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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节

    穿越之悍蟒 作者:鬼丑

    第3节

    重有叶点点头。蛇类生性冷漠,他甚至没有表现出不舍,就目送着容安走出山洞,然后自己也跟着走了出来,指着东方某个地方,道:“那边就是东山,雷霆就在东山脚下。你走到那里就知道雷霆在哪里了,因为那附近有味道。”

    “什么味道?”

    “烧焦的味道。”重有叶说着,拍了拍容安的肩膀,说,“其实你肯定穿不过雷霆,不过不让你去一趟你也不甘心。早点回来,晚上说不定还要下雨。”

    容安斩钉截铁地说:“我一定要回去。”

    因为他的母亲还在医院等着他。容安不害怕吗?他当然害怕,雷霆到底是什么样他都不清楚,只听说附近有电闪雷鸣,从未有人能进入里面。但是容安心里总觉得自己很可能就是从那里出来的,只要能进去,他就能回去。一想到母亲一个人躺在医院,容安就不由敛眉,眼神坚定,决心一定要尽早赶回去。

    东山十分好认,因为附近只有一座高山。东山有两座侧峰,一座主峰。主峰云雾缭绕,高耸入云,怪石嶙峋,远远望去不能看到山顶。容安心中一动,下意识地朝着主峰方向走,一路上没有看到树木,都是尖锐的石头,形状各异,大小不一。

    刚下过雨,空气很好。这里气候温和,大概和容家村五月份的温度相仿。容安走着走着就出了汗,幸而周围空气湿润,也不觉得有多渴。

    主峰看起来就在眼前,但是怎么走都无法靠近。他走了两个多小时,周围嘈杂的鸟叫蝉鸣就渐渐退却。周围很安静,容安擦了擦眼睛,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走错了。

    可是很快他就知道自己没有走错,因为他确实闻到了一股烧焦的味道。那并不是他一开始想象的那种烤肉的烧焦味,事实上那是烤焦的树叶与树木的味道,并不好闻,让容安忍不住皱眉,想捂住口鼻。

    再走近一点,容安就听到了隐隐的雷鸣声。远远的到没感到害怕,容安只是抬起头看着晴朗的天空,心想那里竟然真的是日夜雷鸣。

    这个世界与容安原本的世界完全不同,以强者为尊,有领地概念。依靠王蛇部落的小的部落也有很多,但都不能离仇蛇部落太近,因为仇蛇部落最强,不能容忍异类的存在。远远望去,东山脚下几乎没有生灵活动,只有散落的碎石,偶尔有几颗柔弱的小草,显得了无生机。

    当脚下的大陆开始隐隐晃动时,雷声就变得震耳欲聋了。天空还是一样的晴朗,这里却有明黄的闪电,从空中某地横空劈下,速度快得只能让人看到一个转瞬而逝的虚影。百里之内全是烧焦的炭木,连石头表面都是黑的。

    当真不妙啊。在环顾四周也没发现任何可以让自己回到容家村的地方时,已经被雷声震得面色发白的容安发出了这样的叹息声。他试图再往里走,可还没完全接近雷霆,身上的皮肤就开始发麻,汗毛都竖起来了。已经不能再往里走了,再向前走,肯定会被雷劈。

    容安并不放弃,他抿着唇,压住自己已经不自然飞起来的头发,探出一只手,向前摸索。前方有无数闪电劈下,空间都扭曲了,一眼望去望不穿雷霆。容安的手抖了两下,无名指被莫名的压力压得不停颤抖。这么长时间容安才走了两步,而且口中发苦,无论如何都无法前进。容安向前探的手顿了好长时间,才讪讪的垂下来,过了一会儿,向后退了几步。

    直到这时,容安才愤怒的喊了一声,一边向后退一边用力踢身边的石头。刚开始来到强者大陆,容安震惊,不敢相信,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他满心念着这个雷霆的地方,觉得自己一定能回去,听重有叶说‘从没有人进去过’也觉得自己不一样,既然是从这里出来的,肯定能从这里回去。却没想到这个大陆怪事百出,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自己也就是这里最平凡的普通人,没有任何特权。

    回不去就看不到母亲。容安焦急地‘啧’了一声,勉强稳住心神,安慰着想:没关系,要不先回去,再问问重有叶,肯定会有其他回去的办法的。

    容安知道自己现在急也没用,横竖都是回不去,能回到容家村的唯一办法就是回重有叶那边,日后再多打听,看看有没有能穿过雷霆的方法。

    只是不知道母亲那边能等多久。一想到这点,容安就手指蜷缩,握成拳状,要深呼吸才能保持冷静。

    从雷霆向外走,那股让人全身战栗的电麻感就逐渐消失了,容安揉了揉乱飞起来的头发,四处看看,发现自己迷路了。

    从蛇窟向外走,能清楚地看到高大威武的东山。可从东山往回走,就一点都不容易了,因为蛇窟很隐蔽,从外面看只不过是两块紧挨在一起的石头,当初如果不是瑞荷将他拉到山洞里,他根本不会知道石头下面还有那么大的空间。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容安皱眉看着外面,想了想,朝着一片草木最旺盛的地方走过去。这样走了三个多小时,周围的草丛密集,零星出现几颗半枯死的树木,容安才完全确定,自己是真的迷路了。

    因为在他刚来到蛇窟时,曾经眺目四望,周围并没有一棵树,那时容安还惊讶了一下,因为容家村山上树木众多。

    于是容安停了下来,他现在也不急了,就叹了口气,无奈之下只得掉头往回走。

    第12章 翼鬼巢穴

    在他转身的一瞬间,容安突然听到前方有一点窸窣音,正是那种蛇蜕摩擦岩石的声音,很小但是他很熟悉。容安连忙回过头,想看看是不是认识的人,但他还没看到人影,就先听到了骨骼被撑开的‘咯吱咯吱’声,让人牙齿打颤,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一位身上裹着绿色鳞片的兽人直起身来,似乎刚从兽型转化为人型,还有些站不稳。

    那人身体健壮,有明显的男性特征。在他后面又有骨骼增长的声音,紧接着站起来一位面容姣好的女性,只是脸上有大块的鳞片,连鼻子上都有斑纹。她头发很长,是像海藻的那种绿色,上面粘着不知什么东西,看起来有点脏。

    两人没在仇蛇部落,看他们的鳞片颜色,应该是类属于华蛇部落的。容安想了想自己的脚程,觉得应该不至于已经到了华蛇部落的领地了吧?那这里很可能是仇蛇部落与其他部落的分界线,这两人就是看守的兽人。

    容安本想上前与他们攀谈,却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一愣神的功夫,男性兽人突然冷冰冰地说:

    “谁在那边?”

