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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2节

    我的钦差大人 作者:江湖太妖生

    第12节

    看热闹的见没有热闹可看了,就哗啦啦的散开,没一会儿道路就通畅了。马车在前面小跑,后面跟着吭哧吭哧窜的小姑娘,一直跑到薛映湖薛家门口,才停下来。

    那小姑娘扶着膝盖狂喘,道:“你们是薛家人?”

    唐八翻身下马去敲门,顺便回答,“我们只是来做客。”

    那小姑娘一双大眼滴溜溜的转,瞅了瞅薛家门口的大狮子,再看看从车里下来的两位公子,然后抿了抿唇,垂下双眼。

    门刚敲响就被打开了,等待已久的薛家管家问道:“可是唐公子和重公子?哎呀,我家少爷自从接到信就开始等,如今等了一上午了。”

    薛管家接了他们进门,再看看跟在后面的小乞丐,眉头皱了皱,道:“这位是?”

    “我家少爷新收的婢女。”唐九道。

    “啊,既然是这样,我先找人给这位姑娘洗个澡收拾一番可好?”那薛管家也是个人精,从头到尾就没有露出嫌弃的脸色,一听是新收的婢女,立马就反应过来。

    “如此甚好,劳烦薛管家了。”重涛行了个礼。

    “不劳烦不劳烦。”薛管家叫了个小厮做了交代,那小厮便带着丫宝往旁边小径走去,片刻就消失在掩映的花木之中。

    虽然薛映湖说这是他在安城置办的宅子,并不常住,但是这三进的宅子却十分清幽安静,加上满眼早春绽放的各种花卉,看上去十分赏心悦目。

    顺着青石板路走到一半,得到消息的薛映湖就跑了出来,大老远就听见他哈哈的笑声,“哎呀呀,盼了几天,就怕唐公子和之澜兄弟不赏脸,接到信的时候我还着实愣了一下呢。”话音刚落,薛映湖就从对面的游廊转角现了身。

    恒昱祺皮笑肉不笑的拱拱手道:“先前确实不想打扰薛公子休息,但是我这贤弟身体一直不好,若是住客栈也实在是辛苦,所以不得不来叨扰了。”

    “唐公子对之澜兄弟真是爱护,快请这边走。薛进,你去把我珍藏的黄芽拿出来,让这两位公子尝尝咱安城的好茶。”薛映湖看上去整个人都有点儿兴奋过度。

    他在恒昱祺身边带着路,嘴巴就没停下来过,原本一直愁苦的脸眉飞色舞起来。

    “怎么没看到薛尧公子?”恒昱祺听他嘚啵的脑袋疼,实在忍不住把对方的话打断了。

    薛映湖又露出习惯性的愁苦神色道:“阿尧喜欢清净,嫌我闹腾,不愿意跟我一起。他现在后院习武呢,唐公子想要见他?我找人带你过去可好?”

    “并不是!”恒昱祺道:“只是纳闷,问问而已。”

    薛映湖安排他们住在主屋旁边的院子里,管家薛进把茶奉上来,又添了一些蜜饯茶点,恭敬道:“请二位公子用茶。少爷,午饭现在是否可以去做了?”

    “去做去做,这几日估计唐公子和之澜兄弟也是奔波许久未曾好好用餐,今天就让他们尝尝我们薛家大厨的手艺。”说完又笑了起来道:“今天也是你们来的正好,有人在山里打了一条巨蟒,被我家厨子看上买了回来,蛇肉早早的就炖上了,一会儿便有鲜美的蛇羹可以品尝。”

    三个人又聊了几句,薛映湖似乎是终于找到愿意跟他说话的了,嘴巴张开就闭不上,滔滔不绝如奔腾江水一般往外倾倒,从安城的文化历史到民俗小吃,细而又细的讲述了一遍。

    重涛听的津津有味,可是恒昱祺越看这俩人脸对脸说话的样子,就越不顺眼。

    凭什么我是唐公子,他就是之澜兄弟了?你这么区别对待真心合适?哼,一定是被澜澜的美貌给迷惑住了,浅薄的家伙,你要知道澜澜的内心比他的外貌更加吸引人!

    “那云姑娘如何了?”恒昱祺不得已又打断了话痨的口水。

    “那云姑娘……”薛映湖愁苦的整张脸都皱成一团了,“哎,云姑娘也是个可怜的姑娘……”

    “怎么了?”重涛眼睛一亮,追问道。

    这个时候外面正好有小厮在门口问道:“少爷,午饭已经备好,现在您要在哪里用饭?”

    “去后院赏花厅。”薛映湖说完便起身带路,道:“我在后院专门盖了个赏花厅,如今春花以发,正是美妙的时候。厅内也不冷,四角放着炭炉,温度十分宜人。”

    这赏花厅离他们住的地方不远,穿过一片花园就到了。说是厅,其实就是一个大亭子,四角通风,用纱帘隔着。因为今天温度不错,再加上四角炭炉,这亭子内春风微醺,是个不错的地方。

    他们到的时候,薛尧已经来了,指挥着小厮在椅子上放了棉垫子,又在亭子周围加了一圈薄纱屏风,看上去比薛映湖要细心许多。

    四人纷纷落座,薛映湖又开启了话匣子,道:“刚才你们问我什么来着?哦……是云姑娘吧?哎……那云姑娘到家第二天便被关了起来,我听说云姑娘并不是云家嫡女。你说怎么会这样啊?我都认识那云姑娘十多年了,所有人都认为云姑娘是云家大小姐,怎么就突然变了天儿了呢?”

    “居然有这样的事?”重涛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道:“这传闻未免也太坏云姑娘清誉了,这让云姑娘以后要如何自处?”

    “可不就是这个理儿?我昨天还去了趟云府。其实云姑娘这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口无遮拦罢了,人并不坏。而且我与她从小便认识,还被同一个师傅教授过武艺。即便云姑娘不是嫡女,我倒也是想要求娶的,可是那云家把我给拒了,说云姑娘此刻心神不宁,不适合谈这些事情……”薛映湖的表情简直就是两个极端,要么就是愁眉苦脸看上去特别哀怨,要么就是眉飞色舞无比喜庆,两个表情转换自如,简直令人看的欲罢不能。

    这一顿午饭吃的宾主尽欢,薛映湖又把他们送到住的地方,啰啰嗦嗦的叮嘱了一番,才意犹未尽的离开。

    重涛觉得,若是自己愿意,他能坐在这房间里从现在一直说道第二天都不带停的。

    等薛映湖走了,唐八从门外进来,手中拿着一卷用破布包着的东西,沉声道:“大人,有人在我们的马车里放了这个。”

    恒昱祺的眉头蹭的就拧紧了,沉声道:“什么时候放的?放在哪里?”

