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耽美 >巨星重生 > 巨星重生
错误举报

正文 第13节

    巨星重生 作者:Ar18

    第13节

    在前世,那毕竟是十年后的恩怨,韩竟原本还做好了等上三年五载的准备。如今才过去不到半年,机会来得比他想象的要早得多了。

    ……呵呵。

    韩竟面上仍是如常,“有什么事么?我是小辈,夏董又那么忙,真想见我的话打个招呼我过去就得了,哪用专程飞回国一趟?”

    “就是说啊,他那么忙到底哪挤的时间?”夏炎急得直转圈,“他说想要见一下救我一命的人,当面向你表示感谢。就这周末在我哥家,还要叫上我姐也来……天呐我们一家人好久没凑齐过了!”

    第67章 剁椒鱼头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跟夏耀荣的见面都太重要了。夏氏现在还是中国乃至亚洲传媒业当之无愧的龙头老大。夏耀荣虽然年纪大了,这几年已经退居二线,将集团公司大小事务都全权交给夏霖打理,但手里还捏着至高的生杀大权。在这花花绿绿的娱乐圈里,老爷子想让一个人红,就只是眨眨眼睛的事情。相应地,他要是看哪个明星不顺眼,也只要眨眨眼睛,就可以让他从此被雪藏到死。

    从夏霖接管董事会以来,除了集团公司的重要场合,老爷子已经极少在外人之前露面了。寻常小明星想抱他的大腿,根本连门在哪都找不着。这次夏耀荣主动提出想见韩竟,并且因为听说韩竟之前救过夏炎的命,而先入为主对他印象不错。这对韩竟来说,可以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而且,虽说他跟夏炎在一起的事情并没有打算告诉任何人,也从不奢望能够得到夏家人的认可,可两人在一起生活,潜意识上他仍是将夏炎的父亲视作亲人,心里总是有那么些希望能够给对方留下好印象的。

    总而言之,见家长这事,是一等一的大事。

    在夏奕家里摆家宴款待,不仅夏耀荣在,连夏奕和夏霖都悉数到场,从夏耀荣的角度来说,以这种形式来招待韩竟,已经是对于一个与夏家并无交情的外人的最高礼遇——毕竟笼统地说,是韩竟救了夏炎的命。可一个是阴险狡诈的哥哥,一个是暴力倾向的姐姐,这嘉宾名单让韩竟怎么看都觉得是场鸿门宴。

    ——越是这样,越是需要慎重准备。

    韩竟受伤之前已经有一阵没剪过头发,这回又在家窝了一个星期,头发正经留长了不少。出《gargoyle》的时候,公司就给他配了专用的造型团队,造型师ruby是个特别时髦的日系萌妹子,才21岁,虽然是出道不久的新人,造型设计的技术和创意都非常过硬,已经得过不少大小奖项。

    这回韩竟闭关一个星期,ruby早就摩拳擦掌准备大展身手,要潮要酷要性感熟男绅士风度,就等韩竟一句话呢。谁知韩竟从头到尾面无表情地翻了一遍ruby那200多页的作品集画册,之后又讷讷地合上了。

    “有没有那种……呃,普通一点的?”韩竟有些为难的说道。

    “……哈?”

    明星造型都要尽量发掘出每一丝个性,凸显每一个亮点,力争与众不同,让人过目不忘,你到老娘这来找“普通”二字,不是搞笑一样吗?——ruby歪着头,向韩竟抛去一个万分不解的眼神。

    韩竟抓了抓头发,“我这么说吧,应该就是……那种30岁左右的企业高级白领会剪的头发,中规中矩没什么出格的地方,让人基本不会把注意力放在发型上,长辈第一眼看上去就会觉得‘这人应该是个正经人’——的那一种。”

    “……哈?”ruby仍是歪着头,僵硬地撇了撇嘴,“哥,你是明星,又不是企业白领,你做头发就是要给人看的……要是别人注意不到,那不是白忙了么?”

    韩竟干笑了两声,“——不瞒你说,我……咳,要去见家长,得考虑一下长辈的品味。”

    一句话彻底点燃了萌妹子的八卦心,“等等等等,哥你说见家长?是我理解的那个见家长吗?你有对象了啥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她长得漂亮吗?怎么办这回全天下的女同胞又少了一个可以yy的男神!你们进展到哪个阶段了?让我猜猜,二垒?三垒?不会已经上本垒了吧——”

    ruby穷追不舍,问得韩竟面红耳赤。最后妹子一边感慨着“嘤嘤嘤好男人都名花有主了”一边给韩竟剪了头发,据她自己声称这款发型的题目就叫——“家长杀”。

    韩竟对着镜子自我欣赏了半天。要说ruby不愧是对时尚造型有独特见的的,不仅韩竟提的几个要求她都做到了,而且刻意剪得短而薄,营造出格外挺拔的质感,体现业界精英的自信和朝气的同时,又不失一份含蓄的内敛儒雅,可以说这发型放到高级白领商务聚会里面,也会是最抢眼的。

    夏炎对韩竟这新发型爱得不得了,兴冲冲地围着韩竟,拿那台尼康照个不停。韩竟也乐得配合,让摆什么pose就摆什么pose,让换什么衣服就换什么衣服,俩人一气照了几十张,单反相机原本效果就好,夏炎对摄影又不是外行,这样拍出来张张都堪比硬照,帅了夏炎自己一脸。

    夏炎有意挑了一张比较普通的,用ps简单修了修,拿韩竟手机发到了他微博上去。

    “就这一张还舍得发出去,别的都是我个人私藏,别人想看绝对没门。”夏炎捧着相机美美地转了一个圈,逗得韩竟笑个不停。

    发型的事情算是解决了,衣服韩竟不缺,专程去做新的反而刻意。还剩下的一个问题就是——礼物。

    这事飘逸的级别可以评得上5a级,困难程度堪比证明哥德巴赫猜想。要知道,夏耀荣在全球华人富豪榜里从来没跌出过前三,而对一个手里攥着几百辈子花不完的钱,想要什么就有什么——而且有的永远是级别最高质量最好的——的人,要送什么礼物才有可能让他看得上呢?

    韩竟去问了夏炎,夏炎连连摆手:“不用送啊,他是想来感谢你救了我的命,又不是你去拜见他,救命恩人手里还提着礼物过去,不是太奇怪了吗?”

    韩竟顿了一下,“……地点设在你哥家里,家宴款待,还有你姐也会到场……难道真的不是咱俩去拜见他么?”

    夏炎被他说得一愣,“……对诶,你这么一说还真像是——啊啊啊我这就要带你去见我爸了吗?拜见岳父大人?”

    韩竟严肃地点头。

    “怎么办忽然紧张起来了……”夏炎抚着胸口顺了好几口气,“你说的对应该带点东西过去,带什么好呢?他什么都不缺啊这题简直无解……”

    韩竟不假思索,“……按中国的传统风俗,应该是要送酒。”

    夏炎大眼睛无辜眨了眨,“——家里投资的法国酒庄就有三家,他在旧金山的酒窖下面大得可以探险。”

    呃……你这是在炫富吧……

    韩竟嘴角抽了抽,又问:“那他有没有什么喜欢的娱乐活动?”