    他声音冷冽,带着无穷的敌意,仿佛下一秒就会扑上前撕裂敌人的喉咙。

    这里野草旺盛,树没有几棵,却有不少草堆。不知出于什么心思,刚才容安没立刻上前与这一男一女两位兽人攀谈,而是躲在了草丛里,没有出声。听了男性兽人这些话,容安自然以为他是在对自己说,想站起来沟通,下一秒,却听到右边的草丛中发出了枯树叶被踩碎的声音,一位身材高大的女性蓦然站起,口中发出古怪的笑声。她体型健硕,身高将近两米,皮肤泛着鲜艳的红色,唇部凸出,看起来如同鸟类一般坚硬。最引人瞩目的是她身后长长的尾巴,皮厚坚硬,像是恐龙的尾巴。

    蛇类兽型男子一看到她,立刻皱眉,脚步下意识地向后退了退,绿色皮肤的女人脸色也变了,紧紧抓住男人的手臂,纤细分岔的舌头猛地弹出来舔舔上唇,又缩了回去。

    容安本来已经站起身来,一看眼前这情况,又坐了回去。如果没猜错的话,后来的那个皮肤泛红的女人就是翼鬼部落的,三个敌对部落的人短兵相接,争执打斗一定少不了。

    果然,男人弯下腰降低重心,对身后绿色皮肤的女人吼:“躲远点。”

    女人犹豫了一下,看了看皮肤赤红的翼鬼,果然向后退了几步。

    容安并不想绞进去他们的争端中,毕竟他赶时间,想赶快回去。他弯着腰,一步一步向外挪,尽量不发出声音。

    奇怪的是,他能很明白的听懂王蛇部落两个人说的话,而翼鬼部落的人说的话却一点都听不懂,虽然她好像一直都在说话,发出诡异的笑声。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语言,夹杂着‘咕’与‘咯’,听得容安嗓子都有些发干。他不知道有什么人能发出如此尖锐清澈的声音,大概只有鸟类进化的兽人可以吧。

    两女一男在不远处不知道在干什么,似乎没人注意到容安这个人,趁着这个机会,容安迅速逃离草丛,往相反的地方跑去。

    在他跨出草丛的同时,容安突然觉得身体一沉,一股剧烈而迅猛的风从身后卷起,带着铺天盖地的气势磅礴而来,压得容安不得不弯下腰,几乎要跪在地上。耳边传来几声尖锐刺耳的鸟鸣,近得仿佛就在耳边,声音之大,震耳欲聋。容安不得不抬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同时蜷缩起来,保护住头部。即使这样,容安还是被身后那股突如其来的飓风推了个踉跄,整个人扑倒在地上,下嘴唇都磕破了。

    容安吞下口中的血沫,微微偏头向后看,乍眼一望,就震得他睁大眼睛,一副惊讶得表情。只见天边盘旋着一只尖嘴巨鸟,翅膀竭力张开,口中发出短促的鸣声,顺着某一线路自由滑行,遮天蔽日,气势盛大。

    天空中那只巨鸟在某处停顿了一下,随后长鸣一声,呼啸着向下俯冲而来。只听得一阵风声劈开空气,阳光铺天盖地地洒下了,刺得容安眯起眼睛,用手挡住突如其来的阳光。翼鬼脚爪俯冲时蜷缩,靠近地面又张开,两脚坚硬比钢铁,张开的样子仿佛一张牢固的铁网,疏而不漏。

    “再躲远点!”那男性蛇类兽人对着后面大喊,声音沙哑近似咆哮,对着后面的女人说。

    他顺着翼鬼俯冲的地方一望,就看到那个蛇类兽人化为原型,盘在一起,冲着翼鬼嘶声威吓。另一个女人惊恐不安,一直向后退。翼鬼食蛇,是蛇类的天敌,蛇类兽人的原型悍勇无比,最粗的地方比容安的腰还要粗,不过就是这样,容安也能看到那两条蛇眼中的恐惧,雄性强装镇定,雌性已经焦躁不安了。

    俯冲下来的翼鬼对着王蛇的眼睛展开攻击,它的爪子很尖锐,碰到王蛇的头就刮出一道深深的伤痕。王蛇向后躲了一下,‘嘶——!’的一声咬翼鬼的脚爪,不过那地方皮肤硬厚,一点都没咬伤,反而被铁爪牢牢抓住,随后翼鬼擎天而起,将挣扎、扭动的蛇带到空中,似乎是要将他活活摔死。

    这一切都发生在瞬间,容安目瞪口呆,反应过来后就连滚带爬地站起来,想要赶快离开这个地方。他来不及回头看到底是哪方胜利,因为虽然他对王蛇部落有一点归属感,但更重要的还是早日回去。在这里任何一位兽人看起来都比他强壮得多,容安并不想被牵扯进去。

    他只知道向前跑,不要让任何人发现自己,这里的一切都太邪门、太危险了。

    然而容安没跑几步,身后又一阵飓风刮来,带着席卷六合的气势,将容安压得只能跪趴在地上。四周孤苦伶仃的草被吹弯了腰,发出呼啸的声音,石块都被掀开,砸到容安的脸上、体侧。

    周围的空气瞬间变得稀少,容安用手捂住口鼻才能勉强呼吸,他甚至来不及抬头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左肩膀突然传来钻心的疼痛,下一秒,容安的两腿就悬空滕高,被什么东西生生拽了起来。

    “啊……”容安左肩疼得要命,让他眼前发黑,一瞬间看不清周围的情况,只能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左肩,摸到了一手的血。当他睁开眼睛时,他发现有一只铁青色的巨爪,刺穿了肩膀的皮肤,将他拖到了距离地面两米左右的地方。

    翼鬼!

