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7节
寂寞的爱人ABO 作者:三花酒
第17节
“真奇怪，唐觐怎么会看上他啊……”
“就是，也没长得多出众啊，好像也没什么家庭背景，不会只是玩玩儿吧？”
“有可能……那些有钱的alpha哪个不是oga一大堆，标记一个又一个，肯定是觉得新鲜，过阵子就把他甩了。”
旁人都这样窃窃私语着，陈潜听见了，脸上却是不显，就目不斜视地走到郦予初身边坐下。嗅一嗅他身上的气息，郦予初下意识地捂住鼻子，闷声道：“味儿真浓……你们昨晚干嘛了，是不是滚床单了？”
陈潜无奈地看她一眼，没说话，不过这反应也已经说明了一切。心里不禁失落，郦予初扭头看着桌上的书本，丧气地想，是时候放弃了吧？人家正蜜里调油呢，你还傻傻记挂，不是给自己找不愉快么？沉闷一阵子，突然看见书本上一大堆要学要记的东西，郦予初眼睛一瞪，猛地又振奋了起来。
上课上到傍晚。坐了一天，陈潜正觉得腰臀酸痛，慢吞吞走出校门一看，唐觐那辆破奥迪赫然已经等在那儿了。见他放下车窗，刚要露出那张满城皆知的脸，陈潜心里一惊，赶紧从放学的人潮中冲过去，飞一般地打开车门钻进了车里。
唐觐：“……你动作真快啊，屁股不难受了？”
陈潜：“别啰嗦啦快开车，外头已经有人在拍照了！”
话音未落，车子就发出一阵暴烈的引擎声响，绝尘而去。
经过昨天晚上唐觐的夜不归宿，现在全家上下都知道他俩已经到达生命的大和谐了。白天时候再坦白地一交待，李越简直兴奋得两眼放光，直问准备什么时候结婚，什么时候生宝宝？老爷子和陈叔则十分感慨，不过很显然他俩感慨的不是同一件事情。
到了唐家，陈潜一进去，客厅里又是全员到齐，都直勾勾望着他。但这回他镇定了点儿，还能笑着打招呼。尹慧文仔细地瞅他两眼，转头便对李越道：“这亲热过就是不一样啊，以前来都跟客人似的，这回有点儿把自己当唐家人的自觉了。”
“那是！都这程度了还把自己当客人，小心我削他……”李越眯了眼小声哼哼，但陈潜一过来，她立即笑眯眯地扯着人家坐到身旁，摸摸头发摸摸脸。见妈妈对自家oga动手动脚，唐觐看得心痒痒，可想把陈潜拖到房间里亲昵，但碍于李越的威严，一时也只得忍着。一会儿吃了饭，陈叔又把陈潜占去了，不知到露台上说什么父子悄悄话。唐觐眼巴巴的，想跟过去偷听，却被自家叔叔拖了去，说商量一下公司里开展运动会的事。
“啊，运动会？要我负责吗？”没弄过这个东西，再加上小俩口正值蜜月期，唐觐一听，心里便十分抗拒。唐慎邪魅一笑，龇着牙说谈恋爱也要有个度，小别胜新婚懂不懂，天天粘着人家，陈潜该烦你了！而且啊，工作中的alpha最吸引人，这个道理你不知道么？！
那陈潜又看不见我工作的样子嘛……小声嘀咕一句，立即换来叔叔的吹胡子瞪眼，唐觐泄气地垂下眼帘，也只得答应了。
也许是心疼他难得遇上个贴心的恋人，唐慎斜着眼瞟他一会儿，提点道：“运动会里不是有一项足球赛么？咱们总部这边输好多次了，陈潜算你的家属，你不如忽悠他来参加？如果他觉得害臊不肯来，那你再把小喻也忽悠上，他应该就答应了——顺便也是让他熟悉一下唐氏嘛，先把人际基础打好了，以后领进来说是少夫人，大家也都有个心理准备。”
听了这话，唐觐眼睛一亮，醍醐灌顶地朝叔叔比出了一个大拇指。
哎呀呀，这姜还是老的辣啊。
小分别
那天晚上，唐觐终究是没能把陈潜拐回房间里去。
小混账突然间变精了，一直坐在客厅里跟李越她们说话，再不就是跟着她到书房里头看家族相片，不然就是跟陈叔老爷子喝茶。唐觐怨念得很，偷偷地摸出手机给陈潜发信息，说你再不跟我多粘一会儿，接下来我就该忙了，咱们就没时间见面了！
陈潜在茶室里看见，嘴角勾起来，淡淡地回了句这样啊，那你就忙去吧。唐觐见了，差点儿没气死……忍不住一头栽到床褥里挠心挠肝，直说这小混账，翻了天了，下次逮住了得好好教训他！但纠结完了，还是没法儿把他逮到房间里来□□，只得在脑子里恶狠狠地意y。
唐氏的运动会是在五月下旬，刚好是程潜唐喻开完校运会之后。唐觐在公司里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还发信息问他呢，说运动会一般是个什么流程？他常年不参与这个事儿，已然是全忘光光了。还好季雪寒机灵，悄悄地去找以前负责人的秘书，要了往年的计划书，这才解了唐觐的燃眉之急。
“……叔叔他说，希望你来参加唐氏的运动会，你踢足球厉害嘛，跟小喻一起给总部争个面子，咱们以前输好多次了。”晚睡前，唐觐一边揉眉心一边给陈潜打电话，跟他商量比赛的这个安排。陈潜在那头小声地笑，声音里放松又愉悦：“你们总部这边没有踢足球厉害的人啊？”
“没啊，至少领导中没有。”足球赛多要求部门领导出面参加，可领导们常常是天南地北到处飞，闲下来就想休息，哪有时间练这个：“所以啊……宝贝儿潜潜，你作为少董夫人，帮我们争个面子好不好？我会叫小喻也参加的，你们俩配合起来，大杀四方，肯定能震慑住他们！”
用甜言蜜语忽悠着自家恋人，唐觐话音刚落，突然想起陈潜现在是个oga了，虽然那只是游戏性质的比赛，但跟那些个alpha发生冲撞时力量上绝对敌不过，在场上受了伤怎么办？心里瞬间犹豫起来，他刚想开口说好像不妥，对面陈潜却淡然地答应了：“好啊，正好我也想跟小喻组队踢一次球，这机会不错。”
“不过……这次去你们那踢球的话，是不是，大家都得知道我们的关系了？”答应虽然是答应了，但陈潜还是有些小紧张的。唐觐一怔，随即垂着眼笑了起来：“对啊，你作为我媳妇儿，替我代表我爸那边，小喻就接了他爸的位置，可不就是公开关系了么？怎么，你害怕？”
“……一点点，不是很怕。”到这时候，陈潜已经比以前有心理准备了，想着横竖是一刀，不如早死早超生。这念头跟之前亲热时倒是一样，现在过了那道坎，虽然想起来还有点儿羞，但两人确实是比以前亲密了许多……嗯，早死早超生，老话还是非常有道理的。
听他这样说，唐觐觉得窝心得很，只恨他此时不在自己身边，要不然肯定得搂住了好好揉一通：“那就这样定喽？到那天我跟小喻去接你，你好好踢场球让我看——以前那次我光盯着小喻了，都没注意你，不过说起来，也多亏他踢断了你的腿。”说到后面，唐觐笑得忍俊不禁的，语气里又藏着几丝柔情蜜意。陈潜听得好笑，忍不住呛他：“对啊，反正是我疼，又不是你疼，你当然觉得好啦。”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不过，如果事情重来一遍，我还是希望那样发展。”说着，唐觐伸手拿过自己一直带在身边的那张照片，看得专注而痴迷：“那天是我生日，你知道么？小喻说踢个帽子戏法让我看，结果他踢到了你——这个生日礼物简直完美，你觉得呢？”
“哪里完美了，我痛了好久……”耳朵听得红彤彤的，陈潜嗫嚅几声，还是忍不住把他的意思岔开去。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低沉磁性的笑声，陈潜脸上也红了些，匆匆撂下一句“我洗澡去了”便挂了电话。唐觐在那头顿一下，随即了然地放下手机，捏着那相片仔细看起来——当年李越弄到的陈潜作训照，黑色的球服，汗湿的短发，那个高挑的男生脸上坚毅的认真神色，不管看几次，都会让唐觐怦然心动。
黑色球服啊……这小宝贝儿穿黑衣这么帅，干脆今年总部的队服改成黑色好了。愉悦地做了这个决定，唐觐心情大好，站起身眉飞色舞地给手下人打电话去了。
自从跟唐觐的关系在学校暴露之后，陈潜与同学的关系一下子微妙了起来。
郦予初和王静他们倒依旧是平常相待，但原来那些毫不熟悉的人，总是若有若无地凑过来与他套近乎，也不知道他们想干嘛。不过陈潜向来不爱跟不熟的人说话，木着脸“嗯啊哦”几句搪塞过去，算是能应付，至于那些人背后说他什么……这就不是他能掌控的了。
照常上课，照常锻炼，如今陈潜的心态平稳得很。有时候在跑道上碰见那天对他动手动脚的alpha学弟，他也当不认识，径直错过去了事。
就这样一日日的，逐渐到了校运会那天。
第一天陈潜就有项目，三千米，在检录处检录过后，他便穿着运动服在跑道边上不紧不慢地做热身。看台上人声嘈杂，有一个尖利响亮的女声尤为刺耳，大声喊了一句：“陈——潜——加——油——”
扭头一望，不出意料，郦予初在栏杆边上可劲儿地蹦跶，王静哭笑不得地在她身后拉拽。笑着朝她挥挥手，手臂还没来得及放下来，另一个方向又传来一声：“陈潜——看这边看这边——”陈潜疑惑地扭头，赫然看见唐喻领着李越和尹慧文坐在人群中间！唐小鱼儿今天很有些兴奋，穿了显眼的红色套头卫衣，一双长手用力挥舞，一瞬间半个操场的视线都被他给吸引了过去，随即又转向陈潜——
天啊，这个弟弟……陈潜不由捂脸，难怪唐觐说有时候想动手揍他，这话真是一点不假。鼓起勇气抬头再望过去，只见李越和尹慧文都穿着随意的休闲装，笑眯眯地也冲他摆了摆手，那端庄的气质和出众的样貌，在一群大学生中间很是格格不入。
干笑着回应一下，陈潜龇牙咧嘴地收回视线，正说继续热身，不经意间却见郦予初扭了视线，用力地瞪着那边招摇的唐小鱼儿，好像气他抢走了自己的注意力。唐喻也发现了她，这时候毫不示弱地也瞪大眼，与她认真地对峙起来。
哎，这俩大小孩儿啊……
不多时，比赛开始。陈潜在第五道，其他选手几乎都是些娇弱的oga，他一人高高瘦瘦的，显得尤为惹眼。李越满眼得意地看着自家准儿媳，小声地跟尹慧文说：“你看陈潜那腿，待会儿那些人别被他甩出两三圈去。”
尹慧文笑得幸灾乐祸的，手里举着手机开了视频在拍：“那肯定！我得拍个视频，等回去了让阿觐看，眼红死他！”唐觐正在筹备运动会的紧要关头，这两天忙得是焦头烂额，看了这视频，不知得多挠心。
“呯”的一声响，比赛正式开始。只见陈潜轻轻松松地跑到了内圈最前头，那长腿，看着毫不费力似的，就像是自己私下进行的早间晨跑一般。不到一圈，陈潜便领先了三十多米，越往下，差距便甩开得越大，三圈过后，陈潜已经领先了所有人一整圈的距离。李越开心得莫名其妙，一边看一边跟唐喻说：“小鱼儿啊，如果有一天陈潜跑了，就你哥那脚力，不知道追不追得上呢？”
“应该……追得上吧？”好歹是alpha嘛。不过老哥不注重跑步，健身也多是力量训练，嗯……以陈潜的耐力，还是很有可能把哥哥甩开的。尹慧文在边上一听，“噗嗤”一声笑出来：“要是追不上，阿觐那脸可就丢尽了。”
七圈半的赛程，陈潜九分多钟就跑完了，冲过终点之后散步似的又悠荡一会儿，这才停下来喝水。李越远远望去，只见他头发汗湿了一些，深色运动服也上湿了好几块，但面色如常，呼吸好似也很平稳，便知这三千米对他来说是小意思。尹慧文“啧啧”有声地结束了拍摄，一会儿唉声叹气，道：“这陈小潜，怎么就不是个beta或者alpha呢？这淡定劲儿，这性格，太可靠了，要年轻二十岁，我都想嫁他。”
前头唐喻一听，立刻哀怨地扭头瞪自家妈妈——她都没这么夸赞过自己呢！尹慧文白他一眼，伸手杵他额头：“看我干嘛？就你这脾气，入赘都没人要，少给我委屈巴拉了，一边儿去！”被老妈这般嫌弃，唐喻简直要两眼泪汪汪。瘪着嘴巴忍住情绪，唐二少把脸扭回去，这表情……吓了一直偷窥他的oga们一跳。
这三千米的名次虽然出来了，但领奖却是要下午才统一举行。休息好了之后，陈潜就穿上外套出了运动场。通道外头，李越她们早就在等着了。看见她们，陈潜有点儿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乖乖地走过去打招呼：“越姨，慧姨。”
唐小鱼儿在一旁委屈大叫：“我呢我呢！”
“……小喻。”陈潜无奈。
“哎哎哎！”刚兴奋地应完，后脑勺上立即被尹慧文拍了一巴掌。李越一直笑笑地看着陈潜，见他目光明亮，神情乖巧，心里便觉高兴。伸手帮他理一下散乱的发丝，准婆婆一揽儿媳妇的臂弯，兴致勃勃地道：“走！到我们那儿洗个澡，越姨带你去吃好吃的！”
她发话，陈潜自然是点点头，满口答应下来：“好。”
于是四人成行。
晚上十一点多回到家，唐觐累得只想洗个澡然后赶紧睡觉，可一进客厅，却被自家婶婶拦住了。尹慧文笑得贱兮兮地把手机举到他面前，播放陈潜比赛的视频给他看——唐觐起初一愣，但接着，那眼睛便越睁越大、越看越愤懑，最后忍不住委屈地喊出声来：“婶！你跟我妈去看陈潜比赛，为什么不告诉我！”
“……那你又要工作嘛。”得意地把手机一收，尹慧文达到目的，幸灾乐祸地坐到了沙发上去：“之后我们去了度假饭店那边吃日料，不过陈潜不爱吃生的东西，就又带他去吃意大利餐。哎呀小橙子乖死了，还问我们你喜欢吃什么餐，估计他想学吧……”
心里头一瞬间酸酸软软的，忙了这么多日，听到恋人这样想着自己，唐觐差点儿就要冲出门去，恨不得立即去找他！可一想明天还有很多事，现在去了，指不定要闹到什么时候……无法，只得捧着颗热烘烘的心跑上楼去，给陈潜发短信。
陈潜在家里头正准备睡觉，突然手机叫起来，他打开一看，就见唐觐说，只要是你做的菜，我都喜欢。
甜蜜地笑起来，陈潜知道这人肯定是听了李越或者尹慧文那些添油加醋的话，正乱感动呢。知道他最近忙，不想扰乱他的心神，陈潜想一会儿，就回：好了，这么晚了赶紧睡觉，等你忙完我给你做好吃的。
见他回一句这么体贴的话过来，唐觐抱着手机“呜”一声，差点儿泪眼汪汪地喊出声：有个媳妇儿就是好啊！
两天过后，校运会结束。班里一反常态地说要出去聚会吃饭，还正儿八经地开了个讨论群说去哪儿吃、定在哪天。陈潜和郦予初都没参与讨论，就在那儿淡定地看着。可他不想发表意见，偏偏就有人要问他：“陈潜，你应该知道比较多的餐馆吧？哪家比较好吃又实惠啊？”
看一眼那人的名字，是班长张博，他是知道自己之前在吴记打工的。无奈，陈潜只得拿起手机回答：“吴记不错，但是没有包厢，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你们自己商量。”反正我也不去。
这时郦予初给他发信息：“你去么？”
陈潜自然是回：“不去。”
郦予初那边停顿一会儿，随即又问：“那要不咱们小组单独聚吧？定在星期五晚上怎么样。”
星期五？刚好是唐氏运动会足球比赛那天。陈潜犹豫一会儿，实话实说了：“那天唐氏运动会呢，我答应了唐觐要替他参加足球赛，这两天得跟他弟弟磨合一下，好一起参赛。”
这下郦予初那边是彻底没声儿了。陈潜等待好久，都没见她回应，只得悻悻地放下了手机。
第二天去唐家跟唐喻踢球，休息时候稍微提起这事儿，唐二少眨眨眼，问：“就那天给你加油的那姑娘？”
“嗯，跟你哥分手的那段时间，我就是住在她家。”垂着眼一下下用脚背垫球，陈潜也不知如何是好。郦予初虽然说了不会再喜欢他，但她无意中表现出来的在乎陈潜还是能感觉得到的。有时候两人太过亲密，他就会不自觉地想这样是不是不太好？但刻意逃避吧，又怕郦予初觉得自己在躲她……哎，怎么样都不合适。
“顺其自然喽，喜欢一个人不可能说抽身就抽得出来的呀，你得给人家时间嘛。”伸手擦擦汗，唐小鱼儿左右蹦跶一下，一副轻松认真的模样：“而且你也说她性子利落泼辣，这类人心智成熟得很，不会想不通的，你就放心好啦。”
“……是么。”还是忍不住叹气，陈潜静立一会儿，随即振作起来，将球挑上脚背，轻轻勾给了唐喻：“算了，咱们继续踢球吧。”
多想无益。别人的想法自己不能左右，无法回应的感情，也不能单方面使其消逝。郦予初啊，这么好的小姑娘，只能祝她早日遇见一个更优秀更合适的人吧。
喜闻乐见
五月下旬的申城已经有了夏天的气势，中午时候温度高达33c，阳光晒得人有些睁不开眼。运动会的当天，唐觐跟几个秘书依旧忙着，没空去接陈潜，后来是唐闯开车去接的。陈潜穿着t恤牛仔裤等在楼下面，见一辆陌生的大切基诺停在自己跟前，一时还有些愣。车窗随即放下，唐闯在里头朝他招手：“陈潜！阿觐临时有事，来不了了，我接你去体育馆。”
“哦，好！”忙不迭地打开门坐进去，陈潜拘谨地朝他笑笑，心里不免还是有点儿紧张。
平静地开着车，唐闯不时瞟一眼边上这板着腰背的儿媳妇，嘴边隐隐带笑：“怎么，要见唐氏的人了，所以害怕么？”
“呃，没有……”抱歉地又笑笑，陈潜深呼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一些。见他实在紧张，唐闯也就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他其他的事情：“陈潜，你下学期就要大四了吧，准备去哪儿实习？”
他们那学校实习期是定在大四下学期，唐闯现在问也不算早。陈潜被问得一怔，随即犹犹豫豫的，脸上有些尴尬：“那个，我还没想这个事情……看看吧，到时候投了简历，哪个公司要我去实习，我就去呗。”
“没想过到唐氏建业去么？”好歹是少董夫人，虽然只是实习，可也没有给别人家打工的道理。唐闯是这样为他打算呢，可陈潜为难地笑笑，直接垂下了脑袋：“唐氏建业里头都是精英，我一个本科没毕业的……也不是名校，去的话不大好。”
唐闯有些意外地看他一眼，眼中逐渐露出点儿感慨：“你想得倒是挺多的。”
“不是想得多……是事实如此。我要不管不顾地挤进去，万一哪儿没做好，不就砸了唐氏的招牌么……”
“哈哈哈，这个你不用太担心，唐氏的招牌重得很，你一个人砸不动的。”爽朗地笑出声来，唐闯心说这孩子简直傻得可爱，难怪阿觐放不下他。想着，扭脸又看看陈潜，见他被自己臊得面露囧色，唐老大忍住笑意，又宽慰他：“也罢，反正时间还早，这事儿就到以后再说。待会儿到了体育场，我叫小喻带你去换衣服——阿觐他特意订了一批新球服，给你挑了个好号码，你可得好好表现。”