    夏炎大眼睛又眨了眨,“娱乐活动的话……他挺喜欢打猎的,基本每年春秋都会去加拿大。他可厉害呢,我记得他打到过黑熊,还打到过驯鹿,大鹿角一直就放在旧金山别墅的客厅里。啊对,他有一面墙的猎枪,从来不让我们碰。”

    呃……所以有钱人这都玩的是些什么……

    韩竟低下头,慢慢揉了揉眉心,半晌才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你知道他喜欢吃什么么?既然是家宴,我早点过去,亲自下厨炒个菜,也算是尽到心意吧。”

    夏炎微微一愣,“……等等,你会做菜?”

    自从他俩同居以来,一日三餐一直是夏炎负责,韩竟从来没碰过灶台,进厨房最多也就是切个水果或者帮忙洗洗碗什么的。夏炎还真以为他是大男子主义君子远庖厨,只能硬着头皮自己撸袖子上,作为厨艺的初学者可狠狠纠结过一段时间,天天查菜谱琢磨做什么好吃,也结结实实做出过不少黑暗料理。

    好在韩竟从来不挑食,无论他做成什么样子,都能面不改色地吃干净,绝对没有一句怨言,而且吃完饭还会主动帮忙洗碗。

    ……合着其实这货是会做饭的?

    韩竟撇了撇嘴,“不然呢……难道跟你在一起之前我25年都是吃的外卖吗?”

    “哦哦……”夏炎点点头,这才想起韩竟正经过过苦日子,关于这些生活上的技能,大概比自己要娴熟得多。普通人家一年到头也总要吃几顿好的,请不起阿姨的话,可不都是自己做么?

    可他想到这愈发觉得不对劲:“——所以你会做菜?还是拿得出手去拜见岳父大人的水准?你之前只是故意偷懒逃避家务?”

    “咳咳咳——”韩竟把夏炎指到自己面前的手指拨开,清了清嗓子,“这事我们可以以后再探讨,现在先说重点,你爸爸喜欢什么口味?”

    夏炎听韩竟这么说,也暂时把个人恩怨放到一边。“我觉得他应该是喜欢吃辣吧……我有位世伯是湖南人,我爸每年必须让他给邮两大罐辣椒过去……”

    韩竟猛地想起夏炎吃变态辣时豪情万丈的样子,心说呵呵呵这大概就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不过这次菜应该不会做得太辣的,我还行,我哥和我姐都接受不了。”夏炎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

    韩竟想了想,“湘菜的话,剁椒鱼头怎么样?”

    他上网查了菜谱给夏炎看,只有图片就已经看得夏炎连连点头,直吞了几大口口水。

    既然是孝敬岳父大人(?),总不好没点准备直接就上阵,怎样都得先来个军事演习。说干就干,韩竟当天下午就去买齐了各种作料,又去市场称了一条4斤重的大鲢鱼,回来收拾好了腌上半个小时,上锅蒸的时候已经香气四溢馋得夏炎在厨房来回乱蹿,蒸好之后烧一锅热油淋上去,浓郁的香气和滋滋作响的声音简直将人的食欲勾到了极致。

    韩竟又炒了个青菜炖了个丝瓜汤焖了一小锅米饭。两菜一汤摆上桌,夏炎已经迫不及待了。他看着鱼头上面红艳艳的辣椒两眼直冒光,连饭也没盛,狠狠一筷子下去,夹了一大块放进嘴里。

    “怎么样?你觉得夏董能接受么?”韩竟虽说对自己的厨艺还算自信,但毕竟是北方人从来没体验过正宗的湘菜,这道剁椒鱼头做得究竟如何,他心里也是没底的。夏炎是最了解夏耀荣口味的人,如果夏炎觉得不错,至少也可以算成功了一半。

    夏炎狼吞虎咽地把那块鱼肉吃完了,而后朝韩竟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嘘……食不言寝不语,专心吃饭。”

    呃……

    一顿饭吃完,夏炎还真就没说话。他根本就没吃米饭,也没太顾得上青菜和汤,一气风卷残云把那鱼头消灭了个干净,韩竟从头到尾就只抢到两筷子。等他终于吃饱喝足了,才慢条斯理地抽纸巾擦了擦嘴。

    “我觉得还可以,好像味道有点不够,你再找找有没有更正宗的剁椒,豆豉也再多放一些,明天咱们再来一次吧。”夏炎微微皱着眉,严肃地说道,说完还打了个饱嗝。

    韩竟半信半疑,心道看夏炎这狼吞虎咽的样子可一点不像是“还可以”而已。可夏耀荣到底喜欢吃什么口味,到底就只有夏炎才知道,韩竟也没有办法,只得按他说的再重新做。

    于是第二天晚饭又是韩竟主厨,一个剁椒鱼头一个上汤娃娃菜,还炖了一锅秋梨汤。夏炎依旧风卷残云,然后拿纸巾抹抹嘴——

    “比昨天好,可以多放油多放料酒少放点盐,明天再接再厉。”

    咳……是不是哪里不太对?

    这样到周末正式去见家长一共四天,韩竟连着做了四天的晚饭,而且每晚都有一道超级硬菜剁椒鱼头。收拾鱼可不是容易事,这么在厨房泡了四天,韩竟几乎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是一股鱼腥气。

    等到夏炎吃完了第四个鱼头,又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韩竟终于忍不住了,“我说,其实你就是变着法想折腾我多做几顿饭吧?”

    夏炎暗暗吐了吐舌头,面上还是一本正经:“绝对不是,今天这个我觉得口味已经很好了。而且,我之前做了那么多饭呢,你才做四天,也不多啊。”

    韩竟又一次低下头,无奈地揉了揉眉心。“想吃我做的菜你可以直说啊,咱俩何苦连吃了四天一模一样的鱼头……”

    “不一样啊!其中有细微的差别你没体会到吗?反正都好吃!”夏炎挺直腰杆抗议道,然后又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嗯你刚说什么?想吃你做的菜可以直说?那你之前为什么从来也不做菜?”

    韩竟摊摊手,“因为你没说过,我还以为你很享受做菜。”

    “胡说!虽然我确实觉得做菜挺好玩的……但是你明明就是故意的,想偷懒逃避做家务的责任!而且俩人过日子本来应该能者多劳,你做的菜明明比我好吃,理应多做一点。看来我们应该排一个值日表,以后做饭两人轮流负责,一人一天。”

    韩竟连连摆手,“这不行,要是忙起来我晚上12点之前能回来还算好的,你之前也看到了。俩人过日子应该能者多劳,你空闲时间比我多多了,一人一天平均分配肯定不对。而且,虽然我不讨厌下厨房,但是我更期待那种——忙完一整天可以在下班的时候给爱人打个电话说‘老婆我今天想吃年糕火锅’的感觉。”

    夏炎听前一半还一脸的愤愤不平,等到后半句的时候脸就刷一下红了一片。他稍微纠结了半晌,而后疑惑地歪了歪头,“……年糕火锅是什么?你爱吃这个?”

