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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节

    半血 作者:北辰庆之

    第6节

    李玄几天是喝的第三碗药了,他真是觉得心里苦,他长了这么大,今天一天喝的比他这小半辈子喝的都多,他抿了抿苦苦的嘴唇,心想还是李修齐那家伙比较心细,知道要放点甘草之类的东西调味,不像那老头,只会放黄连。他又想着,他一个大人都不爱喝这药水,不知道孙家的那几个小娃娃愿不愿意喝,便带了些甜糕去看看他们。

    孙家其他几个小娃娃都睡下了,只有五娃没睡,他一个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弄得李玄以为也睡着了,正要退出来,却听见五娃哽咽的叫了一声,“是玄哥哥吗?”

    李玄便回过身,轻声走过去,用手拍了拍他的背,问道:“怎么还没睡?你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可都睡了。”

    五娃嗯了一声,道:“我睡不着,我想家了。”

    想家?李玄自己想不想家呢?他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来南部好久好久了,这么多日子他没收到京城来的一封信,他也没寄回去一封信。他也想写过,但是他能写什么了,难道他写:妈呀,我们要死在这里啦;还是写:妈的,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堂哥该怎么办?这些事儿他都只能一个人默默地放在心里,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来连哭都哭不出来,只能叹口气,接着睡。不然能怎么办呢?日子总是要过的,这世上不可能事事都如你所愿,就连这头上的明月也要阴晴圆缺,这事自古如此,谁也勉强不了。

    李玄坐在五娃的身边,轻笑一声,道:“想家?这儿白大夫的院子离你家就隔了五步路,有什么想的?”

    五娃先是没有作声,然后闷声闷气的说道:“可是这里没有我阿娘,也没有我阿爹……大家说我阿爹走了,可是他没走啊,他不是好好的躺在外面?为什么说他走了呢?但是他现在不说话了,也不跟我玩儿了。”

    李玄听着五娃的话,心里很是难受,他勉强一笑,道:“走了就是到天上去了,你抬眼看看,是不是头顶上全是星星?你阿爹现在就是这上面的一颗,一闪一闪的,就是在看你。”

    五娃问道:“可是这天上这么多颗,我怎么知道哪一颗是我爹爹?”

    “就是最亮的一颗……”

    “你别骗人了,”五娃生气的说道,“最亮的一颗是北辰星,那是指方向的,我阿爹告诉过我,我们现在是在内陆,所以不觉得,但是出海打鱼的人北辰星是救命的,在海上迷失了方向,看着这颗星就能回来。走了就是死了,死了就是死了,就是不能吃饭,不能说话,就是没了。你少骗我了,我不是三岁的小孩子。”

    李玄喃喃道:“你这不是知道吗……”

    “可是我一点都不想知道,我想自己只有三岁,我想相信你的那些骗子话……”说完五娃面朝枕头趴在床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哭。

    李玄坐在床边,连动也不敢动,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陪着在这一片又黑又寂静的屋子里呆着。他突然有些想他的爹娘了,他现在才知道自己原来是有多不懂事,横冲直撞的光会闯祸。可他又觉得,他之所以敢这么的鲁莽,就是因为他知道,他的阿爹厉害,无论他捅出多么大的篓子,他阿爹都有办法解决,因为他阿爹是一代大帝,平息了四王之乱,换得了国泰民安。而他这辈子都成不了他阿爹这样的人,他就是个孬种。

    “你就好好的睡会儿,明天看白大夫怎么说,说不定就让你回家了。”李玄说完轻轻拍了拍五娃又小又单薄的背,起身出去,轻轻掩上门扉,一抬头见一轮上弦月这么挂着,六月初七,据说是“天门开”的日子,这一天是玉帝成道称帝的日子,天门打开,三界十方的神仙都上天为玉帝拜贺。李玄便也在心里拜了拜,许了个万世太平的愿望。

    李玄往自己房里走去,看见白头发老头的房门没有关,里面还有李修齐的声音,他走了过去,一走近便听到李修齐说:“这件事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安排。”然后李修齐从屋里出来,和李玄撞了个满怀,李修齐见是他,先行了礼,道:“殿下,您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去休息?”

    李玄道:“我睡不着,怎么了?又出什么事儿了?”

    李修齐回头看了白头发老头一眼,低声答道:“天冬买回来的鱼不到一个时辰便死了……”

    李玄听了一惊,道:“那现在可以确定是瘟病是因为江里死鱼的原因了吗?”

    李修齐点了点头,道:“所以我现在要去跟卫将军商议,马上下令把江中的死鱼全部烧掉,然后不许捕鱼,也不许用江中的水。”

    “那现在找到瘟病的药方了吗?”

    李修齐没有给一个肯定的答案,只是说现在还要再试一试。李玄没细想,更没问要拿什么东西试一试。

    第二日卫忠带着将士把江里的死鱼全部用渔网捞了上了,堆在岸边点了把火把这一里地铺满了的死鱼给烧了。这鱼烧着烧着,却越烤越香,惹得点火的人口水都要留下来了,一个将士道:“妈的,这么这么香,香的老子都饿了……”另一个将士便说:“你要是不怕死可以吃一条,”那将士便哈哈大笑起来。

    鱼并没有全部烧死,那老头嘱咐留下了几条给他,然后又让李玄去抓来几条野猫什么的。李玄也没多想,就给他把东西弄来了。

    那老头将野猫关起来,从里面挑了一只看上去比较凶悍的,用竹棍杵了一条要给野猫吃。李玄一看吓了一跳,忙将那竹棍一推,道:”白大夫您这是要干什么,您明明知道这鱼是不能吃的。”

    那老伯翻了个白眼,道:“我不让它吃了得病,怎么能试出来这药方有没有用。”

    李玄一愣,原来昨日李修齐口中的试一试就是这个意思。他低头看着那只野猫,那野猫怪可怜的,一脸的杂毛,眼角被什么东西给抓了一个大口子,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还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警惕地到处看。

    李玄又心软,道:“没有别的方法了吗?”

    白头发老头去把被李玄给弄到一边的木棍拾了起来,不悦地说:“小兄弟,你要是看不惯你就别在这里看着。你觉得这猫可怜,你怎么不想想如果现在不赶快把药试出来,到时候死了得病的人,那人又可不可怜?”

    李玄一时语塞,便没再说话,看着那白头发老头把鱼放在了野猫的嘴边。野猫比人的嗅觉敏锐得多,那野猫都不用凑近了闻,直接就从那死鱼旁边跳走了。

    白头发老头自嘲地笑了一声,道:“这猫倒是比人还聪明,”然后朝屋里唤了一声,把天麻和天冬叫了出来,两人一起把野猫给按着,硬把那鱼给塞进了猫的嘴里。

    猫再怎么不肯也好歹咽下去了一些,那鱼被弄得稀巴烂,不过肉只是掉在里地上,而猫吃的并不多。地上全是鱼身上的血迹,白头发老头说道:”都不要碰着条鱼,也不要碰着些血。等下用火全给烧了。”

    然后回身见李玄脸色不太好,便冷笑了一声,道:“君子远庖厨,你平日里也是吃鱼吃肉,怎么不见你为鸡鸭鱼肉难过?不过是没见到这残忍的一面罢了,可你没见到,并不代表他不存在。”

    李玄没说话,只是看着那只呜呜咽咽的猫,那野猫在他刚弄来的时候,还是一副常胜将军般的风光,现在却趴在地上,蜷缩着,好像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那猫的身上并没有出现人出现的症状,只是萎靡不振的趴在地上呜咽。白头发老头给他弄来了一碗不知道是什么的药汁,给它灌了进去。李玄问道:“这样它就能活下来了吗?”