“嗯，好。”暗暗攥紧拳头，陈潜深吸一口气，看着车窗外头，市体育馆逐渐映入了眼帘。
从运动员通道走进休息室去，里头好些人已经换了衣服在那儿蹦蹦跳跳。见他一个眼生的oga走进来，大家不禁都扭头望他，眼里透着点儿好奇。陈潜拘谨地边朝他们点头边走进去，一直走到了更衣室那儿，才看到了唐喻的身影。他穿着黑色球衣，背号是9，正在柜子前扭腰扭屁股，那姿态滑稽的。憋着笑走过去，伸手拍他肩，唐喻回头一望，立即惊喜地喊出声：“哎呀，你来啦！来来来，这儿是你的球衣袜子球鞋，快换好了出来，咱们得商量一下战术！”
被他推进一个较为私密的单人更衣间，陈潜好奇地抖开那套黑色的球衣，赫然发现背号居然是“10”！一时震慑当场，陈潜心说10号不是中场大将的号码么，怎么给了自己？瞠目结舌地愣一会儿，他懵头懵脑地换了衣服鞋袜走出来，傻傻地跑过去问唐喻：“怎么我的号码是10？”
“哦，这个啊！因为我打算让你踢中场啊，这样我俩比较好配合衔接嘛。”唐喻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眼里正直又纯真的，搞得陈潜都有点儿恍惚了：“我踢中场……能行么？”
“哎呀你那么厉害，意识又好，没问题的啦。”大喇喇地宽慰着他，周围其他的队员听说这oga男生是中场，都兴致勃勃地围了过来：“二少啊，这次两位大老板都没来，让你顶上也就算了，可这位是谁？别说是你家远房亲戚啊，分部那伙人来势汹汹，没个重要人物可压不住阵。”
“闫部长，你别急嘛。”唐喻挤眉弄眼的，揽过陈潜的肩膀朝向他们，脸上都是兴奋的坏笑：“我呢，你们都知道我是代表我爸。那这位呢，咳咳，就是帮我哥代表我大伯那边的。你们仔细闻一闻，再稍微想一想，就清楚他跟我哥的关系了嘛——”
那些个部长总经理们面面相觑一会儿，又吸吸鼻子，脸上逐渐露出了讳莫如深的神色。陈潜笑得尴尬，嘴角都快抽抽了，心里暗暗骂了这不按常理出牌的唐小鱼儿好几声。但面前这形势，自己跟唐觐的关系已经公开出去了，嗯……还是，打个招呼吧？
“那个……你们好，我叫陈潜，以前是踢后卫的。等会儿还请……多多指教。”僵硬地鞠一躬，陈潜紧张地眨眨眼，见面前的这些叔叔大哥们怔了一会儿，随即不约而同地低笑出声：“小朋友，你别紧张嘛。等会儿到了场上，组织进攻什么的还得靠你呢，别这么拘谨。再说了，你是少董夫人，我们一定会全力配合你的。”说着，那闫部长还爽朗地挤了挤眼睛。有了他这句话，陈潜那绷紧的心绪这才放松一些，脑袋里总算有余裕去想等会儿比赛的事了。
每次唐氏的运动会，最大的看点必定是足球赛。看那些领导们在球场上不顾形象地奋力拼杀，当员工的不知有多开心。还有十五分钟才开赛，场外的观众席上就已经全坐满了人，甚至还有些坐在走道上。不过这些并不全是唐氏的员工，还有闻讯赶来的一些市民——那些年轻未婚的beta和oga们，估计是想来钓个金龟婿吧，唐氏里头的人，还是很抢手的。
“今年这次两个大老板好像都不上场，不知道让谁来替……”前台小妹来得早，争了个靠前的位置，拉着另一个前台妹子伸长了脖子往运动员出口看。一会儿，运动场入口那儿开进来一辆黑色奥迪suv，静悄悄停在场边，前台小妹扭头一看，忍不住兴奋地拍自己的小姐妹：“哎，少董来啦！以前他都不看球赛的耶，今年怎么破了例？”
“好像说替老总上场的人是二少……少董一直都挺给弟弟捧场的。”
“这样啊！我说呢这次怎么出现了……”
“哎哎，运动员入场了！啧啧，传言果然不虚啊，分部的领导们就是比总部这边的要高大威猛些！”
见顶头上司们一一入了场，场外唐氏的员工们哄叫起来，又是喊呀又是吹口哨的，气氛瞬间高涨。前台小妹也兴奋得不行，干脆站起身来，趴到了栏杆上去。她瞅着总部这边的那队人马，在最前头的那个是二少爷没错，那张俊秀可爱的脸，看着就让人心情好。不过……跟在他后面的那个人，怎么看着有点儿眼熟呢？
两队人马走到面对面的位置，相互鞠躬握了手，裁判抛硬币决定球权，随即各就各位，准备开赛了。黑衣10号轻快地退了几步，站定，双眼专注地看着裁判脚下的球——那面容让前台小妹一下子想了起来：“我的天，是他，是那个吴记的外卖小哥！”
她这声喊得高，观众席上有好些人都听见了。大家伙儿仔细望去，就见10号左脸上那块标志性的疤痕，赫然就是年后那段时间经常来送外卖的吴记小哥！于是那一片的观众一个个都惊了，心说那小哥究竟是何方神圣，居然代表大老板来踢比赛，踢的还是中场？
此时球已经开了出来，总部这边持球。这些领导们都是比较业余的水平，带着球磕磕绊绊的，没两下就被白衣的分部那边抢了去。这几年分部恰巧上来了些爱好足球的领导，平时估计经常踢着玩儿，打眼一看过去，他们的节奏就是要比总部这边好的。不过可惜，今年来了唐喻和陈潜——那球还没过中场，陈潜便飞快地追上去，轻巧地一个抢位，将球勾到了自己脚下。
唐喻在场上登时一声尖叫：“陈潜哥哥好样儿哒！”
……于是大家就都知道10号那位眼生的小哥叫陈潜了。
场边上，好不容易压着点儿赶来的唐觐立在车旁，双眼看得目不转睛，那专注的眼神，简直是要迸出了火。
他知道陈潜踢球很帅，也知道他很厉害——可那仅仅是知道而已。那个黑衣的高挑身影，那么灵活、那么轻巧，就像一道黑色的闪电，自如地在对手之间穿梭。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唐觐在场边看着，觉得自家宝贝儿简直就是天才球员，那带球过人的技巧天上有地下无！谁都比不上！陈潜啊……哎呀，我的陈潜啊，怎么这么好看，怎么这么帅——唐觐已然词穷了。他喉咙发干地咽一下，眼中看着自家恋人，身体控制不住地发烫发热，心潮澎湃，汹涌得他想现在就冲到场上去，把黑衣10号掳过来塞进车里，带回去吞吃入腹！
球场上，唐喻已经踢进一球，正谋划着进第二个球了。他是9号的大前锋，球门前多是他在表演，不过面对对方严密的防守，有时还是得依赖一下同伴——瞟眼看见陈潜在球门斜前方，他使了个假动作，佯装搓球入门，可脚后跟却是将球直直传出，转眼间就到了陈潜脚下。以往作为后卫，陈潜少有进球机会，此时一个大好良机摆在眼前，对方球员的注意力还没完全从唐喻身上收回，他飞速地观察一下形势，脚下随即一踢——速度极快的贴地球，以一个非常小的角度打进了球门里。
场上观众登时响起一阵鬼哭狼嚎的吼叫声，也不知是欢呼还是哀嚎。唐觐在那儿看着，看着进了球的oga兴致高昂地又蹦又跳，还绕场跑了小半圈儿。自家蠢弟弟冲过去搂住了他，两个年轻人开心坏了，随即是那群黑衣大叔，也纷纷扑了过去，将自家宝贝恋人围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唐觐眯起眼，磨磨牙，突然觉得自己等不到家里了。
一个半小时后，场上比分定格在四比三，输球多年的唐氏总部总算扳回一成——虽然手段有些不光彩。分部那些人踢完了，忍不住一边喘气一边围上去，说你们太不厚道了，叫了两个小年轻来磨我们，真贼啊！哎，这算不算坏规矩啊？这位小帅哥我们知道，二少嘛，也就罢了，可这位呢？他应该没资格代表大老板吧？
怎么没资格啊！闫部长笑嘻嘻地大声反驳，伸手揽过浑身是汗的陈潜，用力拍拍他背，异常得意地说：“少董夫人呢！你们能跟他比一场，是荣幸，知道么？”
分部那边的人一听，登时“轰”一声，炸开了锅。
好不容易从那些个领导们手里溜出来，陈潜龇牙咧嘴地抹一把额头上的汗，见唐喻在那儿抱着球朝自己笑，便也笑起来迎上去：“咳，可算逃出来了。咱们先去更衣室吧，浑身是汗。”
“好呀。”搂着球乐滋滋地揽了他正要往更衣室那儿走，冷不丁地，场边上传来一声喊：“陈潜——”
两人扭头望去，就见唐觐穿着衬衫西裤站在一辆车旁，袖子挽着，两手插在裤兜里，脸上的表情有点儿晦涩不清。下意识地住了脚步，两人相互对视一下，陈潜眨眨眼，一时间不知该去哪边。唐喻想了想，道：“你先去我哥那儿吧，我帮你把衣服拿过来，咱们回家冲澡。”
“喔，好吧。”既然如此，陈潜就小跑着往唐觐那边去了。
不一会儿，跑到他眼跟前，打了胜仗的oga很有点儿开心，脸上笑笑的。唐觐却是不吭声，只眼里暗沉沉地，伸手把车子副驾驶的门打开了，显然是要他坐进去。陈潜愣一会儿，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地坐了进去，再关上门。唐觐不紧不慢地转到另一边坐进来，眼睛不看他，手里沉默地发动车子，慢慢驶出了体育馆。
陈潜怔怔地坐在他身边，眨眨眼，突然感觉……好像有点儿不妙。
一偿夙愿
此时已近傍晚，太阳逐渐西斜。陈潜坐在飞驰的车里，不知唐觐为何不说话，一时间觉得莫名。心中惴惴的，他犹疑一会儿，忍不住小声问：“唐觐，我赢了球，你不高兴么？”唐觐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语气低沉而沙哑：“没有，我很高兴。”
……这话说的，一听就知道是反话。陈潜心里“咯噔”一下，情绪倏地沉下来，垂下脑袋，默默地闭紧了唇。车子在路上飞快地开着，好像已经超速了，但唐觐丝毫没有慢下来的意思，反而加快速度，拐到了一条安静的街上。陈潜没注意到车子开到了什么地方，他双手不由自主地揪着裤边，望着自己的腿，心里有点儿委屈难过，不明白唐觐为什么生气。不一会儿，车子停了下来，他懵懂地抬头四顾，发现两旁街道都是关门的店面，好像是哪条开发失败的商业街……
再看唐觐，他双手依旧扶在方向盘上，脸色有些凝重，似乎在犹豫什么。陈潜嘴唇嗫嚅一会儿，想靠过去跟他小声说话，可自己身上这汗津津的……踌躇一番，他只伸出一只手，轻轻拽了拽唐觐的衣袖：“怎么了，生我什么气啊，告诉我听好不好？”
唐觐僵着身子坐在那儿，眼中灼灼盯着前方，根本不大敢往旁边看——他一鼓作气把车开到这儿，现在倒有些犹豫了。车里面，oga的气息密密实实地充满了每一个角落，并从他呼吸的通道钻入他的肺里。汗粘粘的陈潜就在他身边，十多分钟之前，他还在球场上肆意地奔跑，身形矫健，眉眼飞扬……
突然，脸颊贴上一个软绵绵的东西，呵着热气，在腮边软软地压了一下。唐觐浑身一震，不禁吃惊地瞪着眼扭脸望过去，就见陈潜刚退回身子，一些头发还黏在额头上，双眼不安而哀求地看着他，低声道：“不生气了……我哪里做错了，你告诉我，我改嘛。”
黑色球服的大男生，明明是清俊冷淡的眉眼，却偏生做着乖顺委屈的表情……他额角还挂着汗呢，轮廓清晰的锁骨也是，汗津津的，胸口白皙的皮肤像被什么东西滋润过一般，跟煮过的蛋白似的。还有他露出来的小半截大腿，他裹在球袜里的紧实小腿……沾了青草汁液的球鞋裹着他的脚，让唐觐忍不住想起那天晚上，他失控之时绷起来的脚趾。
“我没生气，想你都来不及，怎么会生气……”失神地靠过去，将他搂进怀里，唐觐情不自禁地闭上眼，贪婪地吻住了他的唇。
【……自主规制三千字……】
夕阳的余晖下，黑色的suv在安静的街道上沉默地震动着、震动着，直到入夜方休。
快刀
那天晚上，陈潜是被唐觐背在背上带回唐家的。
唐喻早就到家了，已经洗了澡清清爽爽地穿着家居服在客厅吃水果。冷不丁听见关门声，随后穿着身汗粘粘球服的陈潜被背着走进来，自家哥哥身上的白衬衣也是皱到惨不忍睹。唐小鱼儿一时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还瞪着眼气呼呼地问呢：“哥，你怎么没接上我就跑了，害得我要自己打的！”
唐觐没回答他，只是笑而不语。陈潜把脸埋在他背上，不好意思看唐喻……两个人就这么讳莫如深地穿过客厅，上了二楼。李越听到动静，从书房里走出来瞧，正好看见自家儿子把陈潜背进房间里，关上了门。联系刚刚小喻抱怨的那句话，久经沙场的唐夫人立即明白那俩小混账刚才撇下弟弟去做了什么好事。
简直胡闹，陈潜刚从球场上下来呢，他就这么迫不及待？心里不禁低声责骂，但一转念，想起以前陈潜那张穿着黑色球衣的作训服，李越眉毛一挑，瞬间又理解了。
房间里头，唐觐把自家oga小心翼翼地放到躺椅上靠着，转身见他依旧是那副没力气的模样，还忍不住笑眯眯地捏了一把人家的脸：“你在这儿躺一下，我给你放水洗澡，嗯？”
软绵绵地伸手推开他，陈潜都没力气瞪眼了，只偏过头，阖上眼帘稍作休息。唐觐一脸餍足的模样，笑得贱贱地去浴室里放热水，陈潜靠在那儿，耳朵里听见“哗哗”的水声，一时间愈加困顿，差点儿就要睡着了。
唐觐这家伙不知分寸，把他拖在车里闹了那么几个小时，搞得座椅上都是脏污，下来之前陈潜拗着脾气擦拭了好一会儿，唐觐不停地认错讨好，他都不搭理。下车时候也是拉拉扯扯了一番——那厮见他腿脚酸软，当即做出要把他横抱起来的架势，惊得陈潜一巴掌扇到他后脑勺上，唐觐这才老老实实换了个方式，把他背到背上。
迷迷糊糊地歪着脑袋，脑子里正混乱地生气呢，脸庞突然被一双温热的手抚摸一下，随即是唐觐压低了的沙哑声音：“宝贝儿？起来了，我帮你洗澡。”
“嗯……”拧紧眉翻过身去，陈潜闭着眼，留给他一个后背。见他还窝火，唐觐反倒笑得更欢，伸手往他的肩膀和膝弯处一揽，一使力便抱了起来，不疾不徐地往浴室走。陈潜负气地睁开眼，双手倒是搂上了他的脖子，不过眼睛依旧不看他。直到那坏蛋就这样把自己整个放进了水里，陈潜才气急败坏地瞪住他，恼怒地一捧水泼过去：“我还穿着衣服呢……鞋都湿了！”
“湿了就脱下来嘛——”温水泼了一头一脸，唐觐伸手一抹，睫毛湿淋淋地望着他笑：“要我帮你么？”
“谁要你帮，我自己来。”鼓着嘴垂下眼，陈潜也懒得管他还在一边，兀自揪住球衣的后领，低下头就开始往前拽。这动作大喇喇的，跟那些个注重形象的oga不一样，反倒更像小喻脱衣时的动作。低头看向水里，见他那两条腿还穿着球鞋球袜，唐觐便伸手捧起一条来，心情愉悦地给他脱鞋子。正好脱完了衣服，陈潜头发乱糟糟地一抬头，就见唐觐快乐得溢于言表地抽了护腿板，在津津有味地给自己脱袜子。脱完了一条，再脱一条，抬眼一看，生气的oga瞪着双眼，虽然还带着怒气，但脸颊已经露出了薄红。
□□的上半身满是吻痕与淤青，两条腿也光裸了，他身上就只剩了一条球裤。忍不住蠢蠢欲动地坐到浴缸边上，伸手抚摸陈潜的脸庞，唐觐骚动地看着他，身子慢慢凑过去，随即悄无声息地爬进了水里。柔软的嘴唇，湿滑的舌头……大手从腿根一路往上摸，摸到了球裤里面。那儿什么也没穿，毫无防备，自己可以摸到那里头所有的东西……陈潜没力气发火了，他被唐觐压入了水里，五感封闭，只有嘴唇和舌头，感觉着他炽热的气息。
那天晚上，唐觐终于如愿以偿地把陈潜拐到了自己的床上。
他依旧是穿着陈叔的睡衣——这让唐大少有点儿不高兴——但那又如何，他现在整个人都在自己怀里！累了一天的oga，吃过晚饭之后就有些昏昏欲睡了，现在好不容易进了被窝，根本就一动也不想动，就老老实实地趴在他胸膛上，乖得很。手指不禁轻轻婆娑他的肩头，唐觐小心翼翼地侧过脸，在他额头上亲吻几下……嘴唇贴着他温热的皮肤，唐大少忍不住无声地笑起来，只觉得自己幸福得要死。
半睡半醒之中，陈潜迷迷糊糊地蹭动一下，伸手胡乱推一把，随即翻过身想从他怀里钻出来：“你别再闹了，我困……”唐觐一惊，赶紧手忙脚乱地把他揽过来又搂好，同时小心翼翼地赔保证：“好好好我不闹了，你好好睡，我不吵你了。”
“嗯……”烦躁地哼唧一声，陈潜皱着脸在他颈间钻了好一会儿，这才松下身子，鼓着嘴闷闷地睡了。唐觐屏息静气地看着他躁动发毛，一会儿又安静下来……抿着唇用力憋着笑，唐大少总算也躺下来，望着昏暗的天花板，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早上没课，唐氏那边运动会也依旧在继续，两人都没什么事，于是理直气壮地在床上睡到了十点多。陈潜是没醒，唐觐则是不想起——说笑话，自家宝贝儿就在怀里，干嘛急着起床？于是他就躺在那儿，有滋有味地用手指骚扰这依旧沉睡的大男生，一会儿摸摸眉毛，一会儿碰碰嘴唇，玩儿得不亦乐乎。没多久，不满足于手指触碰了，他便睁着眼睛凑下来，轻悄悄地亲吻陈潜的脸颊和嘴角。手指溜到他光裸的颈间，沿着他的脖子划到锁骨上，爱不释手地抚摸……
正陶醉着，突然，陈潜放在枕头边的手机尖叫起来，将两个人都吓了一跳。唐觐下意识地一伸手就想把手机抓过来摁掉，但陈潜已经惊醒了，浑浑噩噩地抓住他手，问：“……是谁啊？”
“不知道，你看看吧。”略感不爽地把手机递过去，唐觐不悦地揉揉头发，见陈潜接通了电话，他便起身洗漱去了。
刚刚手机上显示的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但并不是外地的，所以陈潜接了起来。“喂，是陈潜吧？”对方的声音传过来，是一个严肃的女声，听着有些耳熟……陈潜点头，说“嗯”，对方便道：“我是郦予初的妈妈。这次突然打电话过来，是想问你，能不能托你家唐觐的关系，帮查一件事。”
“呃……”有些莫名，陈潜怔了一秒，不大确定地道：“是什么事？阿姨你先跟我说说行么，然后我再去问他。”
