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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6节

    快穿之我的七十二变女友 作者:泥慕玉

    第16节

    招奇只是不听,冲她扮了个鬼脸,又抛起了自己的毛线球。小蝴蝶被她突如其来的淘气激得只想上前去揪她胡子,脚步还没挪动分毫呢,就听见门环被人拉的震天响。

    谁啊这是,大雪天的还过来。

    小蝴蝶疑惑不已,眼睛却斜瞥见招奇那个没心眼的已经欢快地丢了手里的毛线球赶着去开门了,一面蹦蹦跳跳的跑过去一边喊,“是千墨哥哥回来了吗?”

    “你别过去,千墨哥哥说过他要在皇居里待上好几天的!”

    小蝴蝶见状急得跺脚大喊,千墨旸在被王派人招去皇居之前,曾经叮嘱过她,一定要护好门和他设置在周围的结界,否则必有大祸。

    她虽不知那大祸是什么,只是千墨旸临走之前的神情太过凝重,如今这个宅子里又只剩下她们三个人,招奇灵力不如她不说,人情世故也比她弱了一大截,至于唯一有能力的仓予朔兮,此刻还以虚无的魂体之身昏睡在神社里,而她自己虽然被千墨旸带在阴阳舍里照看了十几年,到底还是灵力不够,听千墨旸说,这京都里头藏龙卧虎的人又多,万一这时候就来几个人存心要找茬怎么办!

    想着,小蝴蝶也顾不得冷了,提了灵力就从窗格跃了出去,哪知招奇实在是太想念千墨旸了,充耳不闻的一个劲只顾往前奔,等小蝴蝶跃出去的时候,她已经手脚麻利的拉开了门。

    “你好,请问,你的主人在么?在下丰明川,前来拜会。”

    门前立了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他身后,更有七八个佩刀的武士环立在一辆马车旁边随着,那男子原先不苟严肃的神色,见招奇拉开了门后,立时转为笑容,亲切的问她。

    拉开门见到的不是千墨旸的脸,招奇正在伤心呢,听见丰明川的问话,想也没想地就要作答,却被后面追上来的小蝴蝶一把拖到怀里捂住她嘴,她自己对着丰明川吹胡子瞪眼,“今天雪太大了,千墨哥哥说过他不会见客人的!”

    “哦,这样啊,真是可惜。”丰明川早就料到会有此事,脸上显出遗憾的神色来,摇头看着小蝴蝶,真诚地叹道,“听说他府上的苍予姑娘病了,在下特意携了自宅的大夫前来诊治的呢,如今他却又不在,这可如何是好,在下委实担心仓予姑娘的病。”

    小蝴蝶听了一愣,不觉多打量了丰明川两眼,心里嘀嘀咕咕的想,连千墨哥哥都没办法将朔兮姐姐的病治好,眼前这个一脸凶相的人身上一丁点灵力都没有,怎么可能会有办法。想着,她也不把丰明川的话放在心上,把怀里的招奇捞到背后去,瞪眼开始赶人,“走走走,千墨哥哥说过不见客人就是不见,别挡在这儿让我生厌。”

    没想到这个小姑娘还挺机灵,丰明川碰了壁,却也不恼,寒冬里拿了一把绢扇摇着,笑了笑,低声对她道,“小姑娘,在下曾经在阴阳舍时见你对你的朔兮姐姐可是黏得紧,怎么只几日不见,你就不管她死活了?在下听说,过不了几日就是卜日,小姑娘年轻灵力充沛自然不愁,只是不知仓予姑娘可受得住?”

    小蝴蝶瞬间瞪大眼不可思议的看着他,连带着想要推他的动作都被寒冬冻住了一般,凝固了。

    馥郁的花香舞着酒香一缕一缕的飘荡在房里,室内生了火炭,暖融融的却是憋闷的紧,窗格上早已攀上了妖娆绽放的雪花,窗里面却是蒙上了薄薄的雾气,隐隐绰绰的,露出若有若无的氤氲来。

    千墨旸伏在榻旁的小几上,盯着跳跃的烛火出神,烛火燃烧着,她好像能看见仓予朔兮透明淡薄的魂体无力的栖息在神社的模样。

    还有不到一月便是卜日,除灵师也好,灵体也好,一年中最虚弱最容易受到重创的日子。

    仿佛看见仓予朔兮苍白的脸,千墨旸心里一阵绞痛,连那一份厌恶的介怀都逐渐被这份疼痛压制住了。

    她只顾出神,淡黄色旖旎的火光却将她的身影映照在珠翠环绕的屏风上,朦胧地显出水墨画的淡色。

    室内太闷,她脱了外衣,露出自己细腻光滑的锁骨。

    光华公子,不仅容颜如玉,就连身姿也是风华天成。

    萧姬跪坐在榻的另一边,淡淡地看她一眼后,翻找出来一个小巧的火炉,专心的温酒。

    碧绿色的酒液被缓缓注入樱花玉杯里,点点滴滴的酒香便像是浸了樱花的香气,离乱的纷飞渐渐至于迷了人眼。

    酒不醉人人自醉。

    “大人喝酒么?”