    “咳……不不,那只是举个例子。”

    “而且你之前从来没有给我打过电话说你晚饭想吃什么啊。”

    “以后会打的。”韩竟干笑了两声,“总之你想吃什么都可以告诉我,我有时间的时候就会做给你。……不过早饭我们可以一人一天轮班,早上我还是会尽量跟你一起吃的。”

    这样也算相互都做出了一些让步,夏炎想了一会,点点头说:“好吧,那就这样吧。好吃的也不能经常吃,不然就审美疲劳了。”

    被怀疑偷懒不做饭的事情总算揭过去了。韩竟微松了一口气,又问:“话说回来,你觉得这鱼头怎么样?”

    夏炎朝他举双手竖了大拇指:“都说要抓住男人的心,先要抓住他的胃,我觉得你现在有七八成的胜算能俘获我爸的心!他到时他肯定会对你这儿婿赞不绝口!等他这一关过了,我哥我姐就好办多了——”

    韩竟心道恐怕你哥你姐那两关才更不好过呢……话说“儿婿”又是个什么鬼?

    韩竟看着夏炎眉飞色舞地说着跟家人打交道的方法,禁不住微笑起来。他微微垂下视线,“你跟家里人出柜了吗?”

    夏炎正说得起劲,听韩竟这么问就愣了一下,“嗯?”

    韩竟也不知他是没听清还是根本不了解“出柜”是什么,斟酌着又换了一种说法:“就是,你跟家里人说过你喜欢男人吗?”

    夏炎慢慢摇了摇头,“没有诶,因为我之前没喜欢过别人,也无从说起。家里人可能会觉得我是喜欢女孩子的吧,我爸还在我出生的时候,给我跟一位叔叔的女儿定过娃娃亲,不过我跟那个女孩子都从来没见过对方,后来我爸以为我的病一辈子也好不了,就向那位叔叔取消婚约了。……其实我不确定我是不是同性恋。我会喜欢好身材,喜欢骨架均婷的人,这不限男女,只是很单纯的对于美的欣赏和向往。但是要说真正喜欢一个人,那就只有你而已,我对其他人——无论男女——都不会有这种感觉。”

    活到18岁就只喜欢过一个人、甚至对其他任何人从来都不来电,这种话如果从别人口中说出来,韩竟会觉得太梦幻,但放在夏炎身上,却不是无法理解。很可能对夏炎来说,与除了韩竟之外的绝大多数人,要建立爱情这种关系,都是非常可怕而难以想象的。韩竟只是在种种机缘之下,走进了夏炎的世界,得到了他最珍贵的那一份信任。

    韩竟沉默了一会,做了两个意义不明的手势。“你看,你喜欢我,我是一个男人,所以,在考虑让你的家人接受我之前,是不是应该先考虑一下怎么让他们接受你喜欢男人这件事?”

    夏炎不说话了,低着头想了好半天,然后开始狠狠地扯自己的头发。

    “好难,感觉没有办法啊……我爸应该不是不能接受同性恋,我哥一直跟kay在一起,他也知道的,但是只当我哥是玩玩,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且从来没让kay进过我家门。可是我不想跟你这样随随便便的啊。而且我哥虽然改了姓,但是按家规是进不了夏家宗族的,所以我爸也不太管他跟谁在一起或者什么时候结婚,到我的话——他们不会逼我跟别人结婚吧?啊啊难以想象——”

    夏炎把头发抓得一片乱糟糟的,又抬起眼向韩竟抛来一个求救的目光,“其实我对继承家业没什么兴趣,我上面还有我姐呢,她最靠谱了,也用不着我伸手……韩竟,不如我们私奔吧?”

    韩竟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绕过餐桌走到夏炎身边,一点一点解开他跟手指缠在一起的头发,又以手代枳,轻轻为他梳理着。

    “刚才还说我做的菜有七八成概率俘获岳父大人的心,现在就想私奔了,你的思维还真是跳跃。”

    夏炎一把抱住韩竟的腰,“那你说怎么办?”

    韩竟宠溺地对夏炎笑着,“不知道,总有办法。”

    第68章 家宴

    韩竟并没正式见过夏耀荣。

    前世他虽与星耀有过合作,也代言过夏氏旗下的几个品牌,但这些还都远远不到能有资格见集团公司董事长的程度。就算与夏霖也只是有过两面之缘而已。

    他与这位叱咤商场的帝王唯一的交集,仅仅在于那场子虚乌有的审判,和最后那一纸死刑判决。

    前世夏耀荣车祸亡故,他被控是蓄谋已久的凶手。那个晚上他的车莫名出现在案发现场,莫名多了相撞的痕迹,而唯一能够证明他不在现场的顾宵,竟在法庭上声泪俱下地讲了那个连他都禁不住动容的故事,控诉他对于这个此前素未蒙面的人长久的嫉妒、怨怼和恨意——因为夏耀荣给了顾宵想要的一切,韩竟便莫须有地怀疑着他们之间保持着不正当的关系,恶意而偏执地揣度着顾宵跟其他所有人的交往,甚至因此频繁地责骂、监禁、家暴。

    法庭上的顾宵再没有银幕中那种俊逸和朝气。他一脸憔悴眼眶凹陷,用嘶哑而虚弱的嗓音诉说着跟韩竟在一起多年种种无可想象的艰辛,裸露在外的脖颈和手腕处都隐约可见斑驳的淤青。

    太精彩了。

    直到韩竟今天再回想,仍觉得太精彩了。如果要为顾宵当时的演技颁奖,他该当之无愧得到一座奥斯卡。

    韩竟知道自己究竟是得罪了谁、顶了谁的罪。但是那局做得太好,找不出丝毫破绽,没留给他一点翻身的机会。他的车上的痕迹鉴定,案发当天的时间记录,顾宵身上的伤,甚至可以追溯到两三年以前的验伤报告——一切的一切都没有一丁点瑕疵,直指向韩竟就是屡屡对同性恋人施暴的偏执狂,就是为自己的占有欲而杀害无辜之人的恶棍,并且,还为此蓄谋已久。

    从夏耀荣死韩竟被捕,到一审二审再到复核,将近两年的时间磨下来,他从一开始的难以置信到愤怒到无助再到麻木,最后甚至连他自己有时都在怀疑,也许他们所说的才是真的,也许他真的做过这些事情,也许这一切都是他罪有应得。

    年轻艺人想在娱乐圈有长足的发展,有两条必须恪守的明规则:其一,如果你结婚了,绝对不能暴露任何有关家庭的丑闻,其二,如果你是同性恋,绝对不能出柜。韩竟与顾宵的事情,两样都占了个全。这件事最初曝出来的时候全国沸沸扬扬地吵了三个多礼拜,他并不常用的微博上铺天盖地刷了几千万条的谩骂和侮辱,网民恨不得将韩竟从看守所拉出来活活撕了——他对微博这种社交网络的抗拒,大概就来源于此。

    哪怕是这类丑闻中的被害者,同样无法在娱乐圈中继续下去。尽管是舆论同情的一方,但家庭丑闻却会使公众形象跌倒谷底,任何导演和商家都不愿再碰这样的艺人。此前两人隐瞒恋情十几年,顾宵公开说出这一切,同时也意味着自毁全部的演艺生涯,也正是因为牺牲之大,甚至使得他的话显得更加可信。

