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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节

    男狐 作者:烟灭湮灭

    第10节

    一行人很快离开了巫溪城,顺着城外的关道走了一阵子,紧接着便折进了一旁的深山中。黑白无常知道方位,在前面引路,季青与师千百则在后面跟着,虽然师千百很想马上就回阎王殿,但眼下他说话明显没有任何威信,便只能默默的跟在后面。

    还有半个时辰就要天亮了,季青看着仍有些阴森的山路,忽然觉得前头走着的两人,略有些怪异。若是往日,黑白无常不可能不巴结师千百的,这次怎么会这般急匆匆的想要带他去看那凡人的尸体?

    转眼间路过一棵参天而起的古树,季青抓起一旁的男子,纵身立在了树梢之上。这棵树必然有些年头了,即便是横生出来的枝干,都有水桶粗细,站在树梢之上,季青冲前头还在行进中的两人道,“不如在这里休息一下。”

    师千百被季青拎着上了树,明显有些不乐意,马上就要天亮了,如果再耽搁些时间,他就不能在天亮前赶回阎王殿了,“小半仙,我不怎么累,不如就别休息了?”

    黑白无常听到季青的声音也是立刻停下脚步,并退回到树下道,“是啊道长,还有一小段路就到了。”

    季青将还矗立在自己肩膀上的毛团拿下来,塞进衣襟道,“既然已经快要到了,不如你们将尸体带过来吧。”

    感觉到气氛变得有些凝滞,师千百站在季青身边有些不知所措。从一开始就搞不明白,为何要千里迢迢来看一个尸体,现在他就更搞不明白,为何季青变得这么懒了,连一小段路都不想走。

    回答他的是一道熟悉的气流,扑面而来的死亡气息将师千百逼得一退,他努力稳住自己的身形,不敢置信的看着下方的两人道,“你们干嘛!”

    黑白无常一动不动的站在下方,就仿佛刚出手之人不是他们,不知从何处来的黑色气体将他们缠绕起来,让他们看起来就仿佛魔王降临一般,单单看上去就透露着诡异。

    季青一直以为,魔气只能够侵扰凡人,现在看来,这些无处不在的魔气,已经不知不觉间侵入仙界了,那么妖界也一定不能幸免。季青看着下方熟悉的魔气,知道此战在所难免。

    手中的长剑瞬间出现,季青冲一旁后知后觉的男子道,“他们入魔了。”

    随着季青的话音落下,师千百连震惊的时间都没有,下一道劲风已经从下方袭来,待他手忙脚乱的将生死簿掏出时,已经来不及了。他以前并非不知道黑白无常的法力如何,但方才硬接了一招之后,师千百才知道他真的小看他们了。

    挥剑替身旁的男子挡住这道劲风,季青道,“总殿阎王不在,我不可能一直保护你。”

    师千百明显楞了一下,他明白季青的意思,什么人都没有义务永远将他护在身后,而他也确实需要独自一个人做些事了,如若不然,他此生都要生活在他兄长的阴影底下。

    咬牙将怀中的玉笔也取出来,师千百道,“我自己也可以,不用管我!”说这话的时候,师千百心里是没底的,同时操控两样东西对他来说,这是头一回。而且,不过说完这句话的功夫,他就觉得有些喘不过气了。

    知道师千百的水平,季青直接从树上跃起,手中流光一闪,数道剑影瞬间出现在半空,并朝下方劈去。若是普通人,必然经不起季青使出的这数道剑影,但偏偏下方的两人却抵挡了下来。

    只见无数黑气从树林深处涌出,伴随着晨雾汹涌而来,直接扑向了立在树下的两人身上。而随着这些魔气的补充,黑白无常周身缠绕的魔气更加浓郁,而被季青剑气所伤的地方也瞬间痊愈。

    黑色魔气翻涌包裹着两个模糊的人影,季青停在半空,只能听见数道不似人声的怪笑,从那处传来。看到此情此景,季青终于意识到自己还是中计了,这座山中定然弥漫着大量的魔气,这俩人引他们过来此处,就是为了能够及时补充魔气,这样下去,情势必然对他们不利。

    狐九命从季青怀中露出头来,虽说老是躲着不是大丈夫所为,但既然道士在,他又何必出去卖力呢?

    将视线移到下方黑色的气团上,狐九命立刻发现那些黑气他见过,正冥海中的雾气。当初为了救季青,他可是费了九牛十虎之力,与这些东西抗争,因此记得万分清楚,即便是现在再见到这些黑气,他心中还是有些发紧的,难道冥海中的雾气都被吹出来了?

    随着大量的魔气不断汇聚,季青神色开始变得凝重,虽说他有把握能够解决下方两人,但他不能保证不用仙魔体,如果他乃是半仙半魔之事被传出去,少不得就要在三界掀起一场轩然大波,但为了狐九命的安全考虑,他就不再隐瞒了。

    双手同时持剑,季青汇集体内的法力,让剑诀在心中默默运转。这一招他从不轻易使用,此招一出必有亡魂,既然黑白无常已然入魔,那就怪不得他了。

    一道明亮的光华开始在剑尖汇聚起来,以往季青手中的长剑都是无形之剑,能够感觉到剑气,却看到剑身,可是现在一柄青涩的长剑就出现在季青手中。

    在季青双手持剑的同时,狐九命就已经注意到他手中的长剑了。只见原本透明的长剑开始逐渐显现,青色的剑身仿若九天之云缥缈却不虚幻,凌厉的剑气铺天盖地,紧接着便以无匹之势直接劈向了下方诡异的黑云。

    黑色与白色瞬间相接,刺目的光华闪现过后,黑色的魔云被一分为二,狐九命窝在季青怀中也能感觉到下方的气流,带来的阵阵冲击。心下稍微放松一些,狐九命忍不住眯了眯眼睛,可就在此时,已经被一分为二的两团黑云忽然动了。

    其中一个飞快的朝这边扑来,另一团则迅速的扑向了师千百。

    师千百站在树梢上,整个身子都因为法力消耗而有些僵直,他从一开始就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听兄长的话,好好修炼了,但时至今日,说什么都没用。他便只能尽量多支撑一会儿,并寄希望于季青,希望季青能尽快将已经丧失理智的黑白无常拿下。

    可是天不遂人愿,当一大团黑气气势汹汹的朝他扑来时,师千百苍白的脸上色彩缤纷,虽然他在死前终于吃了顿饱饭,不是个饿死鬼了,但他真的不想死啊!

    最后在心中默念了一个人的名字,师千百将手中的生死簿与玉笔同时放在身前,并迅速掐了个诀。这个法诀是最难的,乃是法器自爆的法诀,当初他整座学了三年。才将这个法诀学会,没想到居然真的派上用场了。

    预料之中的爆炸声没有传来,传说中灰飞烟灭的剧痛也没有传来,师千百只觉得身子一轻,数道温和的风伴随着温热的液体洒落下来后,周围便再也没有了动静。

    慢慢睁开眼睛,入目便是一张同样苍白的面容,师千百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不过来凡间历练一日,就能遇到这么多事,更可怕的事,他在死之前默念的居然就是眼前之人的名字。

    不情愿的张开口,师千百道,“哥。”

    第七十三章 投怀送抱

    师千墨从怀中掏出一块黑色的绢帕,为怀中带着不情愿表情的男子擦着脸上的血迹,“我说过多少次了,如果你哪一次能够听我的,也不至于这么狼狈。”

    即便说话的语气有点冷,师千墨还是专心的擦着手中这张熟悉的脸,他不太喜欢看到,师千百的脸上沾着别的东西。

    僵硬的被面前的男子挟制着,直到整张脸都擦了一个遍后,师千百才从男子的怀抱中解放出来。完全虚脱的靠着一旁的树干,师千百实在无法辩驳,他实力差是注定了的,不过这人怎么来的这么快……

    仿佛知道男子心中的想法,师千墨将帕子塞回衣襟道,“我一直都在。”

    被那人的话惊了一下,师千百眼睛都要瞪出来了,“你说什么!你一直都在怎么不早点出来!害我担惊受怕,差点吓死!”