    白头发老头摇了摇头,道:“哪有那么容易的?至少得这么试个七八次才知道。”李玄一怔,侧身看着笼子里关着的七八只野猫,那些野猫一个个都用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望着他,那眼神他说不出来是一种怎样的情绪。他心里有些愧疚,就算是找治病救人这样的理由也不能让他得到问心不愧的解脱。

    今晚夜里不是那么的安静,那只被灌了鱼,又给灌了药的野猫死掉了。被关着的猫这夜似乎明白了他们将要面临什么,一个一个喵喵直叫,南部营地里全是这一声一声凄凉的尖叫。猫的叫声乍得一听像是一个婴儿在哭,这哭声回荡在寂静的夜里,夹杂着一声一声嘶哑的咳嗽。

    第30章

    李玄躺在床上,被这一声一声的尖叫扰的怎么也睡不着,他只得起身,一推开房门,却看见李修齐正站在他的门外,好像已经站了很久,六月的天里,身上却是一片冰凉。

    李修齐听见推门的声音,抬起头来,对李玄微微一笑,道:“殿下,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

    李玄摸摸自己乱糟糟的头发,道:“太吵了,根本睡不着。”说完他又低下头,觉得有些尴尬,他又想起了堤坝上的那个吻,以及李修齐说的,他们是君臣。

    李修齐开口道:“殿下,上次您喝醉有些话没能告诉您,现在我想告诉您,怕以后就真的没机会说了。”

    醉酒?李玄其实完全不记得他醉酒时发生了什么,但是他觉得那天似乎发生了些很重要的事情,他现在如果告诉李修齐他全忘了实在是太不好了,便装作他还记得,说:“你想告诉我什么?”

    “我想告诉您,我只想让您好。为了您好,江堤上发生的事情您就忘记了吧……”

    “李修齐你行了吧,”李玄生气地说道,“为了我好?如果你真是为了我好就不应该这么玩弄我的感情!你就一直这样,一直撩拨我的心意,让我对你死心塌地死去活来非你不可的时候就简简单单的来一句我们之间不可能,放弃吧……既然你那么早就知道我们之间不可能,那你就别来招惹我呀,那你就别,别对我这么好啊!”

    李玄怒吼完才发现在这寂静的夜里,他的声音有点太大了……一户屋里传来一声怒吼:“大半夜的,回你被窝去里卿卿我我,扰人清梦啊!”

    李修齐轻声问道:“那殿下你要怎么样呢?难道告诉圣上让我们成亲吗?您现在是宇晋国的大皇子,皇上只有您这么一个儿子,皇位一定是会传给您的。您今年十八岁了,这段时间过了一回京城圣上便会安排您的婚事,到时候不管是皇亲国戚家的金枝玉叶还是朝廷重臣家的名门闺秀,总之国色天香小家碧玉都仍您挑选。无论您有没有看中的,都要把这婚事办了。这样,我们还能怎么样了?对那个嫁给您的女子不公平。”

    李玄静静地听着,他从来没有想真么多,他只是想着他好喜欢好喜欢李修齐,喜欢到天上去了。可再往前的他就没再想过了,不是他蠢,而是他不愿意去想,因为李修齐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对的,都是真的,他们就是没有结果,这他知道,他却因为李修齐把话说破了而生气,他气得又哪里是李修齐,是这不可跨越的鸿沟罢了。

    李修齐又说道:“我已经跟圣上说了,我想要留在南部继续做总督,不再回京城了。您,您过些日子想回去了,便回去吧。”

    “你不回去了吗?九王爷他们还在京城里您真的不回去了吗?”

    李修齐摇了摇头,有些落寞地答道:“我收到京城来的书信了,九王妃喜得麟儿,我觉得我不用再回去了。”

    李玄一时没听出李修齐的话外之意,自顾自的问道:“你真的不回去了吗?”李修齐摇了摇头,算是回答了。

    李玄觉得自己双眼一热,他紧咬着下牙,回过身,嘭的把门给摔上,大声喊道:“你不回去就算了。”说完一个人倒在床上,把脸埋在枕头里。

    一篓子的野猫一个接着一个被毒死了,今天是最后一只,那白头发老头把鱼给喂了之后,又要李玄去再抓几只野猫来,李玄这些天心情本来就不好,整个人就是一只行走的炸药包,被白头发老头这么一要求,一下子就火大了,他大吼道:“我现在上哪儿去给你弄猫来?南部所有的猫都被你给毒死了!”

    白头发老头难得没有反吼回去,而是将手里的竹棍往地上一扔,道:“你跟我来。”说完把他带进孙家大儿子的房里。

    才一进门,李玄便闻到了那股似曾相识的腐臭味,他看到床榻上躺着的人居然与死去的孙大一模一样,脖颈处肿胀着,双眼下陷,痛苦的咳嗽着。

    李玄心里陡然一怔,轻声问道:“染上了吗?”

    白头发老头点了点头,道:“你现在还愿意去抓猫吗?”

    李玄没答话,直接从屋里奔出去,又给白头发老头弄来了几只可怜兮兮的野猫。在将这些野猫给白头发老头前,李玄用自己身上所有的钱给他们买了一斤鸡肝,让它们一个个都吃饱了,一边喂它们,李玄一边自言自语道:“至少死之前吃得饱饱的,下辈子也投胎做个人吧,做猫太苦了。”佛教里有六道轮回,想投胎做人也不容易。

    野猫们吃的饱了,便认李玄为主人,跟在他的屁股后面走,就等着他再赏些鸡肝。这次李玄把猫交给白头发老头就走了,他实在不愿意看这这些小东西又一个一个死掉。

    不过这次的野猫运气不错,只死了两个,第三个趴在地上趴了整整一晚上,第二天又活蹦乱跳起来。白胡子老头见了虽然脸仍是板着的,但眼里还是一片欣喜,李玄便问他:“现在有救了吗?”

