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节
泡出来的爱情 作者:红糖
第8节
深深的低下头：“……”
肖柏怒：“是不是雷卡遒斯给你的？！啊？！是不是？！”
“我我……我就是想试一试嘛……你你，你凶什么……哇——”
又来了，又来了——肖小柏的必杀技：干打雷不下雨神功。
肖柏抱头，在心中狂念：小柏还是他的小柏，小柏什么都不懂，都是那个混球乱教的……
如此数遍后才开始安慰干嚎的肖小柏：“好啦，不哭了，你什么都不懂……那种事，不是这样的……”
肖小柏张开一道指缝，哭声明显有了收敛。
“咳咳！怎么说呢，现在说了你也不懂，等你长大了，就知道啦！”唉，也不知这个借口能糊弄他多久，糊弄一日算一日吧。
然而肖小柏这次却不上当，瞪着明亮的黑眼睛对他大喊：“你骗我！”
“呃？”
“我的营养液都丢了，我永远也长不大啦——你骗我！什么洗白白会长大，脱水蔬菜要晒太阳，都是骗我哒！！”
这回事真哭了，努力了很多天没有掉眼泪的肖小柏终于忍不住了。
“小柏……”
肖小柏真的哭时才不会用双手捂住脸，什么眼泪啊鼻水啊红肿的眼角啊，随你看，哭得一塌糊涂再狼狈他都不会用手捂住脸，就像他生气时会毫不掩饰的撞到你身上大吼大叫一样。
“小柏……”肖柏感到很愧疚，的确，那包酱油似的东西是他丢掉的。
那日雷卡遒斯提起时，他的心就突突狂跳了一下，虽然自我安慰着说那个可能不打紧，但实际上……对于极其渴望长大的肖小柏来说，是相当巨大的打击。
“你别哭了，我会给你想办法的，总会有办法的……”肖柏轻轻捻着肖小柏落在自己脸庞的柔软碎发，心里慌得不得了。
“唔唔……你骗我，你根本就不疼我……我的东西你都不在乎……还会扔掉的——唔唔——”
“不会不会，再也不会了！”肖柏急道：“肖小柏最重要了，肖小柏的东西也最重要，怎么会不在乎呢！！”
“真的咩？”
“真的真的！！”
“那……亲亲……”
第三十二章[决定]
自从得知每个小人都有自己的专属特殊食物后，乔悦开始想方设法的想要找出雷卡遒斯的特殊食物。
至于这样做有什么意义，乔悦没有去想，反正他做事一向没什么意义。
这一次，雷卡遒斯终于忍不住暴躁了：“就算是‘特殊’食物，为什么我的会是榴莲啊！？”——这个臭气熏天，怪模怪样的东西哪里配得上他！！
“把这个臭兮兮的东西给我拿走！拿走！！”
即使被拿出去，榴莲散发的那令人难以忍受的臭味仍然挥之不去，听说的确有人迷恋它的味道，但雷卡遒斯无论如何也不能理解。
像他这样光鲜，优雅，高贵的人，匹配他的特殊食物一定也是与众不同且美丽优雅的。
但是乔悦那个家伙却尽找些不上档次的东西来！
榴莲，绝对是其中最离谱的一个。
那家伙怎么说的来着？
——“因为它和你很像嘛！都是带着刺很不好接近的样子……”
没等他说完，一柄钢叉就飞了过去。
真是有够讨厌。
凭什么肖小柏的特殊食物是巧克力，自己的就是榴莲呢？
用手绢掩着口鼻在专门为他量身打造的小客厅里坐了好一会，雷卡遒斯的愤怒仍然没有平息。
最近他一直处于烦躁的状态中，事实上自从来到这个世上他没有哪天不烦躁的，谁让跟在他身边的是乔悦这个话痨呢。
但是这一次不同。
昨天，在他的要求下，乔悦带着他再度拜访了肖柏和肖小柏。
看到那两个人的第一眼，雷卡遒斯就作出了准确的判断：他们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
肯定和那天所谓的“试探”有关，而且还在看过那么、那么……下流的漫画之后。
哦，乔悦这个惹祸精。
如果说爱意就像卷在重叠花瓣中的蕊芯的话，之前的肖小柏一直是朵含苞待放的花，除非刻意舒展，否则如肖柏那样神经大条的人是绝不可能窥见花心深处引人遐想的秘密情怀的，而这次，即使乔悦和雷卡遒斯这两个“外人”在旁，肖小柏也毫不掩饰的将充满柔情的目光始终缠绕在肖柏身上，活脱脱就是“恋爱中”人的气场，连乔悦都扯着领子小声嘀咕着：“受不了受不了。”
可是肖柏却像没事人似的殷勤的询问他们喝茶还是喝饮料，只有在目光偶然与肖小柏相接时，才露出一抹羞色。
可明明是羞窘的羞。
雷卡遒斯不禁暗自担心，这两个人……到底对上档没有啊？
如果表错情，那就真是太可怜了。
这么揣度着，雷卡遒斯甚至觉得肖小柏看起来比前几日要消瘦一些。
他明白是什么使他憔悴。
爱上一个人，想和他同寝同行的愿望一定一天比一天强烈吧？
即使那个人是人类。
相信如果他有营养液的话，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跳进去。
可是，和人类……真的可能吗？
小人的爱情观比人类纯真太多，他们一旦爱上谁，那个人便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即使死亡也不会改变。
可是人类不同，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喜欢新鲜和刺激。他们是玩暧昧的高手，并且乐此不疲，更何况……他们的世界中还有女性这种生物。
同性之间的感情尚不能得到尊重和保护，像他们这样的……属于跨物种了吧？
这也是雷卡遒斯在和肖小柏的沟通中一直保守规劝的主要原因。
小人与人类的爱情，他不看好。
而且，肖柏的状态也实在算不上可靠。
在他们到访的三个小时里，有两小时零三十分钟肖柏都在拉着乔悦大谈游戏经，从地图东南角的缺口到如何平安穿过中土大陆和毁灭之海间的大裂隙。
雷卡遒斯有理由怀疑他是故意在忽略来自咖啡碟上肖小柏的热烈注视。
“你试过了？”雷卡遒斯小声问。
“恩……”肖小柏如往常一样羞涩的低下头。
“你告诉他你喜欢他了？”
“恩……”
“那他呢？什么表示？”
“他说也喜欢我……”最后一个字简直声若蚊呐。
“这样啊……”看着肖小柏嫣红如苹果般幸福的微笑，雷卡遒斯稍微松了口气，也许有的人就是不喜欢把感情表现在脸上？毕竟地上的人和天上的星星一样多啊，有人倾向热切的追逐，有人就是喜欢欲拒还迎的拒绝。
离开肖柏家时雷卡遒斯作出一个决定。
“我决定了。”
把榴莲消灭掉，又仔仔细细刷过牙的乔悦回到卧房就听到雷卡遒斯这么说。
“我决定把我的营养液分一半给他。”
“什，什么？！”
乔悦早已从肖小柏口中了解到营养液的用处，吃惊也是难免的，“那你呢？！”
“我？”覆在口鼻处的手帕依然没有拿下来，雷卡遒斯不快的斜睨过来：“我又没打算用那个玩意。”
用那个有什么好？
不可逆生长，除了能令人迅速成长外，副作用也是不小的，尤其在最初的几天。
——细胞吸足水分，在段时间内膨胀、排挤，所产生的疼痛想也想得到。