    师千墨扭过头看了看怒火中烧的男子,面带笑容道,“如果不是这样,我怎么能看到你出色的表现呢。你可知道法器自爆的法诀怎么念?”

    被自家兄长反过来提问了一下,师千百忽然有点心虚,难道他方才根本是念错了法诀?不会吧,这可是他会的唯一一个高等级法诀了!转过头去看像半空中站着的季青,师千百需要一个答案。

    在季青一剑劈开魔气时,他也没想到黑白无常会兵分两路,突袭师千百。由于事发突然,他便只能先将扑向他的那团魔气搅了个粉碎,再回头去救师千百。只不过,在他行动之前便已经有人更快一步,将毫无战斗力的师千百给救了。

    以前季青常听说师千墨做事缜密异常,无论什么事都极少出现纰漏,现在再听两人的对话,季青立刻知道,这一切定然都是在师千墨的掌握之中的。

    将已经自动钻出来的狐九命扯回来,抱在怀里,季青无视师千百可怜的目光,如实道,“除了刚开始的结印,后面全错。”

    当事实可怕的摆在眼前,师千百听见自己心中有什么东西碎裂了,眼中带了些许泪光,他知道那一定是他的尊严……

    本来师千墨还想着让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弟弟吃点苦头的,但奈何师千百在最后一刻,同时祭出两个法器,双手向前伸去的动作像极了求拥抱!

    想当初,师千百刚刚出世的时候,他还见过那个可爱的模样,可是自从师千百长大懂事以后,就再也没有对他做过那样的动作了!今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居然对别人做那样的动作,怎么能让他忍的住!

    于是,师千墨在看到的一瞬间,便明智的出现在了师千百面前,并抬手将后面飞扑过来的东西灭掉了。只是由于师千墨心中的火气有些大,力道便有些没控制住,这才让场面有些血腥。

    就在师千百羞愧的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时,站在他一旁,同样穿着黑色红纹袍子的男子出声了,“非但全错,你的动作还像极了投怀送抱。这次回去,你可以不必再出来历练了。”

    师千百本来是不喜欢出来历练的,但听了自家兄长的话后,他莫名觉得自己还是出来历练比较好!以后不必再出来历练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他这辈子都别想离开阎王殿了……

    将还在石化中的男子拉到身边,师千墨冲对面的季青道了句“多谢”,就带着身边的男子瞬间消失在原处。

    狐九命看到不远处的两人瞬间不见了,立刻挣扎几下,打算从季青怀中出来。本来他打算站在道士肩膀上透透气的,不想却被拽住,抱在了怀里。方才道士与那黑气激斗的一幕,让狐九命看在眼里,觉得浑身痒痒。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过了,自从……自从遇到了季青。

    虽然他知道现在他的法力没季青高,但也不用天天这么抱着吧,他再怎么着也是个男人,难道连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吗!也太小看人了!他跟刚才那个脓包可不一样,他可是绝无仅有的天人之姿!

    踢了两下没踢动,狐九命自己知道不变成人形,是挣脱不了这人的控制了。掂量了一下自己积攒下来的法力,狐九命终于还是决定跟道士谈谈,谈谈人生、谈谈理想!

    只见怀中的毛团身上忽然发出一道亮光,紧接着其一身斑斑点点的狐毛就都变回了银色。季青还来不及反应,就觉得自己的手臂被什么东西撑开了,紧接着一个浑身赤衤果的男子就出现在了自己怀里。

    被男子银色的头发蹭着下巴,季青下意识的看向下方。

    一张熟悉的脸孔出现在季青面前,如画的眉眼,英挺的鼻梁,外加一双带着永远也无法忽视的魅惑的眸子,完完全全就是祸国殃民的模样。季青随手掏出一件白色的道袍,披在男子身上,“怎么了?”

    被人用道袍兜头盖住,身体完全被遮挡的严严实实,狐九命神色立刻一变,并伸出胳膊将身上碍眼的白袍往下揪了揪,直到露出白皙的肩头和胸前嫣红的一点才算罢休。

    伸手将眼前的道士推开一点,狐九命道,“道士,我狐九命向来爱恨分明,虽然你我已然双修,你的法力又比我高一点点,但别想把我当做弱者……”

    正在狐九命准备慷慨激昂,大肆演说一番时,被他推开一点的男子已经重新走上前来,并在挥手布下一道结界后,将其推到一旁的树干上道,“你以后不能这样穿。”

    说着,还兀自将狐九命胸前的衣服向上拉了一下,并将其身前微微敞开的道袍合拢,阻挡住了里面的大片春光。

    话被打断,狐九命没想到季青会直接动手,亲自将他的衣服拉好。在那一瞬间,他只感觉男子的手从他胸前滑动了一下,仿佛蜻蜓点水的触碰到他胸口的肌肤,却又没有留恋的立刻离去了。

    将男子想要收回的手拉住,狐九命道,“道士,不要总是要求我。”

    其实从狐九命出现的那刻,季青就在隐忍,他是个正常的男人,看到一个充满诱惑的狐妖摆在面前,是不可能不动心的,更何况那个人还是狐九命。

    深邃的眼睛中有什么在涌动,季青轻轻拿下抓在自己腕间的手,放在男子身侧的树干上,紧接着凑近那人白皙的耳垂,一字一句道,“这不是要求,是命令。”

    湿热的气流扑散在耳间,狐九命敏感的颤了下,就立刻感觉有什么吻上了自己耳垂,柔软中带着引诱,一点也不像平时的季青。

    将吻从男子的耳畔,辗转到嘴唇,季青的温柔而缱绻,直教狐九命连脚趾都蜷缩起来。一双有力的手从衣襟中毫无阻碍的穿过,来到狐九命腰间,不过轻轻打了一个圈,就开始兵分两路。

    狐九命本就没有痊愈,在如此强烈的攻势底下,自然早就化成了一滩春水,软软的靠在季青怀里,任由男子施为。感觉到季青袖长挺拔的腿,将自己的双腿分开,狐九命脑子里的最后一根玄终于“砰”的一声崩断了……

    ……

    变故来的就是这么突然,季青眼睁睁的看着,原本还在自己怀中口耑息的男子凭空消失,紧接着只剩下空荡荡的道袍飘落到树下,顺带着还有一只浑身湿透的银色毛团,“啪”的一声摔在了他伸出的腿上……

    这辈子没这么郁闷过,季青的脸色几乎跟冥海中的魔气一般,几乎黑到了极限。明明是一手挑起事端的人,居然就这么一走了之,留下他一个人谷欠火中烧到想要杀妖!

    已经有些无法维持面部表情,季青控制住自己的力道,尽量轻的将已经完全不省人事的毛团拎起来。然后倒提着毛团,转身朝山的更深处而去,他感觉到,附近有片不错的温泉,很适合做些什么!