    唐八显然是觉得自己失职,脸色也十分不好看,“放在车厢后面的一处缝隙里,应该是在路上堵着的时候塞进去的。刚才我收拾车里的东西修整车厢的时候才发现。”

    幸亏只是一卷书卷,若是其他的例如毒药之类的,怕是他万死难赎!

    破布打开,里面是一叠书信,放在最上面的是一张破烂的纸。这纸不知道是从哪里撕下来的门神年画,正面的门神表情狰狞,反面用炭枝写了封信。

    “若是小人没有猜错,两位阁下应该是年前在平阳县破了大案的唐大人和重大人吧?两位大人破案方式小人十分敬佩,前几日在破庙相遇,心中不胜欣喜。”

    “两位大人莫要害怕,小人就是在庙中与大人们讲述那方丈之事的乞丐。虽然安城与平阳县相隔甚远,但是小人仍旧知道了大人的事,于是在庙中进行试探,估计以大人聪慧,怕是早就看出来了。”

    “不瞒大人,小人曾经就是那所破庙里的和尚,因为偷懒所以躲过一劫,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师傅与师兄弟们惨死却报仇无门,后来得知大人们在平阳县破了案子之后,小人便有一种预感,大人们一定会来安城。若是来,那么一定会路过破庙。于是小人已经在破庙等候两位大人多时了。”

    “两位大人,小人也曾得知师傅年轻时候做过一些不好的事,或许是死不足惜,但是师兄弟又有何辜,竟被如此干净杀绝!”

    “小人相信,只要大人看完那信中所述,便会为小人的师兄弟们报那冤屈之仇。”

    这封信写没头没尾,却在落款处画了个他们都熟悉的图案。

    一个黑乎乎的屠字,还有外面的圆圈。

    果然与屠龙会相关!!

    ☆、第48章 信中的线索

    重涛把那一叠信件按照时间顺序整理了一番,正准备仔细看时,门外响起薛管家的声音。

    “重公子,唐公子,你们带来的那位姑娘已经梳洗完毕,是否要将她带到这里来伺候着?”

    重涛扫了眼恒昱祺,心说这可是你自己弄来的婢女,别想着往我这边塞。

    恒昱祺笑道:“暂时不用,麻烦薛管家先将她安排休息,等明天一早再说吧。”

    “好的,打扰两位公子了。”薛管家得了信儿,便转身离开。

    “你怎么突然想起要收婢女了?若是需要婢女,也不用收的这样仓促吧?”重涛对恒昱祺偶尔抽风似的做派仍旧十分纳闷,他是知道这位唐大人身边有不少能人的,例如在平阳县帮着秀姑宅斗的曾婆子他们。

    短短半年就让秀姑在邹家站稳了脚跟,而且秀姑也不是个憨的,邹家一直一绣品织造布料为主,她坐稳邹家之后立刻就推出了新款的织造面料,大受欢迎,把邹家岌岌可危的生意硬是扯了回来,甚至比之前甚至还要更好一些。

    谁说女子不如男?这女人要是自立自强起来,真的要比男人强多了。

    恒昱祺用扇子一下一下的敲打在掌心上,打趣道:“澜澜我问你,若是你与那丫宝打起来的话,你觉得自己胜算有多少?”

    重涛大囧道:“我为什么要与一个小姑娘打架?”

    “若是有一天她抢了你的东西呢?那东西又不能丢,可是她非要抢,你只能去跟她厮打才能夺回来呢?”恒昱祺开始假设。

    重涛道:“若是她抢我东西,难道不应该你去抢回来吗?我只是个弱秀才而已!”

    恒昱祺哈哈哈大笑,笑的双眼发亮,促狭的看着重涛道:“原来澜澜愿意我一直陪伴在你身边啊?”

    重涛痛苦道:“这之间有什么关联吗?还有你问我跟丫宝打架的事是做什么?”

    “若我说……三个你都打不过一个丫宝,你会怎么想?”恒昱祺适可而止,转向严肃的话题。

    重涛更加痛苦了,“在你眼里,我连个小姑娘都打不赢?”那丫宝瘦嶙嶙的,小胳膊芦柴棒一样,当时唐九把这小姑娘丢在地上的时候,他都怕把这小姑娘的腿摔断了。

    恒昱祺摇摇头道:“问题这个小姑娘不是一般的小姑娘,丫宝这姑娘至少习过五年的武。”

    重涛吃惊的睁大眼睛看他,“这都能看出来?”

    恒昱祺忍不住捏了捏重涛的尖下巴,被对方嫌弃的一掌拍开后笑道:“自然能看出来,当时我只是觉得这小姑娘拦住我们是有目的的,所以说收她做婢女放在身边,随时可以看着。而且……刚才唐八把这些信件给我之后,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我们这次来安城,似乎早就被人知道了。你看,无论是破庙偶遇,还是城内街道上被堵,以及让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这些书信塞进车缝里,应该都是一人规划。”

    “你等等……”重涛抬手暂停道:“我顺一下,你的意思是送信之人早就知道我们要来安城,一开始只是试探,试探之后发现我们可以托付……应该是这样吧?所以他找了人自导自演了这么一出戏,让丫宝制造混乱拦住我们的车,趁着当时人多,而且我们的注意力都在丫宝身上的时候,把书信塞给我们。那么问题来了,丫宝在这件事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角色?”

    “我家澜澜就是聪明。”恒昱祺夸奖道:“我以为你会问送信之人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呢。”

    重涛叹气道:“他心中都写了,我若是再问,你又能知道什么呢?”他说道这里,猛然顿了一下,惊声道:“既然与这送信之人合作,难道丫宝是朱家庄的人?”

    “很有可能。”恒昱祺站起身,来回走了一圈,停在窗边,“朱家庄几百口人命案,这么大的一件事居然没有任何人上报朝廷,可见这里的知府只手遮天,是想要把这件事压下来。而丫宝应该就是朱家庄里不知谁的女儿,侥幸存活,自然要想办法复仇。”

    “那么,那群人焚烧尸体是为了隐藏还有活口存在这件事?不,不对,除了丫宝应该还有其他人活着才对。”重涛思索着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如果我们现在去问丫宝,你说她会承认吗?”

