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节
星蚀 作者:恺撒月
第11节
金色闪光瞬间膨胀成圆球，并且金光还在不断朝外扩散，被光芒扫过的甲虫们眨眼就裂成了碎片。
金光一直膨胀了足有三到四公里的直径后才消散，而在它波及范围内，仿佛摧枯拉朽一般，将漫天密密麻麻的甲虫都绞得粉碎。
金属大旗的中间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空洞，漂浮着无数甲虫碎片，周围的金龟子迅速地填补上空缺位置。
“哇吼！真是太棒了！快炸死这些臭虫子！”莱尔高兴坏了，立刻朝着还没被金龟子占据的空洞位置冲过去，“go！go！go！superan！”
简星寒已经完全听不懂这哥们在嚷什么了，只是抓紧时间开始给下一枚导弹充能。
奥斯卡则趁这个间歇，让歼灭者们模仿出一样的精神波炸弹，但是威力远远不如简星寒本人制作的，一颗爆炸范围不过两百多米。不过也聊胜于无，两个人交替使用真·精神力导弹和仿·精神力炸弹，在虫群阻拦下杀开了一条血路——虽然没有血，只有数不清的甲壳残渣，继续朝着死神的镰刀前进。
远远望过去，就像是一颗橘黄色小圆球在一片无边无际的深紫土壤中艰难地挖掘前行着。
尽管如此，在漫天爆炸和越来越剧烈的头疼中，简星寒还是能看到监视屏上显示的坐标，他们已经距离死神的镰刀非常近了。
这意味着……
喀嚓一声轰响，搜索者突然倾侧翻倒，莱尔的岩石层从飞船下方崩裂错开，露出一条深不见底的鸿沟。
简星寒擦一把鼻血，抱着导弹站起身来：“够了！莱尔，剩下的路我们自己……”
“没办法了。”奥斯卡说，“尼欧消耗过度，搜索者无法航行。”
精神力是人类已知的最纯粹最高级的能量形式，要模拟这种形式，需要消耗大量的尼欧，然而前路仍然有重重金龟子阻路，仅仅依靠那总共十七枚莱茵之金弹头是不够的，尼欧的消耗势在必行。
简星寒看了一眼奥斯卡发给他的搜索者外形全息像，原本像头苍青巨鹰，现在只剩下一些残骸，核心机舱还牢牢固定在莱尔身上，其余部分几乎消耗一空，或者化为歼灭者盘旋在周围，或者已经燃烧殆尽。
“啊哈哈哈哈所以最后还是得靠我才行。”莱尔兴高采烈地大叫着，“看我莱尔大人拯救世界吧！为了爱和正义，冲啊啊啊啊啊啊！！”
流浪星又开始唱起了那首《当我64岁》，义无反顾地冲进了浓黑无光的死神的镰刀里。
搜索者的残骸外壳咯吱咯吱地响个不停，仿佛正被无形的手同时撕扯和挤压，因为特意经过加固，如今还不会出现问题。
剧烈的抖动则是因为流浪星的岩石层正在被大力撕扯，成块成块的巨岩被扯离了莱尔的本体，飘散到黑沉沉的空中，要么被金龟子撞得粉碎，要么在空中直接解体。
死神的镰刀里依然充满了虫群，因此奥斯卡和简星寒丝毫不能轻松，继续使用精神力炸弹杀开血路。
简星寒经过这段时间的强化练习，进步神速，但如今也渐渐感觉到力不从心，就像是经历了一周的高强度加班似的，神智模糊，脑子里快沸腾成浆糊。他觉得眼角有点痒，稍微揉了一下，顿时满手鲜血。
小白握住他的手腕，放柔了声音生怕刺激他：“简星寒，你的颅内压一直在增加，再这么下去会爆炸。”
“不会的。”简星寒深吸口气，故作轻松地活动了下四肢，尽管他眼睛都快看不清了，还是勉勉强强抓住导弹，迷迷糊糊地想，这大概是……第十枚？
爆炸声里混合了奥斯卡冷静的声音，他在计算着距离法师试炼之星还有多少路程。还混合了莱尔依然欢快的歌声，不过那多半是因为《当我64岁》本来就是很欢快的旋律。
不过简星寒都快要听不见了，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伸手一摸，结果摸到小白柔软的手，小白将他圈在怀里，任鲜血染在雪白的外膜上，“十七枚弹头都用光了。”
奥斯卡说：“我们将虫群甩在后面了。”
莱尔高声欢呼：“我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简星寒迷迷糊糊地笑着，侧头靠着小白柔软如云朵的身体，感觉小白正在用毛巾为他擦脸，他迷蒙的视线里看见许多触目惊心的深红，大概是染在毛巾上的血迹。
然后他看见监视屏上的流浪星，橘红圆球体现在只剩下不足十分之一的一块不规则岩石，四周弥散着大大小小的碎块，歌声的震动越来越微弱，渐渐听不见了，然而莱尔还在坚持唱着：“你还会爱我吗？你还会给我做饭吗？你还会和我一起怀念岩田聪和麦克艾吗？当我64岁的时候。”
简星寒下意识挣扎了一下，随即跌跪在搜索者的金属地板上，哑声喊着：“莱尔！”
莱尔笑嘻嘻地回答：“简星寒，其实我骗了你。”
奥斯卡则冷静地开口了：“距离目标还有两千一百公里，可以准备降落了。”
监视屏上浮现出一颗巨大的蔚蓝色行星，大块的蓝色和白色，仿佛地球一样的颜色，看上去明净而温柔。
“抱歉……坚持……不下去了……”伴随莱尔略微嘶哑的声音，橘色岩块又被撕裂了几块，“其实我只会唱着一首歌，要学人类的歌真难啊。”