    容安脸色一变,反手握住刺穿自己的爪子,担心自己会被摔下去。左肩流血不止,几乎能看到里面的骨头,容安忍不住呻吟,却顾不得那么多,勉强抬起右手,紧紧攥住那只温热的爪子。

    “呜……”

    擒住他的正是与王蛇搏斗的那只翼鬼,体型看起来比在空中看上去还要大,不知道是怎么发现容安的。容安忍耐剧痛,就看那翼鬼越飞越高,下面的风景都变得很小,似乎是要带容安回什么地方。

    容安偏头一看,只见刚才那只女性王蛇右手臂被翼鬼的右爪抓住,她脸色惨白,紧闭双眼,右手鲜血淋漓,与容安没什么两样。

    随后他听到身后一声长鸣,点点鲜血从翼鬼的唇角留下没看到男性王蛇,这是她轻易取得胜利的标志,那男人应该被她吞到肚子里了。

    如此迅速,如此惨烈。

    飞行期间痛得容安死去活来,却不知为何没有晕过去。左肩的骨头大概卡住了翼鬼的铁爪,即使容安有时候松开手,也没有掉下去。

    下方的风景变化很大,植被变得茂密,有不少高大的树木枝叶茂密,直冲云霄。他们穿过了一条瀑布,容安大口喝水。过度失血让他口渴难耐,身体有些发热,肯定是感染发烧了。不知翼鬼飞了多久,反正容安的左肩已经不流血了,头脑也混混沌沌,翼鬼才松开他的肩膀,在距离地面一米左右的地方,把容安给扔了下去。

    勉强愈合的左肩几乎与翼鬼的爪连在一起,被翼鬼硬生生扯下,容安闷哼一声,头上涌出豆大的汗水,几乎要晕了。他狠狠砸在地面,手臂着地,只有一点缓冲,顿时胸口发闷,‘呃’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和他一起被抓来的女人也没有更好的待遇,她像是破布一样被扔在地上,落地的瞬间发出‘咚——’的巨响,像是人跳到河里面似的,半天也没动弹,不知道死了没有。

    容安‘哈啊……哈啊……’的大口喘气,连站都站不起来了。他勉强保持神智,分析着现在的情况。他被翼鬼从王蛇部落抓了出来,大概是要被当成奴隶。怎么这么惨呢?还不如当初不去雷霆,好好待在蛇窟山洞里,最起码还不会落到现在这种地步。但是这也是不可能的,容安肯定不会放弃回去找母亲的机会,这事躲不过去。

    当然,容安从小到大遇到的倒霉事多得数不胜数,所以马上就镇静了,他听到了周围‘咕咕’的笑声,于是悄悄抬起头想观察四周,可还没来得及喘匀气,就被一双手拽着后颈,扥了起来。

    第13章 噤若寒蝉

    那双手拽得很紧,让容安无法呼吸。他失血过多,双腿发软,和那女人被身后的人拽着,被迫向前走。

    容安勉强抬头四处看了看。这里有无数的翼鬼,或是皮肤泛红的人型,或是干脆化成兽型,摊开翅膀,似乎在晒太阳。他们不像王蛇部落说话声音那么小,而是大喊大闹,笑声古怪张扬。

    “嘻嘻——”

    “枯呼——”

    容安只能勉强分辨个别音调,即使侧耳倾听也完全听不懂他们说的是什么意思。翼鬼面部表情比王蛇要丰富得多,笑与发怒对比鲜明,有时用力捶地,敲得地面‘咚咚’响。

    也没人注意被抓来的他们两个,自顾自地嬉笑、吵闹。

    容安和女人被强硬地拉着向前走。身后的人力道极大,不可抵抗,拽住女人的脖颈,几乎要把她掐死。幸而容安有领子让身后的人借力,还不至于像身边的女人那么惨。

    身后的人很高,脚步稳健,拖着一条尾巴,不时摩擦地面,发出‘擦擦’的声音。可是仔细一听,容安发现那并不是尾巴摩擦地面,而是身旁像是死狗一样被扥着的女人,她垂着头,膝盖着地,幸好膝盖上也有鳞片,没有磨破流血。

    她看起来像是要死了一样。容安眼前都模糊了,愣愣地想,就这么死了?

    有人打开了一扇门,身后拽着他们的手向前一抛,容安和那女人就被扔到了一个地方。他们整个摔在地上,‘噗’的一声,尘土飞扬。

    这里是一个大约有八百平米的空地,用土堆出高高的围墙,围墙上还有削尖的竹子,看上去就像是关押奴隶犯人的监狱。里面已经拘押了不少兽人,一看到翼鬼进来都露出惊恐的表情。

    左肩疼得要命,容安再怎么顽强也实在坚持不住了,眼前一黑,顿时失去了意识。

    再次睁开眼睛,容安的眼前一片模糊,怎么都对不准焦距。周围光线昏暗,他就那么顿了好长时间,才看到自己的手指。

    容安呼吸重了,尝试着动弹自己的左肩,顿时痛得倒吸一口冷气,他感觉整个人像是被拆开了又重新组装起来,骨头与骨头相互接连的地方生了锈,动一下就咯吱咯吱响。

    容安深深呼吸,手指抠到泥里,想把自己的身体给撑起来。

    “哈……”他大口喘气,汗如雨下。

    “别动。”身边传来冰冷的女声,她刻意压低声音,小得仿佛在叹息,“别出声,趴在那里。”

    容安一愣,下意识地按住她的说法行动,原本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的身体放松,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他向远处看了看,发现跟自己说的话就是那个绿色皮肤的女人。她看起来狼狈不堪,紧紧闭着眼睛像是要死过去,但是听她的声音,明明是底气十足,什么事情都没有。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一定要保持这个姿势,事实上他是前胸着地,正好碰着他左肩的伤口。那里已经不流血了,可还是隐隐的刺痛。容安前额大滴大滴地流汗,也压低声音问:“为什么?”

    女人紧紧闭着眼睛,轻轻叹了口气,道:“翼鬼凶残好斗,你表现得稍微强壮一点,他们就会拿你练手,一直把你玩死,所以,别——”

    女人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旁边尖锐的马嘶打断了。两人不约而同保持沉默,趴在地上,往声音那边看。

    其实周围一直很嘈杂,容安脑子浑浑噩噩不能听懂旁边人说的是什么,只是他和女人离得很近,才能听到她说话。因为他一直处在喧闹的环境里,多少习惯了,如果不是这突兀的马嘶声,他也不会发现周围原来这么混乱。

    他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翼鬼——翼鬼的皮肤是红色的,身后有一条长尾巴,很好认,站在离他五米左右的地方。翼鬼兴奋地舌头都伸出来了,地下有一摊口水,像是村里患了癫病的王二。他伸出手指,尖锐的指甲试探着向前戳动。容安仰着头向上看,就见翼鬼正用指甲戳那匹嘶吼的雄马。那匹马打着响鼻,用前蹄往翼鬼那边踹,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那翼鬼真的被马踹了一脚。

    癫笑着的翼鬼灵活地向后一跳,躲开马的蹄子,然后猛地抬头,血脉贲张。

    “蠢。”女人冷笑一声,容安一开始不明白她什么意思,于是又低头看女人。

    这时,不知为何,身下的土地开始摇晃。最开始是细小的灰尘扬起,而后突然一股大力捶向地面,把大块的石头都震了起来。容安趴在地上,能最直观的感受底下的变化。那分明是有个力量极大的人生生摇晃了山、地。