——除此之外，更别提变化初期的各种不适应症，手脚无力，肌肤新生等等，更别提心理上的排斥感了。
——忽然从小不点变成人类那么高大，就连走路都会七扭八歪吧。
——哦对了，还要学习人类社会的交往法则，如果要找工作的话，吃亏被排挤什么的都是难免吧。
“只有傻瓜才会那么做，爱上人类的傻瓜。”雷卡遒斯最后总结道，说完抬眼看向大张着嘴想要说点什么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的乔悦：“你有意见吗？”
乔悦慢慢闭上嘴，过了好一会才说道：“你都决定了，我能有什么意见。”
“你有意见直说就好了。”雷卡遒斯不悦的皱起眉头，一直盖在鼻子上的手帕也不知什么时候装进了奶油色上装的口袋里。
乔悦摇摇头：“没有。”
“真的没有？”
乔悦又笃定的点点头。
“哼，就知道你没有。”雷卡遒斯不再看他，“反正事情也都是被你搞砸的！”
其实就算没有乔悦多事，发展到这一步也是迟早的，没有谁能规定爱情的进展。
可是话多的乔悦这次却难得的没有反驳，他拿起干净的丝绸睡衣，笑了笑：“我去洗澡，你也早点睡。晚安。”
转身离去前又被叫住。
“喂！”
“恩？”乔悦手抚着门柄回过头。
“那个肖柏……靠不靠得住啊？”雷卡遒斯问。
“他啊……”乔悦慢吞吞的掀起眼皮，“人不错啊，是好哥们。”
“嘁！谁问你这个，我是说在感情方面。”雷卡遒斯不耐的翘起脚。
“感情啊，我也不清楚，但是在游戏里没见过他把妹，平常也不怎么出去玩，酒吧什么的更是很少去。”
“这么说算是个老实可靠的男人喽？”
“应该算吧。”
“恩，”雷卡遒斯煞有其事的点点头，“这样我还放心点。”
有什么办法呢，肖小柏爱上他了。
乔悦也赞同的点点头。
肖柏的确老实、可靠，甚至还顾家，也不喜欢游戏花丛，可是……他也不是同性恋啊！
各有心思的谈话中，肖柏就这样被定了性。
说实话，肖小柏喜欢肖柏这事带给乔悦的震动也相当的大。
原来萌物……也是可以养一辈子的啊！
曾因为雷卡遒斯将来的去向发过愁的乔悦醍醐灌顶——原来小人是不需要娶媳妇生娃娃的！他们的世界只有男性，后代什么的都是睡在豆荚一样的胞衣里，是基因提炼重组后的产物，这不就是——真正意义上的？男男生子？！？
肖小柏对肖柏的爱情像一盏灯，也同样照亮了乔悦的心门。
可是……每个小人都不一样，和娇糯的肖小柏相比，雷卡遒斯可没那么好糊弄，要什么，不要什么，都会毫不犹豫气势满满的提出来，像如何处理营养液这种大事，他也不会和他商量——早就被妥善收好了，乔悦连根毛都没看着。
分给别人还是自己用，乔悦更是没有发言权。
第三十三章[代价]
连续几天，沉闷的空气始终围绕在肖柏和肖小柏之间，肖柏在想什么，咱们不清楚，他毕竟是成年人，懂得控制心情，但肖小柏的心事就不那么难猜了。
雷卡遒斯说得没错，确认过自己的心情后，想长大这件事就无时无刻不折磨着他。
就连平常看似普通的接触如今也成了凸显体型巨大差异的难堪证据。
——两根手指小心翼翼的拿捏，托在手心上几乎没有重量，想得到用力的拥抱几乎不可能，平视也根本看不到对方的眼睛。
肖柏……
关掉电脑，房间陷入一片黑暗，肖小柏揉揉眼睛回过头去发现肖柏已经躺在床上先睡着了。
好讨厌……
又是这样，不等人家就先睡了。
肖小柏迅速脱掉罩在外面的小衣服，爬上床。
肖柏还没有睡着，呼吸不是他熟悉的平缓型，“肖柏……”他试探着唤他。
肖柏动动眼皮，犹豫一番，还是应了：“……恩？”
“你……是不是生气了？”
肖小柏考虑问题很简单，他不会精明到看人脸色，他只是从最近肖柏的睡姿引发出这个结论。
这几天肖柏都把双手枕在脑后，这样的话，枕头就没有可供肖小柏栖身的余裕了。
“怎，怎么这么问？”肖柏有点吃惊。
他自己也不知道这种情绪算不算生气。
——自从那次之后。
想到那天的事，脸上猛的一红，幸好黑夜够黑，没有人会看见，他清清嗓子，又道：“很晚了，睡吧！”
肖小柏反而抱住他的手肘，继续追问：“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又是那种软绵绵的腔调。
肖柏没来由的有点烦躁，那天……也是这样。
要不是这种示弱绵软的口气，他怎么会纵容他那样做呢？
可能也和他的体型实在太过娇小有关吧，当那个硬挺挺的小器官擦过嘴唇时，他竟没有想到，这事还有一个名词叫：blowjob（不是我装13，中文词连空格都被屏蔽了）。
反应过来时便想把他拎开然后严加教育一顿，但是想到雷卡遒斯对他说过的话，才生生忍了下来。
“特殊食物对小人来绝对致命，因为一旦清欲被那种东西挑上来，是不可能自行熄灭的。”
难怪……难怪每一次都要缠着他磨蹭到身寸出来为止。
“可是明明第一次就……”就是自己压下去的啊，那时他还以为肖小柏生病了不舒服。
雷卡遒斯挑起眉毛：“因为功效是递增的。”
就像吃过人肉的老虎再见到人会忍不住流口水一样。
可是肖小柏不是老虎，他只是个小猫。
小猫娇滴滴的缠在主人的唇边，发出呜咽般的低泣，肖柏就硬不下心肠了。
发清的肖小柏比平常要动人得多，整张脸庞都被欲望蒸融得红扑扑的，“肖柏，肖柏……我喜欢你，好喜欢你……”这么喃喃的念着，黑亮的眼珠几乎温柔得溢出水，那一瞬间，肖柏的心猛烈的跳动起来。
再然后，嘴唇就被某种滚烫的液体沾湿了。
可他竟不觉得恶心。
他甚至还想起了不知在哪里看过的一个调查，据说人们私夊卜的味道和饮食分不开，常吃苹果的人味道会有些甜，那么肖小柏常吃米饭和面条……
思绪不知飘飞了多远，回过头来发现肖小柏还在抱着他的手肘。
“你还喜欢我吗？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为什么呢？”这样的嘀咕不知已进行了多久。
肖柏忽然有种脑壳被撞开，射进天光的感觉，难道，难道他口中的喜欢……是那个意思？
“肖小柏……”
“恩？”
“我还是喜欢你的啊，但是……”
“那为什么不让我和你用一个枕头了呢？”不等他说完，肖小柏急吼吼的问。
“呃，因为……我最近总做恶梦，梦里总在打打杀杀，怕不小心碰到你。”短暂的犹豫后，肖柏觉得应该循序渐进。
肖小柏对他的依赖也好，感情也罢，都是因为雏鸟情节吧？他来到世上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他肖柏，生活里接触最多的也是他，会产生这种近似于“爱恋”的情绪也很正常。
至于自己那一瞬间的心动……啊，那难道不是近距离接触萌物的正常反应吗？
得到合理解释的肖小柏松了口气，把脸贴在他的胳膊上，“如果我和你一样，就不会有这样的担心了，对吗？”