    千墨旸回神,抬眼望见她的笑容,和纷散的酒香一般黏腻,给冬日的室内添了几分旖旎。

    千墨旸敛眉,无声地接过她递过来的酒,摩挲了两下,抵在口边慢慢尝了一口。

    甜的,腻的。

    “这是萧姬自己酿的酒,不容易醉的。”

    笑着给她解释,萧姬自己也倒了一杯,室内安静的能听见水流清亮注入酒杯的声音,千墨旸看那案上的火烛,噼啪的烛泪将将包裹了整个烛身。

    快要入夜了。

    “外面很冷呢。”不再看那火烛,千墨旸微微起身看向窗外,雪花鹅毛一般没有停歇的趋势,“雪下的真大啊。”

    “是啊。”放下手里的酒杯,萧姬也顺着她的话看向爬满窗格的雪花,“这样的雪,下了这样长时间,外头的积雪怕是积了好几丈吧。”

    再次相顾无言,萧姬起身又加了一些火炭,顿时屋内的温度又高了几分。

    千墨旸默默地看着她动作,不言语,身上的衣服却因为炎热脱的只剩下两件。

    “大人还要再喝酒么?”执起酒杯,萧姬又要为她倒一杯酒,手指方碰到她的酒杯时,却被她抓住了。

    萧姬笑了笑,看她,“大人不喜欢这酒的味道么?”

    千墨旸无喜无悲的盯着她看,萧姬噙着笑落落大方的任由她看,火炭还在热烈的燃烧,火烛的泪珠也在不断的流下。

    千墨旸终究放开捉住了她的手。

    萧姬依旧淡笑着,给她倒满酒后,自己执着酒杯,略微往前送了一送,道,“萧姬敬大人,大人还要再喝一杯么?”

    这酒虽是碧绿色的,味道却是甜甜腻腻的,相较之下,她还是喜欢喝清清淡淡的酒,用她最爱的桔梗花酿就的,代表了她们家族的酒。

    千墨旸举起了自己的酒杯,隔着一个小几与她遥遥点头致意,仰首将那酒吞入腹中。

    萧姬笑了笑,自己也喝光了杯中的酒。

    却是苦的,涩的。

    雪下的那么大,那么大,她不问他为什么选择在这个时节进皇居,也不问他如何进来这清殿,不问他何时来,为何而来,自然也不会问他何时走,为何而走。

    樱花也枯萎了,她想,她该是害怕寂寞了。

    “我又不认得你,你怎么知道卜日的?”

    小蝴蝶此时此刻像是一头受伤的小狮子,张开了自己全身的毛发防御着面前的这个莫名其妙的人。

    “姑娘贵人多忘事不认得在下也是应当的,至于这卜日,在下说过在下此行是带了大夫给仓予姑娘治病的,又怎么会不知道呢?”似笑非笑的关上绢扇,丰明川点点自己的下巴,“既然带了会灵术的先生过来,在下又怎么会不知道卜日?”

    “你带了会灵术的人?!”小蝴蝶皱眉还没想好他到底是敌人还是朋友,一直被她捞在身后的招奇倒是忍不住了,探了颗脑袋出来,好奇的发问,“那你能治好朔兮姐姐么?”

    “这一切,还要容在下见到仓予姑娘才能知道。”高深莫测的看她一眼,丰明川对还在犹豫的小蝴蝶道,“虽说光华公子天资过人,可毕竟年轻,而在下带来的这一位先生却是有半生的除灵师经验,小姑娘你先替在下引见千墨公子,便是治不好仓予姑娘,试一试,也是好的。”

    招奇在后面直点头,一个劲的喊着蝴蝶姐姐,小蝴蝶脑袋瓜转了转,在丰明川等得不耐烦的前一刻,还是松口答应了,“好,不过只允许你带着那个除灵师进来,你带来的剩下的人,必须在门口守着,不能迈进来半分。”

    “好。”丰明川一口答应,笑眯了眼。

    反正那些武士也只是带着护卫他安全的,来与没来并没有什么区别,只要他和老先生两个人能进去便能行事了。

    第75章

    冰雪封锁了整个世界,明明是肃杀的节气,位于皇居里头的一间屋子里,却温暖到炙热。

    房间里的火炭熊熊地燃烧着,馥郁的酒香扩散得愈发厉害。

    千墨旸白皙的脸上染上一丝红晕,像是喝醉了一般,半倚在榻上,手里拿着空空的酒杯,望着前方出神。

    萧姬抱着胡弦,一根一根地拨弄着。

    激越的声音回荡在这温暖的室内。

    窗格外边逐渐暗下来,火烛的眼泪越流越多,被放入炭盆里燃烧的炭火越来越多。

    “铮——”