    然而,在那狂热的浪潮平息之后,在舆论终于失去了批判韩竟的激情之后,他才在网上读到夏耀荣被害一案的后续报道。由夏奕出任华夏集团董事会主席。在夏耀荣的遗嘱中,顾宵以夏氏义子的身份获得15亿美元的遗赠,对此他表示将放弃演艺事业,移居海外。

    ……原来并不是破釜沉舟,只是早找好了退路。

    韩竟曾经无数次绞尽脑汁去回想自己究竟做了什么,才让顾宵恨到这种程度,非要这样陷害他,让他万劫不复。直到这时他才终于明白,大概并没有什么过不去的深仇大恨,只是因为顾宵有了更好的,有了更想要的,他变得碍事了而已。

    他还记得,执行死刑的那一天,是阴历腊月二十四,刚过完小年夜。如果没有这些阴谋诡计,也该是合家团圆的日子。

    也是那天晚上,他获准最后一次打电话给顾宵,得到那句礼貌而疏远的:“韩竟,我说过爱你一辈子,只可惜你这一辈子太短了。”

    ——我说过爱你一辈子,只可惜,你这一辈子……太短了。

    ……

    现在他回来了。

    要去见他上辈子赔了命的那个人。

    韩竟说不上心里是种什么感觉。他曾经认真地憎恶着夏家的每一个人,甚至是与夏家有所牵连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东西,每一件事。重生回来,他只想将这个毁了他一生、带给他无限屈辱和冤屈的家族搅得天翻地覆,自己只需从那数不尽的刻着夏字的巨额宝藏中攫取万一便可从此锦衣玉食,其余的,他要亲手毁个彻底。

    直到后来,他遇到了夏炎。

    最初接近夏炎的时候,他以为自己不会受到影响。可事情发展到现在,他的内心有些情感,明显变得不一样了。

    韩竟坐在餐桌旁边慢慢吸着烟,回想着与夏氏的这诸多恩怨。他没有开灯,整个餐厅里就只有昏暗的星光和烟头微茫的火星一闪一闪。

    然后他听到卧室的门开阖的声音,同居人摸着黑走过来停在他面前,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带着没睡醒的软糯膛音,轻声问:“……睡不着吗?”

    韩竟抬起头,借着暗淡的天光看了他半晌,而后掐熄了香烟,抬起手环住他的腰身,把脸埋在他的胸口。

    “嘘……就让我这么呆一会,拜托了……”他用耳语般的音量,这样说道。

    怀中的身体怕痒那般抖了抖,但是很快放松下来。

    “嗯,好啊……”夏炎仍像没睡醒似的口齿含混地说,抬起手轻抚着韩竟的头发。

    ————————

    九月的最后一个周末,正式见家长的日子终于来临。那天竟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帝都罕见的蓝天上面没一丝云彩,看得韩竟一阵阵直发晕。

    夏炎一早起来就格外兴奋,毕竟像他说的,已经好久都没有机会跟全家人聚一聚。相比之下,韩竟的心情要复杂得多了。

    两人大清早去市场挑了最新鲜的鲢鱼,又按之前定下的菜谱备好各色的作料。正式宴会是定在晚上,去得太早也不妥,这中间的时间就变得有些难熬。韩竟按捺不住把家里彻彻底底打扫了一番,收拾停当之后又跟夏炎一边吃着薯片一边打了十几局三国杀1v1,等到下午1点多终于动身。

    是福不是祸,鸿门宴也要闯一闯。

    到夏奕家的时候,正好下午2点。他俩在院子里停好车,就见穿着黑色紧身连衣裙的夏霖已经守在了别墅门口。

    “姐,你怎么出来了……”夏炎离老远便欢快地喊着,结果走到跟前,果然又被夏霖照着小腿狠狠踹了一脚。

    “唔唔——”夏炎哀嚎着往后缩了半步,好在这次角度不一样,被踢中的不是迎面骨而是侧面肌肉相对厚实的部分,大概不至于那么疼……吧。

    夏霖这次没等韩竟表态就已经先转过头对着韩竟,视线不带一丝温度,冷得能掉下冰碴来。韩竟虽有心理准备,也被那眼神盯得心脏一阵狂跳不止。

    她这么看了一会,上前两步直走到韩竟面前,冷冷问道:“你就是韩竟?”

    韩竟开始有些紧张,等到夏霖正式开口,心情反倒平静下来了,微微抿了抿嘴唇,并没回答。夏炎在旁边一边揉着腿,一边气弱地说道:“姐,我上次不是跟你介绍过了嘛……”

    “所以,就是你救了小炎的命?”夏霖意味不明地弯了弯唇角,紧接着抬起右手,一巴掌就往韩竟脸上扇了过来。

    “哎哎哎哎姐你别这样——我知道是我胡闹是我做的不对你打我行你别打他啊——”夏炎吓得乱叫,连忙跑过来拉架,总算在千钧一发之际抱住了夏霖的手臂。

    韩竟不躲不闪,夏霖巴掌挥过来,他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如今见夏炎确实拦住了,她也没有再动手的意思,便谦逊地垂下视线,微笑答道:“并没有这回事,只是我们一起从那两个强盗手里逃出来了而已。”

    夏霖手本来还举着,听韩竟这么说,就狠狠瞪了夏炎一眼,放下了手臂。

    “我记得上次也是你。每次小炎跟你在一起都能遇上危险,每次都被你所救,这还真巧……”

    “上次”自然指的是在丽江的缆车事故。得说夏霖虽然有心偏袒夏炎,但对事情看得还是非常通透的。至少那一次的时候,虽然事故的发生与韩竟无关,但他也确实是有意让夏炎涉险,使自己能够有机会成为解救他的人。这一次的情形与那次格外相似,尽管韩竟已经没了这种想法,可也怪不得夏霖会往歪处去想。

    韩竟正要回答,忽听屋里一个苍老而中气十足的声音说道:“丫头,干什么呢?胡闹!”他抬起头来,便见一位外表精干的老人拄着手杖站在玄关拐角,正是夏耀荣。

    夏霖忙回过身去,走到老爷子身边,想搀扶他的手臂,“爸您怎么下楼来了,您在楼上等着,我来接他们进去不就行了。”

    “你真以为我没看见?叫你招待客人,你可好,差点跟客人打起来了。”夏耀荣说道,语气倒不严厉,只略有些嗔怪的意味,又把手从夏霖手里抽了出来,“我不用你扶,我硬实着呢。”

    他说着走到韩竟面前,把手杖从右手换到左手,向韩竟伸出手来,“韩竟,你好。我这女儿自小就跋扈,是我管教无方,让你见笑了。”

    韩竟手里提着鱼和调味料,连忙也把右手的东西并到左手,与夏耀荣握了握手。“您言重了。我和夏常董之前就认识,她就是跟我开个玩笑,您别放在心上。”

    夏耀荣这下才注意到韩竟手上拿的东西,“哟,你看看你看看,过来吃顿饭而已,怎么还带东西来啊?”