    容安一惊,心中有所念,便抬起头看。只见那翼鬼咧着血盆大口,用右拳狠狠揍了那马的左脸。雄马猛地向后退,过于强大的冲力让它直接摔在地上,被拖出好几米远。

    不过雄马身强体壮,虽然被揍得口里冒出血泡,顿了一下就站起来,冲着翼鬼咆哮。想来也是被揍疼了,不敢贸然上前。

    那翼鬼向左偏头,颈椎发出‘咯咯’的声音,一步一步向那边迈去。马犹豫了一下,虽然口中的吼声凶悍无比,却向后退了一步。

    翼鬼露出不耐烦的表情,身体向前倾,迅速朝那边跑去。容安瞬间睁大眼睛,瞳孔缩小,又想起了什么,连忙闭上眼睛。

    风声呼啸,天地玄黄。

    悲怆的马嘶,隐隐的血腥味,容安手指颤抖,不忍心抬眼看面前发生的事情,因为不用想也知道,翼鬼一定迅猛的杀死那匹马,手段凶残。

    奇怪的是,在容家村,容安曾经无数次见过村里的屠宰户杀猪、牛这样的大型动物,可那时心里并没有现在这种感觉。他想,自己之所以有现在这样的心情,很可能是因为他不知道下一个被这么对待的是不是自己。

    与同情无关,与恐惧有关。

    那匹红色鬃毛的马发出痛苦的呻吟。翼鬼没有给它致命的一击,而是把它的耳朵咬了下来,并且不时向后退两步,想引诱它过来。翼鬼像是逗老鼠的猫,冲它喊叫、威吓。那匹马虽然被吓得够呛,可被他这么戏弄也是怒火滔天,用前蹄蹭了蹭地,只是眼中的恐惧无论如何都掩饰不掉。

    翼鬼很无趣的撇了撇嘴,这次没有手下留情,挑着红马最柔软的腹部啃过去,鲜血顿时涌了出来。

    “呃啊——!呃!……呃……”

    最开始红马还用四肢往翼鬼那边踹,可很快就没了力气,瘫软在地上一动不动,两只大大的眸子盯着虚空中的某一处,眼角处有一滴死气沉沉的泪水。

    容安狠狠皱眉,双手紧握。他耳边都是兽类进食的巨大噪音,红马的内脏被掏出来,各种味道交杂在一起。

    “别和翼鬼抢东西吃。”女人以为容安的颤抖是因为饥饿,于是不紧不慢的提醒。她像是忍得厉害,也微微睁开眼睛,舔舔上唇,贪婪地闻着周围的味道。

    容安还没来得及否认,就有另一个翼鬼推开牢房的木门,用力踹了蹲在地上进食的翼鬼一脚。

    被踹的翼鬼一个踉跄,抛物线一般摔了出去,重重的栽倒地上,发出一声闷响。进食的翼鬼性格凶猛,不能招惹,被这么踹一脚,眼睛都红了,汗毛根根竖起,看起来气得不轻。而身后的男人用力握住他的脖子,像是提着一只小狗一样把他拽了出去,口中不知说了什么,那翼鬼就渐渐冷静,讪讪的被拽走了。

    身边的女人在第二只翼鬼出现的时候就迅速地睁开眼睛,眼底有兴奋的光芒。她屏息等待那两只翼鬼走出牢房,然后闪电般站起来,用容安看不清的速度往那匹死去的红马尸体跑去。

    她跑得太快,让容安瞠目结舌,然而接下来的事情却更让他惊讶:那女人用指甲劈开死马的脖子。那马的皮很硬,女人嘶吼着、咆哮着用力,大腿上肌肉绷紧,手背上青筋迸发,眼底发红,拼了命将红马的脖子、头给分离出来。

    容安愣了一下,不明白她在干什么。可他很快就明白了,因为刚刚被翼鬼吓得噤若寒蝉的兽人,已经潮水一般地往红马的尸体涌去,各个都咧着嘴、淌着涎水,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模样。

    “走!”女人从容安身边路过的时候,一把拽住愣在原地的容安,她手上还有淋漓的鲜血,仔细一看不光是死马的,其实还有她自己的。因为女人的右手上有一条又长又深的血痂,就是被带来时刺伤的。刚刚她用力过猛,伤口崩裂,混合着马血,把她整个右臂都浸透了。

    容安下意识地听她的话,抱着左肩,和她一起往人流最少的地方走去。这里的空间不大,四周都被泥土堵住,只有一个入口,就是翼鬼推开的那扇门。

    两人背靠着土墙坐下,女人撕下马脖子上的皮,抱着就啃,并且催促道:

    “你也吃。”

    “不,我不饿……”

    女人头也没抬,直接说:“翼鬼是不会给奴隶食物的。如果你不想那么早吃这里的尸体,现在就给我拼命往肚子里塞。”

    第14章 诡异梦境

    容安面部表情扭曲了一下,只犹豫了一秒,就用手把马脖子上的肉扣下来,然后拼命往嘴里塞。那是一种很古怪的味道,生马肉味道酸涩,嚼不动,咽也咽不下去。可容安怀着必死的决心,根本都不嚼,大块大块往下吞,被噎得直流眼泪。

    容安可不是那种糖罐子里长大的小孩。他清楚地知道挨饿是什么滋味,一开始不愿意吃死马身上的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这马并不是单纯的马,他是兽人,出生的时候是半人类的形状,不遇到危险,平时也是人类的模样。

    这兽人,和人有什么区别?

    容安这么想着,突然‘哇’的就把嘴里的肉吐了出来,他复杂地盯着地上的碎肉,一咬牙又要捡起来吃。

    旁边的女人一拍他的手,说:“不要吃了。”说完,全是血的右手拽着容安的手臂,把他往旁边拉。

    原来是其他兽人已经分食了那匹死马,现在正杀气腾腾地往这边赶。两人在最后一秒有惊无险地逃离出来,换了一片土墙,气喘吁吁地看着那些抢红了眼的兽人,叹了口气,坐了下来。

    容安左肩很痛,刚才吃得太猛,碰到伤口也没注意,现在疼得他龇牙咧嘴,如果不是旁边还有人,他肯定要躺在地上滚两圈。

    由于实在是太痛,容安不得不和女人说话来分散注意力。他用右手在地上漫不经心地画圈,口中问道:

    “……我是容安,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偏过头有些古怪地看着容安,问:“你问这个干什么?”