    “这姑娘可是十分聪明,我觉得他未必会对我们放下戒心,若是去问,怕是还会打草惊蛇。到时候让她自己来承认反而比较好。”恒昱祺复而坐下道:“不如先看看信件里说的都是什么吧。”

    信件时间跨越度非常长,最早的一封信居然是在十五年前,信纸已经焦黄发脆,笔墨都有些模糊了,但是仍旧可以看出来保存十分细心。

    收信人被称之为子轩兄,恒昱祺用力思索了一下,却想不起来在当年屠龙会里有人叫子轩的。不过却可以确定,这位方丈俗家名叫子轩。

    信件很长,前面先用了一张纸的篇幅表达了自己对这个叫子轩的人的感谢,说若不是他,自己也不会能活下来。后面则隐晦的提到某位大人,说这位大人野心蓬勃,但是并非好相与之人,但是这位大人与自己有恩,这次去投靠也是因为这位大人的邀请。

    后面又说既然子轩兄已经下定决心不理会红尘之事,专心向佛,那么他也就不便多次打扰了,若是以后功成名就,自会来与子轩兄同贺。

    最后落款,白若。

    第二封信是十三年前,距离第一封信件有两年时间。

    信中用很大篇幅讲述了那位大人对他十分之好,甚至夜晚会约他抵足而眠,详谈交心,让子轩兄不用担心挂念。

    不过在信件结尾之处,却说了一件事,这件事自然与屠龙会相关。

    “大人说,若想成功,必须要有常人不可及的能力与手段。但是大人想要以我们之前的名义来做这件事。小弟心中有些担忧,毕竟那皇上如今做的也不差,而用这种方式进行朝代更迭,将会让黎民百姓受苦。我虽心中有恨,但是毕竟已经多年过去,而那时候小弟年龄尚幼。如今恨意已经不如当年,而且子轩兄你说过的话,已经有不少都应验了,但是如今小弟已经进退两难,只希望大人能够冷静下来,多为百姓着想。愚弟,白若。”

    “这白若应该是屠龙会中某职权较高的人的遗孤,否则他口中的那位大人也不会拿他来扯大旗。只是不知道这白若究竟是字还是名,若是名,到还能查。但是如果是字,就难了……”重涛看着那落款,微微叹气。

    “既然已经有了线索,自然比没有要强。回头我去找人查一下这叫子轩和白若的,若是这白若如今还在那位大人身边,那就应该不会查不到。”恒昱祺淡定道。

    重涛看他,“那你知道这位大人是谁?”

    恒昱祺冷笑道:“想要谋反之人不过就那几个,原本先皇还在位的时候,野心尚能收敛。如今换了新的皇上,便想要欺人年幼,谋反一把了。”

    “从十多年前就开始谋算,如今才被发现,却不知这水现在有多深了……”重涛想一想就觉得既头疼又亢奋,这种参与大案的心情要比当年卧底的时候舒爽多了,毕竟主动出击和一直潜伏埋藏的心态也不一样。

    他又开心起来,“不过不管对方如何,邪恶总是压不倒正义的!看,我们本来还愁没有什么线索,如今就有人把线索送上来了,可见公道自在人心。”

    “说得好!”恒昱祺慷慨激昂道:“邪恶压不倒正义,就是这样。如今皇上英明,江山治理一片升平盛世,居然还有人想要谋反,简直就是站在正义的对立面,是要被我们打倒的!”说完,浑身真气涌动,衣袖下摆无风自动,一副迎风而立正气凛然的模样。

    重涛艰难的咽下逗比两个字,决定眼不见为净,继续去看信了。

    恒昱祺表演了半天,发现并没有人捧场,于是沮丧的收了真气坐到重涛身边,十分哀怨。

    一共就十几封信,两人很快就看完了。那叫白若的一直对子轩诉说自己内心的惶恐与挣扎,他一边讲述着那位大人对他的好,一边却又听从那位大人的话,把屠龙会治理起来,并说自己已经泥潭深陷,无法自拔。

    一直到五年前,也就是方丈被抓的那一年,白若在信中则写了子轩兄,我一无法身退,就算是死,能死在他的刀下也甘之如饴。但是你不一样,就算愚弟求你,还请速速离开那里。

    重涛拿着最后一封信研究了半天,叹气道:“这叫白若的人怕是已经死了,或者是生不如死。他应该是爱上了那位大人,察觉到那人想要对子轩动手,所以写信示警,却不知为何没有起到作用。只是那人为什么要对一个寺庙里的方丈动手呢?这方丈毕竟已经多年不理世事了啊。”

    “很简单,因为他知道了白若与这叫子轩的通信往来,心中写了不少秘密,就算十分隐晦,也让他无比忌惮。这方丈若是能归顺也就罢了,若是不能归顺,则直接杀掉,以绝后患。”恒昱祺拿着这几封信又翻了翻,道:“我总觉得送信之人不止想要告诉我们这件事,还有,他说从平阳县便知道我们的事了,这里距离平阳县如此之远,他为什么要在平阳县安插眼线?”

    “平阳县应该有他想要关注的人或者事吧?”重涛脑子飞快转动,突然眼前一亮道:“无忌,你可还记得那牢中无法查询到身份之人?”

    ☆、第49章 云家的邀请

    恒昱祺嗯了声,纳闷道:“为什么你会想到他身上?平阳县虽然只是个县,但是毕竟也是有上万人的。”

    重涛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慢的喝完,整理思绪道:“这只是我的一个想法,如果这人在平阳县有眼线,甚至还能知道我们在平阳县的一举一动,那么必定是在县城里面。而平阳县这种偏远县城,里面住的大多都是老住户,我在衙门的时候也翻阅了不少卷宗,这几年的外来户非常少,就算有,也都是十分明确的亲戚关系。而我们一直找不到源头的,不清楚身份的,就只有牢中那一位了。”

    “你说的倒也没有错,只不过……若是对方隐藏起来了呢?”恒昱祺反驳道:“比如说改头换面,藏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或者冒用其他人的身份之类,毕竟在我们去之前,平阳县可是十分混乱的。”

    重涛点头道:“你说的这些我不是没想过,但是为什么要舍近求远?自然是先去查我们所知道的,如果不对再去考量其他啊。”

    恒昱祺静静的思索了一番,不得不同意重涛的建议,“确实是这样,而且那个人的身份实在是太可疑了。我给小七去一封信,让他协助我们查探一下吧。”

    “不要打草惊蛇。”重涛叮嘱。

    “澜澜放心,本大人做事怎么可能会出岔子?”恒昱祺得意一笑道:“澜澜,你真是本大人的贴心好师爷。”

    重涛觉得他话里有话,如果接茬估计会难以收场,于是转移了话题道:“你打算如何处理朱家庄这件事?”