    白胡子老头捋捋胡子,道:“还不能说有救了,只能说有希望了。”

    白胡子老头神神秘秘的给了李玄一张药单,对他叮嘱道:“你那这张药单上的药给记下来,到镇里的药铺里去买上回来,我现在草药不够,如今也不是长这几味药的时节,但这都是常用的,所以药铺里应该是有的。”

    李玄接过药单,将药给一一记了下来,便骑马赶去镇子里了。说来李玄到南部这么多天,一直是呆在江边这小村落里,从未曾去镇里瞧瞧,今日去买药还是第一回,便想着四处看看,但不能耽误买药。

    不过哪里的镇子都是一个模样,南部的镇子就是一个缩小了的京城,李玄不由有些失望,他看到一家药铺修得敞亮,挂这个仁医的牌子,便进去把单子里的药一一买了。

    再出来已是正午,便随便找了家店铺要了碗汤面草草的吃了。刚吃完面,李玄便听着邻桌的几个人正在高谈阔论,李玄便侧耳听了听,他们谈论的国事听起来怪可笑,说什么贺家现在野心勃勃,要权倾天下一手遮天,还有人说他是贺家的远方亲戚,大家一听哈哈大笑,道:“你明明就是姓孙的,还说是贺家人!”那人被这么一笑,脸涨的通红,争辩道:“我是远方亲戚,贺家是我娘家那边的人。”这番争辩哪里有人信,仍是笑话他吹牛皮。

    李玄离京好些日子,也不知道是朝中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但他不信这贺家有什么能耐。说野心那倒是真的,李玄见过贺方他爹和贺方他妹,他爹老是谄媚的笑李玄怪不喜欢的,他妹又老是扒着李修齐他也不喜欢。

    将钱付了,李玄牵着马回去,一路上倒是收到了街边女子抛来的手绢,李玄见那手绢闻上去香香的,质地也不错,便一一收进了怀里,想着这些东西总能派上用场。那些姑娘见他将手绢给收了,便都红了脸,心里欢喜极了,想着这位公子什么时候会来提亲呢?

    回到白头发老头那儿将药交了,便见天麻天冬利索的取了药,该切的切,该磨得磨,麻溜溜的开火煎药,李玄心里一阵舒畅,觉得这药味儿都好闻了,他心想,现在是真的天下无事,他也该择日回京了,至于李修齐那家伙,他便再想办法,总之是要把人给绑回去的。

    孙家大儿子喝了药,病也一天一天的好了,最后已经能做起来说说话了。李玄心里挺高兴的,想着孙家孙大没了,还有这么些孩子,五娃有这么个哥哥,就算没了爹,也长兄如父,能有人照顾。

    可没想到的是,孙家大儿子的病还没好,孙家寡妇和其他几个小娃娃全病了,村里还有些人出现了疑似的症状,一下子好几人得了瘟病。

    李玄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夜之间就这样,但事情已经如此只能派几个将士到镇里去先把药买回来,至于突然爆发疾病的原因只能过些日子再说。

    白头发老头的院子里现下已经乱成了一团。恐惧有些时候比疾病更加可怕。老头已经没有空余的房间,只能让他们坐在外面,患了病的人并排坐在院里的石凳上,一个个捂着嘴巴咳嗽着,咳出来的唾沫星子四处飞,李玄看着一阵心惊肉跳,担心四处招呼的天冬和天麻会沾上这些无脑的病,更担心在人群里四处穿梭的李修齐,那人身体又不好,最容易生病了。但李玄又不知道该说什么,难道让李修齐离这些病人远一点吗?就李修齐的性子他哪里肯?

    派去的将士过了好久才回来,提着小小的一袋子药,愁眉苦脸的跟李玄说道:“这药太贵了,所有的钱只能买来这么一点点……”

    李玄接过那轻飘飘的袋子一看,里面就只有这么一点药,心想他昨日去的时候哪里要这么多钱。但李玄又想着现在时间紧迫救人要紧,便从衣袖里将随身带着的那只匕首取了出来,道:“你把这匕首拿去当了,换点钱再去把药给卖回来。”

    那将士一去又是好一会儿才回来,提着一袋子完全不够的药材。李玄不由怒了,他的那个匕首可是相当值钱的,先不提那乌木的柄,也不提玄铁的刃,就单单是上面装饰的那一颗淡黄色玉石就是千年难遇的宝玉,那玉中间成色较深,被雕成了清州国的皇族标志,一只倒挂的蝙蝠,意为福到。这么一只匕首居然只能换来几颗破草,这不是欺负人吗?

    于是李玄便骑马赶去镇上要好好问问这家药铺的老板是怎么做生意的。

    第31章

    仁医药铺的老板见李玄背着大刀一脸戾气的冲将进来,有些讨好的一笑,问道:“这位客官是要买什么药呢?要不要来根虎鞭,壮阳的……”

    李玄一把将掌柜从柜台后面提起来,厉声喝道:“我才不用吃这种东西呢!我今天来就是要好好问问你,为什么昨天我来买半枝莲只需十文钱便有一两,今日便涨成了这样?”

    那掌柜的一听,两只老鼠眼微微一笑,道:“那您便去别家看看,我家的药价格可是一直公道,童叟无欺的。”

    “你放屁!”李玄吼道。

    “那您便去别家看看呀。”说完那掌柜用手把李玄的拳头给掰开,可半天怎么掰也掰不开,只得作罢。

    李玄将手一松,道:“好,那我就去别家问问,看你这人心有多黑!”说罢大步出去。

    李玄将镇里所有的药铺都给走尽了,每一家都问了,却发现没一家有半枝莲这一味药,李玄觉得实在是太奇怪了,便问一家的掌柜,怎么不卖这味药。

    那掌柜答道:“半枝莲?这不过是味小药,赚不了多少钱,昨日有日来说愿意出十五文把铺里的全买了,我就都给卖掉了。”

    “你可知买药的是谁?”

    那掌柜的摇了摇头,道:“不知道,长着绿豆眼睛,阔嘴巴。没见过。”

    “好,很好!”李玄自嘲地笑了声,回到仁医药铺,大手往掌柜的柜台上一拍,道:“掌柜的干的可真是漂亮。”

    那掌柜微微一笑,道:“这位客官现在相信了吧,我这家店铺可是价格公道,童叟不欺的。”

    李玄冷笑道:“够狠的,我只是有些奇怪,你是怎么知道我昨日来买的药,会这么走俏呢?”

    那掌柜的当然不会说实话,只是含糊的答道:“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这街头巷尾谈论的闲话这里听听,那里听听,然后合在一起,便能推知一二了,正所谓奇货可居。”

    李玄拍了拍手,道:“你这生意经可不像你挂的这牌匾,医者仁心,你这番心肠,未免太恶毒了。”

    那掌柜一笑,道:“我不过是个给别人干活的,这位客官就别刁难了。”

    “你是给谁干活的?”

    掌柜答道:“客官就别刁难我了。”

    李玄听了一笑,道:“行,反正就想你说的,我到这街头巷尾打听一番,一合计便也知道了。”

    说完大刀往乌木柜台上一磕,将上好的乌木桌子磕出一条大口子,道:“哎呦,不小心碰着了。”

    回到营里天色已经晚了,白头发老头将病人一一照料了,因为实在没有房子可以让他们留下,只得让病人先回自己家里,但是不能随意出来。

    白头发老头坐在院里将剩下的药一一点了,跟李玄说道:“就剩下这么一点,也不是个办法啊……”

    李玄双眉微皱,问道:“我们现在自己去采采得到吗?”

    白头发老头微微思索,答道:“半枝莲要在夏、秋二季茎叶茂盛时采挖。现在已是六月中旬,采药为生的小贩这个时候应该能收到很多,可以去问一下。”

    李玄听了大喜,心想,那傻掌柜现在傻了吧,高价囤了这么多,现在一点都卖不出去了。不过坑了他的一个匕首,应该还是回本有赚了。

    李玄这么想着,沿着小径,披着月光,慢慢走回自己的屋里,他一边走一边想着,这件事解决了,他便要回京城了。京城呢,他的家呢,可是他心里更多的却是离别的伤感。那日逃离京城时他光想着逃跑,都没品味到伤离别的感觉,现在是体会到了,这感觉一点都不好。

    就这么想着,李玄突然看见自己门前立着一个月白色的身影,这身影他看过无数次了,可每次看着他都一阵心悸,就算吵了这么多次的架依然如此。李玄哼了一声,道:“又来干嘛?”