“……好，反正予初跟你亲，这事儿你迟早会知道，我就跟你说了吧。”对面，郦妈妈的声音很是气愤，但面对的是无关人士，所以她又恨恨地压抑着：“昨晚上你们班不是聚会么？你是没去，予初本来待在家里，后来却被他们催着去了！我不知道是谁，打的什么主意，吃了饭还要去酒吧玩儿，去的还是那些乌烟瘴气的酒吧！叫什么七九四的……里头什么人都有！牛鬼蛇神的，都是些不学好的玩意儿！我去问，那店长还跟我嚣张，说什么老板来头大，我惹不起，不让我追查！可予初这事儿难道就这么算了？我真想……”她情绪激动地说着，语气既痛苦又愤怒，陈述的事情听得陈潜心惊。突然，背景音里传来一声巨响，好像是谁踹门冲了进来，随即是争执的声音：“你打电话给谁！是不是陈潜……你干嘛打给他！我没事，我都说了我没事！你不要管我了好不好！”
“你闭嘴！出了这样的事，你还想让我别管你！？郦予初，我们就是太纵容你了，太捧着你了！你以为你有多厉害，你到底还是个oga，不是alpha！知不知道！”
激烈的争吵之中，郦妈妈挂断了电话。陈潜拿着手机呆坐在床上，脑袋里一时间充满了糟糕的想象——郦予初在七九四遇见了什么事？oga……她是个oga，长得那么好看，是不是被……
浑浑噩噩地翻身下床，七手八脚地往身上套衣服，陈潜担心得乱了心神，一时间衣服都穿不好，扣子一直扣错。唐觐洗完脸出来，见他脸庞煞白，动作慌乱，好像是听说了什么紧迫的事。赶忙走上前制住他的肩，让他不那么仓促，唐觐问：“怎么了，是谁打来的电话？”
“是郦予初的妈妈……郦予初出事了，我得去看看。”
穿上外套，牙都顾不上刷，脸也没洗，陈潜就急匆匆地往楼下冲。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唐觐也不敢再多耽搁，赶忙给自己套上衣裤，又冲到卫生间里抓过漱口水和毛巾，急匆匆地追了上去。赶到院子里头，正好看见陈潜立在那儿，无措地看着周围的一片静谧——唐家远离市区，周围连邻居也没有，除非有人接送，否则他怎么能到郦家去？
“我送你吧，你等等我，我去开车。”把漱口水和湿毛巾塞进他手里，唐觐扭身往车库去了。陈潜失魂落魄地站在那儿，低头看着手里的东西，不由攥紧了手指。
硬骨头
在车上时，陈潜一直胡思乱想的，总觉得郦予初是遇见了极其糟糕的事情，一时间恍惚地坐在副驾驶上，一丝动静也无。唐觐飞快地开着车，不时担忧望他，劝道：“你先别急，到那儿得有段时间，你把脸擦一擦，再漱漱口，别邋邋遢遢的去人家家里。”陈潜手指一动，眼帘怔怔地抬起来，这才恢复了神智。
赶到郦予初家楼下，陈潜一开车门，就听见了楼上传来的毫不避讳的争吵声。郦予初是个暴躁的脾气，她妈妈也是。两相这么对吼起来，楼底下几乎都听得一清二楚。赶忙迈开大步跑上去，陈潜赶到五楼，发现她家大门居然也没关！就这么大喇喇地敞着，声音都冲了出来！跑进去一看，郦予初跟郦妈妈就在客厅里，一个面色恼怒，一个怒气冲天，其实两个人都流泪了，但依旧歇斯底里地在冲对方大吼——
“我二十一了！早已经过了法定结婚年龄，你管我被谁标记！那人认不认识我有什么要紧，你瞎操心什么，查什么查！我又不是被强的，你就算查出来又有什么用！”
“郦予初……！你要气死我！”郦妈妈怒吼着，伸手撇去眼角的泪水，只恨自己不能打这蠢货一顿：“你被来路不明的alpha标记，我查一查有错了？！你这样子，以后怎么结婚，怎么嫁人？！你知不知道这种状况你会被多少人指指点点？我把他的身份查出来，好歹找到他本人，得知根知底吧？！你这样莫名其妙地带着标记算什么事！”
“标记了又怎样，我不会去戒断啊？！就算你把那人找出来，顶天了要个戒断费，难道家里出不起？我是自愿跟她发生关系的，又不是被逼的，我没脸要那个钱！”湿着眼睛把旁边桌上的杯子往地上一挥，郦予初一扭身想回房间里，却看见陈潜脸色担忧地站在客厅边上。她怔了一瞬，这时候，脸上才终于露出了难看委屈的神色，但她没有多停顿，头一低就冲进了房间里，还把门摔上了。
唐觐正好上楼来，走进门里。见客厅里只剩郦妈妈一人在咬牙切齿地流眼泪，陈潜站在郦予初门口，似乎正犹豫着该如何劝慰她。郦爸爸不在家，估计是怕他担心，所以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告诉他——轻轻关上门，唐觐走到陈潜身边，小声跟他耳语：“你劝这边，我去跟她妈妈聊聊。”
“嗯。”定定心神，陈潜敲了一下郦予初的房门，轻声道：“郦予初，我能进去么？”
良久，里头闷闷地回应了一声：“……进来。”
陈潜松一口气，扭开门把手走进去，就见里头拉了窗帘，房里黑黢黢的，只看得见郦予初坐在桌前弓着背的身影。关上门，小心翼翼地走过去，陈潜逐渐闻到了她身上极富侵略性的alpha气息。
走到她身前，蹲下身，伸手拉住她放在膝盖上的小手，陈潜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可靠一些，低声问：“发生什么事了，你能跟我说说么？我担心你……我想知道。”
郦予初坐在那儿，原本一声不吭，昏暗的光线中，看着脸上也木呆呆的没有表情。对上陈潜的视线后，她无动于衷地挑了一下眉，嘴角抽搐着抿动一瞬，哑声道：“没什么事，就昨晚去酒吧喝了酒，跟一个alpha上了床而已。标记什么的……戒断就好了，反正现在医学这么发达，我以后也总能找到一个不介意这事儿的伴侣的。”
作为一个跟郦予初生活了近四个月的人，陈潜怎么可能不知道这姑娘就是个外强中干、色厉内荏的纸老虎？捏紧她冰凉的小手，陈潜跪直身体，双眼定定地看着她，低声说：“……但你不认识那个alpha，对她也没有感情，不是么？虽然是可以戒断没错，但是……被一个不喜欢的人标记了，又花上半年的时间戒断，这样不是很不值么？”
他知道郦予初想读研的，她学习认真，对这专业很有兴趣，还说以后要开个建筑事务所。若真要戒断，那长达半年的过程，她肯定会心痛这些时间——果不其然，被他这样一戳破，郦予初就慢慢瘪起唇，眼泪成串成串地淌了出来。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小姑娘终于呜咽着放声大哭，身体抖得像受了惊的小兔子。陈潜也沉默地抱紧她，大手在她背上一下下拍抚——这个泼辣爽利的姑娘，曾经是她给了自己依靠与安慰，但郦予初终究不是个超人。碰上这样的事，她再开明、再豁达，也还是会怕，还是要悔。
……这个傻姑娘啊。
等郦予初平息下来，在床上睡了，陈潜走出房间，发现客厅里只剩了郦妈妈，唐觐已经不知去向。见了他，郦妈妈苦笑一下，低声道：“唐大少先回去了，说帮我查一查那人是谁。那个……予初怎么样了？”
“她在床上，哭得一直打嗝，好不容易才睡着。”叹息着坐到沙发上，陈潜烦恼一会儿，忍不住问：“这事情是怎么发生的？郦予初虽然大大咧咧，但心思很谨慎，怎么会喝糊涂了，跟人发生了那样的事？”
“……所以我才一直想要追查清楚！”愤懑地撑住额头，郦妈妈吸吸鼻子，眼眶又红了起来：“予初性子暴躁，我担心她惹着小人，才被摆了这么一道……她本来应该待在家里的，昨晚我就不该让她出去！”伸手抹一把泪，她又道：“最近她心情本来就不大好，我想着跟同学去玩一玩，兴许能好些，谁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人找不到，电话打不通，早上自己回来了，可身上却带了标记！我真是……”
“阿姨，你别太着急了。这事儿我让唐觐帮忙，应该很快就会水落石出的。郦予初那儿，你也别逼太紧……她也难受呢，就是装着不在乎而已。等她醒了，你看看多陪陪她，抱抱她，别让她想太多，也别再吵了，不然两个人都难过。”低声劝慰几句，见郦妈妈慢慢止住哭声，点了点头，陈潜叹口气，心里头钝钝的，终于消停了些。
看看时间，已经是中午时分。他思忖着，郦予初和郦妈妈估计都没吃饭，于是到厨房里头给她们做了几道菜。见郦予初睡着还没醒，他惦记着唐觐那边，就跟郦妈妈先告辞，赶回了唐家。
唐觐要查事情，一般是找郑毅。听到“七九四”这名字，郑毅在电话那头停顿一会儿，说，七九四里头的发生的事情，问丛简准没错。唐觐听了，先是一喜，随即觉得不妙：“丛简经常在七九四混么？”
“是。她没事儿就去那里喝酒，从调酒师到顾客她都门儿清。如果那小姑娘长得很漂亮，她肯定会有印象的。”
越听越觉得不妙，唐觐拧起眉头，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道：“你赶紧去找她，马上去！那混账……成天厮混，见色起意，我怀疑昨晚那alpha就是她！”郑毅显然也十分认同这猜测，立即答应下来：“好，我现在就去她那儿。”
丛简住的地方就在酒吧街后头，近得很。郑毅骑着机车一路过去，巷子里头隔绝了阳光，虽然阴凉，但人声嘈杂，听得心里头反而愈加烦躁。见他这么个alpha帅哥出现在这儿，好些游手好闲的人都在简陋的走廊上朝他吹口哨抛媚眼，郑毅充耳不闻。从楼梯口上去，走到二楼某间屋子的门前，他见那锁好像没咬着，轻轻一推，门就打开了。丛简穿着黑色背心和破烂的牛仔裤盘腿坐在电脑前，弓着腰，正在吃一碗泡面。听见人进来，她只扭头望望，并无招呼之意。
抬脚踢开一堆泡面盒子，郑毅拧眉问：“你昨晚在不在七九四？”
“在啊。”丛简心不在焉地嗦一口泡面，一缕长发滑到前边，被她不耐烦地捋到后头。郑毅又问：“昨晚有一伙学生去七九四玩儿，其中有个长得很好看的oga女生，喝了挺多酒，你有没有印象。”
丛简听了，懒散的身子登时一顿，脑袋随即缓缓地转过来，眼神微妙。郑毅看着她，良久，一挑眉毛，了然地抬下巴道：“换套衣服，跟我去唐家大宅，你惹上事儿了。”
说完，他戴上机车头盔，一转身出了门。
针尖麦芒
丛简这人，惯来任性妄为，二十五六岁的年纪，也不小了，可愣是没正经谈个男女朋友。说起来，这样懒散不羁的人按说唐家不会久留，但她爷爷当年对唐老爷子有恩。念及这一层人情，唐闯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直将她雇用到了现在。
这人常常在酒吧街厮混，老是带些乱七八糟的人回去过夜。郑毅跟她交情不错，有时候说她，她就懒散地回，大家你情我愿、各取所需啦——就算标记了oga又怎样？现在有戒断术哎，这简直是本世纪最伟大的发明，难道不是么？……所以，这次她踢到铁板，郑毅阴险地勾勾唇，很有些幸灾乐祸。
跟丛简一起开着机车到了唐家，取了头盔下车来，见她那依旧随意懒散的打扮风格，郑毅无奈地摇摇头，招招手领着她进去。进到屋里，唐家好几个人都在，老爷子啦，李越尹慧文啦，还有唐觐。茶几边上还站着个oga男生，身上一股alpha的霸道气味，估计就是那把唐大少弄得五迷三道的陈潜了。
丛简淡淡地扫一圈在座人士，忽而凉凉地笑出来：“我还当我惹了哪路煞神，原来是睡了唐家少夫人的朋友。”
与唐家熟悉的人她基本都知道，但昨晚那oga女生，她确定自己没有任何印象，那就只可能是陈潜那边的人。想到两人的年龄和学生身份，丛简立即确定了那女孩子估计就是之前接济陈潜的人，否则唐家也不会这般大动干戈，还把自己提溜过来教训。
见她眼中露出不屑的神情，老爷子端坐在沙发正中央，脸色不大好看了：“丛简，你过来。”
面对老爷子，丛简还是有些敬畏，当即垂下眼帘，乖乖地走了过去。不过唐老爷子也没打算骂她，因为知道这家伙是个越骂越犟的性子，就只低沉地说：“关于昨晚上陈潜那同学的事，你是太粗心大意了，形势都不看直接把人带走，也不怕踩进别人挖的坑里！现在闯了祸，你自己处理——待会那女生和家人会过来，你好好解释吧。”
他说完，一旁沉默的陈潜接着开口道：“昨晚的事是怎么回事，你能跟我说说么？”
兴许是这两人说话的语气都比较平和，丛简听着还挺舒服，就歪了身子，稍稍回忆一下，随即懒洋洋地道：“昨晚上那一伙学生进来，我一开始没注意，后来有人起哄了我才注意到。他们里头有两个oga，长得挺好看，还都是没标记的——”她垂脸说着，突然又抬起来，露出一种带着点儿揶揄的笑：“不过这种人我们都比较小心，不会轻易下手，但后来她点了酒喝，所以就有人过去搭讪了。”
“那小妹妹好像心情不好，点了两杯酒，正好坐我边上。跟她搭讪的那人烂得很，我寻思着这么漂亮干净的小姑娘被他拱了太可惜，正好她拿错了我的酒，我就用这个当借口，把她接管过来喽——”说着，丛简手一摊，有点儿无奈似的，双眼滴溜溜地看着众人。陈潜听得声噎，总感觉照这个状况来看……丛简好像没做错什么？身旁，唐觐倒是凉凉一笑：“不想他拱，所以你就拱了？对于人家而言，你跟那男的有什么分别？”
丛简眼睛一瞪，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样：“分别大了——我好看啊！被一个美人标记和被一个猥琐男标记是很有区别的好吗？不然你问问你家oga，要是你长得丑，他还会不会跟你在一起？”
唐觐冷着脸，不屑地想我家陈潜才不是那种只注重外貌的人～可扭头一看，陈潜此时的表情微妙得很，好像真在细心思索！唐大少傻了眼，差点儿就忍不住用力搂过去，问你是不是只喜欢我的长相？
李越在一旁目睹了丛简转移注意力的过程，一时间翻个白眼，差点儿扶着额头叹气。对这事她也不想多说，只等着正主前来，好好掰扯一番——毕竟丛简这人，看上去虽然懒散，但巧舌如簧，歪理邪说一大堆，思路稍不清晰就会被她绕进去，她才不开口呢。
又过了好一会儿，郦予初被郦妈妈好说歹说叫了来。走进门，转个弯，郦予初看见一个极其眼熟的alpha女性站在客厅里头，她本来就不好看的脸色立即更加低沉了。不过这次来本来就是说个清楚，好死了自家妈妈的心，于是她冷冷打量丛简一番，腰板一挺，脚下不紧不慢地跺了过去。
她在打量丛简的同时，丛简也在打量她。昨晚酒吧里灯光闪烁，其实看得不是很分明，只知道这姑娘长得漂亮，现下一看，更是标致美艳。丛简向来是个外貌协会，这么几秒打量下来，脸上忍不住起了兴味。她瞅瞅眼前这面色阴沉的漂亮oga，又看看她身后满脸不善的alpha女性，心中好整以暇的，立着的身姿更加放松，似乎是在等着看这母女俩会如何
逼迫她。
“你是唐家的人？”先于女儿，郦妈妈沉着脸，语气冰冷地问了出来。丛简挑眉，想了一会儿，随即轻松点头：“算是吧，不过我只在唐家做事，没有从属关系。”
“好，那我再问你，你标记了我女儿，现在打算怎么办？”虽然性子已算开明，但这到底是与自己心爱的女儿有关，郦妈妈还是忍不住落俗，钻起了牛角尖。预料到这句问话，丛简低声笑出来，觉得有点儿失礼，还伸手掩饰了一下嘴。酒吧那种地方，不就是寻欢作乐的么？既然去了那儿，那就该有跟人滚上床的心理准备啊？止住笑，她施施然抬起脸来，对上郦妈妈要杀人似的眼神，刚要说话，更前面的郦予初开口了：
“……昨晚上我记不大清了，不过我是喝醉了，是吧？“
喝醉？想起她昨晚那满脸酡红眼眸含春的模样，再看看她现在这面若冰霜的样子，丛简身子稍稍直了些，挑眉道：“喝醉？不是喝醉，你是错喝了我的酒。我酒里喜欢放东西，你没碰过受不住……但我的酒杯离你半米远，也不知道你怎么拿错的。”
那天晚上有点儿乱，那猥琐男一直横在她与郦予初之间，不断挑逗骚扰。郦予初一直没理他，只顾着埋头喝酒。一会儿喝完了一杯，又叫一杯——可那杯滑过来，郦予初喝下一半之后，身子就开始飘乎乎的了。头昏脑涨、眼前昏花，精神却十分亢奋……回想起来，那状态确实有些怪异。
“所以你就这样把我女儿标记了？你就没想过要等她清醒了，再送她回去？！”
“送她回去？”丛简大笑一声，好像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阿姨，我，你看着我——我不是那种五讲四美的好青年，我就是个喜欢泡夜店的人，中意的就上，有乐就享，送上门来的漂亮姑娘，我为什么要送她回去？反正她既然会去七九四，就已经做好这个心理准备了，不是么？”
“——你！”被气得脸色铁青，郦妈妈怒得忍不住大步冲上去，却被郦予初冷着脸一把拉住：“妈，你别插手。”她面无表情地盯着丛简轻佻的眼神，心中也怒，也觉得苦，但这混蛋偏偏说得一点儿不错！她确实是太大意了，明知那地方人蛇混杂，却偏偏没受住赵智宁的挑衅，跟着他们一起去了！她以为自己不会有事，只要注意一些，谨慎一些……
“昨晚的事，是我不够小心，也怪不了她，”郦予初明明是对自家妈妈说话，眼神却定定地看着站无站相的丛简，“不过是标记而已，我就当被狗咬了一口，无非是痛点儿，其他也没什么大碍。”
“……反正还有戒断术不是么？这么伟大的发明，趁这机会正好尝试一下。”
丛简听了，右眼皮不禁跳动一下，突然觉得这话好熟悉——郦予初脸上的表情刺眼得很，面无表情的冰冷，好像真是在看一条咬了她一口的疯狗，而不是伪装出来的漠视。
陈潜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一时间愣在那儿，心里想着……居然，就这样了？可郦予初好像真的就准备这样了，她拉着妈妈的手，决绝地转身走了出去。陈潜赶紧追出去，在花园里拉住了她：“郦予初，那……那你准备什么时候戒断？半年的时间，你从哪儿挤呢？”
“这事儿以后再打算，我现在先回去。”郦予初没抬脸，只拉着妈妈闷头往前走。唐家大车停在前头，她们坐进去，关上门，没有再搭理陈潜。似乎是觉得丢脸，也有可能是觉得已经没有必要再讨论这件事，郦予初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脚尖，郦妈妈也垂着眼帘，一脸的愤恨与无力。