    恒昱祺摇头道:“还没想好,原本我来只是想要查明贡品之事,谁知会遇到如此多的事。虽然丫宝是个切入点,但是尚未清楚她背后指示之人索求的是只有查清那个方丈的案情,还是有其他的,不好轻举妄动。”

    重涛想了想,也觉得这些事实在有些棘手。

    先是贡品被劫,然后发现贡品被替换,那些流寇残兵身份不明;一个偌大的武馆被人灭了满门,居然没有人知道所为何事;五年前的寺庙惨案,居然也没有人清楚□□;更别说这三件事都有屠龙会的影子了。

    一开始未曾察觉这个屠龙会还不知道情况会如此严重,如今越往深处挖掘,才越发现这屠龙会几乎快要只手遮天了。

    从十五年前就开始发展的一个原本早就被消灭掉的邪教,如今一副欣欣向荣的样子,不得不让人开始担忧他们背后会有多么庞大的支撑,这个支撑如今已经对朝廷产生了巨大的威胁。

    皇上在京城无法出来,虽然手里各种暗桩暗线情报网十分发达,但是毕竟有的地方天高皇帝远,欺上瞒下之事屡屡发生。

    而且,这边的知府如今已经被屠龙会收买了去,可是谁会知道那朝中京官,又有多少已经是屠龙会的人了?

    “这种事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不能在有万全之策的时候把他们一网打尽,怕是会后患无穷。”恒昱祺神色明显有些阴沉。从先帝在位这些人就已经开始折腾了,然后新帝登基,朝中权势更迭,本身就还没有形成牢固稳定的场面,若是这个时候屠龙会突然暴起,怕是会造成难以挽回的场面。

    恒昱祺叫来唐八,让他负责联系唐七;然后又写了一封信交给唐九,让唐九无比把信件送到他师傅手中。

    重涛在旁边看着,心中虽然有不少疑问,但是仍旧忍住了。他从一开始就觉得这位唐大人不简单,虽然身边只跟了唐八唐九两名侍卫,但是明显暗处还有其他人。无论是当初放在秀姑身边的曾婆子,还是留在自己家的那个管家,都不是一般人……

    等唐八唐九离开,恒昱祺笑着问道:“想不想知道我师傅是谁?”

    “不想。”重涛干脆的拒绝道:“就算你说了,我也不认识。”

    恒昱祺哈哈大笑道:“早晚会认识的,而且我觉得我师娘一定会十分喜欢你。”

    重涛知道他师娘是个男人,所以听到这句话抽了抽嘴角,啧了声道:“虽然不知道你师傅是谁,但是他一定是个很厉害的人,毕竟能教出唐八唐九这样厉害的高手,而且我也听你说过你师娘在药理毒理上十分厉害,唐八就是他亲传徒弟。但是据我所知,你的师傅师娘都不是朝廷内的官员吧?”

    恒昱祺点头道:“确实不是。”

    “但是你是,作为朝廷官员,若是被人知道你喜欢上一名男子,其他人会怎么看待你?”重涛觉得自己真的是苦口婆心,他从未因为要保护自己贞操如此努力过。

    “澜澜是在为我担心?”恒昱祺笑道:“你尽可放心,朝中官员娶男妻之事也并非罕见,子女过继或者领养都可以,这也不是一件违背常理之事,没看舅舅们就从来没有反对过吗?所以你只要安心就好了。”

    重涛觉得自己三观受到了洗刷。

    “我喜欢大胸女子!”重涛强调。

    “我的胸也不小啊,不信澜澜可以摸摸。”恒昱祺抓住重涛的手就往自己胸口上按。

    重涛抓狂道:“你别闹!若是跟了你,怕是我这辈子都不能翻身了,你当我傻吗?”他感受到掌心下面壮硕的胸肌,生气的抽回手,想到自己白斩鸡似的身材,心中更加郁闷。

    “原来你在担心这件事?”恒昱祺双眼发亮,凑近了轻声道:“没事,我可以让你骑在我身上啊,若是你不怕累,这样其实也很好。”

    “闭嘴吧你!”重涛面红耳赤,脑海中不自觉的出现某种场面,整个人都不好了。

    恒昱祺更加流氓道:“你若是不尝试,怎知我的好处?”

    重涛冷笑的把人拍开,怒道:“为什么要跟你尝试?若是想要开荤,我可以去青楼。”

    “什么?”恒昱祺大惊道:“你居然喜欢那种地方?虽然那种风月场所不是很干净,但是为了你,我倒是没问题的。说吧,什么时候?”

    “滚!!”重涛彻底怒了。

    恒昱祺被人从屋里赶了出来,出房门的时候还被拌了个趔趄,形容十分狼狈。他回身拍了拍门,叹气道:“澜澜,哎呀澜澜……我不过就是开个玩笑,你何必当真吗?就算你真的想去,我也会阻拦的。”

    重涛撸起袖子,看到自己白白净净的小胳膊,又无奈的把袖子放下来。若是之前,他觉得自己能够毫不脸红的跟人开各种荤笑话,可是如今那些荤笑话却说不出口,总觉得只要说出来,一定会被调戏。

    这种感觉真是太憋屈了,他活了三十多年,还未曾如此憋屈过。

    “唐公子,你这是在做什么?”薛映湖亲自来找他这俩新朋友去听戏,谁知道刚走到月亮门口,就看那位唐公子被从房间内赶出来,一副狼狈模样。

    “哎!”恒昱祺一脸悔不当初的模样,“我与澜澜开玩笑有些过火了,他如今生我的气,门都不给进啦。”

    薛映湖本就察觉这两人甚是亲密,但是他自己更加喜欢重涛一些,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眼前这位唐公子实在是纨绔,配不上温润俊秀的重之澜。

    他听完也是笑笑,道:“重公子正人君子,为人端方有礼,怕是听不得那些污耳朵的笑话吧。”

    恒昱祺就知道这人对他家澜澜似乎有些其他企图,否则为什么称呼自己为唐公子,而叫澜澜之澜呢?如今更加确定了,这货是看不上自己啊。

    情敌的出现让他瞬间把隐藏好的花尾巴打开抖动,“诶,薛公子此言差矣,我与澜澜之间已经十分亲密,偶尔开个玩笑也是情趣使然。谁还没有个打打闹闹的时候呢?毕竟打是亲骂……”

    “唐无忌你给老子闭嘴!!”重涛欲哭无泪,原本听那薛映湖夸自己端方有礼心中还十分高兴呢,谁知道这姓唐的混蛋会如此抹黑自己。

    他猛地打开门,看见薛映湖惊愕的双眼,苦笑道:“薛兄来了?快请进来坐。”

    “没想到之澜也是性情中人。”薛映湖没想到眼前这文弱小秀才会说出老子这两个字,着实震惊了一下。

    恒昱祺跟着进了屋,装作没事人一样坐在重涛身边,一副我的地盘我做主的德行。

    “之澜与唐公子感情真是好啊。”薛映湖心中十分不舒服,但是脸上却挂着笑。

    重涛只能干笑,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跟唐无忌之间的关系。说我俩其实不是你想的这样,岂不是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吗?