    李修齐朝他走进了些,行了礼,轻唤了声:“殿下。”然后从衣袖里掏出个东西,递给他。

    李玄接过一看,一怔,问道:“你是怎么弄来的?”

    他的手心里握着那柄匕首,那匕首上的淡黄色玉石,还带着李修齐温热的体温。

    “这匕首救过殿下的命,殿下还是好好的收着吧,至于药材的事儿,让我来想办法。”

    李玄的手紧握一下又松开一下,他踯躅着,然后开口喃喃道:“药材的事儿我已经想出办法了。”说完往自己的房间走去,经过李修齐时低声说了句:“没别的事儿我就去睡了。”擦身而过后,连头也没有回。

    李修齐侧脸看着李玄远走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往回走。这时一位将士走了过来,先行了礼,然后压低声音对李修齐说道:“已经查清楚了,内奸是装病的白二,那日白大夫问谁吃了江里的鱼,他便谎称他吃过进了白大夫的院里,偷听来药方子,便卖给了仁医药铺的掌柜。”

    李修齐脸色一沉,问道:“能查到仁医药铺后面的金主是谁吗?”

    那将士摇了摇头,答道:“这个现在还不清楚,不过安川镇上能出头的店铺后面都是会有有头有脸的人撑着。一般,一般会是地方官……”

    李修齐听了微微一笑,道:“果然如此,那明日就去喝喝茶吧。”

    李玄握着匕首,进了自己的屋子,倒在床上,一手把玩着那只匕首。他将匕首的套子取下,薄如柳叶的刀刃在月光下闪出一道银光。

    “殿下,这把匕首救过你的命,要好好收着。”李玄学着李修齐的声音说道,然后又哼了一声,自言自语道:“这家伙是怎么把匕首给弄回来的……”

    然后他又轻轻叹了口气,道:“问世间情为何物,情为何物啊……”顿了顿,又道:“连生死能相许了,还有什么不能许的……哎,我都许,我都许……”

    第二日,李玄进了兴川山,问几家散户这附近可有贩药为生的人家。那几户人家忙答道,他们就是。李玄便打听到这半枝莲怎么卖。

    被问的人家听了,咦了一声,道:“半枝莲?这味药今年怎么卖得这么俏?”

    李玄一听觉得这话里有话,便问道:“这药怎么卖得俏了?”

    那户人家便道:“前日还有人来我这儿收药,要收十文钱一两这味半枝莲,要知道这半枝莲往日是五文钱就到了头。今年涨到了十文,十文啊,翻了倍!赚翻了啊!”

    “是……是赚翻了……”李玄觉得头大,他心想这绿豆眼动作也太快了,这药方不过只出来了这么短短的一日,他便迅速把这南部所有的半枝莲都给垄断了。这么一味小药,以前只要几个铜板就能买到的,现下要抄成了黄金。

    李玄突然想到,绿豆眼如果心思再坏一点,很可能要放消息,把这半枝莲给炒起来,到时候就不是买卖药材的问题,而是动乱了南部民心就坏了。

    这么想着李玄觉得他要赶快回去,跟卫将军说这件事,他那人对风言风语下手最狠了,向来不信什么谣言止于智者,这世上有几个智者,多的是蠢蛋。

    当李玄急忙忙的赶回了营里,却听说卫忠跟李修齐到镇里去了,也不说是去干什么,营里现在留下来能当家的只有他的卫大哥卫远了。

    卫远正在房里写折子,李玄一进去见满桌子的纸笔,最面上的是一封字迹非常眼熟的信,李玄偏头一看,见那褐色封皮上娟娟小字,写着:“卫远哥哥亲启”

    “李绯给卫大哥写信了?”李玄问道。

    卫远点了点头,李玄便道:“那丫头这么多天也没跟我这个亲哥哥写过一言半语。”

    “她有在信里提到过你。”卫远说道。

    “是吗?”

    “嗯,小绯说圣上已经给你挑了几十个姑娘了,让你别在南部玩得太过了,然后我回信说……”后来卫远又说了什么李玄已经没在注意了,他心里想着李修齐那晚跟他说的话了,还真是一模一样,一回京他便会被强行塞进八抬大轿里,他和李修齐还真不一样呢,这么说来是他心里苦还是李修齐心里更苦了,他想来想去,觉得应该是更爱的那个人最苦,而他爱死李修齐了。

    卫远又接着说道:“你刚刚是要来跟我说什么的?不是很急吗?”

    “哦,对,是很急……”李玄回过神来,忙将那绿豆眼仁医药铺搞奇货可居的事儿说了。卫远一听,脸色一沉,道:“李总督和我爹今日就是去解决这件事儿的,但的确是忘了这药铺完全可以散布些谣言,比如说喝了半枝莲就能不得瘟病这种事儿了。你这几日又四处问半枝莲的事儿,只会让这个谣言更加可信。”

    李玄点点头,叹口气道:“这绿豆眼想的也太深了,我不过是去买个药,他便把剩下的几百步都给走了。”

    “那是因为他在白大夫那儿安插了内线,李总督前些日子已经把人给查出来了,就是白二。”卫远放下手边的事儿站起身,接着说道:“不过他也挺倒霉的,好像自己真的染上病了。”

    第32章

    第二次瘟病发病的原因也这么查了出来。白二都给招了,他偷偷跑出去给绿豆眼睛通风报信,把身上的病全传给这一路上碰着的人了。而且有一个更加严肃的问题,那就是白二跑到镇子里面去了。

    现在由于白二到处乱跑,已经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得了病但还没出现症状,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已经病了,局势变得有些错综复杂。

    虽然白二是个祸害,但白头发老头还是给他看病,给他吃药,现在半枝莲比黄金还贵,白头发老头仍然是该给多少分量就给多少分量。村里的都是穷人,哪里拿的出那么多钱?卫忠的意思是先让军队把空缺给补着,然后向朝廷里要一点拨款,总之不让这些人因为没钱活活病死。

    李玄一个人蹲在白大夫的院子里是一脸的感动。他提了些酒给老头,让他休息休息,别太累着了。

    那老头一点也不像李玄初见时那么贫了,现在变得一脸的沉静,而他越沉静,李玄便知道这件事情越难办了。于是李玄开口说道:“白大夫,您也别担心,药材的事儿还有卫大将军和李总督帮着,总会想出办法来的。”

    老头微微一笑,道:“卫将军是个武官,李总督又是新人。这件事儿……难办……”

    李玄听了,心想,这事儿看来是真的不好办了,但他可是堂堂宇晋国大皇子,除了他爹,还有谁比他官大?实在不行,那他便出马用头衔压死这绿豆眼背后的大官。不过就是有一个问题,那便是李玄出京城前还没有封王,也就是说李玄不能证明自己是当今圣上的宝贝儿子,除非把他爹弄来搞个滴血认亲……