    胡弦停了,室内重又安静下来,在这静如坟墓的皇居里。

    能清晰的听见每个人的心跳声。

    千墨旸垂下眼帘,打量着手里捏着的酒杯。

    悉悉索索的,有布料摩擦的声音传过来。

    千墨旸捏着酒杯的手已经泛出了青筋,那雕琢着樱花的酒玉杯,照出她青白色晕了红的脸。

    这酒太腻了,屋里太热了。

    安静的室内传来迟缓的脚步声,且越来越接近她。

    千墨旸无动于衷的继续盯着那酒杯看,似乎是要从那上面找出什么不同寻常来。

    樱花过早的开了,又过早的枯萎了,邂逅却是实实在在的,不早也不晚地,刚好在某个时刻,相遇。

    身后有泛着馨香的冰凉身体贴上来,隔着她的一层单衣,能清晰的感受到她的体温。

    千墨旸闭上眼,捏着酒杯的手无力地缓缓放下去。

    有舍必有得,与得相比,舍之一事,其实并没有什么。

    四周安安静静的,连平常喜欢黏着她的小蝴蝶都不见了踪影。

    仓予朔兮缓缓睁开眼,揉了揉有些发疼的额头,一手抵着神社的桌案,慢慢从榻上坐起身。

    她不知这一次她又睡了多长时间,只是瞧瞧外面漆黑的天色,该有一天了吧。

    千墨旸不在,那两个淘气的小丫头也不见人影。仓予朔兮想要掀开被子下床,手却从那被子里穿了过去,顿时醒悟自己如今是个没有肉身的灵体,是触碰不到凡人的事物的。

    当然,凡人也是触碰不到她,甚至是看不见她的。

    她随便披了一件外袍覆住身子便飘了出去找两个淘气的小妖。

    刚出神社,还未及辨认那两个小家伙身在何方,一道凌厉的灵力便扑面而来,仓予朔兮心里一惊,下意识身子一侧闪避了过去。

    “哈哈哈,不愧是天纵奇才的除灵师,就算是过去这么多年成了亡魂,灵力也不减分毫,连老夫带着多年灵力的攻击都能躲过去,仓予家的人,还真是不能小觑啊。”

    随着一声冷笑,一个八字须雪白的老人便被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扶着出现在了仓予朔兮面前。

    不用说这便是丰明川两人了。

    仓予朔兮认得丰明川,却不认得丰明川扶着的那老人,只是她如今是一副灵体的姿态,那老人却目光如炬地锁住她,她便知道,这个八字须的老人,怕是会灵术,而他方才的那番话,更是证实了她的猜想。

    她冷冷淡淡的看着那老人愤恨的模样,不言语。

    老人被她这样的态度激怒了,只是听丰明川挑拨说是千墨旸杀了他儿子,并不曾提及仓予朔兮,以为她不过是不得已听从千墨旸的囚魂,便打算挑拨她收为己用,仰头对她笑道,“仓予家的小姑娘,你年纪轻轻的便成了亡魂,还要受千墨家驱使,难道就不曾心生不甘过?”

    见她还是不言语,老人也不急,缓缓的述说着丰明川调查出来的事情,“小姑娘,你当了七八百年的亡魂,可能对于这些事也不太清楚了,刚巧老朽最近得了一本手札,却是清楚的记述了小姑娘你生活年代里头的事情呢。”

    闻言,仓予朔兮的眼神终于转了一些到他这里。

    老人心中得意,愈发卖弄起来,道,“你叫苍予朔兮,是当时三大家族之一仓予家族家主的嫡次女,天资卓越的除灵师……”

    因为没有灵力,丰明川当然是看不见灵体状态下的仓予朔兮的,随着老人的话缓缓流淌出来,他却能从周围越发冷的空气中感受到仓予朔兮的那一份愤怒,比之肃杀的冬日节气,有过之而无不及。

    “小姑娘,那千墨知裕那般对你,那般对你族人,你却要被他封住记忆无条件的当他子孙的式神,为他子孙提供灵力,一个受人追捧的天才除灵师竟然沦落到马上就要烟消云散的地步,小姑娘,连老朽都替你不值啊!”唉声叹气的说着话,老人斜眼偷看了一眼仓予朔兮的脸色,果然是怒不可遏的模样,顿时心头窃喜,暗道,我可怜的孩子,这一次,爹爹可要给你报仇了。

    仓予朔兮漂浮在空中,看一眼底下喜怒形于色的一老一少,心里对于他们打着什么主意也有几分底,却也不戳破,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们,道,“我不需要别人的同情,与千墨家的账我自会亲自算,不牢二位费心。”

    丰明川看不见灵体,自然也就听不见灵体的声音,只是一转头看见一旁的老人忽然变了脸色,心下便知有几分不好,偷偷抓了一下老人的衣服,丰明川冲他打了个眼色,示意他说一说如今的情形是怎样的,谁知老人却是愤怒的一甩袖子,憋着气看着半空中,道,“老夫纵横四海半生,这可是老夫第一次愿意和人联手,姑娘以后可不要后悔!若是没有老朽相助,光靠着姑娘一个人,是怎么也不可能斗得过千墨家的。”

    仓予朔兮淡淡地地又看了他一眼,没听见一般绕过他们去往前院找那两个淘气的小家伙。

    “先生,怎么样?”

    看见老人气急败坏的跺脚,丰明川连忙问道,老人见他着急的模样,连忙为自己开脱道,“公子莫急,虽然这苍予家的小姑娘不答应与我们联手,好歹老朽的话她是听进去了的,想来这件事不能着急,我们回去再从长计议吧。”

    丰明川看他羞怒交加的神色便知没有成功,本来这一趟他也没带什么期望,对付千墨家也不急于这一时,看看老人一副羞怒的模样,也为了给他几分面子,便顺着他的坡下来,对他点点头,“先生说的是,这事急不得,咱们还是回去与父亲商量了再说吧。”

    商议妥当,丰明川便扶着老人,两人慢慢地离开了,仓予朔兮望着走过她的背影,默默注视着也没多言,倒是丰明川,扶着老人上车之后,自己登上马车之前回头又留恋的望了一眼屋子,不甘心的握起拳头又放下,对驾车的武士叹道,“走吧。”

    一辆马车慢慢地在大雪中远去,就连车辙印子也都被漫天的覆盖住,洁白的大地上没有一丝痕迹,就好像有些事,被人抹去一般,从来没有发生过。

    宅子四周被千墨旸都设了结界,那两个小家伙当然不可能随便跑出去,只是她们俩被丰明川哄着,说是必须得留在外屋,不能进来干扰,否则灵力就没有用,也就救不了苍予朔兮,两只小妖怪想想也是,听了他的话,在庭院里傻乎乎的站着。等仓予朔兮找到她们的时候,招奇正在乐呵呵地滚她的毛线球,小蝴蝶冻得全身发抖,马上就要变成冰雕了。

    闻到熟悉的灵力气息,原先还在滚球的招奇立马抬起头,对她甜甜的叫了一声,“朔兮姐姐!”