    “知道您什么都不缺,但是总不好空手过来。听夏炎说您爱吃鱼就买了一条,等下我下厨,也算一点心意,感谢您的招待。”

    “好好,好小伙子,我也尝尝你的手艺……”夏耀荣被韩竟几句话说的眉开眼笑,又叫阿姨过来把鱼拿去厨房,这才转向夏炎,换上一副异常严肃的表情。

    “看见你爸也不吱一声!刚我都看见了,你姐打你可不冤,放我也要狠狠揍一顿!”他说着就拿手杖往夏炎身上招呼过去了。夏炎这回倒灵巧,脚下倒了两步都躲了过去,蹿到夏耀荣跟前,一把把他搂进怀里。

    “爸,我好想你。”夏炎笑嘻嘻地说道。

    夏耀荣也紧紧回抱夏炎,嘴里反复说着:“小子,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韩竟从小无父无母,养父又去世得早,如今看到这种场面,也觉得心里一阵阵暖融融的。

    父子俩打完招呼,夏耀荣便请韩竟进屋。他是确实把韩竟当客人招待的,走路也让韩竟跟自己走在最前面。韩竟路过夏霖的时候,她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对了,三儿说什么时候回来?”等在客厅坐下,夏耀荣便问夏霖。

    “他说公司正忙着走不开,不耽误晚上吃饭。你们先聊,我也有些事情得处理。”

    夏霖只站了一下,便转身走了。夏耀荣朝她后背连指了好几次,表情却是微笑着的,对韩竟说:“瞧瞧我这些儿女,一天到晚的忙,都不愿意陪我这老头子说两句话。”

    夏炎在旁边插嘴道:“话不能这么说呀,我姐手上管一大堆事,这次您一句话就飞过来跟您吃饭来了。而且,他们没时间,我不是在这陪着您嘛。”

    “以为我不知道,她那是奔着你来的,还真当是奔着我老头子来的吗?谁不知道你姐最疼你了!”夏耀荣白了夏炎一眼,“得了得了,我用不着你陪,上你哥屋里玩他东西去吧,我跟韩竟单独说两句话。”

    “啊……?爸,你跟他才第一次见面,有什么悄悄话好说的啊……我带朋友回家,他在这儿就跟我一个人熟,您把我撵走了算是什么道理……”

    夏炎一步三回头地往外走,心里担心韩竟发挥失常,临到门口还探头探脑往回看。夏耀荣朝他挥了挥手,“去去去别偷听。”

    韩竟也对夏炎微笑,“没事,我跟夏董说两句话。”夏炎这才总算依依不舍地走了。

    话虽如此,韩竟却对夏耀荣到底要背着夏炎跟他说什么也是心里没底。看夏耀荣的反应,对韩竟的第一印象应该是还不错。到现在为止,算是开了个好头。

    果然夏炎一走,夏耀荣就敛了笑容,显得严肃起来,眼睛上下打量着韩竟,看得韩竟微有些不自在。

    夏耀荣48岁才生夏炎,到今年夏炎18,他已经66周岁,正经是个老头了。尽管如此他却一点不显老态,花白的头发仍极为浓密,身材保持得十分精壮,腰背一点不驼,也没有发福的迹象。他不像夏霖永远以冷淡犀利统御他人,而是全身上下一直保持着一股温和内敛的儒商风度。韩竟之前听过他商场上的事迹,知道他商业手腕极硬,甚至比夏霖还要更加果断干脆,却没想到真人如此平易近人。

    老爷子打量了韩竟半天,也不知看出了个什么结果,好像终于满意了,抬手指了指韩竟面前的茶杯。“你尝尝,这是大吉岭今年的初茶,我留到现在还剩一盒,你喜欢的话就给你。”

    韩竟依言端起茶杯,啜饮了一口,摇头笑道:“这个我实在不懂,您要是送我就糟蹋好东西了。”

    “哪的话!”老爷子一摆手,“你救了夏炎的命,还有什么东西不能给你?”

    韩竟连忙推辞,“说谁救了谁的命有些夸大了,只是我们一起从那两个强盗手里逃出来了而已。”

    老爷子摇摇头,认真说道:“具体经过我已经在网上看了,也听夏炎说了一遍,肯定没错怪你。听说你还为这事受了伤?”

    韩竟顿了一下,无奈地笑着,“……是,也怪我太莽撞了,不严重。”

    夏耀荣一愣,又盯着韩竟看了半天,表情有些奇异。

    “你这个人还真不可思议……我养大的儿子我最了解。要放别人为他受了伤,他可能早就甩他一大笔钱老死不相往来了。这孩子今天还能跟你这么有说有笑的,真不容易。”

    夏耀荣叹了口气,“人说升米养恩,斗米养仇。这话不光是说贪,其实受人恩惠,自然而然会给接受的人带来心理压力。这种恩惠太大、大到人承受不了的时候,接受者往往觉得在对方面前抬不起头来,这时人出于自我保护,就会想要远离对方。太多的例子,什么亲兄弟二人,一人在对方穷困时屡次接济,结果对方发达了,反而与他断绝一切关系之类的,都是这个原因。”

    他指了指面前的茶壶和茶杯,并排摆在一起,语气仍是轻松和缓的。

    “但是人不会对所有的恩惠都无法接受,在升和斗之间会有一条线,日常生活中一般的相互帮助,只要不过线,是能够增进感情的。夏炎这孩子,他的问题就在于,这个升跟斗之间的线——太低了。平常人为他做了一点什么,他都觉得这就是仇。他会感到特别不安和难过,想尽一切办法去弥补。等到弥补不了的,他就不敢再跟人家交往了。你认识他也挺久,应该有这个体会吧?”

    韩竟垂下视线,慢慢地点了点头。“确实。”

    夏耀荣忽然看着韩竟,“你跟他在一起了?”

    “……啊?”韩竟猛地抬起头来,身体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果然是这样……”夏耀荣兀自点了点头,“我就说,能让夏炎能这么大大方方提到救过他的人,要说你们还没什么进展,简直太奇怪了……”

    韩竟的身体又下意识地往后蹭了蹭,“夏董……”

    “你还叫我夏董?”夏耀荣笑着问道,韩竟闭上嘴,低下头不敢说话了。

    夏耀荣哈哈大笑,走过来坐到韩竟身边,慈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还以为我是接受不了同性恋的老古董吗?虽说我们这种家庭会有政治联姻什么的,但夏炎我真舍不得,让他喜欢谁就跟谁在一起吧。好孩子,你告诉伯父,你想要什么?我看你已经演了《江湖》,还去问了朝辉,他满口跟我夸你是棵好苗子。想去好莱坞吗?或者用不用换一家更好的经纪公司?我给你配最顶级的团队。我不信你跟夏炎在一起不图这些,不过这很正常,都没关系。像我刚才说的,只要我夏家有,什么都可以给你。”

    “夏董!”这回韩竟彻底坐不住了,径直就要起身。正是夏耀荣所说的升米养恩斗米养仇的道理,心里觊觎是一回事,被人主动给予又是另一回事。如今夏耀荣许诺这么多丰厚的条件,是人都无法平白接受。

    不过韩竟刚站起一半,却被夏耀荣拉了回去。“你别急着推辞。我有条件,就是你一定要认真对他。”

    老爷子又叹了口气,眼神中露出些许寂寞。“这孩子太苦了,一出生就没了妈妈,小时候又得了那个病,到现在还是这样的性格。我想补偿他,想对他好,可我是他老子,别人看不出来我能看出来……我对他的好,他都不觉得是好,全世界对他的好,他都不觉得是好。他害怕这些,只是出于礼貌,出于责任,出于他天性的善良,才勉强自己接受。”

    “所以我从来不敢给他太多的东西。想学电影是他自己选的,当时他跟夏奕说想去剧组实习,夏奕跟我商量,我说那不如就拍一部大的,才找到朝辉投拍《江湖》,又让朝辉去跟他谈。他是真心喜欢电影吧,才没觉得那么抗拒。天知道我想把全世界都给他,这些年却只能为他做这一点事情……”

    夏耀荣沉默了一会,握着韩竟的手,在他手背上沉重地拍了拍。

    “我现在总算知道,有一个人对他好是他能够接受的了。好孩子,只要我夏家有,什么都可以给你,我把全世界都给你,你答应我,对他更好一点,啊?”