    晏城山的结界之中,一座高耸入云的石塔正岿然挺立,石塔上满是彩色的丝涤和细密的银铃。塔内由青色的石砖铺就,石壁上则挂满了古朴的青灯,青灯中豆大的光光将整座石塔照的亮如白昼。

    石塔内部,每一层石塔中央都有一座石台,石台之上布满了莲花宝座,而在众多的莲花宝座中有一个沉静无波的水池。池水澄澈干净,几乎可以看到池底,干净的没有一点杂质。

    就在一切都安静如常时,忽然有一股轻微的颤动传来,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股震动越来越剧烈,越来越明显。直到整座镇妖塔都开始颤动起来,原本平静无波的池水,也仿佛受到了蛊惑不断的晃动着。

    忽然,一声清脆的断裂声传来,只见镇妖塔的塔底出现了一道细小的裂纹,紧接着,这道裂纹飞速的攀升,一路蜿蜒高歌着就蔓延到了高耸入云的塔尖。与此同时,系在塔身上的各色丝涤和银铃,尽数碎裂成片。

    仿佛灾难一般,一道从地底而来的未知力量,以势不可挡之势将整座镇妖塔从中间一分为二,彻底劈开。无数青色的砖石轰然倒塌,大地都仿佛颤抖了一下,一时间巨大的烟尘从原地升起,迅速布满了整个结界。

    第七十四章 即可前往

    一道灰色的身影从烟尘中迅速飞出,并在烟尘之上停下。只见滚滚的烟尘翻涌着,将已然彻底倒塌的砖石彻底淹没,而颤动的巨响,则顺着大地传开,一直传到结界之外。

    季青停在半空中,他能够感觉到大地在震动,而仿若天崩一般的巨响已然传了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转身看向不远处的天空,季青能够看到一道粗如天柱的黑气,正从大地上升起,直直插入天空。而仿佛响应那道黑气一般,在夏朝的土地上,分别有四道光柱也冲天而起。

    黑色的魔云瞬间出现在这片大陆之上,早已被黑云遮挡的圆月发出赤红色的光芒。光芒从云层中照射出来,照应的下方这一片天地仿佛地狱一般,让人陡然生寒。

    季青知道自己这次大约不用去天庭了,这么大的动静不用他去告知玉帝,玉帝一定也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么多的魔气突然涌现在凡间,一定是发生了更严重的事,地狱的事还没解决,这下三界的麻烦可算是接踵而至了。

    那个方向乃是镇妖塔的方向,也是当初遇到龙魂的地方,看来天界隐藏着巨大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就是镇妖塔。

    当初季青在镇妖塔之下,遇到龙魂时,他也曾猜测过,但最终并没有找到什么蛛丝马迹。即便在冥海中遇到了魔气,并被龙魂控制了身体,他才隐约有些怀疑镇妖塔存在的真正意义。现在看来,镇妖塔虽然称为镇妖塔,实际上却是镇魔塔!

    这些塔彼此相互联系,乃是形成一个巨大的法阵。晏城山上的镇妖塔乃是五个镇妖塔的中心,下面所镇压的一定是最重要的东西,所以此处的镇妖塔一朝被毁,分散在其他地方的所有镇妖塔便也轰然倒塌。而那个重要的东西,就是冥海中的魔气。

    原来,冥海中封印的上古大陆,虽然是真正的魔气产生之地,最终因为龙七的缘故,冥海中封印破碎,龙宫也被彻底摧毁,但魔气却不能立刻离开冥海深渊,而是被无座镇妖塔形成的法阵镇压着,只有几许从冥海中飘荡出来,在三界中散布开来。直到方信天潜入镇妖塔,将镇妖塔最顶端的结界破坏,整个阵法才被完全破坏。

    方信天也没想到自己能够如此轻易的得手,站在镇妖塔的最顶端,当他用尽全力使出一击,攻向塔顶上的那颗晶石时,他心中也是没底的。但当黑色的气流与彩色的晶石接触的瞬间,方信天听到塔顶上爆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紧接着几块透明的碎片就从上面掉了下来。

    紧接着一阵更加明显的撕裂声传来,方信天便看到自己脚下,原本满是佛光的青石砖开始碎裂了。直到站在整个废墟之上,方信天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就这么轻易的将镇妖塔给毁了?

    回应他的是冲天而起的魔气,以及四面八方冲天而起的巨响,当巨大的魔云再度布满天空,方信天知道,他与主人的时代终于要来临了。迅速消失在半空中,方信天准备立刻回夏都,他知道如果主人知道他这么快就将事情办成,一定会奖励他的。

    其实,方信天之所以能够如此顺利就将镇压他毁掉,全是因为季青的缘故。

    当初季青因为狐九命,误入镇妖池并被镇妖池中的龙魂附体,差点毙命于此,乃是狐九命用妖丹将他救下,并带他离开了镇妖塔。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镇妖塔中从此便没有了龙魂的存在,而塔顶的晶石乃是镇压龙魂之用,只要感受不到他所镇压的那个龙魂的存在,就再也没有了效用。因此才会被方信天一击即破。

    冲天的黑气持续了许久才慢慢平息,原本赤红色的皓月,也因为异象消失的缘故而再度变为原状。季青抬眼便能够看到,漫天的魔气都在迅速消失,而随着魔气的消失,季青便再也感觉不到魔气的存在了。

    那些原本与任何事物都不同的魔气,仿佛在一瞬间融入了三界之中,即便是季青也不能将其区分出来,这样的状况到底是祸是福……

    加快速度朝镇妖塔的方向赶去,季青想要知道,到底是谁弄出了这般大的乱子,若是此祸难平,定然与此人有着莫大的联系。

    凡间的巨大的动静很快传到了天庭,就连正在打瞌睡的值日星官也被吓了一跳。只见黑色的云从远方滚滚而来,几道乌青的光柱瞬间穿透了天界的屏障,几乎到达了九重天上。

    这气息的古怪诡异,不是值日星官这样新晋的小仙能够承受的了的,他在看到这些黑气的瞬间,只是下意识的感觉到战栗,下意识的想要后退。

    但没后退几步,值日星官便感觉一个宽大的胸膛出现在了背后,阻止了他后退的动作。扭过头去一看,值日星官的脸立刻变得有些黑,怎么是他?

    手持金戈的天将见身前的男子面色不太好看,便向后退了一步,将两人间的距离拉开一些后,才看着半空道,“这气息很诡异,应该禀告天帝。”说完,就立刻带着身后的几百个天兵离开了南天门。

    望着那人潇洒离去的背影,值日星官再看看南天门外汇聚的黑云,忽然觉得有点可怕,要不还是跟上那人把,现在情况如此不明晰,他可不想年纪轻轻就为天庭做贡献,再说,他说要赢取嫦娥仙子的愿望还没有实现呢,绝对不能轻易死去。

    偷偷跟在男子身后,值日星官一路踉踉跄跄的来到了玉皇殿,一进殿门,就见满天仙佛都已经在大殿中站着了,就连西天如来都出现在了大殿之中,身后还跟着观音大士。

    如此浩大的声势,值日星官此生第一次见,他知道这事根本不用禀告了,就连他都察觉到的事,天庭怎么可能还有别人不知道,只是玉帝怎么没有出现……

    察觉到这一点的并非只有值日星官,聚集在玉皇殿中的神佛,心中都微微有些发紧,从三界建立到现在,他们几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状况,而此时玉帝竟没有路面,岂不是十分奇怪。

    就在众神都在纷纷猜测时,站在大殿最前方的如来佛祖忽然开口了,“阿弥陀佛,众仙家不必担心,天帝即刻便会出现,还请大家稍安勿躁。”殿中众人听闻此言,立刻都不再做太想。这位佛祖都开口了,他们哪还需要再瞎捉摸,想必玉帝真的很快会很快出现在大殿之中。

    果然,不过片刻的功夫,玉帝便施施然从殿外走来,而跟在他身侧的正是已经消失多日的太上老君。

    再度看到满殿的仙佛好友,太上老君心中感慨万分,他也未曾想到,这三界的劫难最开始便会落到他的头上。但不过好在有惊无险,他最终为玉帝及时救下,如若不然哪里还看得到这般情景。

    在殿前的位置站定,太上老君面上的神色并没有多么轻松,他与玉帝日行万里想要尽快从极西之地赶回天庭,却不料还是晚了一步。在南天门外,便看到了冲天而起的大片魔气。

    太上老君当初也是混沌中人,对魔气是十分熟悉的。虽然他长于炼丹,并没有参与那场混战,却在最后关头看到了仙魔之战的最终惨状。再度看到大片的魔气现身三界,他的心情极度复杂,若是那场战争再度重演,三界中将又会怎样的生灵涂炭!

