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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节

    绝对锋刃 作者:沧海一禾

    第8节

    “您放心吧,我让底下的人去查了那韩仪,来龙去脉肯定能弄清楚。时间还这么长,还怕验不出真身么。是‘星云’,咱们就用起来;不是‘星云’,那就是对手,咱们该怎么弄就怎么弄。”

    chapter 37

    “这很正式。”来到金碧辉煌华服锦饰的会场后韩仪不禁感叹,饶是她这一个月来不断地参加各种或正式或非正式的聚会,见识了不少奢华场所,还是不得不为这景象咋舌。

    巨大的会场里璧顶璀璨,数十万颗精心镶嵌在璧顶的照明鳞片洒落柔和的光芒,成为这封闭会场里的唯一光源。冷光之下,给这里每个戴着面具的人都抹上了一层无机质的精致。

    “今天是王位继承者和大家为数不多的见面会,自然非常隆重。虽然说是年轻人之间的非正式社交,也有不少军部的官员来了。”贺晋在她身旁低声介绍,“继承者的身体不是很好,没法在外面太久,但是可有好大一帮人等着见上她一面。”

    韩仪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不仅是因为这充满了社交辞令和各色心思的场合,更是因为身边这人——这人与她有过一面之缘后就开始频繁地拜访韩家,并且十分自来熟地自荐成为韩仪出入各种社交场合的陪同者。

    她知道这人浸淫这圈子多年,有个老手带着自己总比自己摸索的好,贺家和他们韩家是利益共同体,跟这人打好关系有利无害,只是她对贺晋并无好感——她对那些怀抱目的心机深重的人向来没法有过多好感——却不得不忍受他频繁的邀约,内心积蓄的不满已经很多了。

    “多谢您的介绍,我想我不应当打扰您的社交时间,请您不必考虑我。”韩仪拿起一杯酒,礼貌地表达了“请你走开”后自顾自找到角落坐下,掏出书来认真细读。

    贺晋脸沉了沉,转身去了人群中。

    韩仪自然知道自己的表现过于冷淡,只是越表现得没有攻击力才越能放松对手的警惕和猜疑,她心中也清楚,别人的注意不会因为她的沉默表现而消退,既然如此她也乐得装个高深。

    “卧槽他怎么也来了?!”佘圣杰看到韩仪时惊讶地叫了出来,一脸不爽。

    佘赛看了远处坐在角落里的韩仪,高深莫测地一笑:“那位可是圈子里冉冉升起的新星,最近在各个聚会上都能看得到他,也算得上活跃了。再说今天这么重要的聚会怎么能不来?万一被继承人看上了可就是一步登天。”

    佘圣杰用鼻音表达了自己的不屑:“就他?!一副土鳖样!不知道怎么说话只好在这里装逼,这种场合看书装模作样给谁看呢!整个一大傻帽!”

    “小杰,不要说脏话。”佘赛淡笑着提醒。

    “我听说最近贺家的和韩家那位走得很近,真不愧是穿一条裤子的交情,连继承人都搞在一起。”旁边人扬着下巴低声道。

    “怕是有人自作多情,我听说那韩家的眼光高性格也不大好,把贺家小爷弄得很不爽啊。”

    佘赛淡淡地瞟了一眼佘圣杰,微笑着道:“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你怎么好意思说人家是土鳖。”

    “他还不因为是韩家的私生子!”佘圣杰嗤道,“小时候的成长肯定不健全,心理变态还有暴力倾向!”

    “你应该要自己打回来。”

    “那也要我打的回来啊……”

    “小杰,”佘赛正色看向他,严肃道,“如果受了欺负就打回来,打不回来就韬光养晦再去打。没有人会帮你,也没有人能帮你,佘家人向来知变通、靠自己。在权利的中心,没有道理,只有输赢。”

    “来了来了!”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众人都安静下来纷纷看向门口,女孩儿走进来,长裙摇曳,娉娉婷婷,大约是习惯了被注视,目不斜视地往首席去。

    “抱歉各位,”她开口就是一阵轻咳,约莫是身体不太好,脸色也有些苍白,“耽误大家的时间了,这并非正式的会议,请各位世家来也只是想同大家多交流交流,请各位自便吧。”

    她这么一说,安静的人群又热闹起来,里面的人群都围在她身边,上前行礼的年轻人一个接一个络绎不绝。

    韩仪正犹豫着什么时候上前去行个礼进行一个简短的介绍,这介绍最好能透露出自己是韩家新来的继承人又能透露出“我们曾经在高军的新兵作战典礼上见过”的信息,简单来说,就是韩仪需要想办法套近乎并且文艺地装逼了。

    正想着措辞,个人终端响了——是军校那个。她瞟了一眼信息,打电话的是阿絮。

    看着被重重包围的继承人,韩仪十分安心地站起来,向侍者问了休息室的钥匙。

    这聚会的规格真不是盖的,光是会场外边就配备了数十个休息室,还提供钥匙坚决保障隐私。韩仪关上门终端再次响了起来,她才接起就听到阿絮欢快的声音:“韩仪!”

    她被那声音里的欢快感染,眼中不由带了些笑意:“怎么突然这时候给我打电话了?”一般她们的电话都是在傍晚,说些闲言碎语直到天黑或者直到有一方坚决挂掉。

    “你忙不忙?”阿絮的声音很大,那边好像挺吵。

    “不忙,怎么了?”

    “那我给你一份惊喜你要不要?”

    听着阿絮语气里满溢的兴奋劲儿,韩仪有些预感,果然她下一步就叫了出来:“你猜猜我现在在哪儿?”