    他从红泥小炉上拎了热水冲进茶壶,然后给薛映湖倒了杯茶,笑道:“薛公子如何亲自前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薛映湖回过神来道:“今天也是赶巧儿,我听说有个名角来了安城,在玉梨园要唱几天的戏。原本一票难求,但是因为我护送了云姑娘回来,云家便邀请我去听戏。我与他们说想要带上朋友,那边也应了。时间就在今晚,不如我做东请两位先去珍馔馆尝一尝安城特色佳肴,然后再去玉梨园听个戏,如何?”

    云家邀请?重涛脑中思绪翻涌,然后察觉到自己放在腿上的手被人握住,轻轻的捏了两下。

    他抽回手,笑道:“听闻云家是安城最大的武馆,云当家十分豪爽好客,原本我们还想要不要找个理由亲自去拜访一下,没想到薛兄倒是把这个机会送上来了。小弟实在是感激不尽。”

    薛映湖笑道:“哪有这样夸张,薛家与云家也是有一些交情的,只不过我薛家一直在江南发展,淮南许久不曾回来一次,但是毕竟我还是要称呼云家家主一声伯伯的。”他几句话解释了自己与云家的关系,又道:“话说那名角居所也是很厉害的主儿,平时一直都是在京城唱戏,若是想要邀请他都要看他心情,心情不好千金也难求的一曲。如今只是赶巧了,这是他在安城登台最后一日,就连那知府大人也是要去捧场的。”

    “知府大人也要去?”重涛一惊,忙道:“那我们是否要准备礼物?这……我与唐公子本是来游玩的,这两手空空,实在是……”他转头看向恒昱祺道:“不如现在出去转转,看看是否能买到拿得出手的礼物?”

    “哪有这样麻烦,礼物我早已备好,本是我仓促邀请二位,总不能还要二位破费啊。”薛映湖连忙阻止。

    “那不一样。”重涛正色道:“若是与云家当家见面,那怎么也算的上薛兄家人,我们便也厚颜无耻当做自己家人,礼物无所谓薄厚。但是知府大人不一样,毕竟是知府,如何能怠慢了?再说我与无忌留宿在薛兄家中就已经劳烦薛兄了,哪里还能再沾薛兄便宜?岂不是辱没了薛兄一片好意?而且反而显得我与无忌不懂事了。”

    薛映湖见他十分坚持,到也没有多次劝阻,只得道:“那与云当家的见面礼就由我来准备,给知府大人的二位可以随我去坊市转转,有几家玉器店还是能找到一二看的入眼的东西的。”

    他说完,再次看看在一旁表露得意之情的恒昱祺,叹道:“唐公子真是好运气,能得之澜这样的知己。薛某艳羡不已啊。”

    “好说好说,基本这些事情我都是要听澜澜调度吩咐的,澜澜说是什么,那就是什么。”恒昱祺开始圈地撒尿。

    重涛忍住骂人的冲动,笑道:“薛兄何必妄自菲薄,我看阿尧兄弟也是对薛兄十分上心,处处维护。”

    提到薛尧,薛映湖又爱又恨道:“我与阿尧本是从小一起长大,但是他这人哪里都好,就是沉默寡言。与他说话,半天都不带回应一声,还嫌我啰嗦麻烦!”

    提到薛尧,薛映湖又开始絮絮叨叨,不停的说薛尧这样啦薛尧那样啦,搞的恒昱祺又有些茫然,不太清楚眼前这位究竟是喜欢那云姑娘,还是对他家澜澜产生爱慕之心,或者是原本就心系那叫薛尧的。

    这是个脑子有病的。

    他断言。

    重涛怕这薛映湖又要絮叨大半天,连忙打断道:“如今天色已经不早了,不如早些去挑选礼物吧。”说完先起了身。

    薛映湖被打断说话也没有显露出不开心的样子,反而首先转移了话题,“是啊是啊,先去挑选礼物,我跟你说有一家玉器店前些日子得了一些大颗的明珠,据说每一粒都有拇指般大小,颗颗圆润晶莹,之澜不如买上几颗攒个珠盒,送去体面又好看……”

    “好好……”重涛觉得,那薛尧嫌弃眼前这位,实在是太正常了。

    ☆、第50章 一块玉石雕两款

    薛映湖要出门,薛尧就算在怎么不耐烦也会跟在后面陪着。

    这一路就看薛映湖挽着重涛的胳膊,开了话匣子吱吱喳喳,一路上看到什么都能品评一番,除了那些老店,就连路边一棵树他都能讲上许多。

    重涛苦不堪言,听的两耳冒油,恨不得口吐白沫晕死过去。他回头看看身后跟着的那两位,一位把玩着扇子做纨绔状,是不是跟身边高大酷哥说两句话,一副压根不认识他们的样子,十分可恨。

    其实从薛府到那条有珠宝店的商业街并不是很远,但是重涛就觉得过了一个世纪之久,好不容易看见目的地了,恨不得当场飙泪。

    进了别人的店,薛映湖跟那老板打了个招呼,便不说话了。这也是规矩,不管人家的东西好坏,进门之后不要乱加品评。否则影响了别人生意是小,遭到别人嫉恨就麻烦了。

    见重涛跟恒昱祺商量了一番也没有定下想要的东西,薛映湖才道:“掌柜的之前不是得了一些珍珠?何不拿出来给我们看看呢?”

    那掌柜的笑道:“原本是看看也无妨的,只不过这珍珠已经被人定下做首饰了,所以不能售出,这样的话几位还要看吗?”

    恒昱祺一听便没了兴趣,珍珠什么的他见过的多了,白的粉的金的绿的黑的,在家里当弹珠玩,赏人都是一把一把的,根本不稀罕这些东西。不过他不稀罕,却察觉到重涛眼中失望神色,于是道:“拿出来我们也开开眼吧,说是成色非常不错,我兄弟二人也是喜欢这些东西,观赏一下应该是可以的吧?”