    玉帝坐在銮之上,虽然在离开薪火之地时,他心中便已经有了答案,但他没想到,变故竟然发生的如此快。几乎没有给他任何喘息的时间,结界被毁、阵法被破,上古大陆中苦苦封印的魔气,就这样重见天日了。

    看着下方站着的诸位仙佛,玉帝表情莫测,这下面站着的不乏有知道上古之战者,他们都是天庭中的旧人了,对于这些仙界秘梓他们不会轻易提起,但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他们又怎么可能继续沉默。

    一位默默无名的老者从众仙佛中站出来,他微微行了一礼便冲上方的男子道,“陛下,冥海中的那人是时候请出来了。”

    玉帝微微皱眉,以前没有人同意过将莫风从冥海中放出来,现在却又有人说出这样的话,意图真是不能再明显一些了,魔与魔斗,当真打的一手好算盘。面上的表情未变,玉帝道,“现在最重要的是派人前往凡间,不知众位仙家有哪一位想要前往凡间?”

    没想到玉帝会拒绝,老者明亮的眸子一闪,就要继续开口,却不料就在此时,一个身着金色甲衣的男子已经站到了他身旁,并开口道,“太白金星,愿意前往!”

    月老站在众人之间,根本来不及阻拦,那人便已经冲了出去。他知道此行有多危险吗?就算是想要躲他也不必如此,真的厌烦他的话,他真的可以永远消失在他面前的。

    玉帝看着下方的男子,微微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就由太白金星率领百位天兵天将到凡间查探,即刻前往。”

    第七十五章 昆仑锁天

    太白金星领兵离开玉皇殿的时候,看也没看月老一眼,径直便离开了。

    月老站在众人之间,半晌没有回过神来,他早该想到的,只不过他以为太白金星接受自己是早晚的事,才一招棋错,做了那事,现在看来,那人这辈子都不会再看他一眼了。

    袖口下的手微微收紧,月老知道此行势必危险,自己无论如何都要跟着那人下凡间去。就算那人如何拒绝,自己也要在暗中盯着,此番三界的事情闹得这么大,凡间正如当年的战场一般,别说什么三界众生了,就算是神仙也是自身难保。

    想到这里,月老便悄悄离开了玉皇殿,直接从南天门外的云海中离开,独自一人下了凡间。

    而就在月老离开玉皇殿的功夫,原本已经被打断的话题被再度提起,站在整个大殿的中央,身着灰袍的老者身音回荡在半空中,“陛下,这么多年来,莫风之所以未死,乃是女娲娘娘仁爱怜悯,现在三界遭难,怎么能让他一人置身事外。”

    老者话音刚落,太上老君就站了出来。他原本就很喜欢莫风,只是在上古大战之中,他不得不听从大能的安排,只能对那时的事冷眼旁观。而现在他不得不替莫风说些什么,这些上古存活下来的老家伙的心思,他最明白了。

    “三清道人,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如今三界之内共度难关才是紧要之事,若是还想着以魔克魔,未免有些不妥吧!”

    站在殿中的老者显然没想到太上老君会站出来替莫风求情,他活了这么多年,为的自然都是三界众生,而在他眼里,莫风一直就是威胁三界安危的人,也许如果能够早一点将他除掉,现在的三界就不会出现这样的祸端了。

    “药痴,不要再说风凉话,莫风虽然已然坠入魔道,却也是仙界的一份子。今日放他出冥海,乃是大势所趋,况且陛下也很愿意能将他放出来吧?”

    说话间,三清道人直接将话题再度丢给了玉帝,殿中众人也是往上面望去,只有佛祖与观音大士,自始至终不曾言语。

    以前玉帝自然是很想将莫风从冥海中放出来,但眼下的形势,不必太上老君提醒,他就能看的清楚。莫风被囚禁在冥海中千万年之久,他也曾提出是否能放莫风出来,但那时候,众位上仙是否定的。现在以三清道人为首的上仙,却忽然要求将莫风放出,定然是存了两败俱伤的念头。

    此时,一道清脆的乐声从殿外传来,伴随着之音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先是几十位乐仙天仙,紧接着才是一个身着七彩霓裳的美貌女子。女子施施然从天而降,紧接着便出现在了玉帝身旁的另一张玉石所制的宝座上。

    苏锦在宝座上坐下,今日她着的是蟠桃会上的霓裳羽衣,垂云鬓,灵宝簪,无论从哪处看起来,都甚是气度非凡。满殿的仙佛见了她,皆是郑重行礼,只有玉帝见了她不过微微点了点头。

    示意下方众人不必如此,苏锦美眸中流光闪动,便开口道,“凡间出此大事,作为天庭主母,必然不能任其发展。因此不日我便会前往昆仑山,请出锁天链,还望众位仙家前去相助。”

    “锁天链”三字一出,满殿仙佛皆是哗然,此链乃是元始天尊去后留下的唯一法器,此链犹如其名,乃是锁天之用。为的是有朝一日,三界面临无法解决的灾难时,能够有所倚仗。如今不过是魔气再现,就用的找请出锁天链了?

    一直未曾发言的佛祖此时也睁开眼睛,开口道,“此事是否与天帝商量过?”

    苏锦闻言,立刻转头对身旁的男子道,“此事你可应允?”

    玉帝看了眼身旁的美艳女子,微微点头。他以前从未正眼看过身旁之人,只是在那时临危受命,他不得不与苏锦做天界的支柱,只是这些年来,他也不是没有感受过那些明争暗斗。

    虽然他知道,一切都是因为身旁的女子对他因爱生恨,但他没想到,自从蟠桃会后,苏锦对他的态度陡然转变。无论是蟠桃会上,还是今日,她明里暗里都是在帮他。

    至于锁天链,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取的起来的……

    苏锦眉眼带笑,心中却似有风呼啸而过,她早就决定了不是吗?一个连看她一眼都不会的男子,她再也不想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了,也不想再因为他而做她也厌恶的事。只是就算这样想,心里还是有个地方会难受。

    明明是自己先遇见他的,可是天意弄人,第一个遇见并不意味着第一个爱上,就像莫风,他不过是那人身体的一部分罢了,却轻易拿走了他的心。

    “锁天链并非寻常人都能开启,所以,此番前往昆仑山,还请诸位仙家能够与我走一趟。”

    说话间,流风从苏锦身旁吹过,并带出一缕幽香,那味道让满殿的神佛心头都是一震。分明是瑶池中盛开碧莲的味道,清幽又让人难以抗拒,使得众人都是毫不犹豫道,“是,王母。”

    三清道人没想到苏锦会来,原本他就是王母一派的,此时既然王母都这样说了,他也不好再说下去,便直接挥袖退回到大殿中,不再言语。

    玉帝此番回天庭,本来打算先解决凡间之事,便立刻去冥海。凡间魔气突现,分明是冥海中的结界被毁,而莫风就在冥海中,不知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可是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他不得不先去昆仑山一趟。

    就在仙界众人齐聚玉皇殿时,从凡间冲天而起的魔气开始消散,无道黑色的光柱在浩荡之间,陡然消失。而随着遮天蔽日的魔气消失,三界之内再度明亮起来,玉皇殿上的众人也是察觉到这一异象,纷纷向后方望去。

    原以为会弥漫数日的魔气陡然消散,反而让众人心生疑虑,这些消失的魔气去了哪里,又如何辨别?应对之策还未有,更让人无法理解的事情再度出现,玉帝皱眉,看着已经彻底恢复原有的九重天,实在忧心,如此这般让事情更加没有头绪,看来昆仑山之行,必须尽快。

    季青站在废墟之上,放眼望去,周围的一切已然面目全非,无论是倒塌的石塔,还是破碎的银铃,都昭示着这里发生的一切。只是从季青到达之后,便一个人都没有发现,晏城山外的结界已然破碎,镇妖塔彻底暴露在世人眼前,而塔中镇压的所有妖精都已经不见了踪迹。

    只要看到这里的场景,季青就可以想象到其他四处镇妖塔的情况,只是,这几座镇妖塔下,真正镇压的东西是什么?难道就是与季青体内龙魂一般的东西?为什么冥海中的魔气,会出现在这里?