    “你到帝星来了?!”韩仪站了起来,紧张地问。

    “真聪明!你能来接我吗?”

    韩仪顿了顿,低着声音歉意道:“阿絮,我现在在一个聚会上,暂时走不开……”

    那边失落地哦了一声,但很快又振作起来笑道:“没事儿,是我太突然跑过来没有提前和你打招呼,你没有时间就算啦,我可以直接去买补给药品。嘿嘿,虽然说是给你的惊喜,但是我也只是想拉上你一起去买一些杂物,你没有时间我们就下次再去吧。”

    韩仪的心抽了一下,假期里军校医院压根不需要进行药品补给,她根本是专程跑来见自己的。那傻瓜嘴上说着没事心里不知道会有多失落。

    这种情况下一个人都应该告诉自己的情侣自家的地址——可是韩仪不能——她要怎么解释自己的家庭?怎么解释这连她自己都觉得荒诞的现状?

    “……那个,你忙着吧。”阿絮的声音忽然低落下去。

    听着耳边空寂的回音,韩仪只觉得失落和……隐隐的后悔。她静立了一会儿,果断地出了门回到会场拿起自己的书转身欲走。

    背后的声音拉住了她的脚步,美丽的女孩儿捧着酒杯对她颔首道:“韩仪,你好。”众人的目光都随着继承人的动作,落到她们身上。

    韩仪很快反应过来,上前行礼:“您好,您还记得我?”

    继承人微微点头,说的话却让人浮想联翩:“我们早该认识。”

    她这话一出来就让在场的不少人变了脸色,这态度……莫不是看上了韩家的小子?韩仪冷眼承受着周围审视的目光,心中冷笑,韩家若是同王室联姻,不高兴的人想必不少,那些各怀心事的人们怎么会坐视权利的平衡被打破。

    眼前的女孩子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个头不算高,却自有高贵的气质,让人不敢直视。韩仪却迎着她的目光回视,表情淡漠地点头道:“您说的是,没能早些同您认识是在下的遗憾,希望今后有幸能为您服务。”

    女孩儿精致的面容上浮现出少有的笑意,越发显得动人:“您会是皇室的人,也将为皇室而战。希望您能多多保重自己。”她说这话时,眼神空茫却明亮,右颊上花瓣般绽开的符号印记若隐若现,绚烂非常。

    话音才落,全场窃窃议论起来,韩仪正自怔忪时那女孩儿已经软倒下去,她身后的一人上前把人扶住,同另一人商量几句后宣布道:“刚才继承人引发了示喻,精神力流失过多,需要回去休养。在此我们对各位表示诚挚的歉意,祝各位能在接下来的活动玩得愉快。”

    女孩儿被侍从扶着经过韩仪身边时,小声道:“我叫晓续,破晓,传续。真希望以后能再见到你。”

    韩仪看着她被搀扶着慢慢远去的身影,心中的不安和困惑越来越大。

    佘赛脸色不大好,一旁的佘圣杰低声向他问道:“哥,什么是示喻?”

    “皇室对未来发生的事情的感应。”佘赛深深皱起眉头,“她竟然说那小子是皇室的人,看来韩家的这个继承人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我要回去问问爷爷,走吧。”

    “我不走!”佘圣杰把头摇得起风,“爷爷总爱教训我,我不回去!”

    佘赛对这个不成器的表弟没奈何也懒得管,只交代了一番不要闹事定点回家的问题就匆匆离开了。

    佘圣杰对自家表哥“监视器”的身份十分不满,好不容易等他走了,才转悠着去找韩仪的身影。上次他在学校里被韩仪一顿羞辱,他还没报仇呢,这次总要抓到机会好好整他一顿。别以为他这只麻雀被韩家捡回来就真能狐假虎威了,这可是他的地盘,他要让那小子知道惹了自己不该惹的人会有什么下场!

    没想到他转悠一圈,却不见了韩仪的踪影,佘圣杰心中空余大恨,没想到刚刚出了大风头的人不在宴会上趁机结交,而是偷偷溜了出来。

    韩仪趁着人不注意从侧门出了会场,招了路旁的车往终端上显示的地方而去——她没惊动韩叔,也相信他们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行动,他们更清楚自己要单独行动他们也拦不住。

    特殊终端根据通讯信号的地位很精确,韩仪才下车就看到坐在那里的熟悉身影。小姑娘呆呆地坐在那儿,眼神放空,完全一副神游模样,只怕要掳走难度也不大。

    “姐姐,你在干嘛?”旁边小孩儿奶声奶气的声音响亮,牵着孩子的妈妈拉着他想要快点离开。

    那小孩的声音一字一字传入耳中:“妈妈,你看那个姐姐脸上有红红的东西,她是不是生病了?”

    “你别管了,快走吧……”孩子妈妈避之不及的催促声不断。

    阿絮愣愣地抚上自己的脸,日光下那印记在脸上尤为显眼。韩仪在远处看着忽然心中一酸,她知道阿絮因为脸上的红斑有多自卑多害怕在人群中接受那些异样的眼光,可是这人为了一个念想,翻越心中陡崖险壑,才来到自己身边。

    阿絮想好了该往哪里去正欲起身,一双手从身后缠上自己眼睛,温热的气息在耳旁扫过,熟悉的嗓音抚平了心中惊恐:“打劫的,只劫色不劫财。”

    阿絮握住那只手笑道:“哪个劫匪会这么笨?”

