。
午休那会杨帆屁颠颠拿了沓资料过来，苏文宣抬眼皮瞄了眼，没好气的哼了声。
『午休，你明白什么是午休吗？』皱了下眉毛『我正准备睡会呢。』
『睡个屁啊你。』杨帆给他一巴掌『我听说你差点和他们打起来？』
苏文宣笑笑『哪儿听的啊你，怎么就打起来了，拌几句嘴，真打起来我还能好好的在这坐着吗，老头子早就过来把我臭骂一通了。』
这话倒是说的真。
一传十，十传百，传到杨帆这儿都变了味，他还真以为苏文宣和人打架了。
『甭管什么，你把你内臭德行改改，不然哪儿哪儿都容不下你。』
苏文宣白他一眼『大中午不睡觉跑我这来教训我了？』
『我特么闲的没事干了？』
杨帆把手里面的一沓资料扔苏文宣桌子上，没好气的骂了句。
『把这些交你们谢队长去，我来好几次了他都不在，让他签个字，回头我好交给头，催我好几天了。』
苏文宣恩了声，难得的答应了他。
拿资料的时候，兜里的手机震了下，苏文宣掏出来瞧了眼，颜磊发来的。
两人自从上次苏文宣不辞而别还没有联系过，苏文宣倒是挺好奇颜磊会发什么。
『小宇今儿出院，你去不去？』
苏文宣当时就想把手机扔颜磊脸上，冷笑声，随即手指叭叭叭的回了几个字。
『等给他上坟的时候我再去。』
颜磊你脑子进屎了是吧，我住院的时候人家没说来瞧我一样，现在他出院你让我去接他，我是不是贱死了，苏文宣气的把手机立刻关了机，颜磊在回什么他都不想看，不过想也知道，无非就是骂几句难听的。
不过事实证明，苏文宣这次错了。
颜磊当时只回了一句话。
『正好我这也去不了，咱俩就个伴。』
颜磊打出这句话的时候自己长长的叹了口气，这要是以往，苏小宇的事比什么都重要，什么狗屁事都要往后站，但是现在，他突然觉得一个出院，没什么大不了的，自己有爸有腿的，自己去凑哪门子的热闹，而为什么想起给苏文宣发短信，他却不知道。
不过，这条短信后来一直被苏文宣留着，一直到苏文宣出事那天。
颜磊对他说的软话不多，苏文宣想把他们留起来，等熬不住了就拿出来瞧一眼。
苏文宣找到谢队长的时候，后者正在尸检房里工作。
以前听杨帆说过，谢队长偶尔人手不够了会来这里帮忙，没想到还是真的。
谢队长穿着工作服，带着口罩帽子，白色的手套握着锋利的手术刀，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尸检房里有一股特别难闻的味道，苏文宣进去之后赶紧拿了个口罩带上。
谢队长抬头，笑道。
『怎么上这来找我了，急事？』
苏文宣摇摇头『杨帆催着我过来给你，我就赶紧带过来了，不然回头他又叨叨我一天。』
谢队长扬了扬下巴，示意他搁在一边。
苏文宣办完事却没有走，解剖台上的是一具男性尸体，看样子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上面有很重的深色尸斑，整个尸体散发着一股恶臭，夏天屋子里窜的更甚。
尸体已经开胸完毕，肋骨在外面裸露着，谢队长拿起相机拍了几张照片，转头瞧了眼呆愣的苏文宣。
『没见过？』
苏文宣点点头，很快又摇摇头。
『没见过这样的……』
谢队长隔着口罩眯起眼睛，苏文宣猜测他是在笑。
『这个人。』他指了指尸体的胸口『死了一年半才被人发现。』
他耸了耸肩，拿起旁边的骨钳对准尸体的左侧肋骨末端用力的夹下去，一根接着一根的肋骨被夹断，整齐的码边上，苏文宣看的身上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不是怕，他只是觉得谢队长手上的动作太娴熟，娴熟的像是夹在自己身上。
『你还记得我上次和你说的什么吗？』