眼睁睁地看着车子慢慢驶出花园大门，陈潜傻站在那儿，心中突然好自责，就跟是自己没保护好她一样……事情到这个地步，也没法为她讨回公道，只得又让她这样走了。
身后随即传来机车发动的声音——黑衣的alpha女骑士戴着头盔深深地看他一眼，好像在寻思着什么似的，绝尘而去了。望着她的背影，陈潜心里突然恼恨起来，一转身气冲冲地往屋里冲去——日！日！日！七九四，七九四到底是个什么狗屁地方！郦予初怎么会去那里去的，不是好好的班级聚会吗？！
终于忍不住动用自家男朋友的私权，陈潜心想着，那家店的老板真牛逼啊，视频都不让看？！——我t偏偏就看了怎么着，我就要看你想藏什么东西！
在alpha，beta与oga的关系之中，吃亏的似乎从来都是oga。被无故标记了之后，在日常生活中受到伤害的永远都是在性之中处于被动的oga——这个定律几乎适用于全世界，在郦予初身上也不例外。
形势就像是转移了，从之前的陈潜身上，转移到了郦予初身上。虽然她漠然而无畏，她不在乎，但那些指指戳戳的人依旧存在，在暗地里猜测着她的alpha是怎样哄骗到她、标记她，最后又是如何将她抛弃。赵智宁在班里煽风点火，说她是在酒吧里被一个丑陋的男人带走了，大家听了，又是一声“哦——”，随即继续兴奋地添加细节，就好像他们就在边上看见了似的。
陈潜担心她，但他也同之前的郦予初一样，除了陪伴之外别无他法。虽然她看上去镇定如常——也许郦予初真的是——但陈潜就是怕得要命，在学校里头恨不得时时粘着她，怕她一转身就不知道哪儿去了。后来在食堂里头，郦予初嫌他烦，还用筷子头敲了一下他的后脑勺，嫌弃道：“你狗啊？！别时时跟着我，我不想被你男朋友记恨。”
挠挠后脑勺，陈潜直起身子，默默地看了看她。郦予初食欲好像不错，打了两份肉菜在吃，吃得小嘴唇上都是油。食堂里人很多，好些人闻到她身上有alpha的霸道气味，都忍不住扭头看她，又指指点点。陈潜看得心里闷闷的，但见她快吃完了，便只得埋下头扒饭，努力赶上她的速度，好让她在吃完后不必再坐在这儿等自己，落得被人窥探议论。
这般忍到了傍晚，陈潜像个小媳妇儿似的跟在郦予初后头，说送她回家。郦予初嫌弃地“啧”一声，但见他瘪着唇一副可怜样，好像多说两句就要流眼泪，便只得忍下来，黑着脸任他跟着走。逐渐走出学校，到了校门外头，两人见外头的人好像有些骚动，都一边走一边扭着头往街边某一点看。
不由自主地也也扭头看去，只见街边上一辆酷炫的机车停在那儿，一个长马尾alpha女性歪歪斜斜地坐在上头，视线心不在焉地直往校门瞟。她身材高挑，腿长长的，眉眼极其英气，气质却慵懒。看清对方的脸，郦予初脸色一沉，扭头就要走，那人却懒洋洋地喊住了她：“哎，郦予初，别走啊——”
这样玩世不恭的语调，不是丛简是谁？
将错就错
说实话，丛简这类人，郦予初一直是很讨厌的，她不赞同他们的生活方式，亦不屑他们的生活态度。但她也明白，丛简那类人估计也不屑于自己这样的人，所以她们是彼此讨厌，这没什么好调解的。
但此时此刻，这个与自己无甚交流意愿的人居然在街边等她，这让郦予初有点儿心烦。
臭着脸转身走过去，迎着丛简玩味的眼神，郦予初冷冰冰地站到她身前，问：“找我什么事？”
“没什么事，”懒散地把长腿跨过机车，面对着她，丛简淡淡瞟了一眼她身后的陈潜，随后又收回视线：“只是你妈妈叫我过来接你而已。她不想你被同学非议，所以打电话求我，说好歹做做样子，扮一扮你的恋人。”
郦予初听了，小脸立即刷白，眼中怒不可遏的，只想立即冲回去对自家妈妈吼一通。丛简识人无数，怎会不知她心中所想？凉凉哂笑一声，她又说：“……你啊，把脾气收一收，你妈也是为了你好。再说了，就算你厉害吧，不在乎别人看法，但心里总会不舒服不是？左右你妈是给了钱，你就当可惜那些票子，委屈配合几天吧。”说着，还伸手拍拍后座，一脸悠闲的惬意神情。
没想到一贯目中无人的妈妈居然会做到这个地步，郦予初立在那儿，忍不住难受地咬起了唇。她垂下脸，眼里逐渐有眼泪在转，可这里是街上，旁边这么多人……用力吸一下鼻子，郦予初抬起脸，用力抹一把眼睛，扭过头一脸无所谓地对陈潜道：“我坐她的车先走了，你也快回吧。”
陈潜担忧地看着她，心里头担心，但又明白郦妈妈此举的苦心。他也不希望那些人在背后继续编造事实，现在有个alpha陪着她，情况总会好一些……犹豫一番，他点点头，叮嘱道：“那你小心啊，别想太多，总还是自己的事要紧，知道么？”
“嗯，我知道。”淡然答应下来，郦予初吸吸鼻子，伸手取了丛简挂在车头的头盔戴上，面无表情地坐到了她后座上头。意味深长地瞟她一眼，丛简笑起来，随即也戴上头盔，说一声：“抱紧了——”发动车子，绝尘而去。
机车行驶的速度很快，风声很大，郦予初一声不吭地坐在那儿，眼中看着身前这人头盔下头流泻出来的长发，满脸冰冷。她不知道这人是犯了什么病才答应了妈妈，在她看来，丛简这人跟自己有个相同点，那就是不愿意做的事情给再多好处也不会做——所以她这举动无疑充满了疑点，让郦予初不得不谨慎起来，细细思虑。
哼，你要跟我玩儿是吧？正好，我也得转移注意力呢，那就跟你较量一番好了。
从那之后，丛简每天都来接送郦予初放学，这么一个美貌英气的alpha天天等在校门口，班里的人自然是都知道了。陈潜偶尔会听见那些人悄悄议论，说郦予初的alpha长得好酷啊，但赵智宁那时候不是说她是被酒吧里的混子带走了么？还说长相很丑来着……他心里咯噔一下，当晚就去了唐觐那儿，问他有没有查七九四的监控？唐觐颇有些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说这事儿丛简在管，还不让人插手。
陈潜一愣，问什么意思？
唐觐慢悠悠的，眉毛挑一下，不大确定地道，可能是跟郦姑娘杠上了吧？那家伙向来吃得开，第一次见到这么个不把她当回事儿的oga，估计是想把她拿下。
啥？！陈潜瞪着眼把桌子一拍，站起身来喊，那怎么行！郦予初不喜欢她不说，那什么丛简，成天游手好闲不学无术的，她也配不上郦予初啊！唐觐听得手里动作一顿，慢悠悠地抬头看他，眼里有些玩味：“你真以为丛简是小混混出身？”
“……不是么？”陈潜依旧瞪着眼，一脸的愤懑。
“当然不是。”笔尖在纸上点一点，唐觐不紧不慢地在凳子上转了个方向看着他，好整以暇地道：“人家好歹是科班出来的高材生，才华还是有一些的。原来政府方面还想招徕她，可惜她不喜欢受拘束，这才在我们家当个网络安全负责人。从这方面来讲，她还是配得上郦予初的，只不过嘛……适合不适合，那就得另说了。”
伸手把自家爱操心的小男友揽到腿上坐着，唐觐搂着他的腰，笑笑地说：“好啦，你就别担心了。丛简这人虽然放荡，但不至于说强迫人做什么事儿，不会为难郦予初的。再说了，如果她俩最后能彼此看对眼，郦予初不就不用戒断了么？如果看不上，那至少也能免了旁人的闲言碎语，怎么想都不是坏事嘛，对不对？”
闷闷地缩着腰身，陈潜沉默不语地想了好一会儿，这才轻轻地点了点头。
此时已是六月，天气愈发炎热。以前早上还需要穿个外套，现在却是短袖吊带都嫌热。专业教室里头电风扇“呼呼”地吹，一群人在位置上坐着，边画图边扇风。张子威不知道从哪儿弄了把大蒲扇来，扇着可带劲儿。一会儿贺英知看着眼红，忍不住去抢，两人打打闹闹的，不留神撞到了一边的郦予初。俩傻逼瞬间吓僵了身子，正抱着脑袋准备迎接她的狂风骤雨，哪想郦予初压根儿没准备理他们，只嫌弃地瞟一眼，随即继续画图。
见她没反应，张子威他们面面相觑一会儿，反而更加害怕了，一个个都灰溜溜坐好，老老实实画图去。陈潜在后头瞅着这一幕，忍不住静悄悄地挪过去，弯身问：“那个……郦予初，你画到哪儿了？”
他们现在处于三草阶段，老师盯得紧，所以得画细致些。郦予初看也不看他，就对着电脑自顾自地画：“我在画正图了。”
陈潜一听，登时惊得目瞪口呆。他一直知道郦予初是个学霸，但没想到这么学霸——别人都还在画草图呢！为难地咽一口唾沫，他艰涩地问：“你怎么画这么快？”
“过两天要去外地玩儿，怕赶不上进度，就画快些。”郦予初语调平静，面色如常，就好像在说明天去看电影一样。陈潜眨眨眼，不由自主地问：“你跟谁去？”
淡淡地瞟他一眼，郦予初的眼神有点儿讳莫如深：“……丛简他们。”
“……”张口结舌地顿在那儿，陈潜一下子不知道该再问什么了，窘迫得不行。郦予初静静地睨着他，这时候才悠悠叹一口气，视线移到电脑屏幕上，平静地道：“行了，你也别瞎操心了。丛简他们下星期去普吉岛潜水，我听着不错，就跟着一起去。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也别担心我被她占便宜，左右是已经标记了，戒断之前我再享受几次，又有什么不可以呢？”说着，她抬起脸，朝他促狭地眨了一下明亮的眸子。
陈潜期期艾艾地盯着她，见她脸上轻松随意的表情非常诚挚，没有一丝刻意的感觉，他咬咬唇，这才放松下来：“你觉得好，那就是最好的了。”
他这神态，就跟老妈子嫁女儿一般，看得郦予初忍不住伸手拧了他一下。陈潜吃痛，哼哼唧唧地躲来躲去，郦姑娘被他逗笑了，两只手一起上来，将他拧得更加纠结了。
傍晚放了学，陈潜在校门口打了的士往唐家去。如今他每隔一两日便会去唐家吃饭，既是去看爸爸，也是跟“夫家人”多联络联络感情。这两天天气炎热，但宅子里冷气开得足，这般来来回回几次，搞不好就要感冒咳嗽。老爷子已经生病了，最近一直咳，陈叔担心，就跟敏姨一起熬了些冰糖雪梨，见陈潜刚好进门，也唤他一起来吃点儿。
以往那些年，老爷过完龙抬头就是要走的，今年也许是发生了这些事，他舍不得，就一直待着没走。但到底是不那么硬朗了，喉咙不行，一冷一热交替着，立即犯了病。喝完一碗冰糖雪梨，老爷子靠在沙发上，长长地叹一口气，望向一边的陈叔，道：“博平啊，如果我回瑞士，你跟不跟我去？”
陈叔一愣，随即垂下脸，摇摇头说：“这边还有事呢，而且阿潜也在，我不想去。”
猜到就是这样的回答，老爷子失落地轻叹一声，随即拄着拐杖站起身，背着手静静地往露台那边去了。陈潜在另一边沙发上一边喝梨子水一边瞅自家爸爸，小小声地哼：“爸，你干嘛总是不答应爷爷呀？”
纵然是自己最心疼的儿子，但问出这样的话，陈博平还是忍不住小小瞪了他一眼：“……你也知道他是你爷爷了，还瞎问！”
陈潜立即乖乖噤了声。
晚上唐觐回来，陈潜还在，正披着件外套坐桌边画图。心中一喜，唐觐挽了袖子便过去搂他：“潜宝贝儿，你是在等我么？”
“没等你，就画图画忘记了。”扭着身子从他怀里滑出来，陈潜扭头瞅着他笑笑的脸庞，小声问：“又加班到这么晚啊？”
“嗯。”惬意地蹭一蹭他的脸，唐觐跟个大猫似的，在他颈窝里又钻又嗅。伸手拍拍他脑袋，揉揉头发，陈潜垂着眼帘道：“今天爷爷咳嗽有点儿厉害，说想回瑞士了，但我爸他又不肯一起去，怎么办呀？”
“不肯去的话那我们也没办法啊，他是长辈，总不能说打包了让爷爷带走吧？”笑着啃他一口，唐觐眼眸亮亮地瞅着自家oga：“不过说起来，陈叔如果真的跟爷爷走了，我还挺开心的……不然你在这儿老跟爸爸说话，都不陪我聊天儿。”
“我不是天天陪你聊么？”总是发短信什么的，哪天断过了？嗔怪地瞪他一眼，陈潜合上电脑站起身来，拖过一边的书包准备回去：“不早了，你赶紧洗澡休息，我也回了，明天还有课呢。”唐觐一听便臭了脸，搂着他的腰不让走：“既然不早了，那你就在这儿住嘛。你那儿空调都没有，万一半夜里被热醒怎么办？”
“那也总比被你折腾到半夜的好！”奋力挣脱他的怀抱，陈潜气鼓鼓地瞪他一眼，背着包毅然决然地下了楼。耍赖无效，唐觐愁苦地哀叹一声，慢悠悠晃到栏杆边，看着他跟李越道过别，往玄关去了……心中不禁悻悻的，撇撇嘴回了房间。
陈潜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前几天他留宿，被唐觐寻到空隙吃了一顿，确实是折腾到了半夜，第二天早上都没起来。现在防得死紧，无论如何不肯再住一次。晃到自己的床上，唐觐闷头倒下去，敞着手脚苦苦思索，心说距离上次发情都大半年了，怎么陈潜还是没有出现再次发情的征兆呢？难道是身体机能还没恢复么？
百思不得其解，唐觐闷头怨念一会儿，感觉身上那火还一直蹿着，消不下去，只得狼狈地爬起身来，到浴室去冲冷水澡。
雾里看花
六月下旬的时候，郦予初从普吉岛回来了，身上晒得黝黑。她乍从门外走进教室来时，好些人还以为是中东那边来的留学生妹子。那一身清凉的打扮，小吊带牛仔热裤，蹦蹦跳跳地走到陈潜身旁坐下，伸手一搭他肩膀，得意洋洋地问：“看！肌肉是不是比以前结实了？”
陈潜试探地伸手捏捏她胳膊，唔，确实紧了一些，但看上去还是娇小玲珑的模样，于是老实道：“以前也没什么肌肉啊，差不多。”
这话听着不爽，郦予初瞪着眼一拍他背，转脸朝别人炫耀去了。陈潜龇牙咧嘴地拧拧身子，心里暗道，小姑娘这趟看来玩儿得挺好……叹完又纳闷，怎么自个儿现在这么弱不禁风，她一巴掌就打疼了？忍不住犯嘀咕，陈潜暗搓搓地决定，每天傍晚跑步之后再做几组力量练习！不然上半身的肌肉都要没了。
那时候各个课程都已经结了，就差期末设计和考试。天气炎热，他就老是扛着手提往唐觐那儿跑，在他办公室里画图。一来那儿凉快，网络好，二来嘛……陪陪这老是喊孤独寂寞冷的alpha，省得他天天说自己不陪他。
几天前唐老爷子实在受不住高温，回瑞士去了。走之前特意把陈潜叫到跟前，叮嘱了几句话。无非是你跟阿觐好好在一起，他这人看着沉稳、其实幼稚得很，你多担待之类。叮嘱完了，寻思一会儿，叫身边人拿了个东西过来。陈潜乖乖地被他把脑袋拍低了，随即一个项链戴上来——垂眼一看，一颗圆圆的白玉坠在锁骨下头，用细细的银链子挂着，看上去简单雅致，跟他淡薄的气质倒是相符。
“什么时候结婚告诉爷爷一声，我来给你们坐阵。”
爷爷说，唐家被太多人盯着，他这么个没背景没钱财的小男生嫁进来，指不定别人要起哄的。到时候他从瑞士飞回来，板着脸往席上一坐，肯定就没人敢多嘴了——想着爷爷说的这话，陈潜画着图，忍不住勾着唇笑出了声。彼时唐觐不在，跟手下人开策划会议去了，季雪寒倒是在一边听见，于是笑笑地端了杯橙汁过来给他，轻声问：“陈潜弟弟，待会儿中饭想吃什么呀？”
对于这个聪慧狡黠的准嫂子，陈潜已经很熟悉了，应对得也愈发自然：“要不就继续吃吴记好了，那儿的油盐少些。嗯，我订个土豆牛肉，唐觐喜欢炸藕圆子……再帮他订个豆腐烧牛肉吧。”季雪寒一一记下，一会儿抬起眼睛笑眯眯地瞅他，说：“老大是喜欢吃你做的炸藕圆子，别人做的他嫌味儿不正呢！私底下跟我说过两回了。”
“这样啊……”把头从电脑前抬起来，陈潜一时没了主意，犹豫好一会儿，他才抿着唇道：“那要不给他换个白灼菜心吧，消消火，他最近上火得很。”动不动就要把他往床上带，以前怎么不知道这家伙这么好色的？
了然地捂嘴笑笑，季雪寒花蝴蝶一般又飘回去，乐不可支地开始下单：“好好好，明白啦，平时我再给他泡点儿金银花茶，天气这么热，再上火可不好，是不是？”
被她揶揄得脸上窘迫，陈潜合上电脑，撇着唇摇摇脖子，转移话题似的问：“那个……寒姐，你跟我哥现在怎么样了？”
“你哥啊……”听他提到有趣的事，季雪寒眼珠子一转，兴味盎然地走过来，凑到陈潜身前，眸子亮晶晶地问：“话说，你哥他以前是不是没谈过恋爱？”
“好像是没谈过吧？”天天忙得跟狗似的，哪儿还有精力。
“嘿嘿嘿嘿嘿！那难怪了～”乐滋滋地背了手又走回去，季雪寒穿着黑色西装套裙，看着一副精英的模样，脚下却一踮一踮的，像个高中小姑娘：“害羞成那样，我第一次都不见得这么害羞，这回真是捞了个宝……”
陈潜：“……？”听着有些懵，他坐在那儿傻了一会儿，好半晌才晃过神来，脸上浮现出尴尬之色。这时唐觐进来了，袖子挽在胳膊上，手里拿着叠东西，眼镜都还好好地戴着。见他俩神情诡异，唐大少眉头一拧，下意识地就问自家秘书：“季雪寒，你是不是为难陈潜什么了？”
“我哪有为难他，就跟他说了一下他哥的事儿罢了。”满不在乎地挑高了下巴，季秘书依旧是那副乐滋滋的模样，好像还沉浸在某段开心的记忆里。冷冷“哼”一声，唐觐放下心来，走到桌前把东西一扔，坐进椅子里继续问：“话说回来，你跟程匀怎么样了，准备什么时候跟我请婚假？”
“婚假啊……再说吧，前天才去见了他外公，应该不会这么快。倒是你啊，老大，你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我？”啼笑皆非地扭头看向办公室另一边满脸怔忪神色的陈潜，唐觐的表情有些意味深长：“我家这小傻瓜大学都还没读完呢，结婚这事儿为时尚早……再过两年吧，多享受一下二人世界不是？”
被他看得脸上有点儿烧，陈潜低下头，故作专心地在电脑上摆弄。那边厢，两个人淡淡地又说了几句，唐觐随即站起身，懒洋洋地往这边走了过来——余光里看见他铮亮的皮鞋，陈潜的耳廓不禁绷紧了，手指停住，等待他的下一步动作。
“我开了这么长一个会回来，你连奖励也不给我一个？”
低沉的声音在耳朵边响起，陈潜讷讷地抬头望去，就见唐觐俊美的脸就在自己眼前。那双专注魅惑的眼睛挡在透明的镜片后头，看起来多了一丝儒雅难测的气质，显得更加神秘，且禁欲。心中小小地被震慑到一下，他嗫嚅一下嘴唇，随即心悸地垂下眼帘，凑过去轻轻一吻，印在唐觐眉心：“……奖励了。”
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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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真奇怪，唐觐怎么会看上他啊……”