    夏耀荣这样说着,竟对着韩竟低下头去欠身行礼。一时间韩竟只觉得全身的血都直涌到头顶,大脑中一片嗡嗡作响。

    第69章 家宴2

    “夏董,您快别这样,我是小辈,真的承受不起……”韩竟想扶夏耀荣起来,哪知试了两次,竟没能将自己的手从夏耀荣手中抽出来。一时他只觉得盖在手背上的手有万钧沉重,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那是一位年迈的老父亲,对自己的孩子,沉淀了太多年无处宣泄的,无比厚重的爱。

    并不是因为他有多优秀,也不是他做得有多好。他还不至于天真到真的以为凭一条鲢鱼就能讨得堂堂华夏集团董事长的欢心,在与夏炎的交往之中,他也算不上是温柔体贴无微不至的模范男友。

    这一切的认可、一切的慷慨馈赠,都不是他真的有什么好。

    那只是因为,就只有他一个人。

    连韩竟自己都说不出来他跟夏炎是怎么走到今天的,然而这个世界上,就只有他一个人,能够真正走进夏炎的世界,能够真正地,对夏炎“好”。

    这种处境可以那么轻易地将一位绝望的父亲逼上绝路。所以,哪怕明知道他接近夏炎的动机不纯,哪怕他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哪怕他的出身那般不堪、他与夏炎的结合不会给夏氏带来一分一厘的利益,面前的这个人,这位父亲,仍欣然答允满足他的一切要求,实现他的一切愿望,只求他能对夏炎更好一点。

    面前这个人,不是以夏氏董事长的身份,而只是以一个父亲的身份,低头恳求他,对自己历经诸多苦楚的孩子,更好一点。

    韩竟看着面前一瞬间苍老了许多的夏耀荣,慢慢摇了摇头,又摇了摇头。

    ……他要怎么说个“不”字?

    “夏董……夏——伯父,您真的——您别这样,哪有长辈给小辈低头的?您这不是逼我吗……您要是向我低头,我就只能给您跪下了……”

    韩竟说着就起身真要挨着沙发跪下去,腿刚一弯,便被夏耀荣扶了起来。

    “好孩子,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快起来,我不逼你,咱俩好好说话,啊?跪什么跪,咱们不搞这些封建糟粕。”夏耀荣拉着韩竟坐回沙发上,笑得满脸都是慈爱。韩竟见他恢复了寻常神色,总算松了一口气。

    “孩子,你跟我说说你和夏炎的事,你们是在《江湖》剧组认识的吧?怎么在一起的?”夏耀荣一直双手握着韩竟的手,爱怜地反复在他手背上摩挲着,这样问道。

    提起在一起的过程,韩竟一时也有些语塞,半晌才说道:“其实我觉得我始终也没特意去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我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我到李导那去试镜,他心思特别细,一眼就看出来我前一晚一夜都没有睡,所以在买给所有工作人员的水里面,分了一杯espresso给我,说喝这个可以提神。然后我就想,这人是不是对别人善良过头了?”

    夏耀荣听到这便轻笑起来,连连点头:“像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韩竟也无奈地笑了笑,“您说我接近夏炎是有所图谋,这个既然您已经看穿了,我也就不掩饰了,最初确实是有的,毕竟娱乐圈是一个拼资源拼人脉的地方,而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演员,不可能完全不在乎这些俗事。但我现在回过头去想,比起夏家的背景,不如说夏炎这个人对我的吸引更大一些。”

    “这也不是我有意美化自己对他的感情。他就是对谁都好,一开始的时候,我只是不特定的许多对象其中之一。我一直想不明白我是为什么变得与其他人不一样了,事实是,后来他开始变本加厉地对我好。坦率地说,当有一个人在你身边对你这么好的时候,我想,任何人出于心理的惰性,都不会想要拒绝,而希望这种好能一直持续下去。这说得通俗一点,可能只是因为人都愿意占便宜,是否爱上了对方或者是否有意回应对方的感情,那是另外一回事。”

    韩竟停顿了一下,轻摇了摇头。

    “我真的没有额外为他做过什么,也从没有真的诚恳地回应过他的感情,这有一部分原因,是出于我性格中胆小懦弱的一面。因为始终想不通自己有哪里好,有哪里吸引他,所以总是觉得这一切都是虚幻的,终有一天会破灭。有一天他梦醒了、病好了、或者单纯的就只是……长大了,他回过头来,会将这一切都当做笑谈,当做年幼时走的一段弯路。他会第一个戳着我的脊梁骨,叫我滚远一些,永远别再来烦他。”

    他这样说着,微微低下头,眼神平静语气淡漠,并没有流露出太多的情绪,仿佛就只是在陈述一段并无争议的事实。然而掌心微微沁出的湿凉汗水,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挣扎。“……所以您刚刚对我说那些话,我心中是极其惭愧的。”

    夏耀荣深深地望着韩竟,沉默了一会,才开口说道:“好孩子,好孩子……你还想不通夏炎看上你哪一点,老头子我可看明白了,别说这种丧气话,伯父给你做主,他敢对不起你你就来找我,看我不抽死他!”

    韩竟心下诧异,本来还想问问老人家看透了什么,可听到“给你做主”就猛地一愣,嘴角抽搐了两下,心道这小媳妇嫁进豪门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夏耀荣哈哈大笑起来,拍了拍韩竟的手背,握着他的手更紧了一点,像要传递给他一些力量。

    “别的我不知道,有一件事我最清楚,夏炎这性子,你说他是心理疾病也好,是做白日梦也好,是小孩子任性也好——大概一辈子都没个好。该试的法子我都试过无数次,如果能好的话,还不早就好了?后来我就想,也许这不是病,也不是毛病,就只是他而已。我的小炎就是这样一个孩子,他没做错什么,也没给别人添过麻烦,我为什么要这么苛求他呢?他也是个好孩子,我没有必要非得强求他跟别人一样。”

    夏耀荣眼神悠远,像在回忆很久以前的往事,忽然又义愤填膺地抬高了音调。

    “我现在特别后悔在他小的时候带他去看那些乱七八糟狗屁不通的大夫,让他吃了不少的苦,通通都没个屁用!……他就是他,他觉得呆在自己的世界里最自在,那就让他呆在自己的世界里,他不喜欢我为他做太多事情,那我就尽量少为他做一点,少跟他见几次面。全天下的家长有无数都在拼命往孩子怀里塞他们不愿意要的东西,这与其说是为了满足孩子的需求,不如说是为了满足家长自己的虚荣心和成就感罢了。我只是跟他们犯了一样的错,没什么特别的。我的孩子也跟他们的孩子一样,没什么特别的。”

    他说着又拍了拍韩竟,慈祥地微笑着,“以前我还会担心他这一辈子过得太寂寞。现在他有了你,我就更放心了。夏炎这孩子,你别看他外表好像对谁都不防备,其实他心里有自己的一套是非的逻辑。他不会用这个社会上世俗的那套标准去衡量别人,他不会分好人坏人,也不会分什么大英雄和阴险小人,但他看人可准着呢!你这么想,对他来说,本来要接受一个人就那么难了,如果不是层层过滤之后觉得你属于好上加好可以评上a+,怎么可能会主动去追你呢?”