    小蝴蝶闻言,也抬起头,果然看见仓予朔兮漂浮在上空,正淡淡的对她们微笑。当即小蝴蝶就扑了过去,身形一闪变成蝴蝶的模样,围着仓予朔兮飞舞,欢快地迭声叫道,“朔兮姐姐,你的病好了么?你好了么?”

    用灵力捉住那只淘气的小蝴蝶,仓予朔兮看她在自己手心扑腾的样子,叹口气,责怪道,“这样冷的天气,怎么又变成蝴蝶了?”

    说着好好的给她注了些灵力,温暖她已经快要冻僵的翅膀。

    “朔兮姐姐,你的病好了么?那两个人没有骗我们,真的把你治好了!”

    招奇抱着毛线球也跑了过来,她不会飞,只好站在地下,仰头看着仓予朔兮笑得天真,“朔兮姐姐,你的病好了,千墨哥哥是不是就不要到皇居里给你找寄体了?”

    “招奇!”

    小蝴蝶急得大喊,那只没有脑子的猫,真是气死她了,什么事能说,什么事不能说,她不知道么!

    寄体?

    仓予朔兮为小蝴蝶注灵力的手一僵,抬眸看着招奇,顿了顿,轻声问她,“这件事,是你千墨哥哥亲口说的?”

    兴奋之下就忘了千墨旸千叮咛万嘱咐的事情,招奇自责地耷拉下圆乎乎的脑袋,露出自己的两只猫耳朵,而后至于自己圆乎乎的猫爪子和长长的胡须,她也变回了原形,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白猫,转着自己碧绿色的眼珠子,前肢挠一挠自己的脸,坐在地上对着苍予朔兮道,“喵~”

    真是,以为变成了猫就能逃避你做错事的事实么,靠着原形博好感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也会好么!小蝴蝶愤愤的瞪了那只卖蠢讨好的猫一眼,继而竟然在仓予朔兮手上跳起舞来了。

    这两个小家伙……仓予朔兮哭笑不得的看着她们,摇摇头,对碧绿色眼珠子里露出可怜兮兮神色的招奇笑道,“罢了,我不问你,你也莫要告诉她,我知道了这件事,知道么?”

    她说的“她”自然指的是千墨旸,招奇歪着猫脑袋想了会儿,摆着胖乎乎的爪子点了点头。

    仓予朔兮对她宽慰的笑了笑,视线落在庭院外,淡淡的垂下眼眸。

    为我找寄体这种禁术都用上了,千墨旸,你还有多少事是瞒着我的?

    第76章

    昨夜星辰昨夜风,红鮹账垂绣帘东,三千世界鸦杀尽,与君共寝至天明。

    雪夜最是寂静,也最是凄清,清泠的一夜过去了,火盆里的碳火埋在灰烬里零星的闪耀着火光,一阵风吹开了窗格,萧瑟的冬风挟着几分冰雪的气息闯了进来,散了屋内黏腻的酒香和闷热,给人带来一阵清明。

    挂在廊角的风铃清铃铃地在响,被风吹着,飘荡着。

    千墨旸站在窗前,看那挂在竹林上的雪。

    清冷的雪,像极了白裳的美人,什么都不做,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举手投足,却可让人觉得心旌驰荡。

    窗格上也有一些残雪,千墨旸掌心向上,以灵力慢慢地取了一些搁在掌心。

    冰凉的雪入了温暖的掌心,便渐次融化成了一滩水,顺着指间慢慢流下来。

    风中仿佛吹过来桔梗花清香的气息,迷醉心神。

    身后轻轻的脚步声逐渐接近,及至与她隔了一寸的距离时,停步不前。

    “风雪停了,大人可以走了。”

    千墨旸转身,萧姬披着一件浅色的外袍,中衣松松垮垮的套在身上,露出她白皙的肌肤,她对她淡淡的笑,抬手遮一遮眉,看向窗格外的天空,轻声道,“日头要出来了,皇居的东门此时正是换班的时候,是没有多余的人的。”

    千墨旸不语,转过身继续看着窗外的雪花。

    萧姬便也不说话,静静地站在她身后,望着她的背影。

    岁月走的早了,便是错过,走的迟了,便成了遗憾。相遇与离别,邂逅与错过,不过是车轮一样旋转的岁月,给予人们一场虚叹的梦。

    等到梦醒了,一切也就成了定居,做对了的,自然可以高枕无忧,而一念之差做错了的,便也只能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千墨旸带着满身的风雪回来的时候,街上扫雪的吏官还没有起身,她的靴子便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雪里,双脚被雪水浸湿,凉意从脚下传递到全身,带着冰凉的气息缓缓推开了门。

    不出意料门是没有被栓上的。

    她跌跌撞撞的进了门,一路支撑着跑到了后院的神社里,一下撞开门,失了全身力气的倒在地上,双手撑着地,濒死的鱼一般大口大口的喘气。

    仓予朔兮正在看书,厚厚的一本书飘在空中被一页一页无声的翻动,有些诡异的场景直到千墨旸闯了进来才被打破。

    那书缓缓的落在了神社前面的桌案上。

    千墨旸抬头,视线正好与仓予朔兮看过来的眼神撞个正着。

    她虚弱的笑笑,道,“你醒了啊。”

    仓予朔兮不言,虚无的灵体却飘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与她对视半晌,才慢慢地问她。

    “你去了哪里?”