“就是，也没长得多出众啊，好像也没什么家庭背景，不会只是玩玩儿吧？”
“有可能……那些有钱的alpha哪个不是oga一大堆，标记一个又一个，肯定是觉得新鲜，过阵子就把他甩了。”
旁人都这样窃窃私语着，陈潜听见了，脸上却是不显，就目不斜视地走到郦予初身边坐下。嗅一嗅他身上的气息，郦予初下意识地捂住鼻子，闷声道：“味儿真浓……你们昨晚干嘛了，是不是滚床单了？”
陈潜无奈地看她一眼，没说话，不过这反应也已经说明了一切。心里不禁失落，郦予初扭头看着桌上的书本，丧气地想，是时候放弃了吧？人家正蜜里调油呢，你还傻傻记挂，不是给自己找不愉快么？沉闷一阵子，突然看见书本上一大堆要学要记的东西，郦予初眼睛一瞪，猛地又振奋了起来。
上课上到傍晚。坐了一天，陈潜正觉得腰臀酸痛，慢吞吞走出校门一看，唐觐那辆破奥迪赫然已经等在那儿了。见他放下车窗，刚要露出那张满城皆知的脸，陈潜心里一惊，赶紧从放学的人潮中冲过去，飞一般地打开车门钻进了车里。
唐觐：“……你动作真快啊，屁股不难受了？”
陈潜：“别啰嗦啦快开车，外头已经有人在拍照了！”
话音未落，车子就发出一阵暴烈的引擎声响，绝尘而去。
经过昨天晚上唐觐的夜不归宿，现在全家上下都知道他俩已经到达生命的大和谐了。白天时候再坦白地一交待，李越简直兴奋得两眼放光，直问准备什么时候结婚，什么时候生宝宝？老爷子和陈叔则十分感慨，不过很显然他俩感慨的不是同一件事情。
到了唐家，陈潜一进去，客厅里又是全员到齐，都直勾勾望着他。但这回他镇定了点儿，还能笑着打招呼。尹慧文仔细地瞅他两眼，转头便对李越道：“这亲热过就是不一样啊，以前来都跟客人似的，这回有点儿把自己当唐家人的自觉了。”
“那是！都这程度了还把自己当客人，小心我削他……”李越眯了眼小声哼哼，但陈潜一过来，她立即笑眯眯地扯着人家坐到身旁，摸摸头发摸摸脸。见妈妈对自家oga动手动脚，唐觐看得心痒痒，可想把陈潜拖到房间里亲昵，但碍于李越的威严，一时也只得忍着。一会儿吃了饭，陈叔又把陈潜占去了，不知到露台上说什么父子悄悄话。唐觐眼巴巴的，想跟过去偷听，却被自家叔叔拖了去，说商量一下公司里开展运动会的事。
“啊，运动会？要我负责吗？”没弄过这个东西，再加上小俩口正值蜜月期，唐觐一听，心里便十分抗拒。唐慎邪魅一笑，龇着牙说谈恋爱也要有个度，小别胜新婚懂不懂，天天粘着人家，陈潜该烦你了！而且啊，工作中的alpha最吸引人，这个道理你不知道么？！
那陈潜又看不见我工作的样子嘛……小声嘀咕一句，立即换来叔叔的吹胡子瞪眼，唐觐泄气地垂下眼帘，也只得答应了。
也许是心疼他难得遇上个贴心的恋人，唐慎斜着眼瞟他一会儿，提点道：“运动会里不是有一项足球赛么？咱们总部这边输好多次了，陈潜算你的家属，你不如忽悠他来参加？如果他觉得害臊不肯来，那你再把小喻也忽悠上，他应该就答应了——顺便也是让他熟悉一下唐氏嘛，先把人际基础打好了，以后领进来说是少夫人，大家也都有个心理准备。”
听了这话，唐觐眼睛一亮，醍醐灌顶地朝叔叔比出了一个大拇指。
哎呀呀，这姜还是老的辣啊。
小分别
那天晚上，唐觐终究是没能把陈潜拐回房间里去。
小混账突然间变精了，一直坐在客厅里跟李越她们说话，再不就是跟着她到书房里头看家族相片，不然就是跟陈叔老爷子喝茶。唐觐怨念得很，偷偷地摸出手机给陈潜发信息，说你再不跟我多粘一会儿，接下来我就该忙了，咱们就没时间见面了！
陈潜在茶室里看见，嘴角勾起来，淡淡地回了句这样啊，那你就忙去吧。唐觐见了，差点儿没气死……忍不住一头栽到床褥里挠心挠肝，直说这小混账，翻了天了，下次逮住了得好好教训他！但纠结完了，还是没法儿把他逮到房间里来□□，只得在脑子里恶狠狠地意y。
唐氏的运动会是在五月下旬，刚好是程潜唐喻开完校运会之后。唐觐在公司里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还发信息问他呢，说运动会一般是个什么流程？他常年不参与这个事儿，已然是全忘光光了。还好季雪寒机灵，悄悄地去找以前负责人的秘书，要了往年的计划书，这才解了唐觐的燃眉之急。
“……叔叔他说，希望你来参加唐氏的运动会，你踢足球厉害嘛，跟小喻一起给总部争个面子，咱们以前输好多次了。”晚睡前，唐觐一边揉眉心一边给陈潜打电话，跟他商量比赛的这个安排。陈潜在那头小声地笑，声音里放松又愉悦：“你们总部这边没有踢足球厉害的人啊？”
“没啊，至少领导中没有。”足球赛多要求部门领导出面参加，可领导们常常是天南地北到处飞，闲下来就想休息，哪有时间练这个：“所以啊……宝贝儿潜潜，你作为少董夫人，帮我们争个面子好不好？我会叫小喻也参加的，你们俩配合起来，大杀四方，肯定能震慑住他们！”
用甜言蜜语忽悠着自家恋人，唐觐话音刚落，突然想起陈潜现在是个oga了，虽然那只是游戏性质的比赛，但跟那些个alpha发生冲撞时力量上绝对敌不过，在场上受了伤怎么办？心里瞬间犹豫起来，他刚想开口说好像不妥，对面陈潜却淡然地答应了：“好啊，正好我也想跟小喻组队踢一次球，这机会不错。”
“不过……这次去你们那踢球的话，是不是，大家都得知道我们的关系了？”答应虽然是答应了，但陈潜还是有些小紧张的。唐觐一怔，随即垂着眼笑了起来：“对啊，你作为我媳妇儿，替我代表我爸那边，小喻就接了他爸的位置，可不就是公开关系了么？怎么，你害怕？”
“……一点点，不是很怕。”到这时候，陈潜已经比以前有心理准备了，想着横竖是一刀，不如早死早超生。这念头跟之前亲热时倒是一样，现在过了那道坎，虽然想起来还有点儿羞，但两人确实是比以前亲密了许多……嗯，早死早超生，老话还是非常有道理的。
听他这样说，唐觐觉得窝心得很，只恨他此时不在自己身边，要不然肯定得搂住了好好揉一通：“那就这样定喽？到那天我跟小喻去接你，你好好踢场球让我看——以前那次我光盯着小喻了，都没注意你，不过说起来，也多亏他踢断了你的腿。”说到后面，唐觐笑得忍俊不禁的，语气里又藏着几丝柔情蜜意。陈潜听得好笑，忍不住呛他：“对啊，反正是我疼，又不是你疼，你当然觉得好啦。”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不过，如果事情重来一遍，我还是希望那样发展。”说着，唐觐伸手拿过自己一直带在身边的那张照片，看得专注而痴迷：“那天是我生日，你知道么？小喻说踢个帽子戏法让我看，结果他踢到了你——这个生日礼物简直完美，你觉得呢？”
“哪里完美了，我痛了好久……”耳朵听得红彤彤的，陈潜嗫嚅几声，还是忍不住把他的意思岔开去。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低沉磁性的笑声，陈潜脸上也红了些，匆匆撂下一句“我洗澡去了”便挂了电话。唐觐在那头顿一下，随即了然地放下手机，捏着那相片仔细看起来——当年李越弄到的陈潜作训照，黑色的球服，汗湿的短发，那个高挑的男生脸上坚毅的认真神色，不管看几次，都会让唐觐怦然心动。
黑色球服啊……这小宝贝儿穿黑衣这么帅，干脆今年总部的队服改成黑色好了。愉悦地做了这个决定，唐觐心情大好，站起身眉飞色舞地给手下人打电话去了。
自从跟唐觐的关系在学校暴露之后，陈潜与同学的关系一下子微妙了起来。
郦予初和王静他们倒依旧是平常相待，但原来那些毫不熟悉的人，总是若有若无地凑过来与他套近乎，也不知道他们想干嘛。不过陈潜向来不爱跟不熟的人说话，木着脸“嗯啊哦”几句搪塞过去，算是能应付，至于那些人背后说他什么……这就不是他能掌控的了。
照常上课，照常锻炼，如今陈潜的心态平稳得很。有时候在跑道上碰见那天对他动手动脚的alpha学弟，他也当不认识，径直错过去了事。
就这样一日日的，逐渐到了校运会那天。
第一天陈潜就有项目，三千米，在检录处检录过后，他便穿着运动服在跑道边上不紧不慢地做热身。看台上人声嘈杂，有一个尖利响亮的女声尤为刺耳，大声喊了一句：“陈——潜——加——油——”
扭头一望，不出意料，郦予初在栏杆边上可劲儿地蹦跶，王静哭笑不得地在她身后拉拽。笑着朝她挥挥手，手臂还没来得及放下来，另一个方向又传来一声：“陈潜——看这边看这边——”陈潜疑惑地扭头，赫然看见唐喻领着李越和尹慧文坐在人群中间！唐小鱼儿今天很有些兴奋，穿了显眼的红色套头卫衣，一双长手用力挥舞，一瞬间半个操场的视线都被他给吸引了过去，随即又转向陈潜——
天啊，这个弟弟……陈潜不由捂脸，难怪唐觐说有时候想动手揍他，这话真是一点不假。鼓起勇气抬头再望过去，只见李越和尹慧文都穿着随意的休闲装，笑眯眯地也冲他摆了摆手，那端庄的气质和出众的样貌，在一群大学生中间很是格格不入。
干笑着回应一下，陈潜龇牙咧嘴地收回视线，正说继续热身，不经意间却见郦予初扭了视线，用力地瞪着那边招摇的唐小鱼儿，好像气他抢走了自己的注意力。唐喻也发现了她，这时候毫不示弱地也瞪大眼，与她认真地对峙起来。
哎，这俩大小孩儿啊……
不多时，比赛开始。陈潜在第五道，其他选手几乎都是些娇弱的oga，他一人高高瘦瘦的，显得尤为惹眼。李越满眼得意地看着自家准儿媳，小声地跟尹慧文说：“你看陈潜那腿，待会儿那些人别被他甩出两三圈去。”
尹慧文笑得幸灾乐祸的，手里举着手机开了视频在拍：“那肯定！我得拍个视频，等回去了让阿觐看，眼红死他！”唐觐正在筹备运动会的紧要关头，这两天忙得是焦头烂额，看了这视频，不知得多挠心。
“呯”的一声响，比赛正式开始。只见陈潜轻轻松松地跑到了内圈最前头，那长腿，看着毫不费力似的，就像是自己私下进行的早间晨跑一般。不到一圈，陈潜便领先了三十多米，越往下，差距便甩开得越大，三圈过后，陈潜已经领先了所有人一整圈的距离。李越开心得莫名其妙，一边看一边跟唐喻说：“小鱼儿啊，如果有一天陈潜跑了，就你哥那脚力，不知道追不追得上呢？”
“应该……追得上吧？”好歹是alpha嘛。不过老哥不注重跑步，健身也多是力量训练，嗯……以陈潜的耐力，还是很有可能把哥哥甩开的。尹慧文在边上一听，“噗嗤”一声笑出来：“要是追不上，阿觐那脸可就丢尽了。”
七圈半的赛程，陈潜九分多钟就跑完了，冲过终点之后散步似的又悠荡一会儿，这才停下来喝水。李越远远望去，只见他头发汗湿了一些，深色运动服也上湿了好几块，但面色如常，呼吸好似也很平稳，便知这三千米对他来说是小意思。尹慧文“啧啧”有声地结束了拍摄，一会儿唉声叹气，道：“这陈小潜，怎么就不是个beta或者alpha呢？这淡定劲儿，这性格，太可靠了，要年轻二十岁，我都想嫁他。”
前头唐喻一听，立刻哀怨地扭头瞪自家妈妈——她都没这么夸赞过自己呢！尹慧文白他一眼，伸手杵他额头：“看我干嘛？就你这脾气，入赘都没人要，少给我委屈巴拉了，一边儿去！”被老妈这般嫌弃，唐喻简直要两眼泪汪汪。瘪着嘴巴忍住情绪，唐二少把脸扭回去，这表情……吓了一直偷窥他的oga们一跳。
这三千米的名次虽然出来了，但领奖却是要下午才统一举行。休息好了之后，陈潜就穿上外套出了运动场。通道外头，李越她们早就在等着了。看见她们，陈潜有点儿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乖乖地走过去打招呼：“越姨，慧姨。”
唐小鱼儿在一旁委屈大叫：“我呢我呢！”
“……小喻。”陈潜无奈。
“哎哎哎！”刚兴奋地应完，后脑勺上立即被尹慧文拍了一巴掌。李越一直笑笑地看着陈潜，见他目光明亮，神情乖巧，心里便觉高兴。伸手帮他理一下散乱的发丝，准婆婆一揽儿媳妇的臂弯，兴致勃勃地道：“走！到我们那儿洗个澡，越姨带你去吃好吃的！”
她发话，陈潜自然是点点头，满口答应下来：“好。”
于是四人成行。
晚上十一点多回到家，唐觐累得只想洗个澡然后赶紧睡觉，可一进客厅，却被自家婶婶拦住了。尹慧文笑得贱兮兮地把手机举到他面前，播放陈潜比赛的视频给他看——唐觐起初一愣，但接着，那眼睛便越睁越大、越看越愤懑，最后忍不住委屈地喊出声来：“婶！你跟我妈去看陈潜比赛，为什么不告诉我！”
“……那你又要工作嘛。”得意地把手机一收，尹慧文达到目的，幸灾乐祸地坐到了沙发上去：“之后我们去了度假饭店那边吃日料，不过陈潜不爱吃生的东西，就又带他去吃意大利餐。哎呀小橙子乖死了，还问我们你喜欢吃什么餐，估计他想学吧……”
心里头一瞬间酸酸软软的，忙了这么多日，听到恋人这样想着自己，唐觐差点儿就要冲出门去，恨不得立即去找他！可一想明天还有很多事，现在去了，指不定要闹到什么时候……无法，只得捧着颗热烘烘的心跑上楼去，给陈潜发短信。
陈潜在家里头正准备睡觉，突然手机叫起来，他打开一看，就见唐觐说，只要是你做的菜，我都喜欢。
甜蜜地笑起来，陈潜知道这人肯定是听了李越或者尹慧文那些添油加醋的话，正乱感动呢。知道他最近忙，不想扰乱他的心神，陈潜想一会儿，就回：好了，这么晚了赶紧睡觉，等你忙完我给你做好吃的。
见他回一句这么体贴的话过来，唐觐抱着手机“呜”一声，差点儿泪眼汪汪地喊出声：有个媳妇儿就是好啊！
两天过后，校运会结束。班里一反常态地说要出去聚会吃饭，还正儿八经地开了个讨论群说去哪儿吃、定在哪天。陈潜和郦予初都没参与讨论，就在那儿淡定地看着。可他不想发表意见，偏偏就有人要问他：“陈潜，你应该知道比较多的餐馆吧？哪家比较好吃又实惠啊？”
看一眼那人的名字，是班长张博，他是知道自己之前在吴记打工的。无奈，陈潜只得拿起手机回答：“吴记不错，但是没有包厢，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你们自己商量。”反正我也不去。
这时郦予初给他发信息：“你去么？”
陈潜自然是回：“不去。”
郦予初那边停顿一会儿，随即又问：“那要不咱们小组单独聚吧？定在星期五晚上怎么样。”
星期五？刚好是唐氏运动会足球比赛那天。陈潜犹豫一会儿，实话实说了：“那天唐氏运动会呢，我答应了唐觐要替他参加足球赛，这两天得跟他弟弟磨合一下，好一起参赛。”
这下郦予初那边是彻底没声儿了。陈潜等待好久，都没见她回应，只得悻悻地放下了手机。
第二天去唐家跟唐喻踢球，休息时候稍微提起这事儿，唐二少眨眨眼，问：“就那天给你加油的那姑娘？”
“嗯，跟你哥分手的那段时间，我就是住在她家。”垂着眼一下下用脚背垫球，陈潜也不知如何是好。郦予初虽然说了不会再喜欢他，但她无意中表现出来的在乎陈潜还是能感觉得到的。有时候两人太过亲密，他就会不自觉地想这样是不是不太好？但刻意逃避吧，又怕郦予初觉得自己在躲她……哎，怎么样都不合适。
“顺其自然喽，喜欢一个人不可能说抽身就抽得出来的呀，你得给人家时间嘛。”伸手擦擦汗，唐小鱼儿左右蹦跶一下，一副轻松认真的模样：“而且你也说她性子利落泼辣，这类人心智成熟得很，不会想不通的，你就放心好啦。”
“……是么。”还是忍不住叹气，陈潜静立一会儿，随即振作起来，将球挑上脚背，轻轻勾给了唐喻：“算了，咱们继续踢球吧。”
多想无益。别人的想法自己不能左右，无法回应的感情，也不能单方面使其消逝。郦予初啊，这么好的小姑娘，只能祝她早日遇见一个更优秀更合适的人吧。
喜闻乐见
五月下旬的申城已经有了夏天的气势，中午时候温度高达33c，阳光晒得人有些睁不开眼。运动会的当天，唐觐跟几个秘书依旧忙着，没空去接陈潜，后来是唐闯开车去接的。陈潜穿着t恤牛仔裤等在楼下面，见一辆陌生的大切基诺停在自己跟前，一时还有些愣。车窗随即放下，唐闯在里头朝他招手：“陈潜！阿觐临时有事，来不了了，我接你去体育馆。”
“哦，好！”忙不迭地打开门坐进去，陈潜拘谨地朝他笑笑，心里不免还是有点儿紧张。
平静地开着车，唐闯不时瞟一眼边上这板着腰背的儿媳妇，嘴边隐隐带笑：“怎么，要见唐氏的人了，所以害怕么？”
“呃，没有……”抱歉地又笑笑，陈潜深呼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一些。见他实在紧张，唐闯也就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他其他的事情：“陈潜，你下学期就要大四了吧，准备去哪儿实习？”
他们那学校实习期是定在大四下学期，唐闯现在问也不算早。陈潜被问得一怔，随即犹犹豫豫的，脸上有些尴尬：“那个，我还没想这个事情……看看吧，到时候投了简历，哪个公司要我去实习，我就去呗。”
“没想过到唐氏建业去么？”好歹是少董夫人，虽然只是实习，可也没有给别人家打工的道理。唐闯是这样为他打算呢，可陈潜为难地笑笑，直接垂下了脑袋：“唐氏建业里头都是精英，我一个本科没毕业的……也不是名校，去的话不大好。”
唐闯有些意外地看他一眼，眼中逐渐露出点儿感慨：“你想得倒是挺多的。”
“不是想得多……是事实如此。我要不管不顾地挤进去，万一哪儿没做好，不就砸了唐氏的招牌么……”
“哈哈哈，这个你不用太担心，唐氏的招牌重得很，你一个人砸不动的。”爽朗地笑出声来，唐闯心说这孩子简直傻得可爱，难怪阿觐放不下他。想着，扭脸又看看陈潜，见他被自己臊得面露囧色，唐老大忍住笑意，又宽慰他：“也罢，反正时间还早，这事儿就到以后再说。待会儿到了体育场，我叫小喻带你去换衣服——阿觐他特意订了一批新球服，给你挑了个好号码，你可得好好表现。”