    “我可聪明得很,你人都是我的了我还怕你不交出钱财吗?”韩仪看着她光彩闪现的眼睛,细声细气道,“这月那些胭脂水粉的钱又没有了,求您施舍钱物些给娘子吧。”

    阿絮笑得眉眼含水:“好啊,先上交这月的工钱。”

    韩仪:“……”

    “对了,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韩仪面不改色地睁眼说瞎话,“我听到你旁边人报的地名了。”

    “如果我走了呢?那你不是白跑一趟?怎么问问我?你是不是傻子?”

    韩仪刮了刮她的鼻子,说:“我想给小傻子一个惊喜。”

    阿絮的脸慢慢地红了起来,她埋首到韩仪的怀中,小声道:“韩仪,我好想你。”

    “嗯,我也是。”

    远处跑车停下,佘圣杰从车上下来就看到这么一副画面,他看了那两人半晌,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医生?”

    佘家老宅中,佘赛一五一十将会场上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佘老沉默半晌,才道:“你也不必过于担心。”

    “可是,皇室对韩仪公然示好怕是会对我们的计划不利……”

    佘老扬起手打断他的话,问道:“皇室的示喻可不是第一次了,你可知道上次皇室示喻的人是谁?”

    “那人是个医生,叫做成铭奚。”佘老眯着眼回想过去,那年轻人傲气的眉眼已经模糊在时间里了,“他没有成为联姻的人,只是进了皇室医疗院,最后也没翻出什么大浪。你也不必过于担心。”

    “是。”

    “只是那韩仪身份特殊,也要加强对她的掌握。”佘老颤巍巍地站起来,阴翳的眼睛里迸发出奇异的光,“一盘棋,走的路数越多,变动就越大,可是拿捏乾坤的,只会是我佘家。”

    chapter 38

    韩仪牵着阿絮的手走在大街上,两人贴得亲密十指交缠,悠闲地沿着路旁散步,有一搭没一搭的话语也散在风中。

    “有没有吃饭?”

    “吃了。”

    “嗯。有没有定下住处?”

    “……还没。”小姑娘赶紧加了句,“我没打算在这里过夜的。”

    “就只打算看我一眼就走?”韩仪含笑看了她一眼,“那现在能不能有在这儿过一宿的打算?”

    “唔……”

    “有没有想好约我出来要怎么约会?”

    “……”

    “这个没想好,那问个最简单的好了,”韩仪假装想了想,恍然大悟道,“对了,有个问题很重要也很简单!”

    “嗯?”

    “有没有很爱我?”

    “……”阿絮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脸上烧起来。她总有些不明白,为什么韩仪看上去这么温和沉默的人,开始交往后就能面不改色地说出一些让人十分赧然的话来。

    韩仪轻笑,撒娇似的往她身上靠去,整个瞳仁里满是她的影子,那目光专注热烈,让她被勾摄得晕晕乎乎。

    “最后一个,有没有给你惊喜?”

    “……吓死了。”阿絮笑,这问题倒是勾起了她的一些问题,“对了,你不是说在一个聚会上吗?你这样偷偷跑出来没问题吗?”

    “谁叫我很想你?”韩仪严肃状,“我们不是说好了有困难要见面,没有困难创造困难也要见面吗?”

    “……”阿絮后知后觉地被冷到。

    或许是接触深了,她渐渐发现韩仪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沉稳,反而十分孩子气。情话直白直接信手拈来,也很爱撒娇粘人,私下脸皮堪比城墙,却让她无可奈何地沦陷得更深。

    只要看着这个人,她就觉得内心充盈满足,每次想到她时都觉得自己还能更喜欢她一点,每次回想跟她在一起的时间时都觉得像是一场梦——否则怎么解释那些普通的事情在记忆里会这么与众不同?

    她常常会觉得不可思议,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人,让你每天早上醒来就会不由自主地想念,让你只要想到就不由自主地开心,让你的情绪都不得自主,仿佛穿石的水滴,一点一点在心里腐蚀出她的名字。

    两人在外边晃荡了一整天,韩仪有意拖着阿絮留下来,阿絮几次提到要回去她就不着痕迹地转了话题,三言两语把人带跑,直到看着天暗下来才道:“这么晚了,你也该休息了。”

    “那我回去了……”

    韩仪打断她的话:“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多不安全,你还记得上次我们遇到巡逻队么?你身边没个男生照顾,巡逻队不会让你走的。”

    “你也不是真正的男生啊,”阿絮略不平,“我不会有危险的。”话是这么说,她心里也打鼓,毕竟遇到巡逻队的几率比遇到危险的几率大多了。

    “别冒险了,你听我的话吧。”韩仪道,“我们可以去找个地方住着,明天早上我再送你回去。你爸爸不是不在吗?”

    “你也要跟我去住?”阿絮抓到重点,“你家人呢?”

    “唔,他们没有我也会睡得很好的。”看着阿絮不赞同的眼神,韩仪笑着捏捏她的脸,“好,我保证我会跟他们解释清楚的,行吗?”