    “去了我该去的地方啊。”

    千墨旸笑笑,踉踉跄跄站起身,毫无避讳的当着她的面脱下了身上的湿衣服,仓予朔兮是灵体,又怎么会闻不到她身上粘着的甜腻酒香,她却是抿唇不语,自己转过身不去看她。

    千墨旸转头看了一眼,也是什么也没说,坦坦荡荡的光着身子便径直走到神社后面的汤浴里面,闭目养神的坐了进去。

    温暖的水流通过她的四肢百骸,将她冻结的血液重新疏通活络过来。

    千墨旸这才睁开眼睛,慢慢起身拿起不知何时放在一旁的衣服,穿戴起来。

    仓予朔兮正对着神社里供奉的神像出神,高高的木雕神像,栩栩地刻画了一个手执桔梗花浅笑的美丽女子,目光温柔的正视前方。

    这样的神像,怎么也不像是供奉的神灵,却像是谁家初识□□少年心中的佳人。

    千墨旸换好了衣服,也走了过来,与她并肩站着,也抬头看那神像。

    “这东西那么重,你是怎么弄过来的?”

    “只要我想做,又有什么事是做不到的?”

    “所以,你进了皇居?”

    “是王召我过去的,而且,我并没有强迫过谁。”

    “那么,我应该写上一篇华美的文章恭维千墨大人光华天成?”

    千墨旸愣住了,转过身,与她对视,欲言又止挣扎道,“你知道的,除灵师有许多可以用的幻术,所以我,我……”

    仓予朔兮不再看她,转过去拿起方才的书继续翻阅。

    千墨旸眼里却迅速晦暗下来,闷闷的也拿了一本书,坐在她身边,眼里看着的文字却装不进脑中一分。

    就算她用了幻术,到底还是依托了自己的皮相为引,对元王如是,那个可怜的萧姬亦如是。除灵师,除灵师,既然担待了这个名号,便要对得起自己的灵术。

    她的灵术都是从她那里传承过来的,这么多年,她仗着自己天资过人,不断地压制她的灵力,她却重来不说什么,她弄不清她的心思,却并不妨碍她的喜欢。

    而如今,便更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她静静的想着自己的心事,仓予朔兮却忽然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晦暗不明。

    有些事,她不说不代表她不知道,她不想管也并不代表她不会管,她搁在心里积攒了几百年的灰尘的心事,这一次,终于要迎来结局了。

    京都的冬日还是一如既往的寒冷,街上住着的各位大人虽然畏惧寒冷,却不得不坐着轿子往皇庭赶着上朝。

    三三两两的花绿软轿络绎地在街上行走,到了皇庭门口,俱都停了下来,各个品阶的大人们都从轿子里探出身子,打着揖与同寅寒暄。

    远远地望见一顶素白的软轿,竟是歇也不歇的径直被抬进了皇庭里,一众大人忍不住直犯嘀咕,这是哪里来的无礼狂徒,竟然敢冒犯王的威严,经过皇庭门竟然不停的。有认得的便和身边的大人们小声说道,“那是千墨家的嫡长公子,奉了王的命令来除灵的,如今在王面前很是讲得上话的红人。”

    哦,一众大人便露出彼此心照不宣的笑,原来是他啊。

    光华公子利用绝色容貌惑乱王与其宠姬的消息早就不是什么秘闻,便是街角玩耍的幼儿,听见他的名字,也会不屑的唾上一口,稚声骂,“妖人!”

    好生生的一个大家公子竟然沦落到这步田地,街头巷尾不知有多少人扼腕叹息,千墨旸却像是无事人一般,照常每日奉召去皇居,只回来的时间一次比一次晚,脸色也一次比一次苍白。

    又是一日清晨,千墨旸疲惫的推开门,拖着身子慢慢走到神社里,拉开门,还没踏进去,便支持不住的双腿一弯,直直地就要倒下去,这时,忽然一双冰凉的手托着扶住了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她才勉强没有凄惨的倒在地上。

    “差不多还是罢手吧,生死有命,我活的够久了。”

    千墨旸靠在她怀里,闻言轻轻摇头,脸色惨白,“我发誓不会让你消失在我前头的,又怎么能言而无信,况且,都耗费了那么多心思灵力了,如今你再让我罢手,又怎么可能?”

    仓予朔兮不语,静静的扶着她,听她急喘的呼吸慢慢,慢慢地平复下来。

    “千墨本家来信了。”

    “哦,是老头子终于受不了我的行径要和我断绝关系,还是他又娶了一房小的?”

    仓予朔兮扶着她,半天才道,“千墨家的族人染了莫名的病,一夜之间殒了几十有灵力的子孙。”

    “……那不是很好么,老头子也不用担心他的那些子侄兄弟再来抢他的家主位子了。”

    “千墨旸,你知道,你父亲想说的不是这个。”

    “可是我只能想到这个。”千墨旸闻言轻笑,抬头轻咬她光滑的下巴,浅浅淡淡的在她娇俏的下巴处啃了个印子,“否则,你想让我说什么?家族里人那么多,死了一个便是死了,又不会少多少人,再说,死了一个,他们再生两个,不是一样的?总之不干我们的事,做什么要管他们死活?”