“嗯，好。”暗暗攥紧拳头，陈潜深吸一口气，看着车窗外头，市体育馆逐渐映入了眼帘。
从运动员通道走进休息室去，里头好些人已经换了衣服在那儿蹦蹦跳跳。见他一个眼生的oga走进来，大家不禁都扭头望他，眼里透着点儿好奇。陈潜拘谨地边朝他们点头边走进去，一直走到了更衣室那儿，才看到了唐喻的身影。他穿着黑色球衣，背号是9，正在柜子前扭腰扭屁股，那姿态滑稽的。憋着笑走过去，伸手拍他肩，唐喻回头一望，立即惊喜地喊出声：“哎呀，你来啦！来来来，这儿是你的球衣袜子球鞋，快换好了出来，咱们得商量一下战术！”
被他推进一个较为私密的单人更衣间，陈潜好奇地抖开那套黑色的球衣，赫然发现背号居然是“10”！一时震慑当场，陈潜心说10号不是中场大将的号码么，怎么给了自己？瞠目结舌地愣一会儿，他懵头懵脑地换了衣服鞋袜走出来，傻傻地跑过去问唐喻：“怎么我的号码是10？”
“哦，这个啊！因为我打算让你踢中场啊，这样我俩比较好配合衔接嘛。”唐喻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眼里正直又纯真的，搞得陈潜都有点儿恍惚了：“我踢中场……能行么？”
“哎呀你那么厉害，意识又好，没问题的啦。”大喇喇地宽慰着他，周围其他的队员听说这oga男生是中场，都兴致勃勃地围了过来：“二少啊，这次两位大老板都没来，让你顶上也就算了，可这位是谁？别说是你家远房亲戚啊，分部那伙人来势汹汹，没个重要人物可压不住阵。”
“闫部长，你别急嘛。”唐喻挤眉弄眼的，揽过陈潜的肩膀朝向他们，脸上都是兴奋的坏笑：“我呢，你们都知道我是代表我爸。那这位呢，咳咳，就是帮我哥代表我大伯那边的。你们仔细闻一闻，再稍微想一想，就清楚他跟我哥的关系了嘛——”
那些个部长总经理们面面相觑一会儿，又吸吸鼻子，脸上逐渐露出了讳莫如深的神色。陈潜笑得尴尬，嘴角都快抽抽了，心里暗暗骂了这不按常理出牌的唐小鱼儿好几声。但面前这形势，自己跟唐觐的关系已经公开出去了，嗯……还是，打个招呼吧？
“那个……你们好，我叫陈潜，以前是踢后卫的。等会儿还请……多多指教。”僵硬地鞠一躬，陈潜紧张地眨眨眼，见面前的这些叔叔大哥们怔了一会儿，随即不约而同地低笑出声：“小朋友，你别紧张嘛。等会儿到了场上，组织进攻什么的还得靠你呢，别这么拘谨。再说了，你是少董夫人，我们一定会全力配合你的。”说着，那闫部长还爽朗地挤了挤眼睛。有了他这句话，陈潜那绷紧的心绪这才放松一些，脑袋里总算有余裕去想等会儿比赛的事了。
每次唐氏的运动会，最大的看点必定是足球赛。看那些领导们在球场上不顾形象地奋力拼杀，当员工的不知有多开心。还有十五分钟才开赛，场外的观众席上就已经全坐满了人，甚至还有些坐在走道上。不过这些并不全是唐氏的员工，还有闻讯赶来的一些市民——那些年轻未婚的beta和oga们，估计是想来钓个金龟婿吧，唐氏里头的人，还是很抢手的。
“今年这次两个大老板好像都不上场，不知道让谁来替……”前台小妹来得早，争了个靠前的位置，拉着另一个前台妹子伸长了脖子往运动员出口看。一会儿，运动场入口那儿开进来一辆黑色奥迪suv，静悄悄停在场边，前台小妹扭头一看，忍不住兴奋地拍自己的小姐妹：“哎，少董来啦！以前他都不看球赛的耶，今年怎么破了例？”
“好像说替老总上场的人是二少……少董一直都挺给弟弟捧场的。”
“这样啊！我说呢这次怎么出现了……”
“哎哎，运动员入场了！啧啧，传言果然不虚啊，分部的领导们就是比总部这边的要高大威猛些！”
见顶头上司们一一入了场，场外唐氏的员工们哄叫起来，又是喊呀又是吹口哨的，气氛瞬间高涨。前台小妹也兴奋得不行，干脆站起身来，趴到了栏杆上去。她瞅着总部这边的那队人马，在最前头的那个是二少爷没错，那张俊秀可爱的脸，看着就让人心情好。不过……跟在他后面的那个人，怎么看着有点儿眼熟呢？
两队人马走到面对面的位置，相互鞠躬握了手，裁判抛硬币决定球权，随即各就各位，准备开赛了。黑衣10号轻快地退了几步，站定，双眼专注地看着裁判脚下的球——那面容让前台小妹一下子想了起来：“我的天，是他，是那个吴记的外卖小哥！”
她这声喊得高，观众席上有好些人都听见了。大家伙儿仔细望去，就见10号左脸上那块标志性的疤痕，赫然就是年后那段时间经常来送外卖的吴记小哥！于是那一片的观众一个个都惊了，心说那小哥究竟是何方神圣，居然代表大老板来踢比赛，踢的还是中场？
此时球已经开了出来，总部这边持球。这些领导们都是比较业余的水平，带着球磕磕绊绊的，没两下就被白衣的分部那边抢了去。这几年分部恰巧上来了些爱好足球的领导，平时估计经常踢着玩儿，打眼一看过去，他们的节奏就是要比总部这边好的。不过可惜，今年来了唐喻和陈潜——那球还没过中场，陈潜便飞快地追上去，轻巧地一个抢位，将球勾到了自己脚下。
唐喻在场上登时一声尖叫：“陈潜哥哥好样儿哒！”
……于是大家就都知道10号那位眼生的小哥叫陈潜了。
场边上，好不容易压着点儿赶来的唐觐立在车旁，双眼看得目不转睛，那专注的眼神，简直是要迸出了火。
他知道陈潜踢球很帅，也知道他很厉害——可那仅仅是知道而已。那个黑衣的高挑身影，那么灵活、那么轻巧，就像一道黑色的闪电，自如地在对手之间穿梭。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唐觐在场边看着，觉得自家宝贝儿简直就是天才球员，那带球过人的技巧天上有地下无！谁都比不上！陈潜啊……哎呀，我的陈潜啊，怎么这么好看，怎么这么帅——唐觐已然词穷了。他喉咙发干地咽一下，眼中看着自家恋人，身体控制不住地发烫发热，心潮澎湃，汹涌得他想现在就冲到场上去，把黑衣10号掳过来塞进车里，带回去吞吃入腹！
球场上，唐喻已经踢进一球，正谋划着进第二个球了。他是9号的大前锋，球门前多是他在表演，不过面对对方严密的防守，有时还是得依赖一下同伴——瞟眼看见陈潜在球门斜前方，他使了个假动作，佯装搓球入门，可脚后跟却是将球直直传出，转眼间就到了陈潜脚下。以往作为后卫，陈潜少有进球机会，此时一个大好良机摆在眼前，对方球员的注意力还没完全从唐喻身上收回，他飞速地观察一下形势，脚下随即一踢——速度极快的贴地球，以一个非常小的角度打进了球门里。
场上观众登时响起一阵鬼哭狼嚎的吼叫声，也不知是欢呼还是哀嚎。唐觐在那儿看着，看着进了球的oga兴致高昂地又蹦又跳，还绕场跑了小半圈儿。自家蠢弟弟冲过去搂住了他，两个年轻人开心坏了，随即是那群黑衣大叔，也纷纷扑了过去，将自家宝贝恋人围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唐觐眯起眼，磨磨牙，突然觉得自己等不到家里了。
一个半小时后，场上比分定格在四比三，输球多年的唐氏总部总算扳回一成——虽然手段有些不光彩。分部那些人踢完了，忍不住一边喘气一边围上去，说你们太不厚道了，叫了两个小年轻来磨我们，真贼啊！哎，这算不算坏规矩啊？这位小帅哥我们知道，二少嘛，也就罢了，可这位呢？他应该没资格代表大老板吧？
怎么没资格啊！闫部长笑嘻嘻地大声反驳，伸手揽过浑身是汗的陈潜，用力拍拍他背，异常得意地说：“少董夫人呢！你们能跟他比一场，是荣幸，知道么？”
分部那边的人一听，登时“轰”一声，炸开了锅。
好不容易从那些个领导们手里溜出来，陈潜龇牙咧嘴地抹一把额头上的汗，见唐喻在那儿抱着球朝自己笑，便也笑起来迎上去：“咳，可算逃出来了。咱们先去更衣室吧，浑身是汗。”
“好呀。”搂着球乐滋滋地揽了他正要往更衣室那儿走，冷不丁地，场边上传来一声喊：“陈潜——”
两人扭头望去，就见唐觐穿着衬衫西裤站在一辆车旁，袖子挽着，两手插在裤兜里，脸上的表情有点儿晦涩不清。下意识地住了脚步，两人相互对视一下，陈潜眨眨眼，一时间不知该去哪边。唐喻想了想，道：“你先去我哥那儿吧，我帮你把衣服拿过来，咱们回家冲澡。”
“喔，好吧。”既然如此，陈潜就小跑着往唐觐那边去了。
不一会儿，跑到他眼跟前，打了胜仗的oga很有点儿开心，脸上笑笑的。唐觐却是不吭声，只眼里暗沉沉地，伸手把车子副驾驶的门打开了，显然是要他坐进去。陈潜愣一会儿，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地坐了进去，再关上门。唐觐不紧不慢地转到另一边坐进来，眼睛不看他，手里沉默地发动车子，慢慢驶出了体育馆。
陈潜怔怔地坐在他身边，眨眨眼，突然感觉……好像有点儿不妙。
一偿夙愿
此时已近傍晚，太阳逐渐西斜。陈潜坐在飞驰的车里，不知唐觐为何不说话，一时间觉得莫名。心中惴惴的，他犹疑一会儿，忍不住小声问：“唐觐，我赢了球，你不高兴么？”唐觐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语气低沉而沙哑：“没有，我很高兴。”
……这话说的，一听就知道是反话。陈潜心里“咯噔”一下，情绪倏地沉下来，垂下脑袋，默默地闭紧了唇。车子在路上飞快地开着，好像已经超速了，但唐觐丝毫没有慢下来的意思，反而加快速度，拐到了一条安静的街上。陈潜没注意到车子开到了什么地方，他双手不由自主地揪着裤边，望着自己的腿，心里有点儿委屈难过，不明白唐觐为什么生气。不一会儿，车子停了下来，他懵懂地抬头四顾，发现两旁街道都是关门的店面，好像是哪条开发失败的商业街……
再看唐觐，他双手依旧扶在方向盘上，脸色有些凝重，似乎在犹豫什么。陈潜嘴唇嗫嚅一会儿，想靠过去跟他小声说话，可自己身上这汗津津的……踌躇一番，他只伸出一只手，轻轻拽了拽唐觐的衣袖：“怎么了，生我什么气啊，告诉我听好不好？”
唐觐僵着身子坐在那儿，眼中灼灼盯着前方，根本不大敢往旁边看——他一鼓作气把车开到这儿，现在倒有些犹豫了。车里面，oga的气息密密实实地充满了每一个角落，并从他呼吸的通道钻入他的肺里。汗粘粘的陈潜就在他身边，十多分钟之前，他还在球场上肆意地奔跑，身形矫健，眉眼飞扬……
突然，脸颊贴上一个软绵绵的东西，呵着热气，在腮边软软地压了一下。唐觐浑身一震，不禁吃惊地瞪着眼扭脸望过去，就见陈潜刚退回身子，一些头发还黏在额头上，双眼不安而哀求地看着他，低声道：“不生气了……我哪里做错了，你告诉我，我改嘛。”
黑色球服的大男生，明明是清俊冷淡的眉眼，却偏生做着乖顺委屈的表情……他额角还挂着汗呢，轮廓清晰的锁骨也是，汗津津的，胸口白皙的皮肤像被什么东西滋润过一般，跟煮过的蛋白似的。还有他露出来的小半截大腿，他裹在球袜里的紧实小腿……沾了青草汁液的球鞋裹着他的脚，让唐觐忍不住想起那天晚上，他失控之时绷起来的脚趾。
“我没生气，想你都来不及，怎么会生气……”失神地靠过去，将他搂进怀里，唐觐情不自禁地闭上眼，贪婪地吻住了他的唇。
【……自主规制三千字……】
夕阳的余晖下，黑色的suv在安静的街道上沉默地震动着、震动着，直到入夜方休。
快刀
那天晚上，陈潜是被唐觐背在背上带回唐家的。
唐喻早就到家了，已经洗了澡清清爽爽地穿着家居服在客厅吃水果。冷不丁听见关门声，随后穿着身汗粘粘球服的陈潜被背着走进来，自家哥哥身上的白衬衣也是皱到惨不忍睹。唐小鱼儿一时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还瞪着眼气呼呼地问呢：“哥，你怎么没接上我就跑了，害得我要自己打的！”
唐觐没回答他，只是笑而不语。陈潜把脸埋在他背上，不好意思看唐喻……两个人就这么讳莫如深地穿过客厅，上了二楼。李越听到动静，从书房里走出来瞧，正好看见自家儿子把陈潜背进房间里，关上了门。联系刚刚小喻抱怨的那句话，久经沙场的唐夫人立即明白那俩小混账刚才撇下弟弟去做了什么好事。
简直胡闹，陈潜刚从球场上下来呢，他就这么迫不及待？心里不禁低声责骂，但一转念，想起以前陈潜那张穿着黑色球衣的作训服，李越眉毛一挑，瞬间又理解了。
房间里头，唐觐把自家oga小心翼翼地放到躺椅上靠着，转身见他依旧是那副没力气的模样，还忍不住笑眯眯地捏了一把人家的脸：“你在这儿躺一下，我给你放水洗澡，嗯？”
软绵绵地伸手推开他，陈潜都没力气瞪眼了，只偏过头，阖上眼帘稍作休息。唐觐一脸餍足的模样，笑得贱贱地去浴室里放热水，陈潜靠在那儿，耳朵里听见“哗哗”的水声，一时间愈加困顿，差点儿就要睡着了。
唐觐这家伙不知分寸，把他拖在车里闹了那么几个小时，搞得座椅上都是脏污，下来之前陈潜拗着脾气擦拭了好一会儿，唐觐不停地认错讨好，他都不搭理。下车时候也是拉拉扯扯了一番——那厮见他腿脚酸软，当即做出要把他横抱起来的架势，惊得陈潜一巴掌扇到他后脑勺上，唐觐这才老老实实换了个方式，把他背到背上。
迷迷糊糊地歪着脑袋，脑子里正混乱地生气呢，脸庞突然被一双温热的手抚摸一下，随即是唐觐压低了的沙哑声音：“宝贝儿？起来了，我帮你洗澡。”
“嗯……”拧紧眉翻过身去，陈潜闭着眼，留给他一个后背。见他还窝火，唐觐反倒笑得更欢，伸手往他的肩膀和膝弯处一揽，一使力便抱了起来，不疾不徐地往浴室走。陈潜负气地睁开眼，双手倒是搂上了他的脖子，不过眼睛依旧不看他。直到那坏蛋就这样把自己整个放进了水里，陈潜才气急败坏地瞪住他，恼怒地一捧水泼过去：“我还穿着衣服呢……鞋都湿了！”
“湿了就脱下来嘛——”温水泼了一头一脸，唐觐伸手一抹，睫毛湿淋淋地望着他笑：“要我帮你么？”
“谁要你帮，我自己来。”鼓着嘴垂下眼，陈潜也懒得管他还在一边，兀自揪住球衣的后领，低下头就开始往前拽。这动作大喇喇的，跟那些个注重形象的oga不一样，反倒更像小喻脱衣时的动作。低头看向水里，见他那两条腿还穿着球鞋球袜，唐觐便伸手捧起一条来，心情愉悦地给他脱鞋子。正好脱完了衣服，陈潜头发乱糟糟地一抬头，就见唐觐快乐得溢于言表地抽了护腿板，在津津有味地给自己脱袜子。脱完了一条，再脱一条，抬眼一看，生气的oga瞪着双眼，虽然还带着怒气，但脸颊已经露出了薄红。
□□的上半身满是吻痕与淤青，两条腿也光裸了，他身上就只剩了一条球裤。忍不住蠢蠢欲动地坐到浴缸边上，伸手抚摸陈潜的脸庞，唐觐骚动地看着他，身子慢慢凑过去，随即悄无声息地爬进了水里。柔软的嘴唇，湿滑的舌头……大手从腿根一路往上摸，摸到了球裤里面。那儿什么也没穿，毫无防备，自己可以摸到那里头所有的东西……陈潜没力气发火了，他被唐觐压入了水里，五感封闭，只有嘴唇和舌头，感觉着他炽热的气息。
那天晚上，唐觐终于如愿以偿地把陈潜拐到了自己的床上。
他依旧是穿着陈叔的睡衣——这让唐大少有点儿不高兴——但那又如何，他现在整个人都在自己怀里！累了一天的oga，吃过晚饭之后就有些昏昏欲睡了，现在好不容易进了被窝，根本就一动也不想动，就老老实实地趴在他胸膛上，乖得很。手指不禁轻轻婆娑他的肩头，唐觐小心翼翼地侧过脸，在他额头上亲吻几下……嘴唇贴着他温热的皮肤，唐大少忍不住无声地笑起来，只觉得自己幸福得要死。
半睡半醒之中，陈潜迷迷糊糊地蹭动一下，伸手胡乱推一把，随即翻过身想从他怀里钻出来：“你别再闹了，我困……”唐觐一惊，赶紧手忙脚乱地把他揽过来又搂好，同时小心翼翼地赔保证：“好好好我不闹了，你好好睡，我不吵你了。”
“嗯……”烦躁地哼唧一声，陈潜皱着脸在他颈间钻了好一会儿，这才松下身子，鼓着嘴闷闷地睡了。唐觐屏息静气地看着他躁动发毛，一会儿又安静下来……抿着唇用力憋着笑，唐大少总算也躺下来，望着昏暗的天花板，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早上没课，唐氏那边运动会也依旧在继续，两人都没什么事，于是理直气壮地在床上睡到了十点多。陈潜是没醒，唐觐则是不想起——说笑话，自家宝贝儿就在怀里，干嘛急着起床？于是他就躺在那儿，有滋有味地用手指骚扰这依旧沉睡的大男生，一会儿摸摸眉毛，一会儿碰碰嘴唇，玩儿得不亦乐乎。没多久，不满足于手指触碰了，他便睁着眼睛凑下来，轻悄悄地亲吻陈潜的脸颊和嘴角。手指溜到他光裸的颈间，沿着他的脖子划到锁骨上，爱不释手地抚摸……
正陶醉着，突然，陈潜放在枕头边的手机尖叫起来，将两个人都吓了一跳。唐觐下意识地一伸手就想把手机抓过来摁掉，但陈潜已经惊醒了，浑浑噩噩地抓住他手，问：“……是谁啊？”
“不知道，你看看吧。”略感不爽地把手机递过去，唐觐不悦地揉揉头发，见陈潜接通了电话，他便起身洗漱去了。
刚刚手机上显示的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但并不是外地的，所以陈潜接了起来。“喂，是陈潜吧？”对方的声音传过来，是一个严肃的女声，听着有些耳熟……陈潜点头，说“嗯”，对方便道：“我是郦予初的妈妈。这次突然打电话过来，是想问你，能不能托你家唐觐的关系，帮查一件事。”
“呃……”有些莫名，陈潜怔了一秒，不大确定地道：“是什么事？阿姨你先跟我说说行么，然后我再去问他。”