    所有的事情就像纠缠在一起一般,无论从哪里拉扯都会牵扯出更多的事情,季青很快离开了晏城山,于他而言,三界之中无论发生什么,还有天界一班人顶着,不必他来插手。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找个地方,将狐九命的身子养好,到时候……

    季青从乾坤袋中取出一辆马车后,便任由马车在道路上前行,而他则在马车中查探起狐九命的情况。离开冥海后,他本打算借着上天庭的机会,再去兜率宫一趟,可是现在玉帝一定已经知道了冥海出事,他便不用再去天界了。

    将毛团放在膝上,季青从指间注入法力,一点点查探狐九命体内的情况。待法力在狐九命体内流转一遍,季青才缓缓收回手。

    按照他所看到的,狐九命是因为法力缺乏,才最终导致失去意识。而其体内,除了妖丹已然不向原来那般圆润、充满活力外,身体上受的旧伤都痊愈的差不多了。

    下意识的摸着毛团松软的狐毛,季青不禁想到那天的情景,这不禁提醒他,以后待狐九命醒来,一定要告诉他,有些事不能如此不分时间、地点,否则那团被点起的火可不是容易熄灭的。

    就在此时,原本缓缓而行的马车忽然停了下来,一股血腥味透过竹帘,传到了车厢里面。

    季青微微侧头,便有一道带着灰气的翎羽从他颊边飞过,继而钉在一侧的车厢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而随着那枚翎羽而来的,还有数道妖风,裹挟着令人作呕的腥臭之气,朝季青扑来。

    从容的将毛团抱起,季青并未出剑,不过弹指一挥,便有一道白光在车厢内徘徊一圈,将所有妖风消弭于无形后,紧接着透过车厢飞了出去。

    只见绿树丛生的林间小道上,一辆马车正停在路中央,车前的骏马早已身首异处。马车的对面,一个长相丑恶一脸疮疤的男子,正盘踞在半空中,垂涎三尺的盯着不远处的马车。

    只不过,他似乎找错了人,一道白光从马车中飞出后,只不过一个瞬间,就将半空中的男子生生劈成了两半。男子连哀嚎之声都未发出,便已然魂飞魄散。

    从马车中走出,季青能够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随着男子的死去,消失了……

    淡淡看向半空,季青道,“既然来了,怎么不出来。”

    第七十六章 风起云涌

    季青话音刚落,妖皇便满脸笑意的从一旁走出,其怀里搂着个长相白净的少年,正是南子木。南子木身着一件紫色的对襟长袍,长袍上绣着暗红色的云纹,衬得其脸色多了几分红晕,倒是十分俏皮好看。

    “几日不见,法力见长。”将季青上下打量一番,妖皇才继续道,“不过你下手也太快了,好歹是本皇的人,你居然就这么草草了结了。”

    慨叹了一番后,妖皇才再度看向地上的残尸。男子原本丑陋不堪的身体已然被劈成两半,紫色的血液流了满地,但由于已经彻底死掉,男子的尸体正缓缓化为灰飞,消失在天地之间。

    自那日柳笙离开之后,妖皇很快便解决了妖界动乱,只不过让他头疼的不是别的,而是他此时搂着的人。

    南子木自始至终不能接受那日发生的一切,以至于在醒来以后,日日都目光呆滞,神游天外,无论妖皇用什么办法,都不能让南子木正视他一眼。

    其实于南子木而言,留在妖皇身边就是一种折磨,他分的清自己的感情,却不能相信眼前的男子也会像他一般,爱上他。将眼神缓缓放到对面男子怀抱着的毛团上,南子木长长的睫毛遮住了他的眼神。

    季青瞥了眼半空中缓缓消散的灰色魔气后,才将眼神投射到来人身上,“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罢。”

    “连妖界也早已动荡不堪,本皇自然知道,只不过,你还是不要插手此事为好。”

    季青倒是想要置身事外,但现在他早已不是单纯的上仙,体内的魔气之重早已不是他人可以想象的。如今魔气翻涌祸乱三界,他少不了是要插上一手的,更何况他这仙魔之体,若是被他人知道了,还不知道会掀起什么样的祸乱呢。

    妖皇见季青没有回答,虽然他对于季青如何知道魔气之事有几分好奇,但鉴于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做,也就懒得再纠结于此。那事若是不调查清楚,恐怕别说妖界,就是整个大千世界都会毁于一旦。

    想到自己刚刚捡到宝,还没来得及开始人生的第一春,就有可能被这场莫名的浩劫搅得无影无踪,妖皇就立刻心中郁结。他是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更何况他不过吃了一次,就再也没吃过了,这怎么可以!

    将怀里的人搂紧,妖皇面色肃穆,风也似的离开了此处,现在最重要的可是他毕生的幸福,哪还有别的东西能与之相比。

    南子木被身边的人吓了一跳,他本还想着这次出来,定可以找个机会,逃离男子身边,没想到从离开狐丘山的那刻开始,这人就没有松开过他。就算偶尔离开一下,也绝不会离开他身边一丈距离,这让他想跑都跑不了。

    默默闭上眼睛,南子木觉得自己有必要将话说清楚,若是这个男人真的喜欢九命,为何还要将他带在身边呢?

    季青不过片刻也离开了,只是让他有些不解的是,若是他没看错的话,妖皇怀中之人的表情似乎有些怪异,就像很想让他将他带走一般,莫非妖皇此番又爱错人了?

    默默摇了摇头,季青决定还是先去玉皇殿。

    第七十七章 比武招亲

    陆庭泽走在官道上,一路上满脑子里都想着方才那两人的对话,这次他得到卓家小姐要出嫁的消息本就是机缘巧合,如果真的像方才那两人说的,是比武招亲,那此卓家定非彼卓家。但无论如何,他都是要去城中亲自看一看才能安心。

    正午的日头挂的正高,白花花的阳光晃得眼睛有些发虚,陆庭泽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便发现自己面前已经站了两个陌生的男子。

    其中一人相貌儒雅,着了一袭紫衣正面上带笑的向他看来,“兄台可是要入城?”

    陆庭泽眼看此人眉目温润,不像是心有不轨之人,便立刻回到,“在下正要往城中去,不知两位兄台有何贵干?”

    对面之人一听此言,立刻笑着说,“我与兄长也是刚刚回城,听说今日城中有比武招亲,正想要凑凑热闹,方才在茶馆中听说兄台也要去,便想问兄台是否愿意一同前往?”