    她语气平淡的说出的这番话,的确是像她平日里的作风,仓予朔兮略略抬头,使她的下巴脱离她可触及的范围,站起身想要将她推开,却又被她捞了回来,她轻笑着用下巴蹭着她白皙的脖颈。

    “又到了朔日了。”

    “还有几日就也是卜日了。”

    千墨旸不说话了,鼻尖却轻轻耸动着拱出来她的系带,唇贴着她胸前冰凉的皮肤,牙齿攀上那根系带,轻轻的拉扯着。

    丝质的绸衣很快便落了地。

    淡雅的桔梗花香渐渐充盈了整个屋室,千墨旸满意的眯起眼睛,果然比起来黏腻的果香,她更爱的是淡雅的香气,只要有这样的香气陪着,怎么样她都是不在乎的。

    神社里的烛火点点滴滴的流下眼泪,恍惚中,仓予朔兮看见了那手执桔梗花的神像变作了一个与她极为相像的女子,正随风飞舞着向她扑过来。

    “仓予朔兮,”她说,“你怎么能淡忘掉过往呢?怎么能呢!”

    可是朔日到了啊,她又有一次机会可以做一日的凡人了啊,她为什么不能忘呢?

    仓予朔兮想要辩解,口中发出来的却是呻/吟的声音,她看着她神像,那神像也怒视着她,她终于闭上了眼,不再看那神像,不再看她。

    陷落在淤泥里的罪恶如果能藏起来的话,还要心做什么?

    第77章

    鹅毛一样的大雪接连下了几日,路上积的雪也是越来越多,深深的积雪能把一个十岁的孩子埋在里头看不见头顶。

    整个世界都是银装素裹琉璃一样的干净。

    还是那间屋子,还是那样的人,就连外头的天气也是一样的。

    萧姬泡好了一壶茶,将那澄绿色的茶水徐徐地引入耳杯里,看着那腾升而起的白烟,却是出了神。

    “最近听王提过千墨家族出了一些怪事,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你要回去了么?”

    被她问询的那个人却环着手臂站在窗格前不说话。

    萧姬心里一阵泄气,还是忍不住道,“听说你们家族凡是会灵术的人都得了种怪病,你,你也要小心。”

    沉醉在自己编织的梦境里面的女子总是傻的,比如如今出现在她面前的这个女子,再比如她自己。

    千墨旸依旧只是看着外头皑皑白雪,不跟她说半句话,半晌,她才转过身,淡道,“我该回去了。”

    “天还早,守门的兵士也应该没有换岗,外面的雪下的那么大,天气也太坏了,你……”

    想要赶一个人的理由有很多,留住谁的理由却很少,她搜肠刮肚的想着可以留下眼前人的理由,最后,还是她败在了淡然无波地眼神底下,无奈至极。

    “……你走吧。”

    千墨旸看了她一眼,转身毫不留恋的离开了。

    飞雪从窗格里飘进来,凄清的胡弦声不断盘旋在清殿的上空,哀婉的像是离了群大雁的悲鸣。

    并不是每一段邂逅,最后都会有好的结果。

    轻车熟路的推开自宅的门,她一眼就看见了飘在庭院上方的仓予朔兮。

    她的身体虚虚实实的荡在空中,一头及腰的青丝上染了不断降落的白雪,乍看之下,竟像是白了头的模样。

    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千墨本家那边又送来书信了。”

    “哦。”

    千墨旸不以为意,淡淡的应了声,直直地便要往神社走。

    “你父亲问你到底还想不想接任千墨家主的位子。”

    闻言,千墨旸脚步一滞,转过身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那你就问他,仓予朔兮还算是咱们家的式神么?”

    仓予朔兮慢慢抬头看她一眼,抿唇不语,半晌,才轻声道,“方才有武士前来报喜,说是你父亲得了一个儿子。”

    “哦?”千墨旸明白过来,冷笑道,“他又想有人护着他的荣誉,又想把家主的位子传给他真正的儿子,这样的好事,他也真是想的出来。”顿了顿,她看了仓予朔兮一眼,又道,“既然当初是他选择把这个位子交给我的,就永远别想从我这里拿回去!”

    见她一脸的阴鸷狠辣,仓予朔兮依旧神色淡淡的,想起了小蝴蝶她们出去玩时听见的流言,对着她似是而非的道,“你这几日最好少去皇居,外出的次数也最好减少几次。”

    千墨旸却不以为意,摆一摆手,叹道,“这些话,以后别说了,你知道,我不会听的。”

    说着,她迈着缓慢的步子,一步一步朝着神社挪过去。

    雪花不断落下来,仓予朔兮伸出手,那雪花便稳稳当当的停留在她的手心,再渐渐融化,默默地盯着那晶莹的雪片,仓予朔兮的眼神越来越暗。

    这些日子以来,不用等到朔日,她的身体都会时不时的实体化一次,如今更是一直处在这种半实半虚的状态,好几日了还是这个模样。

    魂灵能拥有身体是好事,可于她,这样的好事却是祸。

    惬意的躺在榻上,丰明川漫不经心的问下首站着的心腹武士,“确定千墨家主有要换世子的意思?”