简星寒眼泪涌了出来，混合着血迹变成浅红色，一颗颗地落在地板上，“没……没事，你加油！到了试炼之星就好了，莱尔，以后让露露教你唱更多的歌！”
“我……我其实是骗自己的，转世什么的，哪有这种事存在啊。我再也见不到露露了，所以……活着，一直……很痛苦。没有露露存在的世界，真的好寂寞啊。不过，能……帮上你的忙，我还是，很高兴的……简星寒……”莱尔断断续续地说，“你要……好好……活下去呀，和奥斯卡一起。”
歌声消失了，残余的歼灭者和搜索者残骸合体，尾翼推进器爆发出刺目光芒，朝着试炼之星继续前进。
碎裂的橘色岩石刚刚离开死神的镰刀范围，又立刻被拽了回去，并且立刻被撕扯成更加细小的碎块。宛若千万亿万片橘色大丽花花瓣被撕扯散落，渐渐沉没到浓黑的墨汁当中。
就算是流浪星，被解体到这种程度，也是会死的。
简星寒一拳捶在地板上，喉咙里堵得厉害，光是吃力喘着气，却半个字都憋不出来。接着船舱里更加剧烈地震动，炮仓墙壁打开，滑出了休息舱，奥斯卡提醒说：“十三秒后进入大气层，快进去。”
然而简星寒连手指都动不了，趴在休息舱边上一次次跌倒，最后只能让小白将他抱进休息舱里，舱门压下来，顿时黑暗笼罩。
破破烂烂的飞船穿过远比流浪星上浓密得多的大气层，在气流里剧烈震颤，燃烧，划出了无数道火光后，重重撞上地面。
轰然炸裂声里，树木倒伏、草木泥土乱飞，大地上被砸出了一个巨大的深坑。
休息舱像个蚕茧一样裂开，简星寒几乎是横着滚了出来，他身上又是眼泪又是鲜血，现在再沾上泥土和草汁，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剩余的尼欧们重新重组，奥斯卡的少年形态将接近昏迷的简星寒紧紧搂在怀中，下令说：“小白，启动野外模式一号。”
小白立刻回答：“是。”
他弯下腰，四肢着地，白白的身体快速膨胀，形成了一个带着补丁的白色帐篷，将奥斯卡和简星寒一起笼罩其中。
帐篷只有普通卧室那么大，亮着朦胧的白色微光，空气清新，安静得听不见外面的声响。
简星寒精力消耗一空，情绪波动剧烈，现在精疲力竭，几乎累得干呕。然而那少年却将他轻轻放在柔软的垫子上，一边吻他湿漉漉的眼角，一边将他抱在怀里，“简星寒，我需要你的帮助。”
简星寒很伤心，如果他更强一点，是不是就不用拖累莱尔死去？如果他更强一点，是不是就不用害得奥斯卡总是这么狼狈？一次次增殖的尼欧，全都耗损在无益的战斗中。
假如他现在只有这么一点用，那就尽量用吧。
他恢复了一点力气，用沉重的手臂勾住奥斯卡的脖子，轻轻嗯了一声。
奥斯卡的数据库里有许多种手段可以达成目的，难得简星寒不拒绝，他于是一样一样地尝试着。
简星寒将头埋在奥斯卡的肩头，眼泪再次濡湿了他肩膀上的衣服。
“莱尔他……”简星寒哽咽着说，就被奥斯卡咬住了耳垂，惩罚般的啃咬刺痛而酥麻，仿佛一股颤栗的电流一口气窜上后背，他抽了口气，再一次发不出声音来。
在我的怀里叫别的男人的名字，你考虑过我的心情吗？
简星寒以为少年是想表达这个，然而奥斯卡却没有开口，只是板着一张脸提醒他：“专心。”
所以他，只是想多了而已吗？
简星寒自嘲地笑笑，咬住手背喘息着，直到精神和体力都被压榨一空，终于昏了过去。
第四十四章 穿过长城
这颗星球大约比地球小一圈，一样有海洋陆地，树林草原，空气的含氧量跟地球十分接近，也没有任何有害物质。
连光照都是充足的，在他们穿透的死神的镰刀另一头，有一个类似于人造恒星的光源，因此这颗星球上也有日升日落，不知道为什么还会出现满天繁星——来自死神的镰刀闪烁的不明光芒。
所以简星寒没有使用任何防护措施，就这么站在一片高耸的、闪烁着金光的岩石面前。
那些质地坚硬的岩石嶙峋蜿蜒，向两边伸展，像一条优美的金色缎带环绕在东半球上，高度则从两三米到上百米不等。
这片仿佛经历风化的金色石林，是莱茵之金的原矿石。
这么巨大的矿藏量，足以让兰斯帝国人人佩戴上一件天价宝石的首饰。
对于简星寒来说，不啻是个明目张胆摆在面前的死亡陷阱。
根据卷轴那简陋的地图记载，穿过这片莱茵之金，往东有个城市，城市中央有座高塔，名叫法王塔，那里就是简星寒的最终目的地。
奥斯卡利用望远镜也确实见到了一座城市，但是就连十厘米的观察者飞过这片矿石林时，也会被隐藏在石林深处的精神力武器击毁。在经历过几次失败和周密计算后，奥斯卡放弃了带着简星寒从石林带上空飞过的计划。
然而上空被守护得苍蝇都飞不过去，地面却全无防备，任人穿行。简星寒考虑了一下，认为这也是试炼的内容之一，下定决心要穿过石林。
现在，他只是需要稍微做一下心理建设。
经过了这段时间的训练，简星寒对于所谓的精神力有了些心得，可以将那无形的力量禁锢在一个范围里，比如自己脑中，所以只要不直接接触那个危险的宝石就好。
但毕竟这种地方，拳头大的、价值连城，不，价值堪比整颗行星财富的莱茵之金随随便便半突出在岩壁上，万一不小心摔上去或者跌倒碰到了……其实也没什么，最多被吸成木乃伊而已。
简星寒安慰自己，深吸口气，“我们走吧，奥斯卡，小白。”
石林带上空全是飞行禁区，白鹰行动不便，终于降落下来，过了几秒钟，化出人形，站在简星寒身边。