    陆庭泽本就不是凤翎洲人,此番来到清河镇颇费了不少周折,好在半月前他就从家中出发,但因为路上需要打点,实在花费了不少积蓄,现在身上也没有多少银两可用,好不容易能遇到有人同行,来人又是清河镇中之人,他自然十分高兴,立刻就答应了下来。

    妖皇虽然早在茶馆中就答应南子木,此番进城一切都听南子木的,但看到两人相谈甚欢,南子木好像完全忽视了他的存在,心中还是有些愤愤。不过才刚刚进了清河镇的城门,他便开始活动起了手指头。

    于是陆庭泽原本与南子木正聊的酣畅,不知怎么的忽然有一块石头滚到了他脚下,差点将他绊倒。还不待他站稳,停在街角的马车也忽然受了惊吓,不知为何忽然撒腿狂奔起来,若不是南子木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他便要成为马蹄之下的孤魂野鬼了。

    这样下来还不算完,南子木不过扶了她一把,陆庭泽便觉自己被他碰过的地方剧痛难忍,直叫他想要叫出声来。

    南子木终于明白过来,他回头看了一眼装若无辜的男子道,“陆兄今日看来运气不佳,不如兄长先走,去前面探探路,看看是不是还有什么其他的危险,等你走远了看清楚了,我们再跟上。”

    妖皇想要南子木注意到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便立刻开口道,“我看前面应该没什么危险了,还是一起走吧。”说话间,妖皇还不忘看了正捂着胳膊,要叫不叫的陆庭泽。

    其实陆庭泽在方一遇到妖皇二人时,就已经注意到他们两人身上的区别,南子木表现的犹如一缕春风,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而妖皇,让他一看之下,便觉脊背发麻,不敢再看第二眼。

    现在与妖皇视线相对,陆庭泽立刻感觉自己如坠冰窟,寒意刺骨。在四月天的艳阳里打了个哆嗦,陆庭泽抹了把额头的冷汗道,“时候不早了,不如我请二位去附近的酒楼坐坐,吃些东西,再去观看比武招亲,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第七十八章 我不会走

    妖皇将人搂在怀中的同时,身形已然开始后退,因为南子木的关系,他还不忘顺手将一旁早已陷入幻境的陆庭泽拖走。其实他早就看出来了,下方女子并非等闲,其身上若隐若现的魔气,即便隐藏的再深,也瞒不过他的眼睛。

    一双明眸紧紧锁在男子身上,白梦知道自己这次是捡到宝了。自从离开冥海回归三界,她就暂时与龙彦分开了,虽然她也曾在魔界之中有过一些名头,但到底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况且这次能够获得重生,一切都有赖于龙七殿下,所以她与龙彦都心甘情愿供龙七驱使,只要能够获得重掌天下的地位,她愿意为此付出一切。

    将手上的银铃轻轻一震,一股无形的力量便从中震荡开来,直朝对面的红衣男子而去,此次虽然换了副一般的皮囊,白梦还是甚为爱惜的,不想刚刚出手就被人毁去。

    妖皇仍将南子木搂在怀中,三俩步便已经从阁楼中退出,立在了半空中,倒是陆庭泽被他随手扔在了一旁,完全不打算再管。妖皇心中很清楚,下方的女子已经盯上他,若是他一直护着谁,谁便要倒霉,这样的话,倒不如把人丢下干脆。

    果不其然,白梦见他毫不犹豫将人扔在脚下,看都没看那已然无知无觉的书生一眼,便直接追了出去。

    立在半空,白梦越发觉得对面的男子长得俊俏非凡,再加上其狂傲不羁的样子,更是让她忍不住想与其成就好事。眼波轻转之下,她便开口道,“公子为何要离小女子这般远呢,莫不是怕小女子将公子吃了不成?”

    妖皇左手一勾,从腰间掏出一根翠绿的长箫,在指尖把玩了两圈,才道,“这个本皇倒是不担心,本皇担心的是,若是一会儿下手太重,你的血会脏了本皇的衣服。”

    白梦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白皙的手指轻轻扣在身侧,原本禁锢在她身体各处的银铃已然落在了她的手中。随着银铃的消失,其身上的魔气直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起来,原来,这些银铃乃是控制魔气外漏的,此时将桎梏解下,白梦感觉周身都仿佛轻松了不少,她任由自己身后的墨发尽数变成灰白,继而直接朝对面的男子走去。

    随着女子的靠近,妖皇听到铺天盖地的温软细语从四处响起……

    “小花,你说那人到底是什么意思,什么叫白头偕老?妖也会有白头的一天吗?”

    “能为了他而死,是我最大的心愿。”

    妖皇眼中已经有痛苦闪现,那些早已经尘封的往事,此时就像重新活过来,不断在他眼前萦绕,让他想要闭上眼睛,陷入曾经还能挽回的温柔时刻。

    眼见对面之人的眼神已经不再清明,白梦十指不停弹动,身体也已经飘落到妖皇身边。青葱十指瞬间变成灰白色,白梦毫不犹豫将手插向男子怀中无知无觉的少年胸前,她怎么可能看不出此少年的重要,既然要下手,她自然不会留有余地。

    十指从少年的胸前一穿而过,白梦来不及抽手,一道白光已然从其面前划过,尽管她已经尽力闪避,却仍是被狠狠打落,而那只伸出去的手已然被齐齐斩断,落在地上。

    “想不到,公子的手段竟然这般凌厉,是白梦小瞧公子了,确实该罚。”

    不失从容的从地上爬起,白梦一边笑着一边将落在地上的断手拾起,只见其手腕上黑光一闪,一双玉腕便已经恢复了原状,“虽说白梦身子并不较弱,但也经不住公子这般折腾,不知公子可愿手下留情呢。”

    妖皇在知道冥海结界被破,魔气在三界中肆意飘散后,心下已经有了些想法。但现在亲眼看到这一幕,心中还是略感麻烦,若是每一个被魔气侵染之人都变成这样,那三界必将倾覆。

    低头看了眼下方的女子,妖皇挥手将一颗圆珠弹射到半空中,紧接着其整个人便消失在了其中。

    白梦原本还想阻拦,却在看到那颗圆珠的同时停了下来,在离开夏都之前,方信天曾经将三界中的近况粗略的讲解了一番,免得她在行事时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其中有几人是方信天叮嘱她尽量不要惹得,就算不得已遇上了也要能躲则躲。而就在方才,在看到那颗圆珠的同时,白梦才将自己眼前的男子辨认了出来。

    她早已猜出能够将她辨认出来,知道她乃是魔者,必定不是普通人,只是她没想到,此人不仅并非普通人,而且是三界之中的皇者之一。

    知道此地不宜久留,白梦默默将周身的银铃再度佩戴上,也消失在了原地。虽然此次来凤翎洲并没有什么大事,但方信天曾说过,让她留意一人的踪迹,所以她暂时还不能做的太过分,暗中蛰伏才是正途。她相信,只要她耐得住寂寞,早晚有一天不论什么样的男人,都逃不出她的掌心。

    南子木醒来的时候,觉得自己的胸口处无比沉重,仿佛压了一块大石一般,让他喘不上气。好不容易睁开眼睛,南子木才看清压在自己身上的不是别人,正是妖皇。

    此时的妖皇正安安静静的躺在他身上,一双妖冶的双目也紧闭着,整个人仿佛从明亮的艳阳,变成了沉稳内敛的星辰一般,就那么一动不动的伏在他身上。

    费了好大的力气将男子从自己身上推开,南子木推推男子的胳膊,“你没事吧?”

    如果是以前,就算南子木将妖皇从身上推开,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再度纠缠过来,可是这次,他明明已经被南子木无情的推开,而且身上沾满了落叶,也没有动一下,这不禁让南子木有些担心。

    赶紧将人从地上扶起,南子木将其扶到一棵树下,紧接着便开始在男子身上摸索起来,他知道妖皇身上定然会有些灵丹妙药,虽然他不知道妖皇到底怎么了,但吃些药总是没错的,就这般躺着也不是办法。

    可就在南子木摸来摸去也没有摸到什么时,妖皇的身子却一个颤抖,从口中吐出不少血来。

    这可把南子木吓得不轻,自他遇到妖皇以来,什么时候见他受过这么重的伤。胡乱的将男子唇边的血液擦干净,南子木从口中吐出一个银白色的圆珠,就想给妖皇喂进去,他身上唯一有点用的就是这颗妖丹了,此时情况这般危急,他实在想不出其他的办法。

    就在妖丹已然凑在男子唇边时,一双虚软无力的手从下方伸出,隔住了南子木的动作。南子木定睛一看,原本还在昏迷中的男子已经醒了。

    “你醒了?”