    “千真万确,听皇居里咱们的人说,那千墨家主给王递的拜谒书都快马加鞭送过来了,信里说的明明白白,因为长公子无德,祖宗震怒,降罚给了其他的族人,让他们千墨家族几日之内丧失许多子弟,为了平息祖宗的怒意,特意请王降诏,换世子为他新出生的小儿子。”

    丰明川一面听说一面微笑咋舌,他在外领兵的时候也听说过,千墨家这一代的家主爱好美色的程度与他们的王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说是正夫人,就是那各个院里的侧夫人,若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话,恐怕都要把人吵死,千墨家人身体又多羸弱,真是不知道那千墨家主怎么受得了的。

    不过纵欲过度也没有什么好处,从他那么多年以来只得了千墨旸一个儿子的情况下就看出来了。只是花无百日红,这句话竟然在千墨旸父子身上也用的上,有了小儿子就不要大儿子什么的。

    “啧,这千墨家主还真不是东西,竟然把全部责任推给自己的亲生儿子。”丰明川心里可笑,脸上却显出颇为可惜一样的神色,笑了一笑,摇头对底下的武士道,“那王呢,答应了他的要求了么?”

    “王当时什么也没说,只随便应了句容后再议,只是听那时候当值的侍人们说,王的脸色不太好看。”

    啧啧啧,千墨旸那一张脸还真是顶用,不但能祸害女子,连王都被他迷的神魂颠倒的,他还真是有本事。

    丰明川嘲讽地笑了,“恐怕,在千墨旸容貌衰退之前,那千墨家主想要换世子,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听他这么一说,那武士顿时想起来从皇居走回来时听到的流言,小心的走上前,环顾四周,低声道,“公子,我听说,千墨公子他,时常被王召入皇居里……”

    “呵,他如今恩宠正盛,时常被召又有什么的。”

    “不是这个理。”武士又上前一步,贴着丰明川的耳朵道,“我听一个小侍人说,他曾经看见过千墨公子从萧姬的清殿里出来过,脑后的发髻也有些乱。大清早的才从宫门里出去,小人那时候就想,王召千墨公子入皇居的时间吏官记载得是五个时辰,可难保王有政事,有时让千墨公子提前回去呢,况且,在皇居里待那么久,若是一不小心待的晚了,王又没给千墨公子配屋子,那千墨公子,他住哪儿呢?”

    “你的意思是……”

    “公子,咱们王朝可是有律法的,和宠姬私通,无论是大家公子还是皇族贵戚,那可是要……”比了个砍的手势,武士看了看丰明川的脸色,不再说了。

    “有趣,有趣。”丰明川听说,不禁哈哈大笑起来,眼里露出一片寒光,坐直身子吩咐武士道,“你下去,把这件事告诉我父亲和那老先生,再派人给我盯紧千墨旸的宅子和萧姬的清殿,一有风吹草动,立时通知我!另外,再把这个消息悄悄透露给千墨旸父亲,记住,别暴露了咱们的踪迹!”

    “是!”

    武士得了命令抱着刀退了下去,丰明川看一看窗外飘下来的雪,忍不住摸了摸自己光洁的下巴,眼里露出带着寒意的笑,“嗯,千墨旸,这一次,我看你往哪儿跑。”

    暮色已经完全降下来,京都的千墨宅里却是一片漆黑。

    招奇抱着自己的毛线球,眼睛扑闪的大大的,拉着紧张不已的小蝴蝶,两个人并排站在神社面前看千墨旸作法。

    仓予朔兮漂浮在神像前方,一层透明的结界将她完全包围住,露出她白皙得几乎像是陶瓷娃娃一样的脸。她紧紧闭着眼睛,昏睡在这一层结界里。

    千墨旸也站在那神像前面,与仓予朔兮隔了一段距离,右手拿了把锋利得能削下铁块的匕首,左臂的衣服卷上来露出一小截手腕,正前方是一小木盆清水,清澄澄的映出来她凝重的脸。

    神社里点了香,火苗一闪一闪的,一截一截的燃成了灰。

    招奇碧绿色的眼睛一会儿看看那香,一会儿看看千墨旸,终于,瞅见那香燃到重重标了刻度的地方,想起来之前千墨旸的吩咐,连忙喊道,“千墨哥哥,时间到了!”

    千墨旸闻言,脸上沉重更甚,却毫不迟疑的用右手的匕首一把划过自己的左手腕,在鲜红的血液流出来的一瞬,右手食指蘸了那血在清澈的水里画着符咒,一笔一画,那原本清澈的水便随着她的笔画越来越炽热,待千墨旸勾完最后一笔时,那水竟像是夏日的太阳光那般,发出了强烈的血色红光,整盆清水不断在木盆里打着旋,仔细看时,却像是人的血液一般暗中不断流动。

    千墨旸不敢大意,右手往前一挥,那清水顺着她的动作顿时尽数化作血色的练带在空中蜿蜒缠绕。

    “换!”

    千墨旸脸色苍白,口里低低的念着咒语,双手却不断地指挥着那血水向仓予朔兮那边靠近。

    一滴血水触碰到了那层结界,两滴,三滴……那血色练带在完全触碰到透明结界时,便好像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腾冲着向仓予朔兮扑过去,在接触到她皮肤的瞬间,尽数涌进了她的身体里。

    点在神社前面的香燃了一大半,千墨旸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小蝴蝶站在她后头明显能看见她不断发颤的身体,顿时一颗心提了起来,就怕她支撑不住倒下去。

    终于,那血水的最后一滴融进了仓予朔兮的身体里,她的脸也渐渐有了血色,香炉里的香落下最后一点香灰时,笼罩着她的那层结界也消匿了踪影,她慢慢地落在榻上。

    “太好了,千墨哥哥,我们成功了!”