    没等阿絮犹豫完,韩仪已经拉着她走到一家旅店外面,里面灯火通明,装饰得富丽堂皇,阿絮不安地看看韩仪,被牵着走了进去。办好了手续,两人跟着侍从找到房间,这里的侍从规矩森严,目不斜视地将人带了进去,总算让阿絮没那么尴尬。

    “怎么了?”韩仪感觉到阿絮的情绪有异,不禁问道。

    阿絮抬眼看向韩仪,忽而笑道:“我想到要是别人知道我们来旅店会怎么想,你现在的身份真是微妙。”

    韩仪想了想,凑到阿絮耳边道:“反正我们又不是第一次来旅店了,都说一回生二回熟,那第三回也该理直气壮了吧?再说,我现在的身份别的事情不方便,唯独‘对你负责’相当方便。我还可以娶你。”

    “胡说什么……”阿絮结舌,脸也烧起来。

    “要不你娶我也行。”

    “你别乱说话了。”阿絮看着她,微微皱起眉头担忧道,“言多必失,你现在身份敏感,我担心万一被别人发现……你要在军部里升上去,就要更加小心。”

    韩仪微笑着抵住她的头,看着她眼睛说:“我知道。”她的眼睛里满满都是阿絮的倒影,那是看着珍宝的眼神,把阿絮看得愣住。

    她喃喃道:“阿絮,我是花了多少运气才遇到你的?”这个人,对自己有着近乎盲目的信任,她没问自己为什么要用男人的身份进入军部,也没问自己要走到哪里,也没问过自己那迷雾一团的身份背景,只是全然地近乎愚蠢地相信着自己。

    韩仪捧着阿絮的脸,轻声说:“小傻子。”天有青云梯,唯我攀不得。你等我站到一个能够保护你的位置时,我会为你脱下所有伪装。

    阿絮正色回她:“这是爱,不是傻。”她还没说完便涨红了脸,却还是执着地说下去,“我相信自己的感觉,也相信你。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没办法告诉我,可是我会等,你说出来也好不会也好,只要你的心是真的,我就相信。”

    爱不就是把一颗柔软赤裸的心摆在台面上吗?只有一颗心是卸下武装时得到的是受伤,而两颗心都毫无防备地贴近时得到的是温柔与温暖,爱不就是用一颗赤诚的心来换另一颗心的赤诚吗?这是需要勇气的事情,她以前没有这么勇敢,可是这个人这么好,就像一个从天而降突如其来的礼物,她勇敢一次又能怎样呢?只要值得就好了。

    多少人在爱情里寻找承诺和解释,她只要无愧于心就好。另一张嘴的承诺和解释都没办法解开心结,唯有心意能通心意。

    韩仪什么都没说。她吻了下去。

    这人有一腔能让人融化的温柔,她何其有幸,独占所有。

    韩家书房里,韩仪的行踪一丝不漏地报到韩泷耳中。

    “司令您看,要不要让少爷回来?”韩叔试探着问道,他知道后就十分犹豫,虽然一开始的计划是打算让韩仪同那人交好的,却没想到两人竟然到了这个地步,说到底韩仪终归是个女孩儿,这算怎么回事儿呢?

    韩泷沉默了一会儿,抬了抬手道:“算了,让她去吧。她既然这么高调地带着人进了自家的产业,想必是盼着我知道呢,或者,这算个不大不小的挑衅?”他笑了笑,因为不常笑的缘故脸上肌肉不太协调地抽动,却能看得出是真的高兴,“她也长大了,韩家将来如何都是她说了算,她也该做主自己的事了。”

    “是。”

    “老韩,这个位置太难了,我曾经怕她撑不下去。可是现在,我越来越觉得当初的决定没有错。”

    韩叔惊讶地看了韩泷一眼,将军冷硬的面容隐在阴影里,感喟的语气莫名沧桑疲倦。他恭敬道:“少爷自然有潜力,您的眼光向来很好。”

    韩泷挥了挥手,韩叔退了下去。

    韩仪从浴室出来,往阿絮身上扑去,满足地蹭蹭,轻叹一声:“好舒服。”也不知道是说床还是人。

    阿絮被压得有些发痛,微微挣扎道:“太重了……”看上去没有多健壮的人却沉得慌。

    韩仪翻了个身倒往一边,顺手关了灯又扯过被子把两人包起来,被子里的两人贴得紧密,跟黏在一起的两块狗皮膏药似的。阿絮动了动,想要躺的舒服些,却不小心碰到某个柔软的地方,触电般缩回了手。

    韩仪笑意盈盈地看着她,把人看得鼻尖冒汗,故意道:“你刚才是故意的吗?”

    阿絮眼皮都不敢掀起来,默默地不作声。

    “咳,睡觉要把束带戒掉才好对吧?”韩仪轻咳一声,带点委屈道,“我在学校里都不敢解束带的,现在你是不是觉得很怪?”

    阿絮摇摇头,她是医生,自然不会觉得有什么怪异的,只是对着韩仪的时候她有些尴尬。

    “对了,你上次都看到了!”韩仪忽然想起来,“你都在光天化日下看到了!”她捏捏阿絮发烫的脸颊,“你记得对我负责。”

    “唔……”阿絮嚅嗫着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睡吧。”韩仪不敢欺负得太过,揽紧了阿絮,吻了吻她的发顶道,“我等你长大。”

    “嗯。”阿絮轻轻应道,沉默了一阵她又开口道,“韩仪,我跟你说件事。”

    “嗯?”

    “我申请了这次机甲联赛的随行医生。”

    “是为了我吗?”得意快要溢出来。

    “……不是。”

    “是吧是吧?”

    “不是。”

    “嗯,不是,是我们医生想出去玩一阵子对吧?”韩仪想了想,“我听说β星的风景很不错,联赛晚上也有空闲的时间,我们一起去玩好不好?”

    “嗯。”

    “怎么办?我现在很想做一件事。”

    “兴奋到要去跑圈?”阿絮抿着唇笑起来。

    “不是,我想亲你。”

    chapter 39

    一个不短的假期过去,韩仪回到学校时还有些久别重逢的感慨,才进宿舍那些感慨立刻烟消云散。她看着满满地占据着所有空间的大型机甲,半晌才问道:“这是什么?”