    “不难办的,”李玄开口说道,“他们要是想不出办法,那我就直接用抢的,抢完了给他放一把火,烧尽这些黑心的家产。”

    白头发老头一听拍手叫好,于是一老一少便谋划起抢劫的勾当。

    不过也不会真让他们抢劫,因为要抢的人很多……

    绿豆眼睛的确如李玄所料,散布出了瘟病法宝半枝莲的谣言,一时间街头巷尾,有病的没病的,有钱的没钱的都想要囤一点半枝莲。这就造成了一个很严肃的后果,那就是真有病的是买不着药了。

    触动李玄底线的是五娃病了,五娃的脖子肿了起来,肿囊还不大,然后连连咳嗽,而白大夫这儿已经没有一点半枝莲,也就是说再这么下去五娃只能等死。

    李玄到五娃屋里,拍拍他的小脸,勉强一笑,问道:“小家伙,大哥哥要到镇子里去了,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哥哥给你带。”

    五娃连咳带喘的说道:“你,你,你离我远一点……”李玄一听,心都颤了,他柔声安稳道:“好好好,我马上走,你别激动,哥哥给你带糯米糕吧,我最喜欢这玩意儿了。”

    五娃也不答话,只是连连的咳嗽,每一声都好像要把肺给呕出来了。

    李玄从五娃的房里出来,并没有直接上镇里去,而是把自己的大刀拿了出来,坐在树下用一块磨刀石细细的磨了起来。他斗智不行但是斗勇是好样的,现在明的弄不来半枝莲,那么他便用抢的,反正无论如何,他李玄都不会让五娃病死的。

    霍霍的磨刀声里,李修齐走了过来。他撩起官服下摆,坐在李玄身旁,道:“殿下,您这是要干什么?”

    李玄答道:“抢劫。”

    李修齐倒也没惊讶,说:“殿下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吗?药材的事情马上能解决了。”

    李玄手里的刀霍地一声响,他开口道:“我等的了,他们等不了。我现在就杀到绿豆眼睛那儿去。”

    李修齐道:“现在镇上的事情比较复杂,您还是不要过去为好。”

    “什么意思?”

    “仁医药铺现在已经被砸了。”

    “什么?”李玄一惊,他还没动手呢,“谁砸的?”

    “镇上的百姓,他们到处都买不到半枝莲,只有仁医药铺高价出售,他们又买不起,便把仁医药铺给砸了,里面的药材全部抢走了,不止是半枝莲,还有名贵的药材,人参鹿茸,都被抢了,整个铺子已经被搬空了。”

    “衙门派人来镇压,镇不住,抓了几个关起来了。但是参与的人太多了,法不责众,这事儿也只能就此作罢……仁医铺子的掌柜也被打了,好像伤了一只眼睛。”

    听了这消息,李玄本来高兴,可他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他手里的刀也不磨了,轻轻放下,问道:“那现在还能到哪里弄来半枝莲?”

    李修齐答道:“现在只能从临镇调过来,是卫大将军亲自出马,和我一起去把药给弄回来。就是怕路途中被人抢了……”

    李玄点了点头,道:“那我父皇那边呢?”

    “说是拨了一笔钱……”李修齐微顿,“但这笔钱经手的人有些多,到了这边也不知道能剩多少。”

    “什么?”李玄听了一阵火大,道:“这是救民的钱,怎么可以层层揩油!还有没有天理,还有没有良心!”

    李修齐淡淡答道:“公道自在人心,但现在世道乱了,公道是什么,谁说得清楚……”

    “这怎么说不清楚?这有什么说不清楚的?救死扶伤,天经地义。偷拿赈灾的钱,还有理了?”李玄猛然站起身子,道:“之前的钱我管不了,之后的钱我不知道,但是这一笔钱,我要从头管到尾。我父皇批了多少钱,最后到了南部剩多少钱,里面一分一厘我都记着,谁的脏手碰了一下,我就要了他的乌纱帽。”

    李修齐和卫忠第二日便走了,李修齐尤其过分,连招呼都没打一个。这把李玄给气炸了,他心想,等李修齐回来,他一定要好好的打李修齐一顿,不过李修齐身体没他强壮,不大禁打,那他就象征的打一下。不过他转念一想,那时他跑来南部,也是一声不吭的走了,似乎比李修齐这样做还要恶劣。但是他不管,他就是不高兴。

    天冬见李玄今天又像是吃了火药似的,说话也只得小心翼翼的。天冬一步一步挪到李玄身旁,小声说道:“玄哥……那个,五娃在找你……”

    李玄一听五娃,心里的火气便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紧张,李玄问道:“五娃怎么了?今天更难受了吗?”

    天冬摇了摇头,道:“那倒没有,只是醒了就一直在找你。”

    李玄听了点点头,快步进了五娃的屋里。当李玄走进去的时候,他便闻到了那股腐烂的臭味,这股臭味是死亡的前兆,李玄的心被拧了起来,他有些害怕,不敢再往前走,他怕他会看到又一个孙大的样子,五娃的命没他哥哥那么好,他现在连药都没有。

    “五娃,玄哥哥来看你了……”李玄轻声说着,走到五娃的床前。五娃还是跟上次一样,只是脸色要更加苍白,身体更加小了,那只又白又胖的手,变得又小又细。

    “玄哥哥,”五娃瞪着眼睛望着李玄,天冬在旁边站着,已经红了眼眶,他一手捂着嘴巴,哇的一声跑了出去。

    “五娃,今天觉得怎么样了?”

    “今天很好,都没咳嗽,”五娃小声答道,“玄哥哥,我看见我阿爹了……”

    李玄一愣,又马上挤出一丝笑,问道:“梦见什么了?”

    “梦见他从月亮里面出来,要接我呢,”

    李玄听着,眼圈红了,他有些哽咽,轻轻拨开搭在五娃前额的发丝,道:“那你呢?舍不舍得玄哥哥,有没有跟着他走?”

    五娃摇了摇头,道:“我没有跟着他走,我娘说,如果跟着阿爹走,就回不来了,我就没有跟着他走……”

    “嗯,好样的,你不会,不会回不来的……现在睡一下好不好,睡一下?”“嗯……”五娃轻轻答道,然后闭上了那双微微下陷的眼睛,睡了。

    李玄从屋里出来,迎着风眨了眨眼睛,冲一旁苦着脸,满颊泪痕的天冬说道:“现在哭个什么?又没死人呢!我今日要出去一趟,你见着卫大哥跟他说一声。”

    说完大步向马厩走去,马厩里有一匹黑色骏马,李玄一眼就认了出来,这马两眼之间有一块褐色的毛发,跟第三只眼睛似的。他一手拍拍那马的头,旋身上马,两腿一夹,轻喝一声,那马便如离弦的箭冲将出去。

    马沿着山路狂奔,李玄记得他从京城来的时候所走的路,不过这次是从北往南走。安曲镇的临镇是安兴镇,两个镇子之间隔了几百里路,如果他快马加鞭那么两日便可以到,说不定半路上便能碰上李修齐和卫忠他们,那时间就更短了。一拿到药材他就再往回赶,那么他就能赶上了吧。

    这么想着,李玄在林间飞奔,夜色已深,林子里的月光从层层树枝中撒在他的头顶上,他在心里大喊道:“在月亮里的孙大,你就放过你家五娃吧,他还是个孩子呢……”

    第33章

    就着么飞奔了一夜,天色微微发白,李玄终于在这片林子里看见了一丝青烟徐徐升起。这一丝青烟意味着这林子里有人,而这群人很有可能是李修齐他们,李玄心里欢喜,胯|下的骏马似乎感觉到了他的欢喜,飞快的往前冲着,李玄还嫌太慢,便干脆从马背上翻身下来,那马奔得飞快,他整个人跟着飞了起来,然后落在几百步之外,他刚落地,便听见前面有人声,还有金属撞击得声音,一人低声说道:“他们今天会过这儿吗?”