    掌柜的见他也是一身富贵之气,知道这种公子最是喜欢这些东西,于是邀请他们进了内堂,转身去房间里拿出一只锦盒放在桌上道:“几位公子尽可观赏,小店也是难得求到品相如此之好的南珠。”

    锦盒打开,宝光流转,就连恒昱祺这种见过不少宝物的也忍不住嗬了声。

    十二枚颜色粉嫩拇指肚大小浑圆毫无瑕疵的珍珠展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没想到居然是如此好的珠子!”薛映湖也吓了一跳,道:“去年我为祖母贺寿,到处去找也不过找到三枚与这种珠子差不多品相的,给祖母镶了一套簪子,配套的耳坠子却差了几品呢。”

    恒昱祺皱眉,这种珠子本身就十分难得,往年贡品之中也不过二三十枚,宫中的娘娘与公主抢的眼红。今年贡品也得了一盒二十四枚南珠,于这种品相几乎无二,其中十二枚被皇上赏给了皇后,另外十二枚分给四位贵妃。

    没想到就单这淮南一个如此小的玉器店,却能得到十二枚这样的极品南珠,这就不得不令人多想了。

    “真不知是谁家如此大手笔,这样一盒子珠子,做成首饰,怕是不便宜吧?”重涛捏起一颗放在掌心看了看,又小心翼翼的放了回去。

    掌柜的笑道:“还能有谁呢?这安城能有如此大手笔的必定是云家了,不过云家定这盒珠子,确是要送给知府大人的。”他三八兮兮的压低声音道:“各位可能有所不知,那知府大人家中有一位千金,今年十五,据说长得国色天香,十分得知府大人宠爱。而那千金却看上了云家当家嫡子。啧啧,虽然是下嫁,但是这云家毕竟财大气粗,在这安城也算得上数一数二的了。”

    重涛心中有些了然,忍不住叹息道:“哎,原本我兄弟二人也想要来挑选一些看的上眼的礼物去拜访知府大人,听薛兄说掌柜的得了好东西,谁知却被人捷足先登了。”

    “我这里还有其他不错的物件儿,不如几位公子看看吧。”掌柜的一听是这几位想要送给知府的,也不敢怠慢,去了内室把压箱底的东西都拿了来。三只锦盒并排放在桌上,一只里面有一尊巴掌大上等白玉雕刻而成的观音像,虽然不大,但是整块白玉油润细腻,绝对的上品,更别说那观音手中净瓶居然是一抹朱色,点缀在白玉观音其中,浑然天成。

    这尊观音拿去作为见面礼绝对算得上是上等的了。

    其他两个盒子里一个放了一株一尺来高火红的珊瑚,另一只里面则放了一串红玛瑙佛珠,每一颗上面都雕刻了八字真经与莲花暗纹,算得上是珠宝里的上品了。

    掌柜的每打开一只盒子,恒昱祺就忍不住皱一次眉头。

    这些东西其实并不是难得一见的珍品,若是在京城那些大珠宝店里也是能够常见。只不过在这安城这种小店里面竟然也能找到这样不错的珍品,那么这些东西的来源就值得思考了。

    最终,恒昱祺拍板挑了那尊观音像,厚厚的一叠银票交出去之后,那老板笑的眉飞色舞,连连说道:“公子真是豪爽,若是之后有什么需求尽可来小店找我。虽然咱店铺小,但是手下还是有几个不错的商队,能淘换道一些好东西的。”

    “那是自然。”恒昱祺表情倨傲,他眼神往小心翼翼捧着盒子的重涛身上一扫,又道:“我这个弟弟平时不爱带那些劳什子,嫌麻烦又怕被偷被抢,甚是麻烦。若是掌柜的有合适我这弟弟戴的东西,不妨也一起拿出来看看吧。”

    那掌柜的一愣,看向重涛。大一开始他就觉得重涛与这几人不同,虽然一身衣料也算得上不错,但是同旁边几位相比就差了个档次,更别说身上也没有什么事物,就连头上的簪子也不过是个银竹子的模样,腰上挂的那个玉佩他一开始看了好几眼,最终确定不过就是块普通白玉。

    可是虽然这样,这身边跟着的三位似乎却都以他的言行为主,这就有些奇怪了。

    掌柜的脑中把重涛的身份来来回回猜测了好几遍儿,最终也拿不准定位在什么上面,如今听这位豪爽公子的话,忍不住又看了那秀才几眼。

    重涛确实不太喜欢这些玩意儿,他以前就手腕子上戴一块手表而已。若不是到了这边,都说君子端方如玉,人人都要挂块玉佩压袍子,他连玉佩都懒得带。

    重家不是没有好东西,皇上也赏赐了不少金银珠宝,其中就不乏有些玉佩,但是他身上又没有武功傍身,带着珍贵的东西出去丢了坏了被人抢了,估计能心疼的吃不下饭。

    就因为这个,所以他身上都是便宜货,几两银子的那种,就算坏了也不至于心塞。

    可是他听恒昱祺说道要给自己买东西,也是一愣。脑中闪现的第一个想法便是他可能是要看看这店里还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吧?毕竟刚才掌柜的拿出这些东西来之后,恒昱祺的脸色就一直有些紧绷。

    当然,这种紧绷可能在其他人眼里或许会解读为不屑,也可以解读为面瘫……

    “我还是算了吧,戴那些东西,进进出出有麻烦,还容易遭贼惦记。”重涛婉拒道。

    “哎呀,之澜,你就让唐公子买吧,这一路我见你一桌寒酸本事以为他并不疼爱你,如今才晓得原来是你自己不喜。早知道这样,我便送你一些了。”薛映湖总算对这姓唐的有了一些好感。

    “有是有,就是不知这位公子能不能看的上眼。”掌柜的做成了一笔大生意,心情也是很好。他想了想,把桌上剩下的东西收了手,又进了内室,翻找了好半天才出来。

    这次,他手里捧着的都是一些小盒子,超过巴掌大的都没有了。

    这些小盒子里装的都是一些小玩意儿,但是每一个寓意都十分不错。什么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玉簪子,雕刻了步步高升镶嵌了玛瑙的扳指,玉色青翠水润的扇坠儿,还有一些可以镶嵌头冠发带腰带的宝石。每一款都漂亮,而且都是属于那种低调有内涵,但是价值不菲透着贵气的。

    重涛对这些想来不感兴趣儿,唯一那个扇坠儿倒是让他多看了几眼,拿起来往恒昱祺的扇子上比划了一下道:“这坠子与你这扇子倒是合适。”