    “机甲检修仪器。”何兆小心地跃过大家伙的“腿”,敲敲那堆破铜烂铁,“易子霄从废旧仓库里拿出来的,说是要拿来做实验。可是仓库的管理员请假了,他没地方寄存,就搬回宿舍。你不知道,这大家伙身上零件也够旧的,不小心碰到一点就丁零当啷往下掉,我们这就快变成了大型垃圾集中站了。”

    “什么实验?”韩仪小心地跨过横在路上的肢体,那东西实在是太脆弱,一点点气流的变化都能让它落下一点东西。

    “据说是什么空间吸纳的实验。”何兆比了比,“他说要把这个大家伙的分子构造打散,保留基本单位和构架,作为收纳基础。”

    “现在已经到实验阶段了吗?”韩仪有些不敢相信。“他人呢?”

    “他都十五天没从自己房间了出来了!”何兆指着紧闭的房门无奈道,“这玩意儿也留在这里十五天了。”

    韩仪走到自己房门前,动了动门把,回头问道:“我们这里有女生来过?”她的门前有很明显被打扫过的痕迹,而且仔细看看,整个宿舍很明显是有人清理的,看那些痕迹,像是做惯了家事的女生。

    “你怎么知道?”何兆佩服地瞪大了眼睛,“弟媳天天来给我们送饭打扫,否则易子霄早就饿死了,你现在看到的就只剩一堆腐尸了。”他提了提那堆大型垃圾,再一次苍凉地感叹,“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易子霄都有那么漂亮的老婆,为什么我一个阳光明媚大好男儿没有人追?”

    “对了,阿絮医生也常常来关爱我们这种社会抛弃人士,”他假惺惺地抹了一把辛酸泪,“还好你们不在我面前刺激我,我就不诅咒你们了。”

    韩仪顿了顿,淡淡道:“前段时间阿絮才到帝星找了我,我让她帮我来看看你们。”

    她才说完就赶忙把门一关,物体撞击门口的声音十分明显,何兆愤怒的声音透门而来:“要不要这样啊?!还能不能愉快地做兄弟啊?!”

    “怎么了?”周涟漪提着保温盒敲开门,疑惑地看着颓丧地倒在沙发上的何兆。

    何兆抱着抱枕委屈控诉道:“他们欺负我没有女朋友!”

    “……”周涟漪喷笑,安慰他,“没事儿,你可以找个男朋友来欺负他们。”

    韩仪放好行李从房门出来就听到何兆被调戏了一把,微微一笑,向周涟漪打了个招呼。周涟漪这还是第二次看到韩仪,愣了愣笑道:“你是韩仪吧?一起来吃饭吧。”

    韩仪摇摇头拒绝了她的好意,这姑娘了然地说:“也对,才回学校,趁着不忙也可以去找阿絮医生吃个饭。”

    韩仪一时间吃不准这姑娘打入我军内部到了什么程度,只得看了眼何兆,何兆对着保温盒专心致志地流口水,压根没功夫接收韩仪的询问信号,韩仪沉重地在心中叹气,为自己也为彭斌心痛不已。

    “我听阿絮说过你,也听小易子说过你。”周涟漪不止是人长得好看,看人的眼光也准,很快从韩仪脸上接收到了信息。“这几天我跟阿絮还说到你,你和彭斌要一起参加机甲联赛对吧,我估计小易子赶了这么几天也是为你们做装备。”

    几句话把深浅道明。

    韩仪看了她一眼,周涟漪也微笑着回视她,都是接触着对方禁脔的人,两人又都是心思深重的人,当下就以同类的方式互相探了虚实。不见刀光剑影的几个回合下来,两人暂且收兵。韩仪朝她点点头:“我得多谢他。”

    “哪里,你借了地方给我们住我还不知道怎么谢谢你呢。”

    对刚才发生的交手毫无知觉的何兆在一旁大咧咧道:“嗨,都是朋友嘛,说谢就太生分了吧。”

    韩仪瞥了他一眼,懒得跟他说话。

    出了门常之毅的消息就发过来了,韩仪简直要怀疑他监控了自己的终端,那条简讯秉承了常之毅往常的风格,只有简单的几个字,“机甲构建室,速来”。

    她匆忙赶到机甲构建室,常之毅看到她来了什么也没说,径直跟着管理员走了进去。暗红色的机甲停在空旷的场地上,阳光照射下红黑两色变幻流转,仿佛两种颜色的河水分离交融。

    “你跟它的契合度有多高了?”常之毅抚上外甲。

    “放假之前已经超过了百分之五十。”

    “可以做到肢体同步了吗?”

    “可以了。”

    “有进行过实战吗?”

    “……还没有。找不到对手。”

    “那今天试试看。”常之毅示意她进到机甲里。

    韩仪启动了机甲,正困惑对手在哪,常之毅朝她道:“攻过来。”

    “可是您……”韩仪从机甲视野里俯视着常之毅,在这钢铁巨人面前,人类显得无比渺小孱弱,就算再强,想凭着肉身之力对抗钢铁之躯看上去几乎是在说笑。

    常之毅却没有给她迟疑的机会,后腿发力,如炮弹般向着机甲弹射过来,巨大的冲力撞得机甲退了几步。韩仪立刻控制着机甲进行了攻击。

    没有真正进行实战时她还感受不到,在跟一个体积与自己相差太多的对手对战时,机甲很容易流为追踪器而无法发动攻击。卓越的力量和机动能力在近身战根本发挥不了作用,韩仪与机甲根本没有发挥出自己的优势,只能被常之毅牵着鼻子走,渐渐落于下风。