“啊，恩……”
如果一样，不但能睡在一起，还能共享一张被子呢。
寒冷的时候可以相互取暖，打雷的夜晚他能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他下班回来，我可以为他开门，啊……还可以穿他的衣服。
沉浸在美好想象里的肖小柏无声的笑了。
肖柏已经闭上眼睛真的准备睡了，肖小柏抱起自己的小被子以及那块抢也抢不走的破袜子乖乖走到靠墙的角落。
——他决定了。
接受雷卡遒斯的馈赠。
在得知雷卡遒斯打算分一半的营养液给他时，那种由衷的喜悦和感激根本不能用语言来形容，短暂的激动过后不由发出疑问：“那你怎么办！”
“我又没打算变大。”
“可是，乔悦会伤心吧。”
“喂喂，不要因为你喜欢上人类，就认为每个小人都该喜欢上人类好不好？”
“可……”
“再说，只是分你一半，也没什么损失。”
说到这里，不得不夸奖一下我们小人世界的研究员。
因为考虑到地域问题，配给每个小人的营养液都是足量的，什么叫足量呢？就是说，如果你想要融入的是身高马大的西方社会，而你的梦想职业是篮球或者拳击的话，那么足量的营养液可以解决你的苦恼——拥有强壮体魄将不再是梦想，当然技巧什么的还要看你后天的努力。
所以说……
“即使分给我一半，你也是可以变大的，对吗？”肖小柏用力敲下这几个字，经过雷卡遒斯的不懈调孝夊，他终于不敢再用符号偷懒了。
屏幕安静了几秒，雷卡遒斯才慵懒的回复道：“理论上来讲是这样。”
理论上来讲是这样，那么事实上又是如何呢？
肖小柏哪里懂得这种颇有玄机的话义，不但没接口，反而放下心来咧开嘴傻笑。
雷卡遒斯等了一会，不耐烦的先行敲道：
“喂你不要高兴的太早。”
“使用营养液什么的，可不像你想的那么容易！”
“你以为凭什么会无端变成人类的体型？这又不是童话！”
“会很痛苦很痛苦哦～而且搞不好还会有副作用！”
“你还确定要用吗？”
肖小柏呆呆的盯着屏幕，他没有那些所谓的先天记忆，所以也不清楚雷卡遒斯所说的很痛苦很痛苦究竟痛苦到什么程度，可是据他这些天看电视的经验得知，想要获得什么东西是一定要付出代价的，东西越珍贵，代价也会越高，小美人鱼为得到双腿而失去歌喉，青蛙为等待亲吻而面对魔咒，他对肖柏的爱有多珍贵呢？他比喻不出来，但想要长大和他共同生活的心情却已经充满了他的内心，除此之外，他再没有什么想要的了。
雷卡遒斯见他许久没有发言，便道：“给你几天时间考虑吧，记得查收邮件，关于营养液的使用说明和特征介绍我都写在那里了。你好好看一看，想清楚再告诉我。”
月亮渐渐爬高，轻浅的月光带给卧室一片模糊的轮廓，肖柏已经睡熟，并响起了鼾声，肖小柏在模糊的黑暗里注视他一会后悄悄爬起来，打开电脑。
以无比庄重的心情在雪白的对话框里打下：“我确定。”三个字，然后选择发送。
邮件什么的，就不必看了吧，代价如果只是疼痛的话，他想他还付得起。
第三十四章[无措]
星期一几乎是每一个上班族的噩梦，肖柏也不例外，闹钟响晚了，衬衫穿反了，公车晚点了，差一分钟迟到时又在电梯里碰见冷面了——当他咧着嘴向上司打招呼时，对方却用手指示意他：“有眼屎。”
肖柏觉得这个周一的早晨，诸事不顺。
上午的工作并不繁忙，但肖柏总觉得有什么事没办，心里很不踏实，眼皮也凑热闹似的狂跳，左眼跳完右眼跳，无论跳财还是跳灾都让人很不安。
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下午三四点钟，那时他正在审核下个月要用的彩插，在电脑杂志中搭配网游并附带精美插图是《游戏志》的新举措，因为低龄读者增多的缘故，把网络游戏当成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的孩子们喜欢这样。
因此而征订了一批原创彩插，完全按照故事情节走，而肖柏的任务就是让图片背景能最大限度的符合原文设定。
其实这也是另一种形式的软广告。
这原本是肖柏最爱干的事——能看故事还能挑刺。
但是今天却只觉得烦躁，从清早便开始的不安感在这一刻加大，以至于心脏被人狠狠攥住了似的喘不上气。
他粗重的喘息声引得宋禾频频扭头——看来这期不错啊，把肖柏刺激成这样！
十五分钟左右，那种被压迫的难耐感才渐渐消失，但对肖柏来说却像几个小时般那么漫长，他瘫坐在椅子上，胸口和后背都是冷汗，疲惫的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才四点一刻。
他拿起桌上的公文包和钥匙对宋禾说：“帮我请个假，不舒服！”就匆匆跑了出去。
来到室外他迫不及待的拨出一个长途，听到电话那头母亲底气十足的声音便先松了口气，之后又问候了父亲，在得知家人全都无恙后才放下心来。
是的，肖柏有些迷信，记得第一次和大学同学喝多酒差点被送去医院急诊时，母亲连着打来好几个长途，原本想将这次疏忽导致的意外瞒天过海，可母亲在第二天就赶到了学校。
“昨天晚上和亲戚打麻将，忽然就心口痛，我第一个念头就想到你，怕你在外地出了事，好嘛，你还给我不接电话……”母亲气喘吁吁的说。
还好，家人没事。
看来自己的第六感并不那么准确。
翘班加上放松的心情，肖柏安逸的吹着口哨溜达进超市，当然是要选购些日常用品以及……肖小柏的食物，新进口的泰国香米，不知道他喜不喜欢。
“闻起来也没有很香嘛，不知道煮出来会不会好些？这么小一袋竟然要八十多块……”肖柏站在门外，一手提着昂贵的米，一手从口袋里掏着钥匙。
钥匙将要插入锁孔的一瞬间，他顿住了。
门内有人！
他脑中迅速闪过几条讯息，钥匙一共有三副，自己一副，父母那里一副，还有就是乔悦有一副——自从雷卡遒斯和肖小柏要好起来之后，肖柏就配了副钥匙给他，以便自己不在家时可以自由进出，陪陪孤单的肖小柏。
刚刚给父母打过电话，他们远在x城的家里，那么现在门内的人是……乔悦么？
这么一想悬着的心便落下来。
然而还没等他继续转动钥匙，门已经“咔哒”一声从内部被打开了。
与此同时，一个熟悉的声音欢快的说：“你回来啦！”
“你是谁？！”肖柏定定的望着站在门内迎接他的青年——并不是乔悦。
不等青年回答，下一秒肖柏想起什么似的惊恐的向室内走去，同时不忘粗暴的抓住青年的手腕——家里竟然被陌生人闯入，在清点财物之前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他的肖小柏！有没有被发现？！
“啊……好痛，肖柏，慢，慢一点……”青年被他拖拽着向前走，不断发出示弱的声音。
“你知道我的名字？！”肖柏蓦然回过头，在靠近客厅明亮的光线下才注意到，这个非法闯入的陌生青年竟然是浑身赤果的！