    她问得很像重有叶,让容安心里止不住的涌出好感。他勾了勾嘴角,说:“我只是想问问。”

    “我是梅吟,部落边境的看守者。看你这样,应该也是王蛇部落的吧。”

    容安顿了顿,将这个问题含糊过去,转而问道:“你被抓来的时候为什么装死?一开始我以为你真的死了……其实你是故意被翼鬼抓住的吧。”

    “胡说。”梅吟声音冷冰冰的,把右手伸过去让容安看。只见上面有一道穿透性的伤口,几乎把女人的整只右手废掉,让她现在都没办法伸直手,一直在哆嗦,“我要是能躲过肯定会躲。谁愿意被抓到这里。”

    “说的也是,”容安讪讪的,觉得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他想起那个和梅吟一起看守边境的男人,一阵惋惜,道,“不过我们没死,这已经很好了。那个男人……”

    “死亡与被逮到这边,其实都差不多。以及那个死的人,是我的哥哥。”

    容安一哽,连忙道:“抱歉。”

    “你到什么歉。”

    “呃……”容安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抬头看了看女人的眼睛,发现她一直保持平静,没有一点悲伤的表情。蛇类都是这样的啊,即使死的是自己的亲哥哥,也不会有什么情绪的波动。容安低头抱住腿,觉得有些孤单,“我本来要去雷霆,结果迷路了。我很赶时间,但是现在被抓到这里,也就不指望什么了……”

    梅吟问:“你去雷霆干什么?”

    又是容安不想回答的问题,他尴尬地笑笑,继续转移话题:“那个翼鬼去哪里了?”

    他转移话题的能力不强,甚至十分生涩。但是梅吟没在意,她本来在舔右手的伤口,一听这话,竟然停了下来,耐心地回答容安的问题:“我不知道。不过,我猜应该是去迎接他们的首领了。那个融了兽魂的家伙……”

    这是容安第二次听人谈起翼鬼部落的首领,内心的好奇压制不住,问:“他们首领是什么样的人?”

    “我怎么会知道。”

    “啊……我还以为刚刚那个翼鬼就是他们部落的首领。踹人的那个。”

    “不是的。虽然我也没见过他们的首领,但是融合兽魂的人和平常的人有很大的区别,如果见到了,我会发现。但那个人不是。”

    容安说:“有什么区别?是——很强的压迫感吗?”

    “我也不知道。”梅吟道,“但是我听说,化为兽魂的元魂都是上古赫赫有名的凶兽,是强者大陆绝顶强者。刚刚那个人,并没有那么强大的力量。”

    “可你不是还装死吗?”

    “那是王蛇天性对翼鬼的惧怕。翼鬼生猛好食,噬爱蛇肉,部落除了策严,哪个看到翼鬼不害怕?咦,你好像不怎么害怕……”

    容安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其实他就想和她随便聊聊,好让自己不每时每刻都后悔之前做的事情。他根本不敢想还在医院的母亲,只要一想,就忍不住沉默,伤口都更加疼痛。他道:“你刚刚说翼鬼生猛好食,我们抢了他的食物,他们不会生气吗?”

    其实容安并不是太好奇,因为女人做事非常靠谱,总是往利益最大、损害最小的方向考虑。

    果然,梅吟舔了舔伤口,说:“翼鬼贪吃,但是绝不肯吃伴侣以外的人吃过的东西。”

    “是这样啊……”

    梅吟把最后的血迹舔干净,然后吐出来,抱膝靠着背后的土墙,说:“别说了,保持体力。今晚好好休息,先睡在这里。你千万别睡死,以后在这里生存,还有我们受的。”

    容安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刚刚那匹红马的尸体已经被分食了,由于场面太过拥挤,踩死了不少兽人。那些兽人的尸体就变成了新的分食材料。

    不给奴隶提供食物,饿久了,不就意味着互相残杀吗?

    这种事容安其实听过不少。有一年大饥荒,河那边的陈家村饿死了不少小孩,父母吃不下自己孩子的肉,就互相交换着吃。

    一开始容安还想吐,现在就习惯了。那毕竟是兽人,不是人。刚来强者大陆,容安还吃过田鼠、鱼。

    吃东西的障碍克服了,最大的问题就是不要被人当成食材。看着旁边饿红了眼的兽人,容安容安固定了一下自己的左肩,学着梅吟的姿势,抱住膝盖,把头埋下去,即使睡觉,也保持着相当的警惕。

    一整晚容安都处于一种朦胧的状态,那感觉让人分不清楚到底睡着没睡着。身边一旦有些微的声响,他就会立刻睁开眼睛,身体向前倾,右手撑地,左脚向前迈一步,做出最方便逃跑的姿势。可是很多时候,那只不过是风吹过树叶的声音,容安睁开眼睛,发现周围没有危险,才重新坐下,抱住膝盖,低头重新入睡。

    他警惕得如同看守领地的野兽。入睡的时间也很快,一闭眼就能睡着,而且睡眠质量很好。以前睡不满六个小时,这个十七岁的男孩一整天都睁不开眼睛。到了这里,人类的潜能极限都被开发出来了,即使他睡三个小时,醒来也是神采奕奕。

    被囚禁在这个简陋的牢房里,那天晚上,无论被吵醒多少次,容安总是做同一个梦。

    在梦里,一位穿着白色衣服的高个男人,面无表情地朝自己走过来。自从穿越到强者大陆,容安与其他兽人最大的不同就在于他穿着衣服,而兽人是只有铠甲,不穿衣服的。所以容安以为自己梦到了容家村的人,奇怪的是,容安并不认识这个白衣服的男人。

    男人高高瘦瘦,四肢修长,面容英俊好看,眉宇间却仿佛有不会融化的冰雪,拒人于千里之外。在梦中的容安忍不住看了他很久,因为那种抗拒和别人接触、用冷漠包裹自己的内心,与容安那么相似。

    容安伸出手想抓住他,问他你为什么露出这种表情?就在他伸出手的瞬间——

    “容安,醒醒。”

    旁边的女声打断了容安的梦境,他蓦地睁开眼睛,猛然向后退,做出防备的姿势。女人赞许的点点头,道:“你很警惕。”

    容安这才看清身边的人是梅吟,松了口气,垂下手臂。他的额前都是虚汗,天气太热了,而且还在一点点的转暖。他抬起头看了看天色,发现现在还没亮,就问:

    “怎么了吗?”

    “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被抓到这种地方,你看那边的人全都起来了,我觉得我们还是跟他们保持一致比较好。”

    “嗯。”容安点点头,揉了揉嗓子,道,“我口渴的厉害。这里有水源吗?”