    韩仪看着屏幕上的分析数据,开始同步招式进行攻击。她试着把精神细丝延伸到机体外,围绕着机体一米左右形成了一个感知范围——这是她的极限。

    常之毅被打击之后很快发现了韩仪的极限范围,跃到范围之外,数万根冰棱从他身边显形,朝着机甲直刺过来。

    韩仪迎着冰棱而上,那些冰棱在机甲坚固的铠甲面前简直不堪一击。那些尖锐的冰锥擦上机身就被撞得粉碎,韩仪却感觉有些不对劲。她觉得机甲的肢体有些僵硬,跟自己的同步率下降了。

    她调出数据来看,同步率正在以疯狂的速度下降,韩仪脸色变得铁青,她不知道常之毅做了什么,可她知道这样下去自己和机甲的联结势必会断掉。她不得不收回往外延伸的精神力,努力维持住自己和机甲的联结。

    常之毅抬眼,黑沉沉的眸子里旋转出繁复的花纹,犹如灿烂的星河。巨大的精神冲击让韩仪麻痹了三秒,三秒破坏一个机甲对常之毅来说易如反掌,胜负已分。他收回“星云”,韩仪从机甲上跳下来,脸色有些苍白:“老师。”

    “你的精神力进步很大。”常之毅点评道,“但是你应该很少用‘星云’,为什么?”

    “一个天赋能力你不去运用它就相当于没有,你只想享受它带给你的副作用?”常之毅看了她一眼,“还是说你在怕它?”

    韩仪抿着嘴没有说话。

    “你怕失控,你怕它运用它之后的副作用。或许你只想拿它来保命,但是到了保命的时候你失控了,恐怕命也保不住。”

    “要控制它对你的影响就要学会用它,如果你没有意愿学它的话,那就不必来跟我学了。”常之毅说完,转身要走。

    “……我想学!”韩仪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她想要活得更久,想要得到力量,来成全她的目标——不仅是为了韩家,也是为了她自己。这世间这么多美好的东西,她还没看到还没看够,怎么会因为那一点恐惧而退缩。

    常之毅停了下来。

    “这次机甲联赛由商行带队,我没办法跟去,但是我希望能看到冠军奖杯。”

    韩仪愣了愣,明白过来常之毅那番话的含义——他希望自己把奖杯拿到他面前来——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会全力教导自己?她挺直了身体行礼道:“是。”

    常之毅点点头,没事人儿一样直接进入了教学:“我们从简单的开始。你是通过什么操控机甲的?”

    “精神力。”这类常识性问题很简单。“精神细丝作为联结线路。”

    “刚才我就是因为影响了你的精神细丝才让你和机甲的联络中断了。那些冰棱是我的精神细丝实体,我再把精神力注入到部分冰棱里,用精神力切断了你联结到机甲的精神细丝。”常之毅把个中原因说开来,“这种方法使用得当甚至可以切断人的神经——因为人的神经的联结和这个结构差不多。”

    韩仪一方面惊叹于精神力竟有这样的用法,精神力很难被物质破坏,但是当精神力作为刀刃时便可中断机甲联络,伤人无形,另一方面听到那句“使用得当”她也默默咽了口血,一个关乎性命的事情竟然被他拿来当做使用得当的范例……一个模糊的想法在脑中闪过,让她毛骨悚然。

    “老师,我想问,‘星云’可以对人进行操控是不是通过这种方式?”

    得到常之毅的认同,韩仪心中有了一个大概的认知,“星云”大概是精神力的集成,才可以对人体进行影响,切断一个人的“精神”对个人来说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事情,但是凭着“星云”提供的精神力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她模糊知道在自己身上的“星云”的浩瀚,那是无尽奔涌的力量,一旦开闸就如泄洪外流,如果发挥它的力量,别说一个人,同时切断一个军团的“精神”恐怕也不难。

    对于机甲来说,操控者失去了精神力,或许会变成一堆废铜烂铁,或许……会成为敌方的战力。

    她光是想想就全身发冷,这简直是屠杀武器。

    而宿者要有多强的承受能力,才能承受住那样强大的力量?

    可是刚刚常之毅仅仅是切断了自己跟机甲的联系,这样精准的操控需要多少练习?需要多么可怕的承受能力?

    她终于能真切体会到了这个人被人称作“阎王”的原因,不是因为那些魔鬼式的训练手段,也不是因为冷峻的行事风格,而是因为这个人,恐怕就是从炼狱里走出来的“恶鬼”。

    chapter 40

    “你现在要学的就是控制自己的力量,我们这类人从来不必害怕力量的枯竭,怕的只有力量的反噬。”

    韩仪想了想问道:“当初我常常会头痛,也是因为这个吗?”

    “水满则溢,泄露出来的力量会影响你的神经。”

    “那您当初说使用它会也会损害自身又是怎么回事?”

    “这么说吧,”常之毅沉吟了一会儿,大约是在想该如何解释清楚,“你可以把我们大脑看成是一个储存精神力的盒子,这盒子有一个闸门供力量的进出,外部联结的导管——就是我们的神经——负责力量的输出和大小控制。”

    “一般人的精神力到达这个盒子的二分之一到四分之三,消耗之后会慢慢恢复。可是我们这样的人相当于有一个庞大的能量关进了盒子里,盒子常常处在超容量状态,不释放的话损坏的就是盒子本身,而且盒子承受不住会时常溢出能量。溢出来的能量不受我们的控制,又要找到地方疏通,就会破坏它前面的阻碍物——你不会知道阻挡在它前面的是什么——可能是神经可能是血管,所以有的人一次能量溢出就死掉了。”

    “但是当我们自主地把能量释放出去,却没有办法把能量掌控在适当范围的话,对承载能量的导管就会造成损害。越快掌握控制的方法,就越能减少自身所受的伤害。”

    大约是少有这么多话的时候,常之毅说完就一副疲倦的模样。

    韩仪慢慢消化掉那些信息,又问道:“那‘星云’是为什么会出现在我们身上?”