    “会的,我都打听到了,他们压了一车的半枝莲,这味药按现在的行情,相当值钱。”

    李玄一怔,意识到来着非善,可他身后的骏马已经飞奔过来,嘶鸣着冲进了过去。

    嗖的一声,一只箭直直的射进骏马的脑袋上,骏马应声倒下,健壮的马蹄一倒地便扬起了一片青灰,李玄亲眼看着他的爱马就这么死在自己的面前,不由怒发冲冠,他从背上取下冷光凛凛的大刀,飞身便劈了过去。

    那射箭之人只看见马上无人,却没看见李玄从一侧杀出来,一刀便将那只射箭的手臂给砍了下来。李玄大喝道:“你们这群贼人,心里打的什么主意?等下来的,是要救人的药材,这样你们都要抢,你们还是不是人!”

    一群人将李玄团团围住,带头的大笑了几声,道:“这话说得真是漂亮,”说外大手一拍,鼓起掌来,“难道压药材的就是什么好人了吗?不过是有个官家的名字,干的不也是杀人越货的勾当。当年安曲江大水,朝廷里下拨的重金,可有一分钱到了南部百姓的手里?都是混账,现在这批药材难道不是用来赚钱的?”

    李玄咬牙切齿道:“几十年前的事我不清楚,但是这次不一样,这次押运的是南部镇守边疆的卫大将军,是个好汉子,还有新任的总督,也是菩萨心肠的好人,他们拼死拼活给南部修堤坝,挡了洪水,这次瘟疫也是为南部患病之人运药的。你们少血口喷人,自己心肠恶,就觉得全天下的人都跟你们一样坏到骨子了去了。”

    那人冷笑一声,道:“呵,这种漂亮话谁不会说?那你倒是说说半枝莲现在价格涨成这样不是那个吃白饭的知府弄得?他一个人垄断了南部的所有药材,把价格抬到了天上,你们都同流合污,一丘之貉!”

    李玄并不知道仁医药铺背后的金主是谁,但听这人的话,大概就是这知府无疑了。李玄一时语塞,竟不知道怎么反驳,便道:“当官的总不都是坏的,现在要来的药是真要救人用的!”

    那人不再回话,反手长剑就是一挑,剑头朝李玄的右肺飞来,道:“你少放屁了!”

    李玄将手里的大刀一横,刀刃叮咚的一声便将剑头挡了回去,“我没睁眼说瞎话,我说得句句属实。不过你信不信我是无所谓了,我今日就要好好教训教训你。”说罢手里的大刀转守为攻,狠狠的劈了过去。

    那人也不是吃素的,长剑反手划出一个剑花,便将李玄的大刀挑到一边,李玄正面一个空档,那人便下腿用力,往李玄胯|下踹去。

    李玄慌忙往后翻,想着这人招式真黑,尽使断子绝孙的招。李玄闪过后大刀连劈带砍,不给那人留半点机会。那人只能苦苦防守,连连后退,然后对手下大骂道:“你们都是吃白饭的吗?给我上啊!”

    他的手下已经被李玄漂亮的刀上功夫给折服了,李玄穿着一身皂色外衣,俗话说,女要俏,三分孝;男要俏,一身皂。李玄本来长相就俊逸,这么一身大刀一耍,顿时一代侠客风范,大家看都看傻了,哪里还记得帮忙?老大这么一吆喝才记起原来这位大侠是反派,便一窝蜂扑了上去。

    他们老大的剑法也就这样,手下的自然就更菜了。可菜有菜的好处,那就是完全不按章法出牌,一气的瞎砍,这么七八个人疯子似的扑上来,李玄瞬间有些招架不住。

    他心想这么车轮战他不给累死,便身形一转,大刀跟着一划,先把这七八个小罗罗给震飞开来,然后又刀指老大,一下子劈了过去。

    大刀正要劈过去,李玄突然听到有人喊了一声“小心”,这声音他太耳熟了,像是秋天深潭溅起的一滴落在玄石上的水。他身子一怔,觉得背部传来一阵剧痛,一股热而粘稠的水从他的背上流了下来。李玄两腿一软,倒在地上,他拼命回头,看见那个断了一只手臂的人举着一把沾满鲜血的剑,而一个月白色的身影朝这边飞奔过来。李玄心想,一般英雄好汉倒地的时候不是能倒在爱人的怀里吗……可他可不是一般人,俊脸磕的一下擦在地上,磨开了一条小口子。

    李修齐一把将不省人事的李玄抱在怀里,大吼道:“把他们给我全都杀了!”

    断臂听了傻在原地,其他人也被李修齐的气势给吓着了,一时不敢向前。赶来的将士小心翼翼地凑上去说道:“李总督,我们好像不能把人都给杀了,只能把他们给关起来……”

    李修齐冷冷一笑,道:“他们伤的是大皇子,其罪可诛,就地处决。”说完将李玄给抱起来,往马车走去。

    李修齐将人放进车里,撕开李玄背上的衣服,满手是血。李玄的背上被砍了一刀大口子,从背部一直斜到了腰上。卫忠是沙场上的老将,什么伤没有见过,但他拿着火折子的手还是有些颤抖。卫忠用火将针给烤了,将白酒淋在伤口之上,用线穿过针眼,一点一点把刀口给封了起来,几寸长的口子,费了一炷香的功夫。

    李修齐一脸惨白,满手是血的从车里出来,叫住一位将士,道:“你现在赶快取些药材,快马加鞭赶回去。他今天赶来,一定是因为有人病重,撑不下去了。”那将士听了点点头,翻身上马,带着药策马狂奔回去。

    卫忠也从车里出来,他对李修齐低声说道:“殿下的伤并不重,只是皮肉伤……”

    “好,我知道了……”李修齐应了一声,转身进到车厢里。

    李玄还没醒,一脸苍白的躺在车里,车里空闲小,这么躺着也不舒服。李修齐便将人小心翼翼的放在自己的腿上,当他伸手去拨开粘在李玄额上的发丝时,才发现自己的手抖得有多厉害。

    李玄做了个梦,他梦见自己被李修齐抱在怀里,李修齐嚎啕大哭,一遍一遍的求他不要死,而他虽然心里狂喜,但却高傲的答道:“你把鼻涕给擦了,我就答应你。”李修齐听了又感恩戴德的嚎啕大哭起来。这哭声越来越怪,越来越怪,最后李玄发现这哪里是李修齐在哭,分明是乌鸦在枝头乱叫,于是李玄愤怒的眯开眼睛,一睁眼就看就一对细长又好看的鼻孔。