这是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身材颀长，容貌依稀有着少年时代的样子，却发育得愈发坚毅成熟，眉目深刻而端丽，眸色如夜，嘴唇轮廓性感，结构完美的骨架外覆盖着精悍的肌肉结构，腰身挺拔如标枪，已经有了属于“男人”的气度。
简星寒还是从那天降落，被这样那样以后，第一次见到奥斯卡的人形状态，没想到一段时间不见，他又长大了，果然不愧是处于“发育期”的机器人。
只是这男人相貌虽然陌生，却难免叫人怦然心动，简星寒将其解释为“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美男子谁不爱啊，和奥斯卡本身绝对无关。
奥斯卡本身，不过是一个试图模仿人类言行，骨子里却铭刻着属于程序和数字的毫无人性与感情特征的人工智能而已。
那天看着莱尔解体，散落进黑沉的死神镰刀区域中，只有简星寒一个人伤心。
小白安抚他，严格按照程序安排好的应对方案。
奥斯卡救了他，之后全力恢复损失的尼欧。
大家都很努力。
简星寒并不是说这有什么不好，每个物种都有自己的行事方式，这很正常。
然而，却还是难免感觉到孤独。
人类终究是社会型生物，有人一起高兴，愉悦会加倍，有人一起难过，伤痛会减轻。
然而机器人终究……只是机器人而已。
不过简星寒也只是纠结了一分钟就将这种情绪抛到脑后，离开降落的地点，最后抵达了莱茵之金矿石带。
奥斯卡将一条项链挂在简星寒脖子上，圆盘似的银色吊坠里镶嵌着几块晶石，他解释说：“这个探测器会提示你什么地方有危险，你只要避开就行了。”
简星寒点点头，迈步走进矿石林中。
奥斯卡在前面开路，小白跟在最后，矿石林里没有路，他们经常不得不为了绕开一块巨大的矿石而绕很远的路，行进速度奇慢无比。
但好在并没有别的危险，这里面也没有奇怪的磁场扰乱，奥斯卡的方向一直没有出错。
他们在矿石林中磕磕绊绊走了将近半个月，才终于迈进一片空旷的草地。
望着豁然开朗的辽阔草原，远处隐约有一条灰色轮廓，是城墙。
简星寒第一个动作是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来，长长叹口气：“可算是出来了。”
这半个月他时时绷紧神经，生怕碰到一块宝石，累得实在够呛。
小白从肚子里取出一块温热毛巾给他，简星寒惬意地用毛巾擦脸，视线余光里看见奥斯卡放出一架微型观察者，才升空到离地二十米位置，就立刻被一道金光打了下来。
简星寒突然想起个问题：“对了，奥斯卡，你维持这个形态都半个月了，没事吧？”
奥斯卡继续放出观察者，这次是昆虫形态的，小小的、轻盈的蜻蜓们飞行不超过地面三米，朝着四面八方散去，一边回答：“没问题，这颗星球上精神力充裕，足够我完成发育期。”
简星寒不知为什么心里有点不爽，不过他只是略略点了下头，扭头看向远处的城墙，“接下来……”
“接下来，有人过来了。”奥斯卡打断他的话，走向城墙所在的方向。
杰罗姆·盖拉赫中士担任巡逻警戒西北14区的任务，这段时间天天执勤，快要累成狗。
罪魁祸首就是半个多月以前，西方落下的陨石。因为落在天生长城外，他们无法去侦察，只好加强了内部的巡逻。
结果今天他在城墙下遇到了三个人。
准确地说，是两个人类和一个机器人。
一个跟他年龄差不多的小伙子，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和一个白白的，看上去毫无攻击力的家庭用机器人。
两个人类都长得不错，这让颜控的杰罗姆不自觉多他们多了几分友善，他跳下巡逻吉普车，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迷彩装，和颜悦色地打招呼：“你们穿长城过来的？”
小伙子先开口了，他相貌英俊，但没什么表情，看上去有些冷漠，但回答问题倒是很妥帖，“是的，我们的村子被陨石毁了，大家都离开了村子，我们跟几个同伴决定穿越长城试试运气。”
果然是这样，杰罗姆点点头，对着两人笑笑，洁白的牙齿在黝黑皮肤衬托下特别醒目，“其他人呢？”
小伙子垂下眼眸，“进去没多久，就失散了。”
杰罗姆叹气，迷失在天生长城那样的岩石迷宫里，只有死路一条，可惜了几条人命。他安抚似地拍拍小伙子的肩膀，“翡翠城永远为穿过长城的勇士们敞开大门，快上车，我这就带你们去登记。我是杰罗姆·盖拉赫中士，隶属于翡翠防卫三队，你们……”
奥斯卡和简星寒带着小白配合地上车，奥斯卡回答：“我叫奥斯卡。”他询问似地看向简星寒，简星寒不愿意再重蹈宅总的覆辙，老老实实回答：“我叫简星寒。”
奥斯卡又补了一句：“我们是一个村子里的，还是表兄弟。”
无聊的设定太多了！谁管你啊。简星寒在心里吐槽，杰罗姆却接受了，这个短发的黝黑青年一边开车，一边满脸同情地点着头，“你们表兄弟真不容易啊，放心吧，以后在翡翠城里可以好好生活下去的。对了，这是……”他视线余光瞥向小白。
“这是在半路上捡到的。”奥斯卡面无表情回答。