    恒昱祺心中欢喜,解下原本玛瑙雕刻的事事如意的坠子,换了那枚玉坠儿,道:“澜澜好眼光,这坠子果然与我的扇子合适。”

    掌柜的转了转眼珠子,看这眼前俩人互动,作为一名多年察言观色的老狐狸,他觉得自己顿时察觉到了什么,于是拿出最后一直盒子打开后笑着说:“这位小公子眼神不错,那坠子玉质油润,雕刻的也是独占鳌头的好兆头,而且那玉坠子原本与这串手串上的玉为一块,也不知那工匠如何想的,一块美玉分雕两块,一块是男式扇坠儿,一块却雕成两枚一鸣惊人的坠角儿,穿了个沉香木手串,也是男款。如今正好适合两位关系亲密的公子分别佩戴。”

    沉香木原本就褐色,带着淡香。比起那些金石玉器可以说在外观上绝对是貌不惊人,可是价值却能匹配,正适合重涛这种低调身上不爱带东西的人。

    直到付了钱把那手串戴在手上出了店铺,重涛才回过味儿来,低声对恒昱祺道:“这东西……你买给我的?”

    恒昱祺心情十分美丽,他把玩着扇坠道:“自然是送你的,你可不要摘下来,那姓薛的可都看见了,若是你不戴,他还以为我二人貌合心不合呢。”

    重涛看着手上这串珠串,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

    ☆、第51章 戏园生变

    重涛捧着装了玉观音的盒子,生怕被人碰了撞了磕了摔了。一千多两银子呢!!他可是看过好几个月的帐的人,这一千多可是他们重家一个月的流水收入呢!

    一个月全家收入买了这么个玩意儿,就算是报公账也有些心虚啊。这姓唐的未免太有钱了,怪不得人都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他小心翼翼的走在恒昱祺身边,低声道:“你怎么突然想起来给我买东西了?难道不是因为……有问题?”虽然现在路上人挺多挺吵的,但是他知道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很怕自己说话被别人听到。

    “我心悦于你,可是现在才想起来送你东西,已经是很要不得了,你就不要在让我羞愧啦。”恒昱祺一脸我十分不好意思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心悦之人的模样。

    重涛在一瞬间盘算了拼着重家一个月收益不要了把手里这东西砸对方脸上的可行性,最后肉疼的忍住了。

    “你就不能好好说话?我以为是你发现了什么才配合你的,若是,若是知道如此,我……”他越想就越觉得手腕子上的手串烧的慌,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你们在聊什么?”薛映湖从前面转过来笑着问道:“之澜你看上去好像很紧张啊?”

    重涛挤出笑容道:“是啊,一想到一会儿将要遇到知府大人,我就忍不住有些紧张。”

    “嗨,不用紧张,只是见一面送个礼而已,这种事你让唐公子去就好了。”薛映湖说的一本正经,然后拿过他手里的盒子塞进恒昱祺手里,拉着重涛的胳膊道:“走走走,我定了太和楼的包厢,虽然这边海鲜少,但是山货多,太和楼的鹿肉天下一绝,好吃的不行。”

    短短的一段路,等到了太和楼,重涛已经听薛映湖说了一十八种鹿肉的制作方法了。

    太和楼有三层,独占了半条街道,朝着一处江面,能看见不少画舫游船在江面上游动。

    薛映湖订了个面朝江面的房间,推开窗子春风徐徐,夹杂着一些花香,确实是个十分不错的地方。

    点了菜后,薛映湖就拉着重涛说东说西。

    一张方桌,两两对坐,薛公子与重涛靠在窗边,一边欣赏美景一边吃着餐前小吃,聊的口沫横飞。

    当然,这只是单方面。

    恒昱祺看了半晌,突然释怀了。觉得自己之前实在是太过紧张,这薛映湖与他家澜澜看上去就是一副手帕交好姊妹的感觉,就算把他俩关一屋估计也不会出什么事儿。

    不,前提要放着澜澜被对方烦死。

    重涛一边装出侧耳倾听的模样,一边把手放在下面用力掐恒昱祺的大腿,让他想想办法转移一下薛映湖的注意力,他快不行了!

    恒昱祺享受着腿部按摩,一抬眼就看见薛尧面无表情的模样,心里默默地给他点了蜡,笑道:“这些年,薛兄也是不容易啊。”

    薛尧淡淡的嗯了声,“习惯就好。”

    这一顿饭虽然很美味,但是吃的心累。一想到一会儿还要跟这位薛公子去听戏,重涛就恨不得手误胸口口吐朱红晕过去了事。

    玉梨园门口车水马龙,安城达官贵人虽然不如帝都多,但是有钱商户却不少,每一家的马车都奢华精致,熙熙攘攘的几乎把路都塞了。

    那些在门口给看门引坐的小厮们不停的点头哈腰,然后从一群贵人手里接过打赏,眉开眼笑。光是这几天的打赏,就比他之前一年的薪资都高,怎么能不高兴呢?

    薛映湖打赏了领路小厮一个荷包,拿出两张邀请函给他看过。

    小厮精神一震,陪笑道:“原来是云大当家的贵客,这边请这边请。”说完从侧边小门把人引了进去,穿了游廊,绕到戏台一侧的红木楼梯口又道:“小的领各位上去,还请各位贵客注意脚下台阶。”说完就蹬蹬上楼了。

    戏园子两侧是贵客的包间儿,这个位置不但能好好的看戏,还最方便打赏。丢一只粉色的花儿进戏台子就是一两银子,红色的五两,紫色的十两。实打实银子买的,哪个角收的花儿多,就等于赚得多。

    等薛映湖一行人到了的时候,那包间里已经做了人了。

    “云伯伯,不好意思,小侄来晚了。”薛映湖连忙作揖。

    “贤侄多礼。”一名四十左右的高大壮汉站起身来,哈哈一笑。

    重涛看了过去,这壮汉就应该是那云当家了,他身边也站起来两个中年人,五个年轻人,看上去都高大威猛,一身练家子气息。在他们旁边放了个屏风,隔出来一个空间,应该是坐的女眷。

    “这两位是?”云当家认识薛尧,所以这个问题只是针对恒昱祺他们的。

    薛映湖连忙介绍道:“这两位公子是小侄在半路遇到的,一起送了云姑娘回来。只不过小侄与他们一见如故,如今请了他们在小侄家中做客,当得知云伯伯请听戏,就厚着脸皮借云伯伯的光,请了他们一起来了。”说完,互相介绍了一下。

    恒昱祺从薛尧手中拿了礼,送到云当家面前道:“小生一路听薛公子讲述云当家的事迹,心中敬佩不已,一直想要求见,今天总算如愿以偿。”

    云当家也不推辞,收了礼笑道:“既然是薛贤侄的朋友,那我也称一声贤侄,请请请,我们这种江湖中人就将就交朋友,朋友多了路好走嘛!看贤侄也是气度非凡,值得结交!”