苏文宣回过神来隔着口罩摸了摸鼻子问道『哪句？』
谢队长揉了揉酸疼的腰。
『我说，人只能活这一次，你要好好把握。』
苏文宣木讷的恩了声，他没大懂。
『就好比现在这个人。』谢队长指了指尸体『他的生命在一年半以前就终结了，你不知道我们何时会死，所以要抓紧时间做自己想做的事。或许我这么说你这个年纪听不懂，那我这么问你。』
他摘掉自己带着脏污的手套，凑近了苏文宣的脸。
『你经历过死亡吗？』
苏文宣一愣。
谢队长眯起眼睛看着苏文宣的侧脸。
『死亡逼近你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他的眼睛并不大，苏文宣对上他的视线却感觉他能从瞳孔直接看到自己的心底，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那会在想什么。』
谢队长又问了一遍。
『在想你恨的人吗？』
活了二十多年，苏文宣只恨过一个人。
『小鬼，你恨他吗？』
苏文宣脑海里突然想到这句话，他不由自主的退后一步，谢队长笑笑，耸了耸肩。
『我是想问你拆弹的时候想的什么。』他啧了声『看你这脸色，你想什么呢你。』
苏文宣慢半拍的哦了声，他也觉着自己挨着这个尸体，人都跟着恍惚了。
要走的时候谢队长兜里的手机响了，刚带好的手套又被重新脱下，谢队长皱着眉，拿起手机，简短不过三句话，挂了电话，他赶紧叫住要走人的苏文宣。
『和我走一趟吧。』谢队长无奈的笑道『说什么来什么，咱刚聊着炸弹，这不就找上来了么。』
第25章
谢队长抽烟，苏文宣上警车之后才发现这件事。
平日里，谢队长的外表特别像是古代的学士，文绉绉的样子，看着有种特别温和的感觉，但是这会，他把烟夹在指尖，看着窗外倒退的街道，苏文宣咧开嘴角笑笑。
『谢队长也有这种时候？』
他打趣一句，谢队长回过神来对他笑笑。
『哪种时候？』他扬了扬手里的香烟『你指的是抽烟？』
苏文宣点点头。
『个人习惯罢了。』
语毕，他又吸了一口，从鼻腔里吐出烟雾，苏文宣明白，这是长期吸烟的人才会有的。
他突然发现，也许谢队长不像是表现出的这种样子，谢队长的眼睛很明亮，总是会给人一种脑子高速运转的错觉，苏文宣自知他没有看人的那一套本事，想了一会，想不明白，最终作罢。
『指不定我现在抽的这支就是最后一支呢。』
谢队长这话一说完，苏文宣笑不出来了。
『你这说的哪儿的话，我们是去拆弹，又不是去送死。』苏文宣白他一眼『您要是真不喜欢这行不如换一行，别出一次任务像奔着坟场一样……』
哭丧个脸，后半句话苏文宣忍住没说。
他也觉着自己说的过了，好歹这也是你领导，你毛都没长齐还和人家叫板。
谢队长倒也没生气，他轻笑了两声。
『你往哪儿想呢？』他把还未燃尽的香烟熄灭『我说的是戒烟。』
苏文宣拍了下大腿『嘿，那你不说明白了。』
扭开一边的矿泉水，谢队长喝了几大口。
『我看了你的档案，你家里还有个弟弟？』
苏文宣一愣，僵硬的转过头看着谢队长。
『是哥哥……』
把瓶盖拧紧，谢队长没急着说话，手指搭在玻璃窗上敲击着玻璃，一下接着一下，像是敲在苏文宣的脑神经上，苏文宣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半秒钟后，谢队长笑了笑。
『哦对。』他淡定的点点头『是哥哥，我记错了。』
写字楼里有两个爆炸物，一个在地下室，一个在顶楼，两个人商量了一下，苏文宣直接去了顶楼。
顶楼是一个巨大的会议室，满视野的黄色椅子看过去只有一个黑色的后脑勺，苏文宣没多想直接走了过去。