经历了坠落、矿石林跋涉，小白柔白色外膜沾满了污渍和灰尘，都来不及清洗，再加上变色的补丁，倒是怎么看怎么像被遗弃的机器人。
杰罗姆也没见过这种型号，心想大概是墙外城市开发的廉价帮佣型，于是点点头：“这种东西我们翡翠城多得是，如果觉得它型号太老旧太累赘，送去回收站就行了，我给你地址。”
开什么玩笑？
简星寒一把抱住小白：“不用了！我、我觉得他挺好的，够用了。”
杰罗姆吹了个暧昧的口哨：“你傻啊？真是个小孩子，买个女仆型机器人多好，又可爱又勤劳，价格稍高的都带暖床功能……”
奥斯卡咳嗽了一声：“中士，他还未成年。”
杰罗姆忙做了个手势：“啊哈哈哈抱歉抱歉，不过奥斯卡，你成年了吧？等安顿好了我带你去个好地方，有很多好女人哟。”他朝着奥斯卡挤眉弄眼，原本一个大好青年军人，硬是透出几分猥琐。
奥斯卡看了简星寒一眼，仍然板着脸回答：“我现在并不具备那种功能。”
简星寒暗道不好。
这种典型的机器人表达方式，不是在告诉对方你是个机器人吗！
简星寒在兰斯生活的将近一年时间里可以看到，兰斯帝国的科技水平还达不到能开发出生化纳米机器人的程度。
如今在这个陌生的星球，最好也不要随随便便暴露。
杰罗姆果然狐疑地侧头盯着副驾驶座的奥斯卡打量，接着又扭头仔细看简星寒。
简星寒忍不住将脸埋在手掌里哀叹。
……实在不行，杀人灭口？
他被自己突然冒出的念头吓了一跳，却发现这大概是唯一的出路。
没等他纠结于道德和切身安危之间的矛盾，杰罗姆已经单手拍着方向盘，哈哈大笑起来：“早说嘛，原来你们是这种关系，难怪没有这功能。我懂，我懂。”
你懂什么了？
简星寒目瞪口呆看着士兵，“我们、我们不是！”
杰罗姆笑嘻嘻点头，继续看着前方开车：“是，是，我知道了，放心好了，我不会去外面乱说的。不过你们没必要这么谨慎，也许你们村子里很落后不能接受，但我们翡翠城完全不会的……要知道在翡翠城，同性是可以合法结婚的，我们城主就有好几十个男妾。”
奥斯卡不太明白话题怎么突然跳跃了，别说机器人无法理解，连人类中可以理解的只怕也为数不多，不过他很谨慎地没开口。
简星寒试着辩解，却被杰罗姆认为是在害羞，而奥斯卡沉默的反应被他当作是默认，这更加坚定了杰罗姆的看法。
简星寒最后还是放弃了，心里倒是松口气，不管怎么说，这个士兵是个笨蛋，真是太好了。
后来杰罗姆终于改变了话题，经过奥斯卡不动声色地套话，简星寒终于搞明白了。
那片莱茵之金矿石林，被称作天生长城，环绕整个东之大陆，隔绝了东、西两片大陆的来往。
这片矿石林能吸收人的精气，很多人哪怕是一但靠近长城，就会昏厥，虚弱点的更是直接就死了。
只有少数身体特别强壮、五感特别敏锐的人类能够不受影响，顺利穿过长城，这部分人无论到哪个大陆，都会特别受欢迎。
然后杰罗姆特别热情地带着他们去了入境登记处报到。入境官得知他们穿过了长城，也变得热情万分，连小白也得到优待，去清洁室走了一遭，干干净净白白胖胖地回来了。
办完入境登记，简星寒和奥斯卡得到了身份证，那是个外表光滑的长方形金属片，可以挂在脖子上，或者当手链。
入境官是个干练的中年女性，笑眯眯地叫人送他们去安排好的宿舍，“我们已经快一年没见过穿越长城的勇士了，请好好地在翡翠城里生活。”
总之走一步看一步吧，先安顿好再打听法王塔的事。
简星寒跟入境官道过谢，坐车抵达了宿舍区。
宿舍区十分幽静，绿荫繁花，道路干净，被照料得非常好。说是宿舍，实际上都是些独立小院子里包围的三层小楼，简星寒和奥斯卡得到了其中一个院子，作为给勇士的福利，他们可以在这里免费居住十年。
简星寒下了车，站在院子门口的小路上，看见被园艺机器人打理得井井有条的花圃正在感叹，突然肩膀被人撞了一下，顿时圆面包和红红绿绿的水果滚满一地，他耳边炸响一个声音：“你眼瞎啦！”
明明是对方走路不好好看路的错。
不过简星寒比较在意另一件事，这声音略耳熟啊。
他扭头看到了正慌慌张张满地捡东西的黄t恤少年，正巧对方也抬头瞪他，两个人顿时大眼瞪小眼，异口同声吼出来：“你居然没死！”“你还活着？”
第四十五章 重逢
一年前和简星寒一起从地铁里穿越并且消失的两个人类，简星寒以为消失在茫茫宇宙里的两个人类，原来流落到了翡翠城。
冉岩和梁雪胜在半年前，被巡逻的士兵发现晕倒在天生长城边缘，于是作为穿过长城的勇士带回了翡翠城。
两个人都跟简星寒一样缩水了，梁雪胜回到了十六岁，而冉岩回到了二十二岁。翡翠城政府提供了住处，自然是有交换条件的，现在冉岩在护卫队效力，担任小队长职位。梁雪胜原本被分配到预备役，但这个娇生惯养的大少爷吃不了苦，哭着喊着辞职了，现在在家吃闲饭。
另外，冉岩在私人关系上十分混乱，情人pao友一大堆，而作为冉岩恋人的梁雪胜对此选择了忍气吞声。
奥斯卡收集情报的速度很快，等简星寒洗完澡，舒舒服服坐在客厅沙发里喝冰牛奶的时候，就可以顺带慢慢阅读这些情报。
穿越四千年以后跑来搞这些乱七八糟的男男关系，这两人也真是够闲的。
他羞于提起自己跟他们的关系，所以当奥斯卡问的时候，也只是简单地解释，是一个公司的同事，当时搭乘同一班地铁。
然后他想到另一个问题：“他们是传承者吗？”