    常之毅眼神沉暗,半晌才道:“……命吧。”

    韩仪没想到常之毅这样的人竟然也会相信“命不由人”这类说法,却听他又道:“‘星云’太强大了,它从不属于任何人,我常常觉得我们不过是它的宿体,是它选择我们作为它的容器,而不是我们得到了它。”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他的脸色不太好。

    韩仪惊讶于常之毅的想法,却隐隐觉得那是正确的,如果不是人类得到了“星云”而是“星云”选择了人类,那么“星云”到底是什么东西?它又是怎么选择宿体的?这么想着,她也就问出了口。

    “我不知道它是什么,”常之毅摇摇头,“我只知道它应该是选择天生精神力容量比较优越的男性,毕竟根据研究记录,所有的‘星云’宿体都是这样的人。”

    “没有女性?”韩仪讶然问道。

    “没有。”常之毅盯着她,“你是第一个。为什么呢?”

    “可是……可是,我听说曾经有过女性的记载。”韩仪只觉得血液往头上涌去,所有的念头如煮沸的水泡,杂乱不停地膨胀又破裂。她还记得父亲与她说过,曾经是有女性出现星云现象的。

    “没有。”常之毅语气笃定,“我曾看到史上所有的关于‘星云’的记录,没有一个女性。”

    韩仪只觉得自己脑子里“轰”地一声一片空白。是父亲骗她还是常之毅错了?

    如果没有女性,那为什么“星云”会在自己身上?是巧合还是……早已被计划好的?是巧合?她身带“星云”,身为韩家唯一孩子进入军校,一步一步要走入军部,都是自己的责任和命运的巧合?

    如果是被计划好的……她怎么能相信自己的人生被这样设计——如同一个武器被淬炼被锻造,从一开始就画好了图形选好了材质,最终造出别人预设好的模样?!她怎么能相信自己的亲生父亲会把她当做一个早已被设计好的工具?!

    “是有什么问题吗?”常之毅看着韩仪脸色不对,皱起眉难得关怀了一句。

    “没什么,”她勉强笑笑,“只是想到一些让我很困惑的地方。老师,我想这两天先休息一下。”

    “你确定?一个假期你没有进行训练,和机甲又是新接触,过不了多久就是联赛。”

    韩仪扯了扯嘴角:“我想如果我不能把自己的状态调整好,就算训练也没什么效率。”

    常之毅点点头:“要训练就给我发信息。”

    韩仪漫无目的地沿着校园里的小路走着,寒冬才退,空气中并无多少暖意,迎面而来的凉风带着湿重的水汽,阴冷入骨,一阵一阵将心脏吹得打战。她无自觉地任由身体在惯性的驱使下运动,而思想早已超脱躯壳,千丝万缕,不停搅和,成了团成乱麻的丝线。

    人的自我世界遭到巨大外力的破坏——这破坏甚至已经动摇到她一生的来源与去向时,难免产生对自我的质疑和对世界的抵触,韩仪在这思想的熬煎中愈发痛苦愈发混沌。她想不通——近来发生的事情都让她产生一种错乱的感觉,她想知道到底是之前的人生是错觉还是将来的人生是虚幻?她自一开始就像个没有心的被塑造好了的东西被人驱赶着朝着既定目标一路进发?

    “……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问话声把她从一团混沌中扯出来,她恍然地看向皱着眉头担心地看着她的女孩儿,直到看到了那女孩儿身上的衣服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走到了医院。

    “您脸色不太好,请问需要挂号吗?”女孩儿大约是新来的医护人员,并不认识韩仪。

    “我……我想找阿絮医生。”她出门时是打算过来的。

    女孩儿翻了翻记录:“不好意思,她现在休息……”

    走过来的护士打断了她的话,对韩仪道:“没事儿,你上去吧。她在二层。”韩仪道了谢,走远了还听到她们的说话声,“姐,不是说医生休息不能打扰的吗?”

    “有些人是有特权的懂不?那位有阿絮医生的唯一特权……”

    嘀嘀咕咕的说笑声从乱麻一团中抽出垂丝几根,让韩仪清明不少。走到阿絮休息的地方才看到门也没关,那人正低着头不知道在弄些什么,笨笨趴在她身边,两个的脸都快黏到桌子上去。

    阿絮一抬头就看到韩仪走了进来,弯起眼睛:“今天回来了?”

    韩仪径直走过去抱住她,疲惫地把脸埋进她肩窝,闷声吐了个“嗯”。

    “怎么了?”阿絮察觉到韩仪低落的情绪,揉了揉她的头发轻声问。韩仪的头发软而浓密,虽然修剪得略长些看起来却很清爽,摸起来像是大型动物的毛,手感很好。

    “我累。”她吐出两个字,又继续在阿絮肩上蹭。一旁的笨笨节奏极强地眨巴着眼睛看着她们两人。

    “阿絮,你说我这个人,是真的吗?”

    阿絮笑:“肯定是真的啊。我能碰到你,这不就说明你是真的吗?你觉得你是个假人?”

    “我只是在想,如果,我是被别人固定成现在这样的,那我是什么呢?”