但是青年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只顾握着刚才被肖柏捏过的手腕，气哼哼的说：“好痛哦……”说着还捧起那只胳膊自顾自的吹气——这是肖柏教过肖小柏的，最初的时候，肖小柏喜欢乱跑，也经常受伤，膝盖被磕得青青红红的就知道嚎啕大哭，肖柏便糊弄他说：“吹一吹就不疼了，吹一吹，疼疼飞～”——哄骗小孩的伎俩在肖小柏身上往往能见奇效。
看着青年眼眶通红的吹着自己的手腕，肖柏忽然明白为什么这个人的声音如此熟悉了。
“你……”尤其门打开时的那句“你回来啦！”不正是每次肖小柏迎接他时说的话么？
可也仅仅是腔调熟悉而已，眼前这个看起来总有十七八岁的大小伙子，用那种娇憨的口气说着什么“好痛好痛”只会让人头皮发麻而已。
“你……你……”
青年终于放下手腕，对肖柏灿然笑道：“喜欢吗？这是惊喜——雷说我该提前告诉你，可是我觉得这样比较好，比较惊喜，对不对？我看别人准备礼物都是不告诉对方的～”
听完这段话，肖柏有一种眩晕的感觉。
他真的是肖小柏？
肖柏的目光停驻在对方的脸上，还是不敢相信，他也只在放大镜下仔细观察过肖小柏那么一次，记忆实在做不得准了，唯一印象深刻的应该就是那双无时不黑亮湿润的眼睛和很容易泛红的脸颊了吧。
见他打量自己，青年的脸很快红了，抿着薄薄的嘴唇低下头，颊边露出两个浅淡的酒窝。
这个神态……除了娇气的肖小柏还能有谁呢？
“是，是怎么……怎么……咳，你明白我的意思，是怎么变大的？”肖柏不自在的问道，不知道为什么，身形变样后，感觉都不同了，面前站着再也不是从前那个腻在他怀里，动不动就撒娇耍泼的小笨孩了。
不觉间，肖柏连对话的语气都变了。
肖小柏没有察觉到这种微妙的改变，见他认出自己，便很高兴，想像平常一样扑过来抱住他。
“你，你没穿衣服喂！”肖柏急忙闪开，尽量不去注意那个前不久还碰过自己嘴唇的器？官。
肖小柏歪了歪头，很自然的答道：“衣服……都穿不下了啊！”
“你可以穿我的！”明明是个青年模样，还用那种语气说话，这种强烈的违和感令肖柏有些焦躁。
“我，我不会呀……”肖柏为他做的那些衣服都是易穿易脱版，像扣子、拉链这种对平常人来说简单的东西，他却连碰都没碰过。“而且，身体好累……”
肖柏这才注意到，他浑身都湿漉漉的，像运动后出过大汗的样子。
“你洗澡了？”肖柏问。
肖小柏真的像很累似的，倚着墙慢慢蹲下，刚才因为被打量而泛出的红晕也一点点被苍白取代。
“没有洗澡，只是泡了一会……”
“泡什么？”
“营养液啊……”
“哪来的？”
“雷的……他分给我一半……他说会很痛，可我觉得还好啊……”声音渐渐低下去，像是没有精力了似的闭上眼。
“不能在这睡觉！”肖柏想拉他起来，但碰到他赤果的皮肤前先停下手。
是该先给他穿上衣服，还是先扶他去床上睡觉，还是叫他起来吃一点东西在睡觉……三个选择令肖柏更加手足无措。
——都怪肖小柏……怎么就突然变大了呢！一切都不一样了啊——
第三十五章[疼……]
肖柏决定先扶肖小柏上床，当真触手搀扶时才发现其实他很轻，很瘦。
把人放倒在自己的单人床上，觉得这白花花的身体实在碍眼，便也顾不上擦干水迹什么的，直接扯了条薄被给他盖上。
做这些时，肖小柏只在被子触到肌肤的时候发出低低的呻口今，之后就再没反应，很累似的。
在昏黄的午后光线里，肖柏这才静下心来将床上的男子仔细打量。
其实，刨去一时未能置信的震惊，肖小柏变大后的容貌和小时也没多大区别，这么囫囵盖在被子底下，只露出小小的一张脸，看起来也不过是半大小子的样子，只是和个头只有巴掌大时相比反差大了些而已。
肖小柏有一睡不醒的趋势，肖柏轻手轻脚换了衣服，又挑出一套干净的睡衣放在床边。
待来到厕所里才又吓了一跳。
满地的水，混着零星的碎瓷片，湿润的空气里还夹杂着一股说不上来的味道。
肖柏把排风扇打开，摇了摇头，开始收拾满地的狼藉。
瓷片是那只淡绿色茶盅的，以往每次为肖小柏擦澡都用这只茶盅盛水，久而久之，肖小柏对这只杯子也特别有感情，并命名为“肖小柏的杯子”，连肖柏都不许用。
肖柏早就发现这小孩特别恋物，尤其恋旧，给他做的小衣服即使破了不耐穿了也不许扔，就连第一次以练手为目的做的那件丑丑的小白褂子都被他稳妥的收着。
想到这些，肖柏觉得有点伤感，以后可能再也没机会给肖小柏做衣服了吧。
捡齐那些碎瓷片便开始拖地，肖柏想不出到底肖小柏干了什么，怎么会弄得满地都是水？明明淋浴间有玻璃隔着，水是绝不会漫出来的啊。
肖柏一边清理一边疑惑，将外间擦净后再打开淋浴间的玻璃门才发现这里反而清清爽爽一点水迹也无。
这才想起来，肖小柏是根本不会用淋浴喷头的，那外间的水就是洗手池溢出来的咯。
合上玻璃门退出来，肖柏下意识朝镜台看了一眼，目光滑到下方的白色洗手池时，才真正吃惊了。
同时也明白了从一进厕所就闻到的缠绕在鼻间丝丝缕缕的味道是什么。
——是血。
某人听到肖柏回家的声音而匆忙赶出去，水龙头都没有拧紧，现在仍滴滴答答的缓慢的向下滴水。
可即便这样也没有冲净那残留在池子底部的一圈淡红色痕迹。
肖柏呆呆盯着那水池看了半晌才急忙跑回卧室。
肖小柏还在睡。
肖柏从被子底下把手探进去，再拿出来，湿漉漉的。
他打开灯，手上全是淡淡的像兑过水后的朱砂红，比人类浓稠得发黑的血色看来稀薄很多，味道也没那么浓烈，只是淡淡的甜腥气，像新鲜海胆刨开时闻到的那样。
但却那么触目惊心。
“好痛好痛……”
肖小柏捧着胳膊吹吹的样子浮在眼前——怎么那么娇气呢，只是攥了一下手腕而已啊。
“雷说会很痛，可我觉得还好啊……”肖小柏顺着墙滑下去，半阖着眼皮这么说。
笨蛋……
既然很痛就不要一脸振奋的样子在门口等我啊！
肖柏觉得喘不上气，和白天那种难受劲如出一辙。
他打开灯，将被子掀开。
——苍白浮凸的躯体上覆着整整一层血水，薄被早就潮掉了，拎在手里有些重，淡红色的血仍在不断向外冒着。
肖柏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
脑子里只有肖小柏的那一句“也不是很痛”，在反复回放。
雷卡遒斯告诉过他，小人是靠吸收和存储水分中的营养生长，普通饮用水远远不够令他们长大，只要浸泡特制的营养液就能实现长大的愿望——听起来像童话故事一样那么简单。
连肖小柏说起长大的事，每每也都是一脸梦幻和向往。
——可实际上，身体被生生被拉到和人类相似的正常体态，到底有多痛苦？
肖柏没有仔细想过。
不知道肖小柏想过没有？如果早知道是这样，他还会期待长大吗？
第8节
恋耽美
第8节
深深的低下头：“……”