能够穿过莱茵之金的矿石林的人，实际上只有不具备传承者血脉的物种，以及极少数像简星寒这样，精神力强度至少有见习法师级别的传承者。
普通的、较弱的传承者后裔如果待在莱茵之金的环绕中超过一个小时，就会被吸干精神力而死亡。
奥斯卡站在对面，低头注视少年。他刚刚出浴，白色的浴袍下露出大半个胸膛，包括精致的锁骨，和下方一抹可爱的粉色，还很不自觉地将盘腿坐在沙发上，交叉的袍摆垂下，整条腿都露在外面。
喝牛奶时仰头，稍微突起的喉结上下滑动着。
尼欧们在微微震颤着，带着种奇妙的感受和隐隐的焦虑，不过奥斯卡仍然认为这一幕很是赏心悦目，他悄悄地录了下来。
然后他坐到简星寒身边，极其自然地帮少年将袍摆拉了一下，盖住腿。
这个十分人性化的动作让简星寒感觉到很意外，他瞪大眼看着奥斯卡，后者说：“可能会着凉。”
简星寒啧了一声接受了，“我没那么弱，他们到底是不是啊？”
奥斯卡回答：“冉岩是守护者后裔，梁雪胜只是普通人。目前不造成妨碍。”
真的不造成妨碍就好了，简星寒想起来他们在门口撞见时，梁雪胜见到奥斯卡时就跟见到肉骨头的狼狗似的表情，就感觉很不舒服。
为什么那小子总喜欢跟他抢男人呢？这都隔了四千年了还这德行，不过奥斯卡他是抢不走的。
接着奥斯卡调出另一个地图的全息景象，一座六角形的白色高塔高耸如云，在一片欧洲中世纪风格的石头建筑当中鹤立鸡群地矗立着。
简星寒激动得跳下沙发：“找到法王塔了？拉近点看看！”
奥斯卡说：“无法再靠近，法王塔周围被保护得十分严密，我必须再次进化，才能具备攻陷那座城的实力。”
用不着攻陷啊……想办法进去就成了。简星寒叹气，让奥斯卡调出了关于法王塔更多的情报。
法王塔位于翡翠城东面五千多公里外，一座叫塔玛拉的城市里。那座城市是东之大陆的统治者，领主李维居住的地方，所以武装十分森严。而且通向“京城”的道路被全面监控，没有通行证是进不去的。
武力硬闯……那是最后的手段。
法王塔常年封锁，只有得到领主的恩准才能进入。简星寒摸着下巴思考，领主李维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但是他在个人终端的数据库里搜索，并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情报。
他刚想问问奥斯卡，门铃响了起来。
试炼之星的总体科技水平略低于兰斯，因此是没有管家智能系统这种存在的，小白跑去开门，简星寒扯扯自己的浴衣，觉得反正在自己家里，就有点懒得去换衣服。他本性就是这样的宅男，在家里还要衣冠楚楚实在是太麻烦了。
奥斯卡却俯身将他抱起来。
简星寒呆住，下意识抱住奥斯卡的肩膀：“干、干什么？”
“换衣服。”奥斯卡回答，抱着他走进更衣室里，转身去衣橱里取t恤和内裤跟长裤。
简星寒只好接过来一样一样穿上，突然想起司徒渊曾经给他展示过的一键换装，忍不住提了一下，“那个多方便啊。”
“技术上也不是不可行。”奥斯卡交叉手臂站在一旁看简星寒蹦达着穿裤子，觉得还是很好看，再次将这幕场景记录下来。
尼欧可以模拟出各种布料的形态，而且可以自动清除污垢，包裹在少年身上……贴身包着……尼欧们似乎为这个计划兴奋起来，奥斯卡点点头，“我可以给你做一个。”
简星寒高兴起来：“好！”
奥斯卡轻轻抚摸了一下他的头发，为他整理好一边卷起的衣领，又蹲下去拉了下衣摆，拍拍裤腿：“可以了。”
简星寒觉得这种宠溺的行为简直让他后背发麻，默默揉了揉手臂，“总觉得你……性格变化很大。”
奥斯卡垂下眼眸，“博士给我设定的性格是冷静，这方面程序没有变化过。”
他这副模样的确很冷静，眉眼波澜不惊，嘴角甚至透着几分冷酷，像一尊精心雕琢的希腊石像。
而且十分陌生，简星寒还是比较习惯他还是阿拉斯加形态的时候，会摇着尾巴和他一起走进走出，还可以一起睡。
现在这个俊美精英青年的造型，一起睡会让人想歪的。尤其只有简星寒一个人想歪，那也太寂寞了。
作为一个为战争而制作出来的ai，估计是不会设计其它方面的功能的，就跟你不会想着要和一辆汽车发生关系，当然不排除极少量恋物癖。
但简星寒不是恋物癖，他只是单纯觉得奥斯卡人形这么英俊，却不能享受人类的各种乐趣，有点可惜而已。
考虑到客厅里有客人，简星寒忍下了确认奥斯卡到底有没有“那个功能”的冲动，走出更衣室。
梁雪胜笑容满面站在客厅入口：“打搅了，小寒，我今天烧排骨，不小心烧多了，一个人吃不完，冉岩在护卫队执勤也不回来，我就想着，干脆给你们送点。”
他边说边举了下手里的保鲜盒，妖娆地走过来。他穿着紧身v领白t恤跟窄筒牛仔裤，将少年纤细而性感的身体曲线完全暴露出来，头发也精心修过，看上去美貌精致。
不过都白费了……简星寒正这么想着，就听见奥斯卡说：“我能闻出来，这道菜是两条街外黑熊饭馆的招牌菜，不是你自己做的。”
梁雪胜呆住了，白皙的脸顿时涨得通红，结结巴巴地说：“你怎么……我、我、我只是……”
简星寒心情大好，两手插兜绕到沙发上坐下来，“谢谢你的好意，不过实在没必要，我们一会儿要出去。”