    在强者大陆,食物永远是短缺的,但是水却随处可见。最频繁的时候,几乎每天都会有像容安刚来时的那种大雨,单看降水量,气候有点像临近赤道的热带雨林。

    梅吟说:“有的,就在那边。”她伸手指了一个地方,远远望去,那里还是一个被泥土堆高的土墙,只不过上面没有尖锐的竹子而已。

    梅吟说:“想喝水就从上面爬过去,不然就渴着。这就是翼鬼看守者的意思。”

    容安瞠目结舌。那土墙最矮的地方还两米多高,其他地方都超过三米。容安身体修长,身高达到一米八,但是助跑着也没办法跳那么高。而且周围没有一点可以借力的东西,比如来个踏板什么的。

    第15章 海枯石烂

    于是容安转过头看了看牢房里唯一的出口,那扇门。门也是由竹板做的,高度和土墙持平,乍一看破破烂烂,实际上做工精良,很是结实。容安伸长脖子,半晌,道:

    “现在外面没人看守。”

    “对的,所有翼鬼都出去了。”

    “那我们为什么不趁机逃走呢?”

    梅吟责怪的看了容安一眼,好像是不明白他为何如此蠢。女人淡淡的说:“前面就是‘海枯石烂崖’,逃走干什么?找死吗?”

    “什、什么海枯石烂崖?”

    “翼鬼把这里当成牢房的原因,就是因为水源都对着海枯石烂崖。那悬崖十分险恶,空气中都有毒,将石头扔下去,一会儿就融化成了水汽。流下去的河水也不能喝,只能等它慢慢干涸。”

    “咦,那为什么还要把水源定在那边?不会有毒吗?”

    “他们是让你把落下去之前的水喝掉。”

    容安后背一凉,脑中想象中自己攀附在陡峭的悬崖边,伸手成半圆状,去够一捧难得的清水。

    “一旦掉下去,就是十死无生。容安,你喝水的时候也要小心啊。”梅吟叮嘱道。

    “嗯……”容安想了想,问,“既然没人能下去,怎么知道底下的空气有毒?”

    “传说是这样的。远古时期凶兽比现在的兽人强悍许多,有极少数不怕毒的能下去。比如云蟾、悍蟒、黄蛛等。”

    “破天不行吗 ?”

    “不行,所以翼鬼的那个首领也不能下去。”梅吟说。

    容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站起身来,道:“我翻不过去那土墙,趁着没人,先从门那边出去,绕个圈找水,怎么样?”

    梅吟复杂地看了他一眼,问:“为什么翻不过去?这种高度,化成兽型,随便一爬就能爬上去。”

    “……”因为我是你口中全人形的废物。这话容安没说出口,讪讪地解释,“我的肩膀受伤了。”

    梅吟古怪的表情没有退却,应付的点点头,没说话。

    容安尴尬地往门那边走。他看了看自己的左肩。那处伤得很重,一开始容安还以为永远也好不了,或者会发炎感染、但是现在看看,左肩的血痂已经变硬、变干,有要好的迹象。容安松了口气,不再担心。

    他缓步向门走去。旁边有不少兽人,蜷缩在地上,上下打量着容安,在他用手握住门把的时候,集体倒吸一口冷气,发出‘啊——’的声音。随后就压低声音慌乱的讨论。

    容安发现,自己只能听懂王蛇部落的兽人说的话,其他兽人对他讲话就好比鸡同鸭讲,容安根本分不出他们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梅吟和重有叶他们能不能听懂。

    这么想着,容安已经打开门,走了出去。他没有关门,是因为如果外面有人或者发生危险,他可以最快速度的赶回来。

    开门的瞬间,容安就闻到了让人舒服的清新空气。牢房里关押的人实在是太多,大小便都在里面解决,味道实在是让人不敢恭维。只是以前他在容家村挑粪,味道比这边可要重得多,那时候都忍过来了,现在也没什么关系。

    远远的,容安听到了背后的水流声。

    门和喝水用的凹槽是正对着的,水源那面对着海枯石烂崖,门对着翼鬼的巢穴,只有两个出口。被抓来的奴隶肯定惧怕翼鬼,不敢从门那边逃出来,否则会闯进翼鬼的老窝。水源那边是不可能逃出来的,就好比腹背受敌,所以翼鬼放心的让他们自己出来喝水,不做干涉。

    容安爬不上凹槽,不得已从门口走出,实在是有些冒险。他弯着腰,往左右不停地张望,像是闯入别人家的盗贼,心跳加速。

    牢房是一个用土堆成的圆形空间,容安贴着墙根走,绕了半个圆,就听到越来越大的水流声。容安失血过多,口干舌燥,听到这声不由得开始兴奋,快步朝水源走去。

    眼前一亮,容安脚步放慢,就看到眼前的水源了。

    只见一股清澈的水流从地面一块凸起、破口的石头中涌出,流到一条被水冲击得凹陷下去的水渠里,这竟然是一口泉眼,而且水及其干净,清可见底。

    容安弯下腰,用手捧了一点水,这时才发现自己手上都是血水和泥土,脏的厉害。于是容安用水清洗了一番,才大口喝起来。

    这里水源旺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容安被清澈的泉水和清新的空气吸引,不愿回去,就坐在附近,把上身破破烂烂的衣服浸到水里,冲洗干净,拿来擦身。他避开了左肩的伤口,从脸开始擦,然后是脖子、胸膛、小腹、后背……

    一个赤裸着上身的英俊少年,坐在泉边,咬着牙举起右手,擦洗自己的后背。右肩与左肩相连,他一抬手就要扯动左肩的伤口,可他忍着疼痛,仔细清理。

    随着他的动作,少年后背流畅的肌肉都显现无遗。因为剧痛,容安不停呼吸,腹部分明的腹肌深深凹陷,有清澈的水珠从他脖子上滚落,然后停滞在腹肌凹陷的地方。

    好不容易将身体清理干净,容安叹了口气,忍不住皱眉。

    他的上衣破破烂烂,脱得下来,穿不上去。手中举着有比拳头还大的破洞的衣服,容安想了想,还是穿上了。强者大陆蚊虫很多,容安没有鳞片保护。而且总有那种很小的虫子喜欢往容安身上爬,有几次他用手给拽下去了,不知道有没有毒,衣服虽然破,也比没有的好。

    他穿好衣服,天就完全亮了。这里气温接近初夏,就算是穿湿衣服,在阳光照射下也很快就能干掉。

    磨磨蹭蹭等到衣服都干了,容安才拍拍腿上沾着的泥土,站起身来,用手挡开刺眼的阳光,向外看去。

    顺着泉眼向前,五十米开外的地方应该就是梅吟说的‘海枯石烂崖’了,而那处云雾缭绕、仿若仙境,乍眼望去根本不知道那边到底有什么,自带‘神秘’‘危险’的标签,是那种容安一看到就不会凑过去的地方。