肖柏怒：“是不是雷卡遒斯给你的？！啊？！是不是？！”
“我我……我就是想试一试嘛……你你，你凶什么……哇——”
又来了，又来了——肖小柏的必杀技：干打雷不下雨神功。
肖柏抱头，在心中狂念：小柏还是他的小柏，小柏什么都不懂，都是那个混球乱教的……
如此数遍后才开始安慰干嚎的肖小柏：“好啦，不哭了，你什么都不懂……那种事，不是这样的……”
肖小柏张开一道指缝，哭声明显有了收敛。
“咳咳！怎么说呢，现在说了你也不懂，等你长大了，就知道啦！”唉，也不知这个借口能糊弄他多久，糊弄一日算一日吧。
然而肖小柏这次却不上当，瞪着明亮的黑眼睛对他大喊：“你骗我！”
“呃？”
“我的营养液都丢了，我永远也长不大啦——你骗我！什么洗白白会长大，脱水蔬菜要晒太阳，都是骗我哒！！”
这回事真哭了，努力了很多天没有掉眼泪的肖小柏终于忍不住了。
“小柏……”
肖小柏真的哭时才不会用双手捂住脸，什么眼泪啊鼻水啊红肿的眼角啊，随你看，哭得一塌糊涂再狼狈他都不会用手捂住脸，就像他生气时会毫不掩饰的撞到你身上大吼大叫一样。
“小柏……”肖柏感到很愧疚，的确，那包酱油似的东西是他丢掉的。
那日雷卡遒斯提起时，他的心就突突狂跳了一下，虽然自我安慰着说那个可能不打紧，但实际上……对于极其渴望长大的肖小柏来说，是相当巨大的打击。
“你别哭了，我会给你想办法的，总会有办法的……”肖柏轻轻捻着肖小柏落在自己脸庞的柔软碎发，心里慌得不得了。
“唔唔……你骗我，你根本就不疼我……我的东西你都不在乎……还会扔掉的——唔唔——”
“不会不会，再也不会了！”肖柏急道：“肖小柏最重要了，肖小柏的东西也最重要，怎么会不在乎呢！！”
“真的咩？”
“真的真的！！”
“那……亲亲……”
第三十二章[决定]
自从得知每个小人都有自己的专属特殊食物后，乔悦开始想方设法的想要找出雷卡遒斯的特殊食物。
至于这样做有什么意义，乔悦没有去想，反正他做事一向没什么意义。
这一次，雷卡遒斯终于忍不住暴躁了：“就算是‘特殊’食物，为什么我的会是榴莲啊！？”——这个臭气熏天，怪模怪样的东西哪里配得上他！！
“把这个臭兮兮的东西给我拿走！拿走！！”
即使被拿出去，榴莲散发的那令人难以忍受的臭味仍然挥之不去，听说的确有人迷恋它的味道，但雷卡遒斯无论如何也不能理解。
像他这样光鲜，优雅，高贵的人，匹配他的特殊食物一定也是与众不同且美丽优雅的。
但是乔悦那个家伙却尽找些不上档次的东西来！
榴莲，绝对是其中最离谱的一个。
那家伙怎么说的来着？
——“因为它和你很像嘛！都是带着刺很不好接近的样子……”
没等他说完，一柄钢叉就飞了过去。
真是有够讨厌。
凭什么肖小柏的特殊食物是巧克力，自己的就是榴莲呢？
用手绢掩着口鼻在专门为他量身打造的小客厅里坐了好一会，雷卡遒斯的愤怒仍然没有平息。
最近他一直处于烦躁的状态中，事实上自从来到这个世上他没有哪天不烦躁的，谁让跟在他身边的是乔悦这个话痨呢。
但是这一次不同。
昨天，在他的要求下，乔悦带着他再度拜访了肖柏和肖小柏。
看到那两个人的第一眼，雷卡遒斯就作出了准确的判断：他们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
肯定和那天所谓的“试探”有关，而且还在看过那么、那么……下流的漫画之后。
哦，乔悦这个惹祸精。
如果说爱意就像卷在重叠花瓣中的蕊芯的话，之前的肖小柏一直是朵含苞待放的花，除非刻意舒展，否则如肖柏那样神经大条的人是绝不可能窥见花心深处引人遐想的秘密情怀的，而这次，即使乔悦和雷卡遒斯这两个“外人”在旁，肖小柏也毫不掩饰的将充满柔情的目光始终缠绕在肖柏身上，活脱脱就是“恋爱中”人的气场，连乔悦都扯着领子小声嘀咕着：“受不了受不了。”
可是肖柏却像没事人似的殷勤的询问他们喝茶还是喝饮料，只有在目光偶然与肖小柏相接时，才露出一抹羞色。
可明明是羞窘的羞。
雷卡遒斯不禁暗自担心，这两个人……到底对上档没有啊？
如果表错情，那就真是太可怜了。
这么揣度着，雷卡遒斯甚至觉得肖小柏看起来比前几日要消瘦一些。
他明白是什么使他憔悴。
爱上一个人，想和他同寝同行的愿望一定一天比一天强烈吧？
即使那个人是人类。
相信如果他有营养液的话，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跳进去。
可是，和人类……真的可能吗？
小人的爱情观比人类纯真太多，他们一旦爱上谁，那个人便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即使死亡也不会改变。
可是人类不同，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喜欢新鲜和刺激。他们是玩暧昧的高手，并且乐此不疲，更何况……他们的世界中还有女性这种生物。
同性之间的感情尚不能得到尊重和保护，像他们这样的……属于跨物种了吧？
这也是雷卡遒斯在和肖小柏的沟通中一直保守规劝的主要原因。
小人与人类的爱情，他不看好。
而且，肖柏的状态也实在算不上可靠。
在他们到访的三个小时里，有两小时零三十分钟肖柏都在拉着乔悦大谈游戏经，从地图东南角的缺口到如何平安穿过中土大陆和毁灭之海间的大裂隙。
雷卡遒斯有理由怀疑他是故意在忽略来自咖啡碟上肖小柏的热烈注视。
“你试过了？”雷卡遒斯小声问。
“恩……”肖小柏如往常一样羞涩的低下头。
“你告诉他你喜欢他了？”
“恩……”
“那他呢？什么表示？”
“他说也喜欢我……”最后一个字简直声若蚊呐。
“这样啊……”看着肖小柏嫣红如苹果般幸福的微笑，雷卡遒斯稍微松了口气，也许有的人就是不喜欢把感情表现在脸上？毕竟地上的人和天上的星星一样多啊，有人倾向热切的追逐，有人就是喜欢欲拒还迎的拒绝。
离开肖柏家时雷卡遒斯作出一个决定。
“我决定了。”
把榴莲消灭掉，又仔仔细细刷过牙的乔悦回到卧房就听到雷卡遒斯这么说。
“我决定把我的营养液分一半给他。”
“什，什么？！”
乔悦早已从肖小柏口中了解到营养液的用处，吃惊也是难免的，“那你呢？！”
“我？”覆在口鼻处的手帕依然没有拿下来，雷卡遒斯不快的斜睨过来：“我又没打算用那个玩意。”
用那个有什么好？
不可逆生长，除了能令人迅速成长外，副作用也是不小的，尤其在最初的几天。
——细胞吸足水分，在段时间内膨胀、排挤，所产生的疼痛想也想得到。
——除此之外，更别提变化初期的各种不适应症，手脚无力，肌肤新生等等，更别提心理上的排斥感了。
——忽然从小不点变成人类那么高大，就连走路都会七扭八歪吧。