梁雪胜咬着牙忍住瞪他的冲动，低声说：“小寒，我以前……对不起你。不过以后，在这种地方就咱们认识……以后、以后好好相处吧？”
简星寒微微仰头，沉默地注视着梁雪胜。
不到一分钟，梁雪胜就觉得后背淌汗，撑不下去了。
很奇怪，以前一个公司的时候，这家伙既没有气势也没有人缘，除了工作外，别的地方完全不起眼。为什么现在光是被他看着，就生出了畏惧？
梁雪胜深吸口气，退缩地转过头看向奥斯卡：“对了，这位是你朋友？”
“不是。”简星寒面无表情回答，重新起身去，整个人靠在奥斯卡怀里，转头朝梁雪胜笑笑，“我们比朋友更亲密。”
梁雪胜狼狈败退，小白送他出门时，突然提醒了一句：“穿小一号的牛仔裤对你发育不好。”
梁雪胜脸红成了番茄，狠狠地回头瞪了一眼，抱着保鲜盒跑掉了。
简星寒把脸埋在奥斯卡怀里，笑得全身发抖，一双手轻轻环绕在他后背，奥斯卡问：“比朋友更亲密是什么？”
简星寒咳嗽一声，觉得有点尴尬地后退，“逗他玩而已，你没看出来他对你发情了吗？”
奥斯卡眼神中浮现出几分迷惑，“我并没有分泌信息素的功能，也不具备通过交配繁殖后代的功能，他为什么对我发情？这毫无意义。”
男人发情需要什么意义呢？看对眼了来一发而已。
简星寒稍微感觉到有点膝盖中箭，原本的一点好心情烟消云散。他推开奥斯卡，一言不发转过身朝门外走去。
奥斯卡不明白简星寒为什么突然生气，人类的情绪他总是无法理解，虽然他觉得这些行为和数据库中新解锁的一些资料可以对上。但那都是人类彼此之间的互动行为，和他——和战争ai是没有关系的。
所以奥斯卡只是跟在简星寒身后，问了一句：“你在生气吗？为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简星寒没开口，他只是生自己的气而已，但实在是说不出口。虽然他也觉得这么矫情实在是没意义，大概只是……空窗期太久了吧。
他一直走到宿舍区外，奥斯卡落三步远的距离后，一路默默跟着他。
头顶突然响起一声尖锐呼啸，简星寒还没来得及抬头，就被身后猛然传来的力度扑倒。
第四十六章 流浪星集团
简星寒脑袋被往下按，只看得见眼前的人行道地板砖，耳边传来哗啦的空气振动声，洁白的羽翼垂了下来，将他牢牢笼罩其中，紧接着是淅淅沥沥的水声，像有什么液体被大量喷洒下来。
四周传来人群的惨叫，凄厉惨烈得瘆人。
简星寒却连头发尖都没沾到水汽，奥斯卡将他拦腰抱起来，腾空如同白鹰一般，笔直冲进了最近的一个商铺里。伴随刺耳的玻璃碎裂声，简星寒滚进一堆衣服中，半点没摔疼。
他翻身爬起来看向破裂的橱窗外，刚刚还一片悠闲、熙熙攘攘的商业区，刹那间已经变成了地狱。
水蒸气升腾，简星寒躲在房子里，隔得老远都觉得空气在刺激眼球，空气里弥漫着呛人的热气。
车顶被腐蚀大半，发黑的金属像是烧焦的骨骸。许多来不及躲闪的行人倒在地上，抱着被腐蚀的伤口痛苦挣扎、哀嚎，还有的则变成了一具具令人恐惧的焦黑尸体。
天空越来越灰暗，像是被什么东西遮挡了阳光，金色的精神力脉冲波几乎在空中交织成网，而成片的阴影依然如恶兆一般当头罩下。
有什么声音渐渐在空气里震荡，形成了人类也能听懂的语言：“凶手……不能原谅……凶手……把凶手……交出来……”
简星寒很熟悉这种发声方式，这是……流浪星。
他心里咯噔一下，就想到了莱尔。
但是，如果这些流浪星是为莱尔报仇而来的，他们是怎么穿过那致命的死神镰刀空间的？
而且，他们是怎么知道，害死莱尔的凶手在翡翠城的？
半空中终于显现出了流浪星的形态，与其称之为“星”，不如说“陨石”更贴切。淡淡的金色石块形状一点都不规则，大小从十几米到几百米不等，像是被巨人一铲子泼到城市上空的碎石块。
金色脉冲击中石块，就像是泥牛入海一样消失了踪迹，没有造成任何损伤。
“他们使用了腐蚀液炮弹，炮弹外壳无法防御精神力攻击，在半空被击破，腐蚀液泼溅范围直径超过一百米。”
话音才落，陨石群中突然分离出一块细小的导弹形石块，朝着地面射下来，发出和刚才同样的尖啸声，接着再度被金光击中、炸毁，又淋下一场瓢泼般的高热腐蚀雨。
不过这一次露天的地方已经没有活人了，腐蚀液只是破坏了更多的建筑和车辆。
奥斯卡站在破裂的橱窗前，身体大部分地方变得焦黑，他刚刚用整个身体，连同临时启动的白鹰翅膀护住了简星寒，高温和强腐蚀杀死了一部分尼欧，残骸附着在青年表皮跟肩后的白色羽翼上，仿佛烧焦的皮肤，有点触目惊心。
不过很快地，奥斯卡将那层焦黑当作灰尘拂去，恢复了原本淡定洁净的模样，他展开身后的双翼，低声说：“寒，你躲在这里等我。”
简星寒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可……你这样子，会不会被怀疑？”
奥斯卡嘴角弯了一下，表示心情愉快，他用手指轻轻拂过简星寒面颊：“不用担心，这个星球上，多得是异种。”
他接着转过身，两翼扇出浑厚的风声，穿过橱窗，手里银光闪过，突然多出一柄比本人个头还高大的银色巨剑，仿佛化身成与末世邪神战斗的天使冲上云霄，银色光辉雷霆万钧奔腾而去，将一块巨岩击得粉碎。