    韩竟忽然想起来,又想委婉地问一下老人所说的“我可看明白了”,究竟是指看明白了什么。可话没出口,夏耀荣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地拍了一下手掌。

    “对了,瞧我这记性!你等一下啊……”

    夏耀荣边说边起身往门外走,韩竟想跟上搀扶,又被他按回了沙发上。

    “不用扶不用扶,我身子骨硬实着呢。明年开春你有时间,咱爷俩就去打猎,你小子可不一定干得过我。你先在这坐着,等一会啊……”他说完就往客厅门外走,一边走还一边回过头来,乐呵呵地朝韩竟竖了个手指。

    “总之你也别妄自菲薄,不是我老头子自大,真论家事背景,有几个比得上我们夏家的?你有你的好处,不用担心夏炎看轻你,也不用担心他变心,我生的儿子我能不知道么?等着,等着啊!”

    韩竟就那么在原位坐着,发了半天的呆。

    ……所以,他这就算跟夏炎家里正式出柜了?就算正式得到夏炎父亲的认可了?

    他想了半天还是没什么实感,始终觉得大脑晕晕乎乎的。

    夏耀荣不一会就回来了,脚步轻快口中还哼着小曲儿,显得格外高兴。他又到韩竟身边,紧挨着他坐下,拿出手中的一个盒子。韩竟看了一眼,那是个深蓝色丝绒面的礼盒,做工设计极为华美细腻,但以丝绒的颜色和质感来说,已经相当陈旧了。从盒子的尺寸看来,里面放的大概是一块腕表。

    “这东西我收了好多年了,这趟来之前专门找出来,就打算送给你。韩竟,你来看看,喜不喜欢。”夏耀荣说着打开了礼盒,往韩竟面前送了送。

    那其中果然是一块表。韩竟本人生活作风一向比较节俭,不会刻意去追求奢饰品,但毕竟浸淫娱乐圈这么多年,常年行走在镁光灯之下,对于大多数奢饰品的品牌都所了解。他一眼就看出来,那是一块patek philippe的5002p。

    全世界当之无愧的最顶级名表!

    pp品牌创立以来最复杂的腕表设计,全球每年只生产两枚。要说韩竟不心动,那绝对是骗人的。

    夏耀荣看韩竟看那表的眼神就知道他动心了,便主动把那表拿出来,戴到他手腕上。

    “男人都得有块好一点的表,我看这表你戴正合适。怎么样,喜欢么?”

    韩竟慢慢把左腕抬到眼前,视线几乎没办法从那块表上移开。这并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而是像夏耀荣所说的,是男人总对一块好的腕表有种偏执的向往,那是成功的象征,也是真正的绅士风度的象征。更何况是这样稀世的复杂设计,将机械的精密和美感体现到极致的至高作品!

    而且,莫说他带着那块表,确实那样合适呢。表带的粗细跟他手腕的宽度正是最和谐的黄金比例,低调收敛的银白表盘和黑色皮带更烘托出成熟内敛的气质,犹如大音希声,韬光养晦。

    韩竟久久地久久地看着手腕上的那块表。他说不出他有多想接受这份馈赠,多想出门的时候一直把它戴在手腕上。

    然而最终他还是把那表解下来,又送回夏耀荣手里。

    “夏董……伯父,谢谢您,我很喜欢。但这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下。”

    韩竟这次边说着边真的站起身来,就势向夏耀荣欠了欠身——并不是正式的鞠躬,但也已经将态度表达得很明确了。他退后一步,站在跟夏耀荣有些距离的位置。

    夏耀荣这次没能拉住他,见他态度坚决,便黯然垂下眼来,把那块表拿在手里,默默地看着,眼神极其温柔而悲伤。

    半晌他才叹了口气,自嘲地说道:“我十年前就想把这块表送出去,就没能成功,现在过了十年,还是没人肯要。”

    “伯父……不是我不肯要,确实是太贵重了……您的意思我都懂,但是礼物我不能收下……”韩竟试着解释了一下,最终发现很难说清,只好噤声微笑起来。

    夏耀荣点点头,又笑着朝韩竟招手,示意他过去。韩竟犹豫着回去坐在他身边,便又被他拉住一只手,用力握在手里。

    “你大概知道吧,我还有一个儿子,10年之前就撇下我先走了。”夏耀荣温柔地看着手中的腕表,慢慢开口说道。

    韩竟点点头,表示自己确实听说过。十年之前的夏宫大火无人不知。而那场轰动全国的事故中,死的人就是夏韬。

    “老大他……生日是腊月十五……这表我等了几年才订到,就想在他生日的时候送给他……”夏耀荣语调迟缓,声音隐隐有些哽咽。

    “可惜,那年新年会在腊月十三,然后……他就走了,再也不回来了……我就差了两天,没能把这礼物送出去……”

    世上最难以承受的悲恸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韩竟怎么也没想到这表背后还有这么一段渊源,心里也是一阵难过。他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是反手握住老人的手,想给他一点安慰。

    夏耀荣转过头来,仍是笑着,但那笑容却显得格外心酸而脆弱。“孩子,你跟夏炎在一起,以后也是我儿子。你当完成我老头子一个心愿,收下这东西好不好,啊?”

    如果是十年之前准备送给夏韬的表,那这块表里面蕴含的意义就太沉重了。夏韬身为夏氏这一代的长子,十年之前就已经是商界非常杰出的逸才,如果他现在还活着,一定是夏氏当之无愧的接班人。

    韩竟难以想象,夏耀荣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说出要把这表送给他。这大概代表着夏耀荣至高的认可,但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他与夏韬都相差得太远了。他只是一个小小的演员,只是一个出身低微的野孩子,永远不可能做到当年的夏氏太子所做的那些事。

    “我不明白……我做过什么,值得您送这样贵重的礼物给我?何况这还是意义如此重大的一件礼物……”

    夏耀荣笑着摇了摇头,“我说了,你当然有你的好,别看轻了自己。我今天既然把它送给你,而不是送给别人,一定是因为你配得上这件东西。”

    韩竟沉默良久,仍是摇头说道:“这件礼物太贵重了,我真的不能收下。”

    夏耀荣见韩竟态度如此坚决无论如何都不肯收,终于又长叹了口气,紧紧皱着眉,捏着那表的手下意识地收得极紧,仿佛对这件承载了诸多不幸的宝物非常厌弃。

    韩竟心中也是不忍,停顿了一下,才试探着说道:“您看这样好不好,我先帮您保管着,等他日夏炎有所成就了,再转送给夏炎?”