——哦对了，还要学习人类社会的交往法则，如果要找工作的话，吃亏被排挤什么的都是难免吧。
“只有傻瓜才会那么做，爱上人类的傻瓜。”雷卡遒斯最后总结道，说完抬眼看向大张着嘴想要说点什么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的乔悦：“你有意见吗？”
乔悦慢慢闭上嘴，过了好一会才说道：“你都决定了，我能有什么意见。”
“你有意见直说就好了。”雷卡遒斯不悦的皱起眉头，一直盖在鼻子上的手帕也不知什么时候装进了奶油色上装的口袋里。
乔悦摇摇头：“没有。”
“真的没有？”
乔悦又笃定的点点头。
“哼，就知道你没有。”雷卡遒斯不再看他，“反正事情也都是被你搞砸的！”
其实就算没有乔悦多事，发展到这一步也是迟早的，没有谁能规定爱情的进展。
可是话多的乔悦这次却难得的没有反驳，他拿起干净的丝绸睡衣，笑了笑：“我去洗澡，你也早点睡。晚安。”
转身离去前又被叫住。
“喂！”
“恩？”乔悦手抚着门柄回过头。
“那个肖柏……靠不靠得住啊？”雷卡遒斯问。
“他啊……”乔悦慢吞吞的掀起眼皮，“人不错啊，是好哥们。”
“嘁！谁问你这个，我是说在感情方面。”雷卡遒斯不耐的翘起脚。
“感情啊，我也不清楚，但是在游戏里没见过他把妹，平常也不怎么出去玩，酒吧什么的更是很少去。”
“这么说算是个老实可靠的男人喽？”
“应该算吧。”
“恩，”雷卡遒斯煞有其事的点点头，“这样我还放心点。”
有什么办法呢，肖小柏爱上他了。
乔悦也赞同的点点头。
肖柏的确老实、可靠，甚至还顾家，也不喜欢游戏花丛，可是……他也不是同性恋啊！
各有心思的谈话中，肖柏就这样被定了性。
说实话，肖小柏喜欢肖柏这事带给乔悦的震动也相当的大。
原来萌物……也是可以养一辈子的啊！
曾因为雷卡遒斯将来的去向发过愁的乔悦醍醐灌顶——原来小人是不需要娶媳妇生娃娃的！他们的世界只有男性，后代什么的都是睡在豆荚一样的胞衣里，是基因提炼重组后的产物，这不就是——真正意义上的？男男生子？！？
肖小柏对肖柏的爱情像一盏灯，也同样照亮了乔悦的心门。
可是……每个小人都不一样，和娇糯的肖小柏相比，雷卡遒斯可没那么好糊弄，要什么，不要什么，都会毫不犹豫气势满满的提出来，像如何处理营养液这种大事，他也不会和他商量——早就被妥善收好了，乔悦连根毛都没看着。
分给别人还是自己用，乔悦更是没有发言权。
第三十三章[代价]
连续几天，沉闷的空气始终围绕在肖柏和肖小柏之间，肖柏在想什么，咱们不清楚，他毕竟是成年人，懂得控制心情，但肖小柏的心事就不那么难猜了。
雷卡遒斯说得没错，确认过自己的心情后，想长大这件事就无时无刻不折磨着他。
就连平常看似普通的接触如今也成了凸显体型巨大差异的难堪证据。
——两根手指小心翼翼的拿捏，托在手心上几乎没有重量，想得到用力的拥抱几乎不可能，平视也根本看不到对方的眼睛。
肖柏……
关掉电脑，房间陷入一片黑暗，肖小柏揉揉眼睛回过头去发现肖柏已经躺在床上先睡着了。
好讨厌……
又是这样，不等人家就先睡了。
肖小柏迅速脱掉罩在外面的小衣服，爬上床。
肖柏还没有睡着，呼吸不是他熟悉的平缓型，“肖柏……”他试探着唤他。
肖柏动动眼皮，犹豫一番，还是应了：“……恩？”
“你……是不是生气了？”
肖小柏考虑问题很简单，他不会精明到看人脸色，他只是从最近肖柏的睡姿引发出这个结论。
这几天肖柏都把双手枕在脑后，这样的话，枕头就没有可供肖小柏栖身的余裕了。
“怎，怎么这么问？”肖柏有点吃惊。
他自己也不知道这种情绪算不算生气。
——自从那次之后。
想到那天的事，脸上猛的一红，幸好黑夜够黑，没有人会看见，他清清嗓子，又道：“很晚了，睡吧！”
肖小柏反而抱住他的手肘，继续追问：“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又是那种软绵绵的腔调。
肖柏没来由的有点烦躁，那天……也是这样。
要不是这种示弱绵软的口气，他怎么会纵容他那样做呢？
可能也和他的体型实在太过娇小有关吧，当那个硬挺挺的小器官擦过嘴唇时，他竟没有想到，这事还有一个名词叫：blowjob（不是我装13，中文词连空格都被屏蔽了）。
反应过来时便想把他拎开然后严加教育一顿，但是想到雷卡遒斯对他说过的话，才生生忍了下来。
“特殊食物对小人来绝对致命，因为一旦清欲被那种东西挑上来，是不可能自行熄灭的。”
难怪……难怪每一次都要缠着他磨蹭到身寸出来为止。
“可是明明第一次就……”就是自己压下去的啊，那时他还以为肖小柏生病了不舒服。
雷卡遒斯挑起眉毛：“因为功效是递增的。”
就像吃过人肉的老虎再见到人会忍不住流口水一样。
可是肖小柏不是老虎，他只是个小猫。
小猫娇滴滴的缠在主人的唇边，发出呜咽般的低泣，肖柏就硬不下心肠了。
发清的肖小柏比平常要动人得多，整张脸庞都被欲望蒸融得红扑扑的，“肖柏，肖柏……我喜欢你，好喜欢你……”这么喃喃的念着，黑亮的眼珠几乎温柔得溢出水，那一瞬间，肖柏的心猛烈的跳动起来。
再然后，嘴唇就被某种滚烫的液体沾湿了。
可他竟不觉得恶心。
他甚至还想起了不知在哪里看过的一个调查，据说人们私夊卜的味道和饮食分不开，常吃苹果的人味道会有些甜，那么肖小柏常吃米饭和面条……
思绪不知飘飞了多远，回过头来发现肖小柏还在抱着他的手肘。
“你还喜欢我吗？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为什么呢？”这样的嘀咕不知已进行了多久。
肖柏忽然有种脑壳被撞开，射进天光的感觉，难道，难道他口中的喜欢……是那个意思？
“肖小柏……”
“恩？”
“我还是喜欢你的啊，但是……”
“那为什么不让我和你用一个枕头了呢？”不等他说完，肖小柏急吼吼的问。
“呃，因为……我最近总做恶梦，梦里总在打打杀杀，怕不小心碰到你。”短暂的犹豫后，肖柏觉得应该循序渐进。
肖小柏对他的依赖也好，感情也罢，都是因为雏鸟情节吧？他来到世上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他肖柏，生活里接触最多的也是他，会产生这种近似于“爱恋”的情绪也很正常。
至于自己那一瞬间的心动……啊，那难道不是近距离接触萌物的正常反应吗？
得到合理解释的肖小柏松了口气，把脸贴在他的胳膊上，“如果我和你一样，就不会有这样的担心了，对吗？”
“啊，恩……”
如果一样，不但能睡在一起，还能共享一张被子呢。