    李玄心想,这是谁的鼻孔,这么好看,他眨眨眼睛,发现原来是李修齐的,他心里不由感叹,怪不得,长得好看的人,连鼻孔都比常人要好看几分呢。

    李玄枕在李修齐的腿上,觉得非常舒服,便动了动脖子,虽然这么一动伤到了背上的伤,但是他咬着牙根不敢发出半点声响。可是这么一动,还是把李修齐给弄醒了。李修齐醒过来后,便用水小心翼翼的用毛巾蘸着轻轻擦着李玄的脸颊。

    那毛巾像一只蝴蝶扇动翅膀一样,轻轻抚在李玄的脸上。李玄觉得自己的脸腾的红了,这下子是瞒不住了,便睁开眼睛,正好对上了李修齐那双像深潭水一样清亮的眸子。

    李玄轻喝一声,道:“你到底想怎么样?有你这么擦脸的吗?擦的这么轻,你以为你是在擦古董啊!我皮粗肉糙,给我擦重点!”说完自己抓住李修齐的手往脸上一蹭,然后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原来他的脸刚刚摔在地上的时候擦破了……李玄呲牙咧嘴了一会,平抚过来,有些尴尬的说道:“有你这么擦的吗……”

    李修齐也没回话,只是将毛巾给收起来了,然后把李玄的头移开,轻声道:“殿下,您在车里休息,我到外面看看到哪儿了。”说完准备出去,李玄一下子又不高兴了,他才只躺了一下大腿呢,便道:“你撩开窗帘子不就知道了吗?还非要出去!”

    李修齐只得停下来,道:“我是怕殿下不愿意和我独处一室。”

    “你,你,你,你真是要气死我了!”李玄一边火大,一边又伤着了腰,总之是痛苦的呲牙咧嘴,道:“有你这样的吗?把我放在腿上抱了一晚上,又拿毛巾这样,这样给我擦脸,现在给我来个我们不熟,你是几个意思?你觉得这样好玩吗?还是你玩的就是若即若离?”

    李修齐没有说话,也不看他,坐在那里装作什么也没听见。李玄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叹了口气,轻声道:“卫大哥也跟我说我父王要给我娶亲的事儿了,这事儿我想了很多天,现在是真的想明白了。你说我们在南部,算得上是几经生死,生死都不顾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生死都能许了,我还有什么许不了你的?至于我父皇给我安排的那几个,我想办法就给打发了,我们一起,我们一起好不好?”

    李玄说完静静的盯着李玄的表情,他不知道李修齐心里在想什么,一时间又胆怯了,他想是不是自己在自作多情,李修齐这人就是这么个温和的性子,他对谁都好,对他的好其实和对别人的并没有两样。

    李修齐突然点了点头,道:“只要殿下愿意,那我也愿意……”

    李玄听了,身子愣住不能动,他眨了眨眼睛,呆了半晌,开口道:“那你过来接着给我擦脸好不好?”

    第34章

    “那你过来给我擦脸好不好?”

    “好。”

    在外面的卫忠并不知道里面私定终身的情|事,大手一挥,将车帘字给撩开,道:“殿下您还好吧?”

    李玄差一点点就能再躺回李修齐的大腿上了,可是功亏一篑,他只好答道:“我现在挺好……”

    李玄这么一折腾已经把要给五娃带药的事儿给忘得一干二净,忙道:“快,快派人快马加鞭给南部送药去!”

    卫忠答道:“李总督已经吩咐下去了,现在药应该都送到了吧。”李玄一听眼前一亮,想着五娃应该有救了,又想着自己和李修齐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

    因为李玄受了伤,李玄的马车只能走得慢一点,其实李玄还蛮乐意这么慢慢走得,他躺在车里吃着李修齐给他去了皮的水果,说道:“砍我的人跟我说,给仁医药铺撑腰的是知府,你知道这一带的知府是谁吗?”

    李修齐点点头,道:“有过一面之缘,”这一带的知府姓白,单名一个源。李修齐从京城派遣到南部当总督时白源曾接待过他,白源今年已经年过半百,有些发福,一张脸圆得有些油腻,而且非常有把女儿嫁给李修齐的意思,当然这件事不能让李玄知道了。

    李玄点点头,道:“是吗?你们怎么见过的?”

    “来南方的路上白知府接待过我,”说罢李修齐从袖里掏出一个小玩意,递给了李玄。李玄接过来一看,原来是一个镂空核桃的剑穗,李玄细细一看,这核桃上镂刻着一个“李”字。李玄一愣,道:“这是哪儿来的?送给我的吗?”

    那核桃做工一般,字也刻得歪歪扭扭,李玄心想着李修齐应该不会送他这种东西。

    李修齐摇了摇头,道:“这是那群山贼掉下的。”

    李玄一听,正色道:“‘李’……还是本家呢……”

    李修齐道:“这李是大姓,这群人也姓李也不足为奇……”话是这么说,但李修齐总是觉得世上哪里有这么多的巧合,虽然现在这群喽啰还成不了气候,难保他日不会是个祸患。

    李玄倒是没再细想,而是说道:“也是,他们那群小毛贼的三脚猫功夫,一看就是刚上山不久的。我估计他们应该是这附近那个村落里的人,受了官府的欺负,心里不爽,便干起了杀人越活的事儿。”说完便闭目养神起来,他背上的伤还没全好,有些嗜睡,总是这么坐在车上颠着颠着便困了。这车子走得慢,药材早已经赶回去了,李玄这架马车还没见着军营的影子。不过李玄觉得这样似乎也没什么不好,但是一想着营里还有病着的五娃,又想快些到了。

    李修齐见李玄累了,便不再作声,将那只核桃给收了起来,撩开车帘到外面去了。他对跟在车后边的小兵说道:“你去查一下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山寨土匪之类的贼窝子,”然后将袖里的核桃掏出来给小兵看了看,接着说道:“要是看到这样的剑穗,也在心里记着,顺藤摸瓜,能找着点蛛丝马迹便找着些蛛丝马迹,然后事无巨细都跟我说。”那小兵比较机灵,一双眼睛盯着那核桃一看,便点头道都记住了。

    车轱辘接着转,往南又行了几里。李玄渐渐醒了,他突然闻着一股尤其熟悉的糯米糕的香甜味儿,这香味一下子唤醒了他的馋虫,打跑了他的瞌睡,他一个机灵坐起身子,觉得这事儿总有哪里不对劲。

    糯米糕是只有安川镇上才有的卖,但他们是要回军营的,能闻到这股味道只有一个原因,那便是李修齐给他上镇里买了,李玄想着心里一阵感动,心想,怎么又这么贴心的人,得夫如此,夫复何求啊?

    这时李修齐掀开车帘,侧身对李玄说道:“殿下,我们到了。”

    李玄的眼睛正在李修齐的身上滴溜溜直转,他想这糯米糕是被藏到哪里去了,却见李修齐两手空空的有些迷茫的看着他,似乎再问:“殿下怎么还不下车?”

    李玄便从车上出来,一出来便看见红匾上写着四个大字:福门客栈。这客栈修得是恢宏大气,大红门上挂着大红灯笼还贴着倒写的“福”字,李玄一愣,扭头质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是要回军营吗?”