腐蚀雨之后是石块雨，碎石子噼里啪啦砸下来，将商铺楼房砸出了数不清的窟窿。作为翡翠城重要的商业区，短短数分钟内就变得面目全非。
简星寒望着高空的争斗，小流浪星被击碎的时候，他心脏仿佛被狠狠掐了一下；一排炮弹冲向奥斯卡的时候，他的心脏仿佛快要跳出嗓子眼。这么几回合下来，简星寒觉得不用等天空的战斗分胜负，他就先心力衰竭而亡了。
紧接着护卫队的汽车跟直升机鸣着警笛靠近了，大声放着广播，安抚躲在建筑物中的居民，由于陨石将会剧增，即使躲在建筑物里也并不安全，护卫队会安排民众撤退。
原本安静的店铺里响起了几声如释重负的嘘声，倾倒的服装架和柜子后头一阵悉索声响起，从满地五颜六色的布料堆中钻出了几只……独角仙。
独角仙大概是地球少年在儿童时代都玩过的一种虫子，它那彪悍有力、威武霸气的独特造型，总是能赢得大部分男孩子的青睐。
简星寒虽然也玩过，此刻却是一个哆嗦，差点窜到室外去。
因为身为一个史前人类，他没有见过站起来比自己还高的独角仙！
为首的一只棕红带棕黄斑点的独角仙挥舞着前肢：“别怕、别怕，我们只是进来避难的。”
它们在简星寒的眼前变化成了人形，一对相貌普通的男女，看上去像是夫妇俩，女的怀里还抱着个婴儿，他们身后跟着三个小萝卜头，看来是一家人出来逛街，除了全都长得很普通之外，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
男人摸着头对他点头哈腰地道歉：“吓到你了抱歉哈，我们，那个，一时没注意就露原型了，哈哈，哈哈，请不要报告上去。”他满脸忠厚老实，诚恐诚惶，反倒让简星寒不忍心再说什么。
再说简星寒也没那个时间理会，他略点点头，指着正往他们所在处开来的一辆小型装甲车，“快上去吧。”
女人也抱着小孩对他深深弯腰致谢外加道歉，一家六口人鱼贯而出。
护卫兵也跳下来，招呼他们和附近店铺里的居民尽快撤离。
独角仙一家的小女儿却突然跑到简星寒面前站定，仰头看着她，红扑扑的脸蛋虽然相貌平凡，却因为幼嫩而别有一种萌感，她朝简星寒摊开双手举高，同时露出笑容：“大哥哥，送给你。”
小女孩的手里捧着两个项链吊坠，一个是钥匙，另一个是锁。两样都是深蓝色的，带着翅膀，中心还镶嵌着玻璃假钻，做工也不是特别好，看上去像是赠品一类的东西。
简星寒有点怔愣：“啊？送我？”
小女孩脸更红了：“送给你和你老公，他好帅哦。”
简星寒刚想问谁啊，头顶响起一声爆炸，他一个哆嗦，鬼使神差地收下了，笑笑说：“他不是我老公……不过谢谢。”
小女孩眨眨眼睛，露出个“我懂，我可懂了”的表情，在父母的催促声里急忙跑出了店铺。
简星寒将那对吊坠随手塞进裤兜里，也在护卫兵的带领下离开店铺，朝着装甲车跑去。但他礼让了独角仙一家六口后，车里已经塞满了人，没有空位了。
一个年轻的护卫兵愁眉苦脸地转脸对简星寒说：“要不你等下一趟？”
简星寒其实无所谓，正要开口时，身后响起了一个青年的声音：“我带小寒撤离吧。”
那个士兵脸色顿时亮了：“原来是岩哥认识的人，那就好办了！”
简星寒也不想在这种时候给护卫队添麻烦，张口欲言又止，只是转过身，朝着青年指的方向走去，快速跳上一辆小型吉普车。
那个青年笑笑，也上了车，带着他撤离了商业区。
简星寒原本担心那些流浪星是冲着他来的，那么一旦他撤离，他们就会跟着追过来。
然而直到吉普车开出去几公里，流浪星仍然聚集在商业区上空，除了腐蚀弹外，似乎又开始使用其它武器进行攻击。
那片硕大的岩山聚集在商业区上空，奥斯卡白色的羽翼在淡金岩块间闪现，每次银光如雷电闪烁时，就会击下成片的流浪星碎屑。
简星寒突然听见头顶传来嗡嗡的声音，仰头看时，发现是数不清的虫群朝着流浪星聚集地飞去。
不是死神镰刀里遇到的金龟子造型，反而更像巨大的天牛，头上有两根长长的、鞭子似的触须。
“啊，那是翡翠城的空中紧急防御部队，别看长得像天牛，那两根触须厉害得很。”青年慢悠悠介绍说，“没想到我们还能见面，有没有觉得这些事都跟童话一样啊，小寒？”
简星寒板着脸没说话，手插进衣兜时触碰到硬硬的小东西，突然心里一松，曾经将他逼到绝路的人跟事，因为有四千年岁月过滤，或者更准确地说，因为有奥斯卡的存在，现在，似乎没什么值得介怀了。
当人的注意力转移时，天大的创痛都会消失。
简星寒笑着点点头，“谢谢你，我住你隔壁，能送我回去吗？”
他想到了一个计划，可是不能在外人面前进行，即使这个外人是他的前男友。
冉岩笑笑，反而踩下油门一路狂飙：“抱歉，小寒，我接受命令要保护重要的勇士，可不能送你回宿舍，那边距离流浪星太近了，不安全。”
其实简星寒只是想回去找小白……以及启动车库里的尼欧集合体制造的摩托车。他的计划必须前往长城附近才能实施。
眼看冉岩坚持，简星寒干脆顺水推舟，抬手放在青年手臂上，定定地看着他：“岩哥，带我去天生长城边上。”
冉岩看着少年的脸有一瞬间恍惚，他依稀记得很多年前，他刚刚认识简星寒的时候，少年的身姿就像一株停留在水岸边的菖蒲花，又孤清，又美丽，又清冷，却甘愿在见到他的时候，化作叫人柔肠寸断的春水。
他竟然……全都忘记了。
悸动自心头朝外散发，冉岩用力点点头，连去干嘛都不问，开启通话器申请了出城，吉普车拐个弯，朝着城外冲去。