    妖皇示意他先将妖丹收好,才开口道,“本皇只是受了点伤,你不用担心。”

    只是受了点伤?南子木先将妖丹吞下,紧接着便开口道,“你身上应该带了许多药才是,在哪里,快拿出来。”

    妖皇摇摇头,“这次出来的匆忙并未带在身上,这点伤本皇还不放在心上。本皇有些渴了,小木头你能不能帮我取些水来?”

    听到妖皇这样说,南子木想也不想就跑去帮他找水了,虽说先前在清河镇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当那名叫卓嫣嫣的女子出现的时候,他听着那铃声就觉得头脑昏沉,眼前的东西也开始左右晃动起来,之后他便什么都不知道了,但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妖皇定然在那里经历了一场大战,如若不然怎么会这般狼狈?

    这般想着,南子木已经走出很远,自从成了妖他的感觉变得灵敏了很多,从正西方向有轻微的水声传来,只要再走一会儿便能取到水了。

    要说南子木没想过趁此机会离开,是不可能的,但从妖皇醒来以后,南子木就再没有想过这事了。因为他了解妖皇,如果他并没有受伤,或者只是装病骗骗他,定然会装作伤的特别厉害的样子,可是现在他不但没有刻意表现,而且还让他去帮他取水,这不是摆明了给他机会,让他趁机走掉吗?也正因为此,南子木更不可能走了,妖皇现在这般虚弱,他怎么可能弃他而去。

    终于从一大片密林中走出,南子木果然看到了一条清澈的小溪,溪边长满了绿色的青苔显得异常宁静。

    南子木找了些大片的叶子,折成碗状,从溪边取了水便匆匆离开了。虽然呆在妖皇身边有些日子了,南子木却还是什么法术都不会,比起他做凡人时,除了体质稍好一些外,战斗力一丁点都没有提高。

    很快回到原地,南子木老远就看到那一袭红衣正椅坐在树下,满地的落叶衬得那人有些苍白的脸色更加落寞,将手中的东西递过去,南子木道,“快喝些吧……”我不会走……

    妖皇捉住少年想要缩回去的手,一边看着少年闪动的银色眼眸,一边将水喝了下去,他何尝不是在赌,只是这次他赌赢了,他赌南子木一定不会离开。

    第七十九章 病情严重

    因为妖皇病的严重,半点法力都用不上,南子木一路上除了要照顾他之外,还要负责两个人的安全问题,几天下来,两人都甚是狼狈。也不知是两人运气不好还是犯了忌讳,一个小小的山坳,他们竟行了足有半月有余,才堪堪上了官道。

    南子木想着若是能够尽快到城中,找个郎中给妖皇看看也好,再这样拖下去,他虽然不怕苦累,但就怕妖皇的身体支撑不住。自从那天之后,妖皇每日都会咳出血来,脸色也苍白的很,就连南子木都忍不住想问,他到底还是不是那个霸道无匹的妖皇了。

    好不容易拦下一辆马车,车夫见两人衣着虽然破败,但都生的一副好皮囊,便以为两人是落破人家的公子,便没有将两人直接赶开,而是让两人上了马车。

    南子木心中感激,将妖皇扶上车后,仍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作为酬谢,给了赶车的男子以表谢意。那车夫倒也没有推辞,将玉佩收好后,便叮嘱南子木道,“近来城中查的严,小的可以将两位带入城中,但请两位在马车中不要出声,待躲过了城门守卫的查看,小的自然会让两位出来。”

    南子木点点头,再三言谢后,也转身进了马车中。

    在拦车前,南子木原本还担心妖皇会不会因为这马车太过破旧,而拒绝上车,没想到,他竟完全没有拒绝,乖乖被他扶着钻进了马车里。

    将轿帘放下,南子木回头便看见妖皇已然躺在一堆杂物中昏沉睡去,挪到妖皇身边,南子木将一旁杂乱的东西稍加规整,才从身后背着的竹箱里掏出一块细长的木料来。当日妖皇身上确实没带丹药,却是将南子木以前在人间用的东西都带上了,除了些衣物和吃的外,便是他背着的竹箱,里面放的正是雕刻木雕所用的东西。

    看着男子俊美的眉眼,南子木从匣子里取出一柄刻刀,十指随着车马的颠簸轻轻翻转几下,立刻有细碎的木屑掉落在车内,每一丝木屑都蜷曲而匀称,足见南子木丝毫未忘当日的手艺。

    以前,南子木的师傅常说,雕刻之所以难并不在技艺,而在心意,只有心与手通、手与意连,才能雕刻出最美的木雕。所以每次南子木跟着师傅出门,他的师傅都会与雇主把酒畅谈,而只要其师傅与人酒过三巡、酣畅欲言后,他所雕刻之人物,不论形体神态都活灵活现,充满灵气。

    那时候南子木尚幼,见别人夸奖其师傅乃是鬼斧神工、技艺无双,他总是谦虚道,“师傅的雕刻不止于此。”因为他曾经见过更漂亮的木雕,也是师傅雕的,就放在师傅背着的竹箱的最底层。那是一个窈窕女子,身着普通的宫装,长发飘飘仿佛随风而动,姿态蹁跹像极了欲乘风而去。女子面上带着浅笑,莹莹目光仿佛从木雕中射出来,让人望之念之,便能感觉到浓浓的相思之意。

    现在南子木手中动作不停,一个侧卧着的男子便已经跃然于其指上,男子身形俊逸、姿态慵懒,宽衣博带间神形已然有了八分,只是面容还有些模糊。

    马车随着官道上路途的起伏来回颠簸,一缕发丝从妖皇额前垂落下来,南子木原本正雕的专心,此时忽然回神,有些怔怔的看了会儿手上的木雕后,便将刻刀收好,将手中的木雕也放进了竹箱中去。

    常乐都经过了一年前的浩劫,天庭也曾派人来常乐都加持气运,好在常乐都乃是凤翎洲之都,为整个夏朝气运最佳之地,不过半年的时间,这里的一切便已经恢复如初。

    此时正值盛夏,前来常乐都游玩赏花的不在少数,不少公子小姐也喜欢在此时吟诗作对、祈福还愿,自然热闹非凡。

    一顶软轿从府台大人的后院出来,很快便在街巷中七拐八拐的消失了,轿子后面跟着几十个家丁,看样子像是要出城。要说这常乐都的府台可是出了名的清廉,他乃是五年前从夏都调来,听说因为一道折子得罪了皇上,才被贬离天子脚下,到此处做了个小小的府台。

    这位府台大人曾高中状元,因为性格过于耿直,一直不受天家欢喜,但其人却实在与他人不同,满腔都是天下苍生、百姓福祉,因此他即便远离夏都也没有消沉下去,而是一心做起了常乐都的父母官,为百姓拥戴。而其膝下只有一女,年纪尚幼不曾婚配,十里八乡的公子少爷,以及有些权势的王公子弟,都有想要迎娶之心,只是这位府台大人家的千金眼界甚高,一直不曾接受哪家的求亲。

    轿子离开街巷后便上了主道,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哒哒的响声,老远便能听见响声。眼下日头还未升的太高,街道上行人虽多但还不至于拥堵,马车便一路在家丁的随同下,一路在官道上行驶着,丝毫没有阻碍。

    “小小姐,今日奴婢陪您还愿,您定不能向上次那般乱跑了。”

    说话的是个相貌机灵的小丫头,只见其满头青丝用丝涤竖起,末了整齐的在脑后挽了个花,虽然简单却不失俏皮。这丫头此时手里拿了柄折扇,正为自家小姐扇风,去去暑热。

    “这话你已然说了八百遍了,我已经答应过娘亲,自当行事小心,你就不要再啰嗦了。”

    小丫头听了此言,一张小嘴撅的老高,“小小姐,您哪一次不是答应了夫人才出来的,但每次出了府您就把自己说过的话都忘了,害的玉屏每每都受责罚。”

    坐在软垫上的女子不过刚刚及笄,脸上虽挂着稚气未脱的青涩,却已经能够看出些倾城之貌来,此时听得丫鬟的话,立刻伸出青葱手指,戳着丫鬟的胳膊笑道,“你受些责罚可是自找的,不若下次我带彩屏出来好了?”