    李修齐答道:“殿下您现在刚身受重伤,身体还很虚弱,营地里有太多病人,怕殿下一不小心染上了。”

    “那你呢?你身体也不好,你怎么要回去呢?”李玄突然笑了一下,道:“到现在,你还是把我当殿下供着……口口声声为我好,却从不站在我的立场想一想,从不让我自己做决定。我,我还想再看一眼五娃呢,都不知道还能不能看见。”李玄的声音越来越小,到了最后似乎是在喃喃自语。这时一个小兵捧着糯米糕点兴冲冲地过来,道:“李总督,这是你要的糯米糕。”

    李玄听见那小兵的话语,却没有回头,自顾自的走进那家客栈

    李修齐看着李玄走进去,开口想说些什么,但又住嘴了。他对那小兵轻声说道:“这几块糕点你就自己吃了吧。”说完回到马车里。马车里面现在空无一人,却有着一丝淡不可闻的血腥味,这股味道突然让他打消了下车的念头,他觉得,就算被讨厌,被埋怨,也总比日后后悔来得好,这么想着,李修齐朗声说道:“回军营。”

    李玄在这厢房里怎么住怎么不舒服,他看着满桌子的水果糕点,心道:“刚刚不应该那么任性的,至少应该把那几块糯米糕吃了再发脾气。”但现在后悔又有什么用,李玄只能将就着捻起一块包着花馅的东西,咬了一口,“噗……”的吐了出来。这是什么玩意儿?李玄真不明白怎么会有花馅的东西存在,他将那咬了一口的东西给放回盘子里,轻轻的叹了口气。

    这时在一旁没出声的小厮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位爷儿,是东西不合口味吗?您想吃什么,跟小的说,小的这就给您弄来。”

    李玄幽幽说道:“我想吃的,哪是你能弄来的,我自己都弄不来。”说完长叹口气,道:“我自己下去吃碗汤面好了。”

    那小厮忙说道:“诶,别呀,您那位爷特定嘱咐我不能让你出这门半步,他说您身负重伤,不能到处乱跑。”

    “他倒是想的周到!”李玄哼了一声,说道:“你怎么就这么听他的话?他嘱咐你,你就听啊?”

    那小厮面露难色,“这……这……”

    李玄有些明白了,便道:“说吧,他是怎么嘱咐你的?”

    “额……”那小厮吞吞吐吐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李玄便道:“既然你说不出来,那我就替你说了吧。他是不是给你好处了?他是不是塞给你一块碎银子,然后轻声细语的跟你一番叮嘱?”

    “额……”这话是全对,那小厮的表情也暴露了一切。

    李玄冷笑,两手枕在脑袋后面,道:“我现在身上没钱,又元气大伤,跟你动不了粗,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掌柜的,告诉他,你拿了好处居然没分给他。你说你掌柜的知道了,会不会生气?”

    小厮一听,大惊失色,忙道:“这位爷,您别介别介啊……”

    “嚯,你一个南方人怎么都出京腔都吓出来了?”

    “还不是给你带歪了……”那小厮嘀咕了道,然后哭丧着脸,说:“这位爷儿,您爱上哪吃面,便上哪儿吃面,小的不敢多嘴了,不敢多嘴了。”

    李玄瞧那小厮年纪又小,低着头怪委屈的,别没再欺负他,道:“瞧把你给吓的,来,跟我一起去吃碗面,我请客!”

    李玄在到了大厅,要了两大碗面,碗里是手擀的粗面条,上面淋着麻油和鸡丝,堆起来的鸡丝上点了几片香菜,木筷子往里面一挑,面和进汤里,鸡丝和进面里,浓香四溢。李玄吃了一大口,连道好吃,心想要不要把这神厨给挖回宫里,以后天天给他煮面。

    李玄正吃得香甜,却见那小厮坐在他对面,扭来扭去,筷子也不肯动一下。李玄便放下碗筷,问道:“怎么?连这个面子都不给我?”

    小厮摇摇头,道:“爷儿,您吃饭,小的哪好一起吃呢?”

    李玄叹了口气,道:“行,爷不吃,看着你吃,行了吧。”然后真的一本正经看起来。那小厮这下更是坐立不安,干脆从凳子上跳了起来,道:“小的,小的还有事儿……”

    李玄道:“你行了吧,李修齐交代的不是让你看着我吗?你要是不坐在这儿吃面,你信不信我马上跑,看你到时候怎么交代。而且这面又不白给你吃的,我有些事儿要问问你。”

    小厮一愣,问道:“爷儿,小的是刚来的,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啊!”

    李玄道:“你别怕呀,我还没问呢!你的面都坨了……”李玄有些惋惜的看着那碗糊到一起的面条。“你知不知道仁医药铺的掌柜现在怎么了?”

    “仁医药铺?这大家都知道,那掌柜被人给打了一拳头,不过现在应该脸已经好了。仁医药铺也接着开,不过立了个牌子,说本店不再进购半枝莲。”

    李玄微微低头,细想了一会儿,又道:“你可知道是谁帮着那仁医药铺老板的?据我所知,仁医药铺药库都被抢了,里面的东西也被砸得稀巴烂,怎么这么快就收拾妥当,开业迎宾了呢?”

    那小厮说着说着,放松了许多,开始美滋滋的吃着碗里的面条,他答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要我说,仁医药铺就是该的,大家看不惯这个黑心掌柜好久了,他们家不是第一次这么做这种事儿了。去年,秋天天变得快,一下子冷了,冻病了好些小孩,这些小孩要买治风寒的药,那些药也被药铺给抬得高高的,买都买不起。”

    李玄面色微沉,道:“这街头巷尾又有说起过仁医药铺消息如此灵通的原因吗?”

    小厮摇摇头,道:“没人说过,不过有人说仁医药铺里面有个大夫,挺神的,说能药到病除,不过诊金奇高。可再怎么高也有人想找这个白神医看病呢。”

    “白神医,”李玄喃喃道,“这白大夫可是白源的亲戚?”

    “哎呀,”小厮被面汤给呛着了,道:“爷儿,您怎么能乱叫白知府的名字呢……他可是大官呢!”

    “你们都很怕官?”李玄问道。

    “废话,当然怕了,怕的要死……”小厮说罢,端起碗,咕噜噜的将面汤喝的一滴不剩。

    李玄道:“你这是几天没吃东西了?慢点吃,别呛着了!”那小厮不过十来岁,长得清瘦,这种瘦是长期劳累而又吃得不好造成的,李玄看着那小厮头上翘着的几根黄毛,心里一阵难受。

    他在宫里,在京城,日日听的,都是给他父皇歌功颂德的话语,他听得多了,也都信以为真。他真的以为在这宇晋国里,人人都过着好日子,他真的以为在着宇晋国里,人人都能吃饱穿暖衣食无忧。现在李玄才知道事情根本就不是这个样子的。在这种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小老百姓们过得一点都不好,他们老老实实种地,却要看天吃饭;他们勤勤恳恳劳作,却要看官老爷的脸色。可是他们似乎习惯了,觉得这种日子也没有什么问题,一天至少还有一顿吃的,不错了。

    李玄清了清嗓子,道:“你……为什么这么怕官?”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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