    小蝴蝶第一个迫不及待的喊起来,跳着就要跑上去拉住千墨旸的袖子。

    “成功了呢。”

    千墨旸欣慰的笑,眼前却越来越黑,意识也模糊起来,就在小蝴蝶抓住她衣袖的瞬间,她再也没忍住,倒了下去。

    第78章

    想让一个死了三天的人活过来,听起来都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何况是让一个殒命几百年的人像正常人一般,重新拥有带着温度的身体。

    人的身体,有血有肉,二者缺一不可。

    因为大雪消息滞塞的京都在一道铲雪令下,终于暂且恢复了与外界的通联,城中百姓欢欣于可以不再担心家中储存粮食不够吃的问题时,从遥远的千墨家领地里却传来一条消息:千墨家族所有的男丁一夜之间全没了气息,就连千墨家主新得的儿子也不例外,在襁褓里无缘无故的咽了气。

    举国哗然。

    萧姬晨起梳妆时听见身后的侍女说起这个消息,半天心魂都没有回复,慌张之下拉住侍女的手,急忙问道,“那千墨公子呢,他有没有事?”

    “夫人您问的是千墨家的长公子么?夫人怎么糊涂了,千墨公子一直在京都,又怎么可能有事呢,不过奴婢偷偷听王他们的商谈,千墨本家应该是有什么遗传病吧,不然怎么能一夜之间就死了所有男人呢,还好千墨公子没回他本家,不然就要遭了!”

    侍女一边替她梳发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话,萧姬却没听清她到底在说些什么,她的心思自从听侍女回答千墨旸没事时便已经飞走了,她出神地盯着窗格,看着窗外覆着残雪的竹林。

    他已经很长时间没过来了,是有事耽搁住了,还是生病了呢?

    京都,千墨宅。

    千墨旸一脸凝重的躺在神社旁边的榻上,翻看着手中的泛黄的书,神社摇曳的烛火照在她脸上,现出她越来越苍白的脸色。

    她合上书,转身对着神像前欢快滚毛线球的一只小猫。

    “咳咳,招奇,我让你过去后院看你朔兮姐姐醒了没,你去了么?”

    “早就去了,还没醒呢,千墨哥哥,你这句话已经问了我十二遍啦!”

    鼓起自己圆滚滚的脸,招奇不满的跳到榻上,用自己毛绒绒的脑袋蹭着千墨旸,胖乎乎的爪子一把拍到她脸上,委屈道,“千墨哥哥真偏心,招奇现在还饿着肚子呢,你都不管,就知道关心朔兮姐姐!”

    “你这小家伙。”笑着抱起那只滚成一团的小白猫,千墨旸看向门外,“不是让小蝴蝶帮你买吃的了么,怎么还饿呢?”

    “还说呢,到现在都没回来,肯定是她偷吃了我的鱼干!”

    “你这只小猫,不要不识好人心啊,我一只蝴蝶怎么会偷你的鱼干吃!”

    千墨旸顺了顺招奇的毛,笑着没说话,就听得从外面传来一声暴躁的怒吼,她抬头一看,大冬天里,一只大大的蝴蝶扇着挂满了东西的翅膀,翩然而又诡异的飞了进来。

    “噗——”

    招奇不厚道的笑出了声,爪子指着那只忽高忽低飞翔的蝴蝶,胡子翘了翘,“你这样,好丑啊。”

    小蝴蝶没理她,飞到屋子里后,旋身一转,变回了十几岁的女孩模样,走上前去把手里的东西丢给她后,急急跑到千墨旸面前,道,“千墨哥哥,不好了,我在外面买东西的时候听见千墨家死了好多人,家主生气了,带着一群武士朝咱们这边赶过来了!”

    招奇得了小鱼干,高兴的一把抓过来就埋头吃起来,千墨旸笑着看她的猫胡子一动一动的吃东西,随手翻了两下手里的书页,又看了着急得快上火的小蝴蝶一眼,淡淡笑道,“我知道了……”

    摸一摸招奇毛茸茸的小脑袋,她又对小蝴蝶道,“我先过去皇居一趟,你们俩看护着你们的朔兮姐姐,记住,我走了之后你们便把门关上,无论出了什么事,都别出这间宅子,也不许随便化作原形跑出结界之外,知道么?”

    “那千墨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招奇去帮你开门!”

    “什么时候回来啊……”笑着将招奇黏在鼻子上的鱼干碎屑刮掉,千墨旸看看一只蝴蝶一只猫盼望的眼神,嘴角挂着笑,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呢。”

    生有时,死有时,邂逅有时,别离亦有时。

    萧姬坐在清殿前,摒退了所有的侍女,专心的拨弄着自己手下的胡弦,一下,又一下,清越的乐音回荡在清和的天地间,久久盘旋,不曾散去。

    从竹林旁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她停止了弹奏,手指搭在琴弦上,叹息道,“大人终于来了。”

    千墨旸不语,却也不再往前走动,她看着她,形销骨立的快要认不出是一个月之前的模样。

    千墨旸心中一阵涩然,半晌,才轻道,“对不起。”

    萧姬轻轻摇首,笑着抬起头看她,“大人有什么对不起萧姬的?”

    千墨旸沉默。

    日头看看快要落到西山,萧姬站起来,将胡弦搁到一边,对千墨旸淡淡一笑,“千墨大人,在走之前,可以让萧姬抱一下你么?”

    千墨旸看着她,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睛里满是祈求,像极了将死之人回光返照之时的渴望。

    她无声地点了点头。

    萧姬笑了笑,一步一步慢慢走上前,抱住了她,冰凉的气息瞬间袭了她满怀。

    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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