    他说完,又把自己身后的那几人一起介绍了一下。

    两个中年人一个是他的弟弟,另一个是他朋友。五个年轻人则都是他的子侄。重涛着重看了眼他的大儿子云慕白,长得倒是玉树临风,一表人才的样子,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样的。

    几人纷纷坐下,恒昱祺与云当家中间隔了个薛映湖,可是薛映湖又想与知己重之澜聊天,当云当家随意问起恒昱祺他们来安城做什么的时候,就提议换了位置。

    重涛苦大仇深的抓住恒昱祺的袖子,第一次感到什么叫做依依不舍。最后他仍旧是坐在了恒昱祺身边,但是另一边却被薛映湖霸占了。

    痛不欲生!

    “不怕云当家笑话,小侄在家里……嗨,也就那样,做个小生意,家中有兄长,旁人自然很少关注到小侄身上。我便与之澜贤弟相携出来游玩。如今安城春茶上市,就想来看看有没有什么机会讨一些好茶回去。”

    云当家也是人精,从一开始看到这二人互动,到现在看见恒昱祺扇子上的扇坠儿跟重涛手上那串珠子,意味深长的一笑道:“贤侄手中这扇坠儿我倒是眼熟。”

    恒昱祺哈哈一笑道:“贤弟送我把玩的。”说完还扭头看了眼重涛。

    重涛露出一抹笑,默默地用袖子把手上那串珠串遮住了。

    过了一会儿,楼下略有骚动,有人上来说:“大当家的,知府大人来了。”

    知府刘大人的包间就在隔壁,云当家笑道:“这个机会也是十分不错,既然我与贤侄有缘,不如带你们去见见知府大人。”

    “那实在是太好了,有劳云当家。”说道这里,恒昱祺还难得露出一抹不好意思的表情道:“其实我听映湖说今天知府大人也会来,于是也备了礼,还想着要如何去拜访呢。”

    云当家带着他的弟弟子侄以及恒昱祺他们,一同来到知府这边。

    刘知府说了几句客气话,接过恒昱祺的礼也没看,只是随手放在一旁,反而要求要来云当家这边一起看戏。

    传闻都说这二人关系不错,但是没想到居然如此不错。

    如今位置换成了云当家和他弟弟中间坐着刘知府,旁边恒昱祺几人形成围拱模式。

    知府来了,戏很快就开场了。

    重涛根本就听不懂这戏文唱的是什么,倒是武戏还能看几眼。他身边的薛映湖公子却听的摇头晃脑,见重涛看他,便低声道:“虽然这台上戏子不是名角,但是这出戏讲的却十分有趣。”说完有叫人拿了戏本子上来,上面把戏文都写的明明白白。

    重涛瞅了几眼,头大如斗。

    谁能知道这古人居然如此开放,一出戏不仅有什么仙魔恋还有仙人恋人魔恋三角恋四角恋忘年恋轮回恋,更加扯的是轮回后还有男男恋女女恋。

    他默默地合上戏本子,觉得自己确实与这个世代太脱轨了。

    下面戏文唱到悲苦的地方,他甚至还听到隔壁女眷那边传来细细抽泣的声音,就更是大囧。

    这乱七八糟恋哼哼唧唧了约莫大半个时辰,总算是告一段落。那卖花儿的上来,恒昱祺出手买了两百两银子的花儿,找人扔上台去。

    这个包间人人都知道坐着云当家和知府,所以不管买多少都是以他们二人为主的。恒昱祺这一手就十分讨喜,既不用这俩人掏钱,又能涨了脸面,毕竟一下自己就是二百两,直接把周围的人都比下去了。

    刘知府笑了笑道:“唐公子爽快人。”

    恒昱祺连忙站起身行礼道:“学生献丑,还望莫要责怪。”

    刘知府还未再说什么,台下一片叫好声响起。

    后台一名蹁跹女角挥舞着长长的水袖出来,这就是他们说的那名角儿了。

    古代唱戏的大多都是男子,就算有女角也是男子所扮。重涛抻着脖子往下看去,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女角长相,虽然装扮很浓,但是不难看出来有一副好脸蛋儿。

    还有那腰那身段,如果不知道,还真以为是个漂亮妹子。

    从这个名角上台开始,周围便不少人开始丢花上去。

    恒昱祺又买了五百两银子的,满满两筐。低声与云当家道:“小侄这花,想送给……扔着玩儿。”他中间故意空了过去,但是云当家也是人精,立马能够意会。

    他笑着点点头道:“孺子可教。”说着让人留一筐送到女眷那边,另一筐送去隔壁刘知府的女眷那里。

    等这戏哼哼唧唧到一半儿的时候,突生变故!

    原本名角演一名女仙,与一男魔斗法,手中握着双剑英姿飒爽甚是好看,可谁知这人突然一跃而起,脚下一蹬戏台旁边的横梁,整个人如同离弦的箭一样冲向云当家这个包间,那双剑整对着刘知府。

    这变故几乎让人都惊呆了,就连云当家都没有立刻反应过来,反而是恒昱祺猛然起身,手中折扇刷的打开,挡住这人手中一柄剑,另一柄也敲开,却没想到那柄剑突然脱手,直接刺向刘知府。

    只不过原本刺向喉咙位置,却因为恒昱祺这一扇子歪了,而扎进刘知府的肩膀。

    那人身子半空中翻转,手中另一把剑也脱手而出,这次云当家到反应过来了,直接飞身一脚踢开那柄剑,抬起手掌拍向刺客。

    那刺客受了一掌,也借着掌风向后急退,然后……

    轻功跑了!

    “给我追!!”云当家差点气死,这当着他的面行刺知府大人,简直就是打脸!

    玉梨园尖叫声不绝于耳,知府捂着受伤的肩膀,被众人护在中间,吓的脸色苍白,几乎尿了裤子。

    恒昱祺一脸正义,怒道:“居然敢行刺知府!云当家,当小侄帮你!”说完脚尖儿一点,也飞身出去,口中还道:“薛兄,我家那位劳烦了!”

    说完,人已经追在云当家身后,不见了踪影。

    他家这位没有被刺客吓到,反而被这句话吓白了脸。

    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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