    “小小姐……”

    就在两人嬉闹不停时,一只白色的东西飞快的从轿前跑过,闪躲间惊了马,幸而拉车的家丁眼疾手快的拉住了缰绳,不然在这么拥挤的街巷上定会出乱子。

    家丁将马安抚下来后,立刻询问轿中的情形,玉屏掀起轿帘,露出一张略带慌乱的俏脸,“小小姐只是受了些惊吓,没有大碍,方才到底发生了何事?”方才若不是她正与小小姐嬉闹,倚靠在了轿厢上,恐怕真会让小小姐摔一跤,好在小小姐没受伤,不然回府时她定然吃不了兜着走。

    驾驭马车的家丁也没有看仔细,只知道方才有什么东西从轿前跑过,惊了马,便如实答道,“小的也不知,只是看到有什么东西跑过去了,让小小姐受惊了。”

    正当玉屏还想要多说几句时,原本应当惊魂未定的女子,已然掀开另一边的轿帘,从马车上走了下来。玉屏一看小小姐竟然下了马车,立刻跟着跳了下来,并一溜烟从马车后面跑过来,“小小姐,您怎的下来了,这里离城隍庙还有段距离呢,您还是回车上去吧!”

    俞流萱轻轻指了指东边,嘴角挂着淡笑道,“城隍庙不就在那里吗?这点路我还走得,要么跟我一起走,要么你自己回马车上去。”说着,便轻移莲步前面走了。

    玉屏一看小小姐主意已定,便只得跟在了后头,临走还不忘让人跟在后面注意保护,眼下这么乱,如果再出现什么东西,把小小姐吓着了那可怎么是好。虽说方才不知是什么东西跑过去了,但到底是惊了马车,她本来能让小小姐老老实实到城隍庙的!

    俞流萱一边走,一边四处瞧着,时不时还会停下来。她很少出府门,现在能从府里出来四处逛逛,机会实在难得,因此脚步便走的很慢。

    周围叫卖的货郎、摆摊的商贩都看得出她乃是富贵人家的小姐,都拼命地叫卖自家的东西。倒是玉屏在她耳边叽叽喳喳吵个不停,一会儿说那边的洋纸伞做工不够精巧,一会儿那边钗头有瑕疵,将凑到自家小姐身旁的人都赶开了,让俞流萱想上前看仔细都困难。

    默默叹了口气,俞流萱打算继续往前面走走,她记得那处拐角的地方有一条僻静的小巷,正是在那里,她曾见过一个英俊风流的男子,不过惊鸿一瞥便让她起了思春的意思。只是一年多过去了,她后来也曾再从这里经过,却始终没有见过那位公子了。

    就在女子思绪漂流之际,一只白色的毛团从她脚边跑过,那毛团浑身毛色雪白,体态轻盈,软软的脚掌踩着俞流萱的绣鞋便跑了过去。还是赶车的车夫眼尖,一眼便认出了那是刚刚惊了自家小姐马车的毛团,大喝一声招呼众人将几欲逃走的毛团堵了个正着。

    数十名家丁一下子围上来,就打算将无处可逃的毛团生擒,俞流萱此时也看到了被团团围住的毛团,知道就是它先前惊了马车,便开口道,“小心些,不要伤了它。”

    第八十章 换个姿势

    俞流萱见毛团长得白软,甚是可爱,她知道这些家丁手底下是没有轻重的,这才开口提醒了一声。谁知道她的担心明显是多余的,虽说那团子毛茸茸的,身手却很矫健,一群家丁手忙脚乱的追着它满街跑,除了打翻了不少摊位以外,连那团子的毛都没抓到一根。

    本来就是在街巷上,人来人往十分拥挤,现在被这么一闹,便完全拥堵了起来,原本有可能脱身的毛团,更是被众人围了起来,整条街巷也水泄不通。

    毛团虽说被众人围着,眼中却丝毫没有惧色,反倒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了。

    忽然,不知是哪个好事者喊了一声,“这东西是只白狐,只要捉了它,定能得不少钱!”这句话如同石投静水,一下子在人群中炸开过来,不少人一听此言便已经跃跃欲试,准备动手。这样天上掉下来的好事,谁会拒绝?

    被围在中央的毛团似乎也听懂了那人的话,脸上露出一抹拟人的讥笑,缓缓挪动四肢,在青砖上活动起来,仿佛想要逃走。而府台中的家丁们此时正站在众人最前方,开始一点点向前逼近,他们虽然不怕把这只白狐伤着,却怕它跑掉,到时若是惹得小姐不高兴可就不好了。

    玉屏早在人们拥挤上来的时候,就已经将自家小姐拉在身后护着了,她不仅要防着别人伤着自家小姐,还要关心着那只白狐是不是被逮着了。她曾经听夫人说过,这世间白狐最为难得,且皮毛顺滑、甚为滋养女子肤色,是各类珍奇兽类中的极品,若是能捉到这只白狐,那便能给自家小姐做一件美丽的狐裘披风了,也不失为一件意外之喜了。

    将一旁保护的家丁也推过去,玉屏道,“你也快去帮忙,此次一定要将这只白狐捉了。”

    “是!”另外几名家丁也不含糊,听了吩咐后立刻往人群里面挤去。

    就在众人都要动手时,一个身穿白衣、头戴木簪的男子忽然出现在了人群之中,随着男子的出现,众人皆是一愣,而原本站在原地悠闲之极的白狐,一个转身就想逃跑,却被男子随手一招,便招进了怀里。

    再度被熟悉的怀抱包围起来,狐九命终于放弃了挣扎,它明明有机会跑掉的,它明明有机会的……

    季青环视周围,知道狐九命这次跑出来又没少惹祸,左右都是需要好好□□一番的,也不差再加上这点过错了。抬步朝一旁走去,季青准备找个僻静无人的地方,跟怀中的团子好好聊聊。

    众人见此都是开始退散开来,季青虽然长得英俊风流,活像个贵公子一般,但只要稍加打量他的装扮,便能看出他其实是个道士,再加上其一身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势,几乎没人有胆子上前搭话,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将白狐带走。

    玉屏何时见过这般好看的男子,此时也是看直了眼睛,她一直不曾以为常乐都中的公子长得有多俊逸,现在看来,“常乐都中出妙人”这话定然不是虚的。但当她回过神来再想多看男子几眼时,她发现一个熟悉之人正挡在男子身前,将人拦了下来,而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她家小姐!

    “公子,这……这只白狐是你所养”俞流萱面色带着些绯红,一双杏眼仿佛含着水汽一般看着面前的男子,其一双素手,此时也在袖中绞缠着。

    “正是。”季青被眼前的女子拦下心中虽有些不悦,但丝毫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

    俞流萱不知已有多少次幻想,能够再次与眼前之人相见了,此时心愿终于达成,却是紧张的说不出话来。自从那次在街巷间瞥了一眼,她便再也不能将别的男子放在心里,正因为如此,她一直不曾接受别人的求亲,别人只道她是府台千金眼界颇高,却不知她只是心有所属罢了。

    “公子似是很珍爱这只银狐,日后一定要妥善看管才是,免得被人捉了去。”

    狐九命本来被季青塞在前襟里,一动也不敢动,此时听到女子这般言语,忍不住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来瞧了一眼,他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女子,竟然说出这样狠毒的话来!什么叫好生看管,他一点也不需要被看管好吗!

    将女子上下打量了一番,狐九命暗暗腹诽,作为一个女子却生的这般寡淡,怪不得道士连与她说话的兴趣都没有……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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