    而泉眼两侧一百米开外的地方,就有大片的野草与杂花,几棵孤零零的老树垂死得扎根在那边。容安随便看了两眼,顿了顿。虽然很担心翼鬼突然回来,但是容安还是远离牢房的门,向远处走了几步。

    之所以他要这样,是因为容安在那边看到了一朵小黄花,很像是黄瓜秧上长出来的那种,让他觉得无比怀念,想知道强者大陆有没有相似的蔬菜。

    很可惜的是,当容安走近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小黄花’,实际上是‘大黄花’,长得比手掌还要大,只是远远看去有点小罢了。

    但他不甘心,继续向前走,这次容安看到了一簇很像是辣椒的植物。那植物一株大概有二三十颗辣椒,鲜红似血。容安忍不住掰开一看,发现里面的籽和辣椒也很像。

    只不过这辣椒极辣,容安只舔了舔自己沾上辣椒汁水的手指,就被辣得泪流满面,痛苦得连忙跑到泉水那边用水漱口。

    这么辣的辣椒,根本不能吃,会把舌头辣坏的。

    “咦……”容安发出若有所思的声音,干脆把那一簇辣椒都摘下来,装了满满一兜口。

    继续向前走,容安还看到了不少蘑菇和苔藓。以前在容家村,他饿极了也会到山里采蘑菇,只是一般都不敢让母亲吃,怕有毒。容安也学过种地,可是他太倒霉了,往往要付出比别人多两三倍的努力,连太阳下山了也要摸黑锄地。可及时这样,容安也从来没收获过什么,时间长了,多少有些索然无味,便不在浪费时间在这上面。

    在容家村的十七年生活,容安学会了许多生活常识,他避开鲜艳的蘑菇,专门挑色彩难看的摘。强者大陆雨水丰沛,前几天还在下雨,所以新冒出来许多鲜嫩的蘑菇。

    除了这些,容安还找到了一种很像南瓜的蔬菜,如车轮大小,扁圆形,外表黄绿交杂,嵌有白色丝带状条纹。不过那植物肯定不能像南瓜那样煮着吃,因为它的壳硬度惊人,容安敲了半个多小时才在上面敲出一个栗子大小的圆孔。

    ‘南瓜’内部装着乳白色的液体,气味清香,容安好奇地沾了一点塞到嘴里尝尝,竟然是甘甜的味道。但是容安没敢多尝,把里面白色的液体倒出来,用泉水清洗感激,装了满满的一瓢水,回去了。

    他总不能一直那么好运,赶在没有翼鬼在门外看管的机会,从门口走出去。但容安也爬不过去那土墙,不能活活渴死,就只好多装一点带回去了。

    容安兜口里装满辣椒、蘑菇,右手还紧紧抱着车轮大的‘南瓜’,他整整一天没有吃过东西,饿得头昏眼花,肩膀处的伤口有要裂开的感觉。容安跌跌撞撞的,好不容易靠近牢房,又倒霉的发现门口站着一位身材高大的翼鬼。

    容安向后退了两步,脚下发出轻微的声音。那翼鬼已经发觉不对,转过头冷冰冰地看着他。容安故作镇定,尴尬地咳嗽两声,抱着沉重的‘南瓜’,一步一步往牢房的门那边走。

    幸好翼鬼虽然凶猛好斗,却智商堪忧,根本没想要阻止容安自己进牢房。容安走进去之后,反手关上牢门。

    总觉得自己在自掘坟墓。

    第16章 荣耀之果

    容安走进牢房,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过头一看还站在原地的那位翼鬼,面部的表情有点僵硬。

    原来那翼鬼竟然和他一样,穿着裹住身体的衣服。要知道在强者大陆,居民全部都是兽人,身体里有野兽和人类的血液,出生时分为不同的形态,强者为兽,弱者为人。越接近兽型,则越能抛弃人类的习惯。

    强者大陆,人类皮肤脆弱,会因为走路、摔倒而使皮肤破裂,甚至会因为过度暴露在阳光下而皮肤红肿。这时他们就需要兽皮来保护自己的皮肤。野兽没有这种烦恼,如果足够接近兽型,身上有鳞片或者坚硬的皮肤,兽人是绝不会穿上衣服的。因为,那是他们脆弱的表现。

    容安虽然只在强者大陆待过一段时间,可对这里还是有一定了解的。当时重有叶跟他说要他不要穿衣服,否则会被人鄙视。但容安宁可让他们鄙视,也不愿意在光天化日之下袒露身体。害羞不害羞暂且不提,这里这么多蚊虫就让容安不能忍受。

    而眼前这个翼鬼,则是容安见到的第一个穿着衣服的兽人。

    这翼鬼身材颇高,四肢纤细,手长脚长。脑袋却挺大,脖子像是一株顶不住花朵的茎,让人看起来觉得他很瘦弱。最奇怪的是翼鬼的皮肤。容安见过不少皮肤泛红的翼鬼,他们身后都拖着一条尾巴,看着猎物时眼神癫狂,涎水直流。而这位穿着衣服的翼鬼,皮肤白皙,手指干净修长,如果不是身后拖着一条红褐色带着锯齿的尾巴,容安根本不会知道眼前这人属于翼鬼部落。

    那人带着凌厉的打量眼神,直盯盯地看着容安,眼瞳亮如星辰。容安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蘑菇,试探着从竹门的空隙中伸出去,递到翼鬼身前。

    翼鬼立刻向后退了一步,恶狠狠地瞪着容安。但当他发现容安手中只有一把柔软肥嫩的蘑菇时,明显愣了一下,抬起头复杂地盯着容安。

    有毒的蘑菇尝起来会有辛辣、苦涩的味道。尽管这些蘑菇看起来不像是有毒的,容安还是把它们掰开用舌头舔了舔。递给翼鬼的蘑菇里,有一朵上面还有容安的牙印。

    容安并不担心他会嫌弃。实际上容安并没有把自己当成奴隶的自觉,他不知道即使是最弱小的翼鬼也比他强大的多,单单是那条尾巴就能将他的脊椎抽断。

    他只知道,在部落里最弱小的人会被人欺负。那些全人型的兽人被称为废物中的废物,在王蛇部落还好,在翼鬼部落,出生时全人型的兽人所处的境界,和在容家村的容安如出一辙。

    “给你。”容安摊开手掌,对那穿着白色衣服的兽人说。仔细看看,那人并不是穿着白色的衣服,实际上那是由一种鸟类的羽毛编织而成,做工不算精良,只是盖得严实,不会像容安这件破衣服,动一下就露出精瘦的腹肌。