    虽说对夏耀荣执意要送他这表的目的参悟不透,但其中有一点韩竟可以理解,必定如最初所说的,希望他长久地跟夏炎在一起,并且在生活中能够扶持体谅,对夏炎多加照顾——用老人的原话来说,就是对夏炎更好一点,让他的一生不致那么寂寞。

    这块表韩竟代表自己是无论如何不能收的,但若约定将来由他转送给夏炎的话,老人的这些期冀,也算都能有个着落。

    果然韩竟话一说完,夏耀荣紧皱的眉头便又舒展开来,伸手就想把那表再给韩竟带上,“好好,只要你收下就是你的,你爱送给谁都行——”

    韩竟还是没让他系上表带,收了手解下表来,安安好好地放回那个丝绒小盒子里。“既然是帮您保管,我再拿出来戴就不合适了。我会收好的,这点请您放心。”

    夏耀荣停顿了一下,用手抹了一把眼角,笑说:“——好好,只要你收下就是你的,你想戴就戴,不想戴就收着,都好,都好。”

    这事好歹也算是解决了,韩竟心里悬着的一块大石总算落了地。也不知夏炎是不是蓄意偷听,竟正正好好赶在这档口端着一大盘水果欢快地进到屋里,吓得韩竟微有些慌乱,连忙把那盒子收起来。

    “爸,您渴不渴?看我刚跟张阿姨学了一手,这边一半都是我切的,对面这一半是张阿姨切的。”

    夏耀荣一时也还没从之前怀念夏韬的情绪中恢复过来,表情有些僵硬。“——你这孩子,切成什么样不是都一个味道?要我说,直接剥皮吃最好。”

    “爸,您看一眼,这红的是西瓜黄的是哈密瓜白的是伊丽莎白瓜——您要剥皮吃么?……倒是也可以试试,厨房还有呢,我给您拿过来去。”

    夏炎说着就要走,韩竟已经笑出声来,赶紧上去拦住,拿小叉子叉了一块水果送进自己嘴里。“在这陪陪你爸,我看时间差不多了,我过去做鱼。”

    夏炎笑着点头,又在韩竟身后喊道:“出门左拐走到头就是厨房,别迷路!”

    韩竟背对着他,比了一个“ok”的手势。

    夏奕家这厨房有韩竟的三倍大,各类灶具一应俱全,条件得天独厚,正适合大展身手。拜见岳父大人到现在为止一切顺利,让韩竟不禁心情大好,连收拾鱼这样的事都做得格外起劲。

    等到鱼头放进蒸锅等熟的时候,便听门口传来一个极其收敛克制的男声。“韩竟,好久不见。”

    韩竟回过头来,就见夏奕倚着厨房的门框站着,正深深地看着他。夏奕似乎刚刚到家,身上西装领带还没来得及换下来。他嘴角仍是带着那种精准到无懈可击的弧度,边走过来,边朝韩竟挥了挥手。

    “怎么,今天是你亲自下厨吗?我可不知道你还会做菜,这回有口福了。”

    韩竟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垂下视线说道:“不过就怕不合夏总口味,今天这鱼挺辣的,我好像听夏炎说过,您不吃辣?”

    夏奕轻笑起来。“看来你跟小炎感情进展还真快,现在已经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了吧?这次我在网上看到枪击案的报道,真是吓出了一身的冷汗。怎么现在社会治安这么差,参加个娱乐节目都能遇上这种事?多亏有你在他身边,他才能够平安无恙。还有之前在《江湖》剧组的事,我也都听刘波说了。小炎真是各方面都要麻烦你照顾,我看人眼光也不错,果然没有所托非人。等会吃饭,让我好好敬你一杯。”

    “这是哪的话,理应我敬您才是,不过不知今晚宴席上有没有酒。”韩竟微笑着寒暄,心道这么看来夏奕好像对他这半年的表现还算满意?

    ……从结果来看确实也是夏奕想要的,不过没人知道过程是夏炎死命追的韩竟就是了。

    “怎么能没酒呢,我早让人备好了。以后小炎还得继续劳你多费心。”夏奕友好地向韩竟伸出手来,这样说道。

    韩竟停顿了一下,并没答话,只是伸手不咸不淡地跟他握了握。

    第70章 话剧

    之前被韩竟认为是鸿门宴的这场聚齐了夏氏老少一家四口的家宴,结果竟然意外地进行得极为和睦。夏耀荣将韩竟当主宾招待,屡屡亲自敬酒夹菜,让韩竟多少有些承受不起的感觉。

    原本以为最难解决的岳父大人,竟一见面就对韩竟这“儿婿”赞不绝口。而与笑面虎夏奕那场暗地里的交易,韩竟虽然从来没打算遵守,但因为结果上他确实把夏炎折腾得五迷三道的,也让夏奕极为满意。

    唯一的美中不足大概就只有姐姐夏霖了。不过在场都知夏霖对谁都冷,因此也不能太过强求。

    为了晚上还能开车,夏炎这次倒是滴酒未沾,这让韩竟非常欣慰。大概是心情太好,他竟破天荒地有些微醉了,回家路上慢慢回想着这一天所经历的事,愈发觉得身上所带的宝物格外沉重。

    到一个红灯的路口,夏炎踩了脚刹车停下来,小声嘟哝道:“我之前说错了,现在看来,最难搞定的不是我爸,好像是我姐。”

    韩竟心道这才是错了,你姐性子那么直,又一等一的疼你,明显是最好搞定的。最难搞定的是你那个深不见底的哥哥!

    他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微笑着望着夏炎,只觉得酒劲上来了脸颊一阵阵发烫。

    夏炎也注意到他在看他,转过头来对着韩竟竖了个大拇指:“今天表现不错!我看我爸可满意!”

    韩竟枕着座椅靠背往夏炎的方向蹭了蹭,含混地说道:“……有奖励吗?”

    夏炎眨眨眼睛,又看了一眼红灯剩余的秒数,之后凑过来,在韩竟脸上飞快地亲了一下。

    虽然跟预想的不太一样,但一想到夏炎之前用倒过啤酒的杯子喝雪碧都能醉,韩竟喝了这么多酒,估计要是真的亲上也能让夏炎直接醉了。韩竟悻悻地翻了个身,“……也行,剩下的先欠着吧,回家再说。”

    ————————

    夏炎上学期在拍《江湖》几乎没选课,这学期为了补学分,要修的课就格外多。9月刚开学时还好,等过了十一假期,就真的开始忙了。相比之下韩竟的《终极密码》还在筹备和选角阶段,因为他是最早内定的男主角,其他演员的甄选都还没有进行,据何朗说,正式开机大概要等到11月末。

    将近一个半月的空当里面就只有代言商的几条广告需要拍。虽然已经提前拿到了《终极密码》的剧本进行研读,可就算他是男主角,一个剧本一直研读一个半月也不是那么回事。

    第13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