座位上被绑着的是一个小男孩，看着年纪不大，很乖，老老实实的坐在那里一句话都不说，睁着大眼睛看着苏文宣走过来。
这种感觉像什么，苏文宣叹了口气，有一种自己去救自己的感觉。
上层的炸弹被拆解完毕，很快的带动了下面的计时器。
如果你的生命只剩下五分钟，你会做什么呢。
苏文宣看着手里边从三十开始不断倒数的计时器突然有了这种想法。
五分钟，五分钟够做些什么呢。
上厕所拉个屎，抽支烟，洗个澡，自慰，或者被干。
五分钟，好像看起来能做的事很多，苏文宣却不知道自己如果生命剩下五分钟的时候会做什么。
打个电话和想要说话的人聊两句吗，聊什么呢，聊什么都无所谓，只要我听听你的声音，叫一声我的名字，大概就会很满足，寒暄两句之后，挂下电话，坐在沙发上，开着空调，抽一支烟，静静的等待死亡。
然后，我以前的那些事情，永远不会有人再知道。
这大概就是剩下五分钟的话，苏文宣要做的事。
『如果，你就剩下五分钟你会做什么？』
面前被绑着炸弹的小男孩脸上有着不同于他年纪的淡定，也许是年纪小，他并不明白现在苏文宣的每一个动作意味着什么，睁着大大的双眼眨了眨。
『先打开电视看一会。』
语毕，小男孩咧开嘴角笑笑。
小孩子比较容易满足，苏文宣似乎被这种笑容感染了，不由自主的也跟着笑起来。
炸弹很快的从小孩子的身上弄下来。
苏文宣长舒了口气，好在它这两条线是分开的，从他身上弄下来并不会引燃整个炸弹。
『行了，你先下去……』
话还未说完，小男孩白色的衣服上突然出现了一个红色的小点，并且在不断的移动，苏文宣一愣，立刻的反应过来，猛的把小男孩紧靠着墙壁推向对侧，两个人边上的窗户砰的一声被子弹穿透，打的粉碎。
这哪儿是拆弹啊，整个一恐怖袭击啊。
小男孩哇的一声叫出来，越过窗子就要往苏文宣这边跑。后者看了眼子弹打过来的方向，墙壁上的小红点仍旧在不断的移动，不但安装炸弹，你还自带枪支，苏文宣深深的吸了口气。
『别过来。』
苏文宣大吼了一声『就待在那别动。』
小男孩被吓住了，待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
外面的人似乎发现了里面出了什么事，巨大的警笛声闹起来，随之而来的是声音巨大的女人叫声，听着是在叫人名。
苏文宣贴着墙壁冷笑了声『你妈妈？』
小男孩抹了把眼泪，用力的点点头。
『还有几分钟？』
小男孩看着手边不远处的炸弹说道『八分钟。』
苏文宣点点头。
迅速的把身上的爆破服脱下来扔给对面的小男孩。
『你把这个穿上，然后把手边的炸弹扔给我。』
小男孩看着脚边扔过来的衣服，虽然他年纪小，但他还是明白怎么一回事，往后退了一步。
『那你呢？』
苏文宣苦笑声，我和你不一样，我死了都不会有人哭一下。
接过手里的炸弹，还有五分钟。
刚刚想着五分钟，这就来了，苏文宣瞄了眼小男孩的位置，他已经把衣服穿好，苏文宣松了口气，真出了事，起码两个人当中，那个小男孩能保住命。
那自己呢？
算了，记个一等功留着给后人缅怀吧。
四分钟，苏文宣眼睛紧紧盯着手里的动作，一丝一毫不敢松懈。
『死亡逼近你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这是那会谢东问自己的，苏文宣一愣，自己居然在这会想起来这句话。
他惊讶的发现，自己小时候的心境和现在居然一模一样。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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