寒冷的时候可以相互取暖，打雷的夜晚他能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他下班回来，我可以为他开门，啊……还可以穿他的衣服。
沉浸在美好想象里的肖小柏无声的笑了。
肖柏已经闭上眼睛真的准备睡了，肖小柏抱起自己的小被子以及那块抢也抢不走的破袜子乖乖走到靠墙的角落。
——他决定了。
接受雷卡遒斯的馈赠。
在得知雷卡遒斯打算分一半的营养液给他时，那种由衷的喜悦和感激根本不能用语言来形容，短暂的激动过后不由发出疑问：“那你怎么办！”
“我又没打算变大。”
“可是，乔悦会伤心吧。”
“喂喂，不要因为你喜欢上人类，就认为每个小人都该喜欢上人类好不好？”
“可……”
“再说，只是分你一半，也没什么损失。”
说到这里，不得不夸奖一下我们小人世界的研究员。
因为考虑到地域问题，配给每个小人的营养液都是足量的，什么叫足量呢？就是说，如果你想要融入的是身高马大的西方社会，而你的梦想职业是篮球或者拳击的话，那么足量的营养液可以解决你的苦恼——拥有强壮体魄将不再是梦想，当然技巧什么的还要看你后天的努力。
所以说……
“即使分给我一半，你也是可以变大的，对吗？”肖小柏用力敲下这几个字，经过雷卡遒斯的不懈调孝夊，他终于不敢再用符号偷懒了。
屏幕安静了几秒，雷卡遒斯才慵懒的回复道：“理论上来讲是这样。”
理论上来讲是这样，那么事实上又是如何呢？
肖小柏哪里懂得这种颇有玄机的话义，不但没接口，反而放下心来咧开嘴傻笑。
雷卡遒斯等了一会，不耐烦的先行敲道：
“喂你不要高兴的太早。”
“使用营养液什么的，可不像你想的那么容易！”
“你以为凭什么会无端变成人类的体型？这又不是童话！”
“会很痛苦很痛苦哦～而且搞不好还会有副作用！”
“你还确定要用吗？”
肖小柏呆呆的盯着屏幕，他没有那些所谓的先天记忆，所以也不清楚雷卡遒斯所说的很痛苦很痛苦究竟痛苦到什么程度，可是据他这些天看电视的经验得知，想要获得什么东西是一定要付出代价的，东西越珍贵，代价也会越高，小美人鱼为得到双腿而失去歌喉，青蛙为等待亲吻而面对魔咒，他对肖柏的爱有多珍贵呢？他比喻不出来，但想要长大和他共同生活的心情却已经充满了他的内心，除此之外，他再没有什么想要的了。
雷卡遒斯见他许久没有发言，便道：“给你几天时间考虑吧，记得查收邮件，关于营养液的使用说明和特征介绍我都写在那里了。你好好看一看，想清楚再告诉我。”
月亮渐渐爬高，轻浅的月光带给卧室一片模糊的轮廓，肖柏已经睡熟，并响起了鼾声，肖小柏在模糊的黑暗里注视他一会后悄悄爬起来，打开电脑。
以无比庄重的心情在雪白的对话框里打下：“我确定。”三个字，然后选择发送。
邮件什么的，就不必看了吧，代价如果只是疼痛的话，他想他还付得起。
第三十四章[无措]
星期一几乎是每一个上班族的噩梦，肖柏也不例外，闹钟响晚了，衬衫穿反了，公车晚点了，差一分钟迟到时又在电梯里碰见冷面了——当他咧着嘴向上司打招呼时，对方却用手指示意他：“有眼屎。”
肖柏觉得这个周一的早晨，诸事不顺。
上午的工作并不繁忙，但肖柏总觉得有什么事没办，心里很不踏实，眼皮也凑热闹似的狂跳，左眼跳完右眼跳，无论跳财还是跳灾都让人很不安。
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下午三四点钟，那时他正在审核下个月要用的彩插，在电脑杂志中搭配网游并附带精美插图是《游戏志》的新举措，因为低龄读者增多的缘故，把网络游戏当成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的孩子们喜欢这样。
因此而征订了一批原创彩插，完全按照故事情节走，而肖柏的任务就是让图片背景能最大限度的符合原文设定。
其实这也是另一种形式的软广告。
这原本是肖柏最爱干的事——能看故事还能挑刺。
但是今天却只觉得烦躁，从清早便开始的不安感在这一刻加大，以至于心脏被人狠狠攥住了似的喘不上气。
他粗重的喘息声引得宋禾频频扭头——看来这期不错啊，把肖柏刺激成这样！
十五分钟左右，那种被压迫的难耐感才渐渐消失，但对肖柏来说却像几个小时般那么漫长，他瘫坐在椅子上，胸口和后背都是冷汗，疲惫的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才四点一刻。
他拿起桌上的公文包和钥匙对宋禾说：“帮我请个假，不舒服！”就匆匆跑了出去。
来到室外他迫不及待的拨出一个长途，听到电话那头母亲底气十足的声音便先松了口气，之后又问候了父亲，在得知家人全都无恙后才放下心来。
是的，肖柏有些迷信，记得第一次和大学同学喝多酒差点被送去医院急诊时，母亲连着打来好几个长途，原本想将这次疏忽导致的意外瞒天过海，可母亲在第二天就赶到了学校。
“昨天晚上和亲戚打麻将，忽然就心口痛，我第一个念头就想到你，怕你在外地出了事，好嘛，你还给我不接电话……”母亲气喘吁吁的说。
还好，家人没事。
看来自己的第六感并不那么准确。
翘班加上放松的心情，肖柏安逸的吹着口哨溜达进超市，当然是要选购些日常用品以及……肖小柏的食物，新进口的泰国香米，不知道他喜不喜欢。
“闻起来也没有很香嘛，不知道煮出来会不会好些？这么小一袋竟然要八十多块……”肖柏站在门外，一手提着昂贵的米，一手从口袋里掏着钥匙。
钥匙将要插入锁孔的一瞬间，他顿住了。
门内有人！
他脑中迅速闪过几条讯息，钥匙一共有三副，自己一副，父母那里一副，还有就是乔悦有一副——自从雷卡遒斯和肖小柏要好起来之后，肖柏就配了副钥匙给他，以便自己不在家时可以自由进出，陪陪孤单的肖小柏。
刚刚给父母打过电话，他们远在x城的家里，那么现在门内的人是……乔悦么？
这么一想悬着的心便落下来。
然而还没等他继续转动钥匙，门已经“咔哒”一声从内部被打开了。
与此同时，一个熟悉的声音欢快的说：“你回来啦！”
“你是谁？！”肖柏定定的望着站在门内迎接他的青年——并不是乔悦。
不等青年回答，下一秒肖柏想起什么似的惊恐的向室内走去，同时不忘粗暴的抓住青年的手腕——家里竟然被陌生人闯入，在清点财物之前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他的肖小柏！有没有被发现？！
“啊……好痛，肖柏，慢，慢一点……”青年被他拖拽着向前走，不断发出示弱的声音。
“你知道我的名字？！”肖柏蓦然回过头，在靠近客厅明亮的光线下才注意到，这个非法闯入的陌生青年竟然是浑身赤果的！