    翼鬼眯起眼睛看着容安,半晌抬起手,从他手中取出那朵有半个牙印的蘑菇,随后藏到衣服下,最后看了容安一眼,转身拂袖而去,毫不拖泥带水。

    容安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以前在容家村,容安受到村民的排挤,却有村长一家可怜他,时不时借给容安钱,或者给他一篮子鸡蛋。如果不是最困难的时候,容安总是只从那一篮子鸡蛋中取出一个,并不多收。为此鸣凤还生过气。只是穷人也需要自尊心,他在用那种近似可笑的方法来自我安慰。

    那个穿着白衣服的翼鬼也是这样的吧?容安听说翼鬼贪婪好食,从来不碰别人吃过的东西,那么那翼鬼平时吃得饱吗?看他那副模样,完全没有翼鬼那种贲张的肌肉和宽阔的胸肌,也不像是能吃的饱。

    其实谁都不容易。容安叹了口气,不再多想,抱着手中的壳子,一晃一晃地往里走。

    “……咦。”

    走进囚笼,容安看到,那些平时喜欢聚集在一起,总是有话说、非常吵闹的俘虏,此刻都蜷缩在墙根,露出惊恐至极的表情。容安感到莫名其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那些俘虏惊恐的表情太明显,让容安也不由自主得屏住呼吸,然后脚下加速,快步往西边梅吟坐的地方走去。

    容安只想快点回去自己熟悉的地方,问问梅吟发什么什么事。但他惊讶地发现,梅吟也和其他犯人一样,趴在地上,脸紧紧贴着墙根,几乎没有呼吸的空间。她瑟瑟发抖,似乎遇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身上汗如雨下。

    容安放下手中巨大的壳子,扶起梅吟,口中慌忙问道:“怎么了?你是中暑了吗?”

    但只过了一瞬间,容安就镇静下来,猛地想起什么,抓起那壳子,用缺口对着梅吟惨白的脸,‘哗啦’一声,冰凉清澈的泉水都倒了下来。

    有许多水涌到梅吟的鼻孔里,她猛地一咳嗽,直起身来,低着头把呛到气管里的水弄出来。

    也是多亏了这下,让梅吟恢复了神智,转过头冷冰冰地看着容安。

    容安问:“你怎么了?是天气太热吗?”

    蛇是冷血动物,无法自己调节体温。容安害怕她因为阳光太强烈而变成蛇干。

    不过梅吟摇摇头,向后退了一步,擦了擦脸上的水,脸上的表情迷茫而恐惧。她抱住膝盖,不停颤抖,突然猛地扑上来,压住容安的肩膀,大吼:

    “……你为什么不害怕?为什么啊!”

    “什么?什么啊?”

    容安左肩的伤口被她死死压住,疼得咬牙切齿,恨不得用腿踹她的肚子,不过她毕竟是女人,所以只能喊:“疼死了,你先躲开啊!”

    梅吟结结巴巴地说:“没可能的,王蛇部落一定没有胜利的可能。那男人太可怕了……”

    梅吟说不下去了。她抱住膝盖,没说出来的是她看到翼鬼部落首领时那种巨大的心理落差感:这个男人,和自己不是一个世界的。他身边那种尖锐逼人的气息,刺得梅吟头痛欲裂,忍不住低下头去,不敢看他的眼睛。那力道何其坚硬,何其强悍!梅吟早有心理准备,却还是被男人的压迫感弄得狼狈不堪。

    那隔离感是绝顶强者对弱小生灵的蔑视,是首领对俘虏的鄙夷。

    直到容安往她脸上泼水,梅吟才反应过来,虽然神志清醒了,但那种冰冷刺骨的恐惧感还是残留在梅吟心中,让她日后再也没有可能单独面对翼鬼部落。

    容安蜷缩着腰,呻吟一声,半晌那剧烈的疼痛才过去。缓过来的容安很想冲上来揍她一拳,只是忍住了。看梅吟这样,容安恍然大悟,明白她说的‘男人’指的是谁。

    身边的容安奇怪地问:“他怎么了?”

    梅吟低着头,垂头丧气地说:“他太可怕了。”

    容安回想了一下,就道:“你别害怕。他早就走了。”

    “……”

    “我回来的时候没有看到他,所以不恐惧。”容安安慰道,“如果我见到他,也许比你还要害怕。”

    容安以为她因为自己比她淡然而耿耿于怀。梅吟没说话。她看起来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像霜打了的茄子,精神萎靡。无论如何都不理人。容安本来也不是擅长和别人沟通的性格,后来就保持沉默,仰着头背靠土墙,休息了一下。

    以往喧闹不休的囚牢此时此刻异常安静,除了容安所有兽人心头都被乌云笼罩。容安没见到部落的首领,只看到一个像是小跟班一样的翼鬼,他不由想,如果自己见到了首领,是不是会想梅吟一样,先恐惧得动弹不得。

    也许会吧,梅吟虽然是个女人,但是各方面都比自己强得多。

    容安哀叹一声,坐直身体,开始准备自己的午饭。他把蘑菇摊开放到石头上。这里刚下过雨,没有干树枝,容安也不打算烤了,就想借用石头的温度烫一烫,用水洗干净蘑菇就往下吞。

    味道其实很不好,生蘑菇和煮熟了的味道相差很大,没有弹性,咬不动。容安几乎没怎么嚼就咽下去了,吃完了觉得应该有很长一段时间自己再也不想吃生蘑菇了。

    只这么点蘑菇当然不顶用,容安饿得皱眉,看看外面没人,刚想多出去弄点吃得来的时候,旁边一直沉默的梅吟缓缓地开口,问:

    “你在干什么?”

    “吃蘑菇。”容安捡了几个递给梅吟,问,“你要吃吗?”

    “我们从来不吃这些东西。”

    “嗯。”容安点点头。以前重有叶跟他说过,兽人吃东西的习性和他的原型有关。蛇类自然是不吃蘑菇的。

    梅吟打起精神,往前凑了凑,仔细一看,惊叹道:“哎呀,这个是荣耀之果吗?”

    “嗯?”

    “荣耀之果。”梅吟指了指容安以为是南瓜的东西,说,“从哪里找到的?”

    “就是随便一眼望过去,这个长得很像……能盛水的东西。”容安说,“你知道,我需要一个器皿。”

    第17章 深夜奇梦

    梅吟愣了愣,显然不明白容安为什么需要,她深深呼吸,平静刚才紊乱的情绪,问:

    “你把里面的东西喝光了吗?”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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