“……好，反正予初跟你亲，这事儿你迟早会知道，我就跟你说了吧。”对面，郦妈妈的声音很是气愤，但面对的是无关人士，所以她又恨恨地压抑着：“昨晚上你们班不是聚会么？你是没去，予初本来待在家里，后来却被他们催着去了！我不知道是谁，打的什么主意，吃了饭还要去酒吧玩儿，去的还是那些乌烟瘴气的酒吧！叫什么七九四的……里头什么人都有！牛鬼蛇神的，都是些不学好的玩意儿！我去问，那店长还跟我嚣张，说什么老板来头大，我惹不起，不让我追查！可予初这事儿难道就这么算了？我真想……”她情绪激动地说着，语气既痛苦又愤怒，陈述的事情听得陈潜心惊。突然，背景音里传来一声巨响，好像是谁踹门冲了进来，随即是争执的声音：“你打电话给谁！是不是陈潜……你干嘛打给他！我没事，我都说了我没事！你不要管我了好不好！”
“你闭嘴！出了这样的事，你还想让我别管你！？郦予初，我们就是太纵容你了，太捧着你了！你以为你有多厉害，你到底还是个oga，不是alpha！知不知道！”
激烈的争吵之中，郦妈妈挂断了电话。陈潜拿着手机呆坐在床上，脑袋里一时间充满了糟糕的想象——郦予初在七九四遇见了什么事？oga……她是个oga，长得那么好看，是不是被……
浑浑噩噩地翻身下床，七手八脚地往身上套衣服，陈潜担心得乱了心神，一时间衣服都穿不好，扣子一直扣错。唐觐洗完脸出来，见他脸庞煞白，动作慌乱，好像是听说了什么紧迫的事。赶忙走上前制住他的肩，让他不那么仓促，唐觐问：“怎么了，是谁打来的电话？”
“是郦予初的妈妈……郦予初出事了，我得去看看。”
穿上外套，牙都顾不上刷，脸也没洗，陈潜就急匆匆地往楼下冲。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唐觐也不敢再多耽搁，赶忙给自己套上衣裤，又冲到卫生间里抓过漱口水和毛巾，急匆匆地追了上去。赶到院子里头，正好看见陈潜立在那儿，无措地看着周围的一片静谧——唐家远离市区，周围连邻居也没有，除非有人接送，否则他怎么能到郦家去？
“我送你吧，你等等我，我去开车。”把漱口水和湿毛巾塞进他手里，唐觐扭身往车库去了。陈潜失魂落魄地站在那儿，低头看着手里的东西，不由攥紧了手指。
硬骨头
在车上时，陈潜一直胡思乱想的，总觉得郦予初是遇见了极其糟糕的事情，一时间恍惚地坐在副驾驶上，一丝动静也无。唐觐飞快地开着车，不时担忧望他，劝道：“你先别急，到那儿得有段时间，你把脸擦一擦，再漱漱口，别邋邋遢遢的去人家家里。”陈潜手指一动，眼帘怔怔地抬起来，这才恢复了神智。
赶到郦予初家楼下，陈潜一开车门，就听见了楼上传来的毫不避讳的争吵声。郦予初是个暴躁的脾气，她妈妈也是。两相这么对吼起来，楼底下几乎都听得一清二楚。赶忙迈开大步跑上去，陈潜赶到五楼，发现她家大门居然也没关！就这么大喇喇地敞着，声音都冲了出来！跑进去一看，郦予初跟郦妈妈就在客厅里，一个面色恼怒，一个怒气冲天，其实两个人都流泪了，但依旧歇斯底里地在冲对方大吼——
“我二十一了！早已经过了法定结婚年龄，你管我被谁标记！那人认不认识我有什么要紧，你瞎操心什么，查什么查！我又不是被强的，你就算查出来又有什么用！”
“郦予初……！你要气死我！”郦妈妈怒吼着，伸手撇去眼角的泪水，只恨自己不能打这蠢货一顿：“你被来路不明的alpha标记，我查一查有错了？！你这样子，以后怎么结婚，怎么嫁人？！你知不知道这种状况你会被多少人指指点点？我把他的身份查出来，好歹找到他本人，得知根知底吧？！你这样莫名其妙地带着标记算什么事！”
“标记了又怎样，我不会去戒断啊？！就算你把那人找出来，顶天了要个戒断费，难道家里出不起？我是自愿跟她发生关系的，又不是被逼的，我没脸要那个钱！”湿着眼睛把旁边桌上的杯子往地上一挥，郦予初一扭身想回房间里，却看见陈潜脸色担忧地站在客厅边上。她怔了一瞬，这时候，脸上才终于露出了难看委屈的神色，但她没有多停顿，头一低就冲进了房间里，还把门摔上了。
唐觐正好上楼来，走进门里。见客厅里只剩郦妈妈一人在咬牙切齿地流眼泪，陈潜站在郦予初门口，似乎正犹豫着该如何劝慰她。郦爸爸不在家，估计是怕他担心，所以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告诉他——轻轻关上门，唐觐走到陈潜身边，小声跟他耳语：“你劝这边，我去跟她妈妈聊聊。”
“嗯。”定定心神，陈潜敲了一下郦予初的房门，轻声道：“郦予初，我能进去么？”
良久，里头闷闷地回应了一声：“……进来。”
陈潜松一口气，扭开门把手走进去，就见里头拉了窗帘，房里黑黢黢的，只看得见郦予初坐在桌前弓着背的身影。关上门，小心翼翼地走过去，陈潜逐渐闻到了她身上极富侵略性的alpha气息。
走到她身前，蹲下身，伸手拉住她放在膝盖上的小手，陈潜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可靠一些，低声问：“发生什么事了，你能跟我说说么？我担心你……我想知道。”
郦予初坐在那儿，原本一声不吭，昏暗的光线中，看着脸上也木呆呆的没有表情。对上陈潜的视线后，她无动于衷地挑了一下眉，嘴角抽搐着抿动一瞬，哑声道：“没什么事，就昨晚去酒吧喝了酒，跟一个alpha上了床而已。标记什么的……戒断就好了，反正现在医学这么发达，我以后也总能找到一个不介意这事儿的伴侣的。”
作为一个跟郦予初生活了近四个月的人，陈潜怎么可能不知道这姑娘就是个外强中干、色厉内荏的纸老虎？捏紧她冰凉的小手，陈潜跪直身体，双眼定定地看着她，低声说：“……但你不认识那个alpha，对她也没有感情，不是么？虽然是可以戒断没错，但是……被一个不喜欢的人标记了，又花上半年的时间戒断，这样不是很不值么？”
他知道郦予初想读研的，她学习认真，对这专业很有兴趣，还说以后要开个建筑事务所。若真要戒断，那长达半年的过程，她肯定会心痛这些时间——果不其然，被他这样一戳破，郦予初就慢慢瘪起唇，眼泪成串成串地淌了出来。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小姑娘终于呜咽着放声大哭，身体抖得像受了惊的小兔子。陈潜也沉默地抱紧她，大手在她背上一下下拍抚——这个泼辣爽利的姑娘，曾经是她给了自己依靠与安慰，但郦予初终究不是个超人。碰上这样的事，她再开明、再豁达，也还是会怕，还是要悔。
……这个傻姑娘啊。
等郦予初平息下来，在床上睡了，陈潜走出房间，发现客厅里只剩了郦妈妈，唐觐已经不知去向。见了他，郦妈妈苦笑一下，低声道：“唐大少先回去了，说帮我查一查那人是谁。那个……予初怎么样了？”
“她在床上，哭得一直打嗝，好不容易才睡着。”叹息着坐到沙发上，陈潜烦恼一会儿，忍不住问：“这事情是怎么发生的？郦予初虽然大大咧咧，但心思很谨慎，怎么会喝糊涂了，跟人发生了那样的事？”
“……所以我才一直想要追查清楚！”愤懑地撑住额头，郦妈妈吸吸鼻子，眼眶又红了起来：“予初性子暴躁，我担心她惹着小人，才被摆了这么一道……她本来应该待在家里的，昨晚我就不该让她出去！”伸手抹一把泪，她又道：“最近她心情本来就不大好，我想着跟同学去玩一玩，兴许能好些，谁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人找不到，电话打不通，早上自己回来了，可身上却带了标记！我真是……”
“阿姨，你别太着急了。这事儿我让唐觐帮忙，应该很快就会水落石出的。郦予初那儿，你也别逼太紧……她也难受呢，就是装着不在乎而已。等她醒了，你看看多陪陪她，抱抱她，别让她想太多，也别再吵了，不然两个人都难过。”低声劝慰几句，见郦妈妈慢慢止住哭声，点了点头，陈潜叹口气，心里头钝钝的，终于消停了些。
看看时间，已经是中午时分。他思忖着，郦予初和郦妈妈估计都没吃饭，于是到厨房里头给她们做了几道菜。见郦予初睡着还没醒，他惦记着唐觐那边，就跟郦妈妈先告辞，赶回了唐家。
唐觐要查事情，一般是找郑毅。听到“七九四”这名字，郑毅在电话那头停顿一会儿，说，七九四里头的发生的事情，问丛简准没错。唐觐听了，先是一喜，随即觉得不妙：“丛简经常在七九四混么？”
“是。她没事儿就去那里喝酒，从调酒师到顾客她都门儿清。如果那小姑娘长得很漂亮，她肯定会有印象的。”
越听越觉得不妙，唐觐拧起眉头，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道：“你赶紧去找她，马上去！那混账……成天厮混，见色起意，我怀疑昨晚那alpha就是她！”郑毅显然也十分认同这猜测，立即答应下来：“好，我现在就去她那儿。”
丛简住的地方就在酒吧街后头，近得很。郑毅骑着机车一路过去，巷子里头隔绝了阳光，虽然阴凉，但人声嘈杂，听得心里头反而愈加烦躁。见他这么个alpha帅哥出现在这儿，好些游手好闲的人都在简陋的走廊上朝他吹口哨抛媚眼，郑毅充耳不闻。从楼梯口上去，走到二楼某间屋子的门前，他见那锁好像没咬着，轻轻一推，门就打开了。丛简穿着黑色背心和破烂的牛仔裤盘腿坐在电脑前，弓着腰，正在吃一碗泡面。听见人进来，她只扭头望望，并无招呼之意。
抬脚踢开一堆泡面盒子，郑毅拧眉问：“你昨晚在不在七九四？”
“在啊。”丛简心不在焉地嗦一口泡面，一缕长发滑到前边，被她不耐烦地捋到后头。郑毅又问：“昨晚有一伙学生去七九四玩儿，其中有个长得很好看的oga女生，喝了挺多酒，你有没有印象。”
丛简听了，懒散的身子登时一顿，脑袋随即缓缓地转过来，眼神微妙。郑毅看着她，良久，一挑眉毛，了然地抬下巴道：“换套衣服，跟我去唐家大宅，你惹上事儿了。”
说完，他戴上机车头盔，一转身出了门。
针尖麦芒
丛简这人，惯来任性妄为，二十五六岁的年纪，也不小了，可愣是没正经谈个男女朋友。说起来，这样懒散不羁的人按说唐家不会久留，但她爷爷当年对唐老爷子有恩。念及这一层人情，唐闯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直将她雇用到了现在。
这人常常在酒吧街厮混，老是带些乱七八糟的人回去过夜。郑毅跟她交情不错，有时候说她，她就懒散地回，大家你情我愿、各取所需啦——就算标记了oga又怎样？现在有戒断术哎，这简直是本世纪最伟大的发明，难道不是么？……所以，这次她踢到铁板，郑毅阴险地勾勾唇，很有些幸灾乐祸。
跟丛简一起开着机车到了唐家，取了头盔下车来，见她那依旧随意懒散的打扮风格，郑毅无奈地摇摇头，招招手领着她进去。进到屋里，唐家好几个人都在，老爷子啦，李越尹慧文啦，还有唐觐。茶几边上还站着个oga男生，身上一股alpha的霸道气味，估计就是那把唐大少弄得五迷三道的陈潜了。
丛简淡淡地扫一圈在座人士，忽而凉凉地笑出来：“我还当我惹了哪路煞神，原来是睡了唐家少夫人的朋友。”
与唐家熟悉的人她基本都知道，但昨晚那oga女生，她确定自己没有任何印象，那就只可能是陈潜那边的人。想到两人的年龄和学生身份，丛简立即确定了那女孩子估计就是之前接济陈潜的人，否则唐家也不会这般大动干戈，还把自己提溜过来教训。
见她眼中露出不屑的神情，老爷子端坐在沙发正中央，脸色不大好看了：“丛简，你过来。”
面对老爷子，丛简还是有些敬畏，当即垂下眼帘，乖乖地走了过去。不过唐老爷子也没打算骂她，因为知道这家伙是个越骂越犟的性子，就只低沉地说：“关于昨晚上陈潜那同学的事，你是太粗心大意了，形势都不看直接把人带走，也不怕踩进别人挖的坑里！现在闯了祸，你自己处理——待会那女生和家人会过来，你好好解释吧。”
他说完，一旁沉默的陈潜接着开口道：“昨晚的事是怎么回事，你能跟我说说么？”
兴许是这两人说话的语气都比较平和，丛简听着还挺舒服，就歪了身子，稍稍回忆一下，随即懒洋洋地道：“昨晚上那一伙学生进来，我一开始没注意，后来有人起哄了我才注意到。他们里头有两个oga，长得挺好看，还都是没标记的——”她垂脸说着，突然又抬起来，露出一种带着点儿揶揄的笑：“不过这种人我们都比较小心，不会轻易下手，但后来她点了酒喝，所以就有人过去搭讪了。”
“那小妹妹好像心情不好，点了两杯酒，正好坐我边上。跟她搭讪的那人烂得很，我寻思着这么漂亮干净的小姑娘被他拱了太可惜，正好她拿错了我的酒，我就用这个当借口，把她接管过来喽——”说着，丛简手一摊，有点儿无奈似的，双眼滴溜溜地看着众人。陈潜听得声噎，总感觉照这个状况来看……丛简好像没做错什么？身旁，唐觐倒是凉凉一笑：“不想他拱，所以你就拱了？对于人家而言，你跟那男的有什么分别？”
丛简眼睛一瞪，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样：“分别大了——我好看啊！被一个美人标记和被一个猥琐男标记是很有区别的好吗？不然你问问你家oga，要是你长得丑，他还会不会跟你在一起？”
唐觐冷着脸，不屑地想我家陈潜才不是那种只注重外貌的人～可扭头一看，陈潜此时的表情微妙得很，好像真在细心思索！唐大少傻了眼，差点儿就忍不住用力搂过去，问你是不是只喜欢我的长相？
李越在一旁目睹了丛简转移注意力的过程，一时间翻个白眼，差点儿扶着额头叹气。对这事她也不想多说，只等着正主前来，好好掰扯一番——毕竟丛简这人，看上去虽然懒散，但巧舌如簧，歪理邪说一大堆，思路稍不清晰就会被她绕进去，她才不开口呢。
又过了好一会儿，郦予初被郦妈妈好说歹说叫了来。走进门，转个弯，郦予初看见一个极其眼熟的alpha女性站在客厅里头，她本来就不好看的脸色立即更加低沉了。不过这次来本来就是说个清楚，好死了自家妈妈的心，于是她冷冷打量丛简一番，腰板一挺，脚下不紧不慢地跺了过去。
她在打量丛简的同时，丛简也在打量她。昨晚酒吧里灯光闪烁，其实看得不是很分明，只知道这姑娘长得漂亮，现下一看，更是标致美艳。丛简向来是个外貌协会，这么几秒打量下来，脸上忍不住起了兴味。她瞅瞅眼前这面色阴沉的漂亮oga，又看看她身后满脸不善的alpha女性，心中好整以暇的，立着的身姿更加放松，似乎是在等着看这母女俩会如何
逼迫她。
“你是唐家的人？”先于女儿，郦妈妈沉着脸，语气冰冷地问了出来。丛简挑眉，想了一会儿，随即轻松点头：“算是吧，不过我只在唐家做事，没有从属关系。”
“好，那我再问你，你标记了我女儿，现在打算怎么办？”虽然性子已算开明，但这到底是与自己心爱的女儿有关，郦妈妈还是忍不住落俗，钻起了牛角尖。预料到这句问话，丛简低声笑出来，觉得有点儿失礼，还伸手掩饰了一下嘴。酒吧那种地方，不就是寻欢作乐的么？既然去了那儿，那就该有跟人滚上床的心理准备啊？止住笑，她施施然抬起脸来，对上郦妈妈要杀人似的眼神，刚要说话，更前面的郦予初开口了：
“……昨晚上我记不大清了，不过我是喝醉了，是吧？“
喝醉？想起她昨晚那满脸酡红眼眸含春的模样，再看看她现在这面若冰霜的样子，丛简身子稍稍直了些，挑眉道：“喝醉？不是喝醉，你是错喝了我的酒。我酒里喜欢放东西，你没碰过受不住……但我的酒杯离你半米远，也不知道你怎么拿错的。”
那天晚上有点儿乱，那猥琐男一直横在她与郦予初之间，不断挑逗骚扰。郦予初一直没理他，只顾着埋头喝酒。一会儿喝完了一杯，又叫一杯——可那杯滑过来，郦予初喝下一半之后，身子就开始飘乎乎的了。头昏脑涨、眼前昏花，精神却十分亢奋……回想起来，那状态确实有些怪异。
“所以你就这样把我女儿标记了？你就没想过要等她清醒了，再送她回去？！”
“送她回去？”丛简大笑一声，好像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阿姨，我，你看着我——我不是那种五讲四美的好青年，我就是个喜欢泡夜店的人，中意的就上，有乐就享，送上门来的漂亮姑娘，我为什么要送她回去？反正她既然会去七九四，就已经做好这个心理准备了，不是么？”
“——你！”被气得脸色铁青，郦妈妈怒得忍不住大步冲上去，却被郦予初冷着脸一把拉住：“妈，你别插手。”她面无表情地盯着丛简轻佻的眼神，心中也怒，也觉得苦，但这混蛋偏偏说得一点儿不错！她确实是太大意了，明知那地方人蛇混杂，却偏偏没受住赵智宁的挑衅，跟着他们一起去了！她以为自己不会有事，只要注意一些，谨慎一些……
“昨晚的事，是我不够小心，也怪不了她，”郦予初明明是对自家妈妈说话，眼神却定定地看着站无站相的丛简，“不过是标记而已，我就当被狗咬了一口，无非是痛点儿，其他也没什么大碍。”
“……反正还有戒断术不是么？这么伟大的发明，趁这机会正好尝试一下。”
丛简听了，右眼皮不禁跳动一下，突然觉得这话好熟悉——郦予初脸上的表情刺眼得很，面无表情的冰冷，好像真是在看一条咬了她一口的疯狗，而不是伪装出来的漠视。
陈潜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一时间愣在那儿，心里想着……居然，就这样了？可郦予初好像真的就准备这样了，她拉着妈妈的手，决绝地转身走了出去。陈潜赶紧追出去，在花园里拉住了她：“郦予初，那……那你准备什么时候戒断？半年的时间，你从哪儿挤呢？”
“这事儿以后再打算，我现在先回去。”郦予初没抬脸，只拉着妈妈闷头往前走。唐家大车停在前头，她们坐进去，关上门，没有再搭理陈潜。似乎是觉得丢脸，也有可能是觉得已经没有必要再讨论这件事，郦予初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脚尖，郦妈妈也垂着眼帘，一脸的愤恨与无力。