但是青年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只顾握着刚才被肖柏捏过的手腕，气哼哼的说：“好痛哦……”说着还捧起那只胳膊自顾自的吹气——这是肖柏教过肖小柏的，最初的时候，肖小柏喜欢乱跑，也经常受伤，膝盖被磕得青青红红的就知道嚎啕大哭，肖柏便糊弄他说：“吹一吹就不疼了，吹一吹，疼疼飞～”——哄骗小孩的伎俩在肖小柏身上往往能见奇效。
看着青年眼眶通红的吹着自己的手腕，肖柏忽然明白为什么这个人的声音如此熟悉了。
“你……”尤其门打开时的那句“你回来啦！”不正是每次肖小柏迎接他时说的话么？
可也仅仅是腔调熟悉而已，眼前这个看起来总有十七八岁的大小伙子，用那种娇憨的口气说着什么“好痛好痛”只会让人头皮发麻而已。
“你……你……”
青年终于放下手腕，对肖柏灿然笑道：“喜欢吗？这是惊喜——雷说我该提前告诉你，可是我觉得这样比较好，比较惊喜，对不对？我看别人准备礼物都是不告诉对方的～”
听完这段话，肖柏有一种眩晕的感觉。
他真的是肖小柏？
肖柏的目光停驻在对方的脸上，还是不敢相信，他也只在放大镜下仔细观察过肖小柏那么一次，记忆实在做不得准了，唯一印象深刻的应该就是那双无时不黑亮湿润的眼睛和很容易泛红的脸颊了吧。
见他打量自己，青年的脸很快红了，抿着薄薄的嘴唇低下头，颊边露出两个浅淡的酒窝。
这个神态……除了娇气的肖小柏还能有谁呢？
“是，是怎么……怎么……咳，你明白我的意思，是怎么变大的？”肖柏不自在的问道，不知道为什么，身形变样后，感觉都不同了，面前站着再也不是从前那个腻在他怀里，动不动就撒娇耍泼的小笨孩了。
不觉间，肖柏连对话的语气都变了。
肖小柏没有察觉到这种微妙的改变，见他认出自己，便很高兴，想像平常一样扑过来抱住他。
“你，你没穿衣服喂！”肖柏急忙闪开，尽量不去注意那个前不久还碰过自己嘴唇的器？官。
肖小柏歪了歪头，很自然的答道：“衣服……都穿不下了啊！”
“你可以穿我的！”明明是个青年模样，还用那种语气说话，这种强烈的违和感令肖柏有些焦躁。
“我，我不会呀……”肖柏为他做的那些衣服都是易穿易脱版，像扣子、拉链这种对平常人来说简单的东西，他却连碰都没碰过。“而且，身体好累……”
肖柏这才注意到，他浑身都湿漉漉的，像运动后出过大汗的样子。
“你洗澡了？”肖柏问。
肖小柏真的像很累似的，倚着墙慢慢蹲下，刚才因为被打量而泛出的红晕也一点点被苍白取代。
“没有洗澡，只是泡了一会……”
“泡什么？”
“营养液啊……”
“哪来的？”
“雷的……他分给我一半……他说会很痛，可我觉得还好啊……”声音渐渐低下去，像是没有精力了似的闭上眼。
“不能在这睡觉！”肖柏想拉他起来，但碰到他赤果的皮肤前先停下手。
是该先给他穿上衣服，还是先扶他去床上睡觉，还是叫他起来吃一点东西在睡觉……三个选择令肖柏更加手足无措。
——都怪肖小柏……怎么就突然变大了呢！一切都不一样了啊——
第三十五章[疼……]
肖柏决定先扶肖小柏上床，当真触手搀扶时才发现其实他很轻，很瘦。
把人放倒在自己的单人床上，觉得这白花花的身体实在碍眼，便也顾不上擦干水迹什么的，直接扯了条薄被给他盖上。
做这些时，肖小柏只在被子触到肌肤的时候发出低低的呻口今，之后就再没反应，很累似的。
在昏黄的午后光线里，肖柏这才静下心来将床上的男子仔细打量。
其实，刨去一时未能置信的震惊，肖小柏变大后的容貌和小时也没多大区别，这么囫囵盖在被子底下，只露出小小的一张脸，看起来也不过是半大小子的样子，只是和个头只有巴掌大时相比反差大了些而已。
肖小柏有一睡不醒的趋势，肖柏轻手轻脚换了衣服，又挑出一套干净的睡衣放在床边。
待来到厕所里才又吓了一跳。
满地的水，混着零星的碎瓷片，湿润的空气里还夹杂着一股说不上来的味道。
肖柏把排风扇打开，摇了摇头，开始收拾满地的狼藉。
瓷片是那只淡绿色茶盅的，以往每次为肖小柏擦澡都用这只茶盅盛水，久而久之，肖小柏对这只杯子也特别有感情，并命名为“肖小柏的杯子”，连肖柏都不许用。
肖柏早就发现这小孩特别恋物，尤其恋旧，给他做的小衣服即使破了不耐穿了也不许扔，就连第一次以练手为目的做的那件丑丑的小白褂子都被他稳妥的收着。
想到这些，肖柏觉得有点伤感，以后可能再也没机会给肖小柏做衣服了吧。
捡齐那些碎瓷片便开始拖地，肖柏想不出到底肖小柏干了什么，怎么会弄得满地都是水？明明淋浴间有玻璃隔着，水是绝不会漫出来的啊。
肖柏一边清理一边疑惑，将外间擦净后再打开淋浴间的玻璃门才发现这里反而清清爽爽一点水迹也无。
这才想起来，肖小柏是根本不会用淋浴喷头的，那外间的水就是洗手池溢出来的咯。
合上玻璃门退出来，肖柏下意识朝镜台看了一眼，目光滑到下方的白色洗手池时，才真正吃惊了。
同时也明白了从一进厕所就闻到的缠绕在鼻间丝丝缕缕的味道是什么。
——是血。
某人听到肖柏回家的声音而匆忙赶出去，水龙头都没有拧紧，现在仍滴滴答答的缓慢的向下滴水。
可即便这样也没有冲净那残留在池子底部的一圈淡红色痕迹。
肖柏呆呆盯着那水池看了半晌才急忙跑回卧室。
肖小柏还在睡。
肖柏从被子底下把手探进去，再拿出来，湿漉漉的。
他打开灯，手上全是淡淡的像兑过水后的朱砂红，比人类浓稠得发黑的血色看来稀薄很多，味道也没那么浓烈，只是淡淡的甜腥气，像新鲜海胆刨开时闻到的那样。
但却那么触目惊心。
“好痛好痛……”
肖小柏捧着胳膊吹吹的样子浮在眼前——怎么那么娇气呢，只是攥了一下手腕而已啊。
“雷说会很痛，可我觉得还好啊……”肖小柏顺着墙滑下去，半阖着眼皮这么说。
笨蛋……
既然很痛就不要一脸振奋的样子在门口等我啊！
肖柏觉得喘不上气，和白天那种难受劲如出一辙。
他打开灯，将被子掀开。
——苍白浮凸的躯体上覆着整整一层血水，薄被早就潮掉了，拎在手里有些重，淡红色的血仍在不断向外冒着。
肖柏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
脑子里只有肖小柏的那一句“也不是很痛”，在反复回放。
雷卡遒斯告诉过他，小人是靠吸收和存储水分中的营养生长，普通饮用水远远不够令他们长大，只要浸泡特制的营养液就能实现长大的愿望——听起来像童话故事一样那么简单。
连肖小柏说起长大的事，每每也都是一脸梦幻和向往。
——可实际上，身体被生生被拉到和人类相似的正常体态，到底有多痛苦？
肖柏没有仔细想过。
不知道肖小柏想过没有？如果早知道是这样，他还会期待长大吗？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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