    “当然还是你自己啊。被别人固定的事情不是有很多吗?我们生下来,家世、样貌、天赋不都是被外力固定下来的吗?难道这不是真的自己的一部分吗?每个人都是被别人影响塑造的,只要能在这些外力中得到自己的感受、经历,形成我们自己的思想,不就是真的自己了吗?”阿絮笑了,“你为什么会突然想这个啊?我还以为只有我爸爸会喜欢这种问题。”

    “看书就突然有些感慨。”

    “有时候没发生的事情就不要去想太多了,我爸爸常说,有的东西玄之又玄,不可不想也不可多想,困于牛角之中就会过犹不及。”阿絮安慰她。

    “你说的是。”韩仪闭着眼轻笑一声,忽然又道,“我发现你总是提你爸爸。”

    “嗯?”阿絮不解。

    韩仪抬起头来盯着她的眼睛看,表情严肃郑重,说:“你是不是……会觉得男生好一些?”

    看着阿絮困惑茫然的表情,她解释道:“你看,你从小就是跟着你父亲长大的,又跟你父亲感情这么好,会不会有一天突然觉得跟一个女的在一起不划算?毕竟男人总比我,可能会多一些优点。”她仔细想了想,其他人依靠性别优势跟自己相比的话,更优秀的地方还真没觉出来,别人能给阿絮的她都能给——除了孩子。

    阿絮的脸慢慢红了起来,眉头却皱了起来:“你是不是,想要好好想想我们的事情?”

    韩仪很快反应过来,阿絮八成把自己刚才那番话误解为“想要分开”的意思了,连忙澄清:“我没有!”很快又弱下了语气蔫道,“我就是怕你觉得委屈么……”往里掰开这小心眼看,就是这位看着自家媳妇儿一口一个“爸爸”吃起了“未来公公”的醋。

    “我从没觉得委屈!”阿絮大声反驳她,她难得有这样生气的时候,连声音都带了丝颤抖。

    韩仪顿时有些慌了,那些困扰的难堪的让人猜测得疑窦丛生的事情一下都在脑子里灰飞烟灭,只剩下眼前这人发红的眼眶。后悔的情绪如潮翻腾,她把人揽进怀里,小心哄道:“你别生气了,我知道我不该这么想你……”

    阿絮攥紧了她的袖子,哽咽道:“韩仪……如果你真的不想和我在一起了,你要给我一点准备,你记得提前一点提醒我……”

    “不会的,”韩仪的心好似被针扎了一下抽搐起来,她抱紧怀里的人低声道,“阿絮,只要你不想离开我,我会一直一直在你身边的。”她的人生光阴未过二十载,却已经尝到许多无奈和迷惘,别人说游子漂泊是身不知所处,可她的漂泊却是心不知所往,所幸有个人竟甘愿做她生命中伴随的参照和自我的证据。

    她不能放手了。

    阿絮抬起眼来看她,那双发红的眼中无泪,仅有惶然。韩仪低下头去,含住那片温热轻轻吮吸,两唇相贴,防线被一点点攻占,唇舌勾连,如藤蔓相交纠缠不休。

    阿絮难有这样放开回应的时候,一吻完毕已经气喘吁吁,韩仪面贴面地看着她边平复着自己急促得呼吸,轻笑道:“现在就是你想离开,也扯不掉我这块牛皮糖了。”

    chapter 41

    常之毅没想到,韩仪第二天就把训练消息发给了他。两人一个尽心尽力地教,一个孜孜不倦地学,终于到了联赛前夕。

    商行把腿搭在桌子上,人舒舒服服地窝进椅子里,懒骨头都散在了家里。他瞥了眼常之毅:“我明天就把这帮小崽子带走了,军部挺重视这届的,让我们先带着人去熟悉一下场地。”

    “对了,今年阿絮主动申请到队伍里,上面已经批准了,成铭奚我还没找到。”看着常之毅皱起了眉头,他眯着眼睛笑了,“我说,这是你那学生鼓动的吧?”

    常之毅“嗯”了一声,商行眉开眼笑:“他行啊,一声不吭地就把炮仗线给点了,我已经看到了血肉横飞的场面了。我记得,成铭奚现在也在β星的吧?”

    常之毅无奈地看着那位不嫌事儿大的老爷,默了半晌只得道:“……你也得把人保到联赛结束。”

    “这信心很足啊?”商行歪过头对他笑得灿烂,“就这么肯定你那学生走得到决赛?”

    常之毅走到他面前,顺了顺那硬得扎手的头发,脸上狰狞的疤痕都缓和下来:“这么不相信我的能力?”

    “我当然不怀疑您的能力,”某人刻意在一个暧昧的词汇上强调了语气,一副流气的表情浑然天成。常之毅很不明白这人如此“正气”的长相配上那流氓样的气质为什么竟没有丝毫违和感。“只是咱家几个月要为您徒弟鞍前马后不辞辛劳呕心沥血,怕自己能力不足啊。”商行啧啧嘴,演戏演得毫不真诚。

    常之毅无奈:“我答应了韩仪不能说……”

    商行悠闲地晃着腿却摆出了一副正经人的面孔,肃然道:“这可不是能不能说的事情,过两天要过联赛体检他却不跟我们一起去,您不能要我稀里糊涂地帮他擦屁股还不知道他拉的什么屎吧——这圆谎也不好圆啊,我可没有只手遮天的本事,要是我栽进去了你不心疼?”

    “她只说她有安排,只要她能通过体检就行了,没必要追究过多。”

    商行眯起眼睛:“他不会有什么病吧?还是要用点手段来赢比赛?这也太拼了吧,他就算是韩家的人也没必要一定赢啊,再说服用违禁品也不一定赢得了。”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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