眼睁睁地看着车子慢慢驶出花园大门，陈潜傻站在那儿，心中突然好自责，就跟是自己没保护好她一样……事情到这个地步，也没法为她讨回公道，只得又让她这样走了。
身后随即传来机车发动的声音——黑衣的alpha女骑士戴着头盔深深地看他一眼，好像在寻思着什么似的，绝尘而去了。望着她的背影，陈潜心里突然恼恨起来，一转身气冲冲地往屋里冲去——日！日！日！七九四，七九四到底是个什么狗屁地方！郦予初怎么会去那里去的，不是好好的班级聚会吗？！
终于忍不住动用自家男朋友的私权，陈潜心想着，那家店的老板真牛逼啊，视频都不让看？！——我t偏偏就看了怎么着，我就要看你想藏什么东西！
在alpha，beta与oga的关系之中，吃亏的似乎从来都是oga。被无故标记了之后，在日常生活中受到伤害的永远都是在性之中处于被动的oga——这个定律几乎适用于全世界，在郦予初身上也不例外。
形势就像是转移了，从之前的陈潜身上，转移到了郦予初身上。虽然她漠然而无畏，她不在乎，但那些指指戳戳的人依旧存在，在暗地里猜测着她的alpha是怎样哄骗到她、标记她，最后又是如何将她抛弃。赵智宁在班里煽风点火，说她是在酒吧里被一个丑陋的男人带走了，大家听了，又是一声“哦——”，随即继续兴奋地添加细节，就好像他们就在边上看见了似的。
陈潜担心她，但他也同之前的郦予初一样，除了陪伴之外别无他法。虽然她看上去镇定如常——也许郦予初真的是——但陈潜就是怕得要命，在学校里头恨不得时时粘着她，怕她一转身就不知道哪儿去了。后来在食堂里头，郦予初嫌他烦，还用筷子头敲了一下他的后脑勺，嫌弃道：“你狗啊？！别时时跟着我，我不想被你男朋友记恨。”
挠挠后脑勺，陈潜直起身子，默默地看了看她。郦予初食欲好像不错，打了两份肉菜在吃，吃得小嘴唇上都是油。食堂里人很多，好些人闻到她身上有alpha的霸道气味，都忍不住扭头看她，又指指点点。陈潜看得心里闷闷的，但见她快吃完了，便只得埋下头扒饭，努力赶上她的速度，好让她在吃完后不必再坐在这儿等自己，落得被人窥探议论。
这般忍到了傍晚，陈潜像个小媳妇儿似的跟在郦予初后头，说送她回家。郦予初嫌弃地“啧”一声，但见他瘪着唇一副可怜样，好像多说两句就要流眼泪，便只得忍下来，黑着脸任他跟着走。逐渐走出学校，到了校门外头，两人见外头的人好像有些骚动，都一边走一边扭着头往街边某一点看。
不由自主地也也扭头看去，只见街边上一辆酷炫的机车停在那儿，一个长马尾alpha女性歪歪斜斜地坐在上头，视线心不在焉地直往校门瞟。她身材高挑，腿长长的，眉眼极其英气，气质却慵懒。看清对方的脸，郦予初脸色一沉，扭头就要走，那人却懒洋洋地喊住了她：“哎，郦予初，别走啊——”
这样玩世不恭的语调，不是丛简是谁？
将错就错
说实话，丛简这类人，郦予初一直是很讨厌的，她不赞同他们的生活方式，亦不屑他们的生活态度。但她也明白，丛简那类人估计也不屑于自己这样的人，所以她们是彼此讨厌，这没什么好调解的。
但此时此刻，这个与自己无甚交流意愿的人居然在街边等她，这让郦予初有点儿心烦。
臭着脸转身走过去，迎着丛简玩味的眼神，郦予初冷冰冰地站到她身前，问：“找我什么事？”
“没什么事，”懒散地把长腿跨过机车，面对着她，丛简淡淡瞟了一眼她身后的陈潜，随后又收回视线：“只是你妈妈叫我过来接你而已。她不想你被同学非议，所以打电话求我，说好歹做做样子，扮一扮你的恋人。”
郦予初听了，小脸立即刷白，眼中怒不可遏的，只想立即冲回去对自家妈妈吼一通。丛简识人无数，怎会不知她心中所想？凉凉哂笑一声，她又说：“……你啊，把脾气收一收，你妈也是为了你好。再说了，就算你厉害吧，不在乎别人看法，但心里总会不舒服不是？左右你妈是给了钱，你就当可惜那些票子，委屈配合几天吧。”说着，还伸手拍拍后座，一脸悠闲的惬意神情。
没想到一贯目中无人的妈妈居然会做到这个地步，郦予初立在那儿，忍不住难受地咬起了唇。她垂下脸，眼里逐渐有眼泪在转，可这里是街上，旁边这么多人……用力吸一下鼻子，郦予初抬起脸，用力抹一把眼睛，扭过头一脸无所谓地对陈潜道：“我坐她的车先走了，你也快回吧。”
陈潜担忧地看着她，心里头担心，但又明白郦妈妈此举的苦心。他也不希望那些人在背后继续编造事实，现在有个alpha陪着她，情况总会好一些……犹豫一番，他点点头，叮嘱道：“那你小心啊，别想太多，总还是自己的事要紧，知道么？”
“嗯，我知道。”淡然答应下来，郦予初吸吸鼻子，伸手取了丛简挂在车头的头盔戴上，面无表情地坐到了她后座上头。意味深长地瞟她一眼，丛简笑起来，随即也戴上头盔，说一声：“抱紧了——”发动车子，绝尘而去。
机车行驶的速度很快，风声很大，郦予初一声不吭地坐在那儿，眼中看着身前这人头盔下头流泻出来的长发，满脸冰冷。她不知道这人是犯了什么病才答应了妈妈，在她看来，丛简这人跟自己有个相同点，那就是不愿意做的事情给再多好处也不会做——所以她这举动无疑充满了疑点，让郦予初不得不谨慎起来，细细思虑。
哼，你要跟我玩儿是吧？正好，我也得转移注意力呢，那就跟你较量一番好了。
从那之后，丛简每天都来接送郦予初放学，这么一个美貌英气的alpha天天等在校门口，班里的人自然是都知道了。陈潜偶尔会听见那些人悄悄议论，说郦予初的alpha长得好酷啊，但赵智宁那时候不是说她是被酒吧里的混子带走了么？还说长相很丑来着……他心里咯噔一下，当晚就去了唐觐那儿，问他有没有查七九四的监控？唐觐颇有些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说这事儿丛简在管，还不让人插手。
陈潜一愣，问什么意思？
唐觐慢悠悠的，眉毛挑一下，不大确定地道，可能是跟郦姑娘杠上了吧？那家伙向来吃得开，第一次见到这么个不把她当回事儿的oga，估计是想把她拿下。
啥？！陈潜瞪着眼把桌子一拍，站起身来喊，那怎么行！郦予初不喜欢她不说，那什么丛简，成天游手好闲不学无术的，她也配不上郦予初啊！唐觐听得手里动作一顿，慢悠悠地抬头看他，眼里有些玩味：“你真以为丛简是小混混出身？”
“……不是么？”陈潜依旧瞪着眼，一脸的愤懑。
“当然不是。”笔尖在纸上点一点，唐觐不紧不慢地在凳子上转了个方向看着他，好整以暇地道：“人家好歹是科班出来的高材生，才华还是有一些的。原来政府方面还想招徕她，可惜她不喜欢受拘束，这才在我们家当个网络安全负责人。从这方面来讲，她还是配得上郦予初的，只不过嘛……适合不适合，那就得另说了。”
伸手把自家爱操心的小男友揽到腿上坐着，唐觐搂着他的腰，笑笑地说：“好啦，你就别担心了。丛简这人虽然放荡，但不至于说强迫人做什么事儿，不会为难郦予初的。再说了，如果她俩最后能彼此看对眼，郦予初不就不用戒断了么？如果看不上，那至少也能免了旁人的闲言碎语，怎么想都不是坏事嘛，对不对？”
闷闷地缩着腰身，陈潜沉默不语地想了好一会儿，这才轻轻地点了点头。
此时已是六月，天气愈发炎热。以前早上还需要穿个外套，现在却是短袖吊带都嫌热。专业教室里头电风扇“呼呼”地吹，一群人在位置上坐着，边画图边扇风。张子威不知道从哪儿弄了把大蒲扇来，扇着可带劲儿。一会儿贺英知看着眼红，忍不住去抢，两人打打闹闹的，不留神撞到了一边的郦予初。俩傻逼瞬间吓僵了身子，正抱着脑袋准备迎接她的狂风骤雨，哪想郦予初压根儿没准备理他们，只嫌弃地瞟一眼，随即继续画图。
见她没反应，张子威他们面面相觑一会儿，反而更加害怕了，一个个都灰溜溜坐好，老老实实画图去。陈潜在后头瞅着这一幕，忍不住静悄悄地挪过去，弯身问：“那个……郦予初，你画到哪儿了？”
他们现在处于三草阶段，老师盯得紧，所以得画细致些。郦予初看也不看他，就对着电脑自顾自地画：“我在画正图了。”
陈潜一听，登时惊得目瞪口呆。他一直知道郦予初是个学霸，但没想到这么学霸——别人都还在画草图呢！为难地咽一口唾沫，他艰涩地问：“你怎么画这么快？”
“过两天要去外地玩儿，怕赶不上进度，就画快些。”郦予初语调平静，面色如常，就好像在说明天去看电影一样。陈潜眨眨眼，不由自主地问：“你跟谁去？”
淡淡地瞟他一眼，郦予初的眼神有点儿讳莫如深：“……丛简他们。”
“……”张口结舌地顿在那儿，陈潜一下子不知道该再问什么了，窘迫得不行。郦予初静静地睨着他，这时候才悠悠叹一口气，视线移到电脑屏幕上，平静地道：“行了，你也别瞎操心了。丛简他们下星期去普吉岛潜水，我听着不错，就跟着一起去。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也别担心我被她占便宜，左右是已经标记了，戒断之前我再享受几次，又有什么不可以呢？”说着，她抬起脸，朝他促狭地眨了一下明亮的眸子。
陈潜期期艾艾地盯着她，见她脸上轻松随意的表情非常诚挚，没有一丝刻意的感觉，他咬咬唇，这才放松下来：“你觉得好，那就是最好的了。”
他这神态，就跟老妈子嫁女儿一般，看得郦予初忍不住伸手拧了他一下。陈潜吃痛，哼哼唧唧地躲来躲去，郦姑娘被他逗笑了，两只手一起上来，将他拧得更加纠结了。
傍晚放了学，陈潜在校门口打了的士往唐家去。如今他每隔一两日便会去唐家吃饭，既是去看爸爸，也是跟“夫家人”多联络联络感情。这两天天气炎热，但宅子里冷气开得足，这般来来回回几次，搞不好就要感冒咳嗽。老爷子已经生病了，最近一直咳，陈叔担心，就跟敏姨一起熬了些冰糖雪梨，见陈潜刚好进门，也唤他一起来吃点儿。
以往那些年，老爷过完龙抬头就是要走的，今年也许是发生了这些事，他舍不得，就一直待着没走。但到底是不那么硬朗了，喉咙不行，一冷一热交替着，立即犯了病。喝完一碗冰糖雪梨，老爷子靠在沙发上，长长地叹一口气，望向一边的陈叔，道：“博平啊，如果我回瑞士，你跟不跟我去？”
陈叔一愣，随即垂下脸，摇摇头说：“这边还有事呢，而且阿潜也在，我不想去。”
猜到就是这样的回答，老爷子失落地轻叹一声，随即拄着拐杖站起身，背着手静静地往露台那边去了。陈潜在另一边沙发上一边喝梨子水一边瞅自家爸爸，小小声地哼：“爸，你干嘛总是不答应爷爷呀？”
纵然是自己最心疼的儿子，但问出这样的话，陈博平还是忍不住小小瞪了他一眼：“……你也知道他是你爷爷了，还瞎问！”
陈潜立即乖乖噤了声。
晚上唐觐回来，陈潜还在，正披着件外套坐桌边画图。心中一喜，唐觐挽了袖子便过去搂他：“潜宝贝儿，你是在等我么？”
“没等你，就画图画忘记了。”扭着身子从他怀里滑出来，陈潜扭头瞅着他笑笑的脸庞，小声问：“又加班到这么晚啊？”
“嗯。”惬意地蹭一蹭他的脸，唐觐跟个大猫似的，在他颈窝里又钻又嗅。伸手拍拍他脑袋，揉揉头发，陈潜垂着眼帘道：“今天爷爷咳嗽有点儿厉害，说想回瑞士了，但我爸他又不肯一起去，怎么办呀？”
“不肯去的话那我们也没办法啊，他是长辈，总不能说打包了让爷爷带走吧？”笑着啃他一口，唐觐眼眸亮亮地瞅着自家oga：“不过说起来，陈叔如果真的跟爷爷走了，我还挺开心的……不然你在这儿老跟爸爸说话，都不陪我聊天儿。”
“我不是天天陪你聊么？”总是发短信什么的，哪天断过了？嗔怪地瞪他一眼，陈潜合上电脑站起身来，拖过一边的书包准备回去：“不早了，你赶紧洗澡休息，我也回了，明天还有课呢。”唐觐一听便臭了脸，搂着他的腰不让走：“既然不早了，那你就在这儿住嘛。你那儿空调都没有，万一半夜里被热醒怎么办？”
“那也总比被你折腾到半夜的好！”奋力挣脱他的怀抱，陈潜气鼓鼓地瞪他一眼，背着包毅然决然地下了楼。耍赖无效，唐觐愁苦地哀叹一声，慢悠悠晃到栏杆边，看着他跟李越道过别，往玄关去了……心中不禁悻悻的，撇撇嘴回了房间。
陈潜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前几天他留宿，被唐觐寻到空隙吃了一顿，确实是折腾到了半夜，第二天早上都没起来。现在防得死紧，无论如何不肯再住一次。晃到自己的床上，唐觐闷头倒下去，敞着手脚苦苦思索，心说距离上次发情都大半年了，怎么陈潜还是没有出现再次发情的征兆呢？难道是身体机能还没恢复么？
百思不得其解，唐觐闷头怨念一会儿，感觉身上那火还一直蹿着，消不下去，只得狼狈地爬起身来，到浴室去冲冷水澡。
雾里看花
六月下旬的时候，郦予初从普吉岛回来了，身上晒得黝黑。她乍从门外走进教室来时，好些人还以为是中东那边来的留学生妹子。那一身清凉的打扮，小吊带牛仔热裤，蹦蹦跳跳地走到陈潜身旁坐下，伸手一搭他肩膀，得意洋洋地问：“看！肌肉是不是比以前结实了？”
陈潜试探地伸手捏捏她胳膊，唔，确实紧了一些，但看上去还是娇小玲珑的模样，于是老实道：“以前也没什么肌肉啊，差不多。”
这话听着不爽，郦予初瞪着眼一拍他背，转脸朝别人炫耀去了。陈潜龇牙咧嘴地拧拧身子，心里暗道，小姑娘这趟看来玩儿得挺好……叹完又纳闷，怎么自个儿现在这么弱不禁风，她一巴掌就打疼了？忍不住犯嘀咕，陈潜暗搓搓地决定，每天傍晚跑步之后再做几组力量练习！不然上半身的肌肉都要没了。
那时候各个课程都已经结了，就差期末设计和考试。天气炎热，他就老是扛着手提往唐觐那儿跑，在他办公室里画图。一来那儿凉快，网络好，二来嘛……陪陪这老是喊孤独寂寞冷的alpha，省得他天天说自己不陪他。
几天前唐老爷子实在受不住高温，回瑞士去了。走之前特意把陈潜叫到跟前，叮嘱了几句话。无非是你跟阿觐好好在一起，他这人看着沉稳、其实幼稚得很，你多担待之类。叮嘱完了，寻思一会儿，叫身边人拿了个东西过来。陈潜乖乖地被他把脑袋拍低了，随即一个项链戴上来——垂眼一看，一颗圆圆的白玉坠在锁骨下头，用细细的银链子挂着，看上去简单雅致，跟他淡薄的气质倒是相符。
“什么时候结婚告诉爷爷一声，我来给你们坐阵。”
爷爷说，唐家被太多人盯着，他这么个没背景没钱财的小男生嫁进来，指不定别人要起哄的。到时候他从瑞士飞回来，板着脸往席上一坐，肯定就没人敢多嘴了——想着爷爷说的这话，陈潜画着图，忍不住勾着唇笑出了声。彼时唐觐不在，跟手下人开策划会议去了，季雪寒倒是在一边听见，于是笑笑地端了杯橙汁过来给他，轻声问：“陈潜弟弟，待会儿中饭想吃什么呀？”
对于这个聪慧狡黠的准嫂子，陈潜已经很熟悉了，应对得也愈发自然：“要不就继续吃吴记好了，那儿的油盐少些。嗯，我订个土豆牛肉，唐觐喜欢炸藕圆子……再帮他订个豆腐烧牛肉吧。”季雪寒一一记下，一会儿抬起眼睛笑眯眯地瞅他，说：“老大是喜欢吃你做的炸藕圆子，别人做的他嫌味儿不正呢！私底下跟我说过两回了。”
“这样啊……”把头从电脑前抬起来，陈潜一时没了主意，犹豫好一会儿，他才抿着唇道：“那要不给他换个白灼菜心吧，消消火，他最近上火得很。”动不动就要把他往床上带，以前怎么不知道这家伙这么好色的？
了然地捂嘴笑笑，季雪寒花蝴蝶一般又飘回去，乐不可支地开始下单：“好好好，明白啦，平时我再给他泡点儿金银花茶，天气这么热，再上火可不好，是不是？”
被她揶揄得脸上窘迫，陈潜合上电脑，撇着唇摇摇脖子，转移话题似的问：“那个……寒姐，你跟我哥现在怎么样了？”
“你哥啊……”听他提到有趣的事，季雪寒眼珠子一转，兴味盎然地走过来，凑到陈潜身前，眸子亮晶晶地问：“话说，你哥他以前是不是没谈过恋爱？”
“好像是没谈过吧？”天天忙得跟狗似的，哪儿还有精力。
“嘿嘿嘿嘿嘿！那难怪了～”乐滋滋地背了手又走回去，季雪寒穿着黑色西装套裙，看着一副精英的模样，脚下却一踮一踮的，像个高中小姑娘：“害羞成那样，我第一次都不见得这么害羞，这回真是捞了个宝……”
陈潜：“……？”听着有些懵，他坐在那儿傻了一会儿，好半晌才晃过神来，脸上浮现出尴尬之色。这时唐觐进来了，袖子挽在胳膊上，手里拿着叠东西，眼镜都还好好地戴着。见他俩神情诡异，唐大少眉头一拧，下意识地就问自家秘书：“季雪寒，你是不是为难陈潜什么了？”
“我哪有为难他，就跟他说了一下他哥的事儿罢了。”满不在乎地挑高了下巴，季秘书依旧是那副乐滋滋的模样，好像还沉浸在某段开心的记忆里。冷冷“哼”一声，唐觐放下心来，走到桌前把东西一扔，坐进椅子里继续问：“话说回来，你跟程匀怎么样了，准备什么时候跟我请婚假？”
“婚假啊……再说吧，前天才去见了他外公，应该不会这么快。倒是你啊，老大，你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我？”啼笑皆非地扭头看向办公室另一边满脸怔忪神色的陈潜，唐觐的表情有些意味深长：“我家这小傻瓜大学都还没读完呢，结婚这事儿为时尚早……再过两年吧，多享受一下二人世界不是？”
被他看得脸上有点儿烧，陈潜低下头，故作专心地在电脑上摆弄。那边厢，两个人淡淡地又说了几句，唐觐随即站起身，懒洋洋地往这边走了过来——余光里看见他铮亮的皮鞋，陈潜的耳廓不禁绷紧了，手指停住，等待他的下一步动作。
“我开了这么长一个会回来，你连奖励也不给我一个？”
低沉的声音在耳朵边响起，陈潜讷讷地抬头望去，就见唐觐俊美的脸就在自己眼前。那双专注魅惑的眼睛挡在透明的镜片后头，看起来多了一丝儒雅难测的气质，显得更加神秘，且禁欲。心中小小地被震慑到一下，他嗫嚅一下嘴唇，随即心悸地垂下眼帘，凑过去轻轻一吻，印在唐觐眉心：“……奖励了。”
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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