催眠术居然这么好用。
简星寒初战告捷，说不出的畅快，又启动了个人终端，将目的地输入给了摩托车——那也是奥斯卡的一部分。
无人车库里，尼欧集合体形成的摩托车启动了隐匿力场，悄无声息悬浮在距离地面不足一米的地方，同样朝着天生长城的方向前进。
第四十七章 傀儡星
型号老旧的军用吉普飙到两百多公里的时速，在坑洼不平的路面上颠簸得时不时飞离地面，车架哐啷哐啷响得像要散架，最后在冲向一块巨大的金色岩石时发出刺耳的刹车声，硬生生拐了个u字形，轮胎在地面拖出清晰的痕迹，来了个漂亮惊险的甩尾。
冉岩炫耀完车技，乐滋滋伸手准备搀扶满脸惨白的小星寒下车，没想到简星寒连脸色都没变，淡定地挡开他的手：“这要在帝都，你驾照的分该被扣光了。”
说完他推开车门跳了下去，开始将衬衣的袖子挽起来准备干活。
远处一声轰鸣，伴随刺目红光，大地震颤，这里距离翡翠城也没有上百公里，仿佛地震一般的余波让草坪顿时扭曲隆起一个小小土埂，简星寒没站稳，差点跌在地上。
冉岩上前两步勾住了他的腰身，“小心！”
第11节
恋耽美
第11节
金色闪光瞬间膨胀成圆球，并且金光还在不断朝外扩散，被光芒扫过的甲虫们眨眼就裂成了碎片。
金光一直膨胀了足有三到四公里的直径后才消散，而在它波及范围内，仿佛摧枯拉朽一般，将漫天密密麻麻的甲虫都绞得粉碎。
金属大旗的中间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空洞，漂浮着无数甲虫碎片，周围的金龟子迅速地填补上空缺位置。
“哇吼！真是太棒了！快炸死这些臭虫子！”莱尔高兴坏了，立刻朝着还没被金龟子占据的空洞位置冲过去，“go！go！go！superan！”
简星寒已经完全听不懂这哥们在嚷什么了，只是抓紧时间开始给下一枚导弹充能。
奥斯卡则趁这个间歇，让歼灭者们模仿出一样的精神波炸弹，但是威力远远不如简星寒本人制作的，一颗爆炸范围不过两百多米。不过也聊胜于无，两个人交替使用真·精神力导弹和仿·精神力炸弹，在虫群阻拦下杀开了一条血路——虽然没有血，只有数不清的甲壳残渣，继续朝着死神的镰刀前进。
远远望过去，就像是一颗橘黄色小圆球在一片无边无际的深紫土壤中艰难地挖掘前行着。
尽管如此，在漫天爆炸和越来越剧烈的头疼中，简星寒还是能看到监视屏上显示的坐标，他们已经距离死神的镰刀非常近了。
这意味着……
喀嚓一声轰响，搜索者突然倾侧翻倒，莱尔的岩石层从飞船下方崩裂错开，露出一条深不见底的鸿沟。
简星寒擦一把鼻血，抱着导弹站起身来：“够了！莱尔，剩下的路我们自己……”
“没办法了。”奥斯卡说，“尼欧消耗过度，搜索者无法航行。”
精神力是人类已知的最纯粹最高级的能量形式，要模拟这种形式，需要消耗大量的尼欧，然而前路仍然有重重金龟子阻路，仅仅依靠那总共十七枚莱茵之金弹头是不够的，尼欧的消耗势在必行。
简星寒看了一眼奥斯卡发给他的搜索者外形全息像，原本像头苍青巨鹰，现在只剩下一些残骸，核心机舱还牢牢固定在莱尔身上，其余部分几乎消耗一空，或者化为歼灭者盘旋在周围，或者已经燃烧殆尽。
“啊哈哈哈哈所以最后还是得靠我才行。”莱尔兴高采烈地大叫着，“看我莱尔大人拯救世界吧！为了爱和正义，冲啊啊啊啊啊啊！！”
流浪星又开始唱起了那首《当我64岁》，义无反顾地冲进了浓黑无光的死神的镰刀里。
搜索者的残骸外壳咯吱咯吱地响个不停，仿佛正被无形的手同时撕扯和挤压，因为特意经过加固，如今还不会出现问题。
剧烈的抖动则是因为流浪星的岩石层正在被大力撕扯，成块成块的巨岩被扯离了莱尔的本体，飘散到黑沉沉的空中，要么被金龟子撞得粉碎，要么在空中直接解体。
死神的镰刀里依然充满了虫群，因此奥斯卡和简星寒丝毫不能轻松，继续使用精神力炸弹杀开血路。
简星寒经过这段时间的强化练习，进步神速，但如今也渐渐感觉到力不从心，就像是经历了一周的高强度加班似的，神智模糊，脑子里快沸腾成浆糊。他觉得眼角有点痒，稍微揉了一下，顿时满手鲜血。
小白握住他的手腕，放柔了声音生怕刺激他：“简星寒，你的颅内压一直在增加，再这么下去会爆炸。”
“不会的。”简星寒深吸口气，故作轻松地活动了下四肢，尽管他眼睛都快看不清了，还是勉勉强强抓住导弹，迷迷糊糊地想，这大概是……第十枚？
爆炸声里混合了奥斯卡冷静的声音，他在计算着距离法师试炼之星还有多少路程。还混合了莱尔依然欢快的歌声，不过那多半是因为《当我64岁》本来就是很欢快的旋律。
不过简星寒都快要听不见了，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伸手一摸，结果摸到小白柔软的手，小白将他圈在怀里，任鲜血染在雪白的外膜上，“十七枚弹头都用光了。”
奥斯卡说：“我们将虫群甩在后面了。”
莱尔高声欢呼：“我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简星寒迷迷糊糊地笑着，侧头靠着小白柔软如云朵的身体，感觉小白正在用毛巾为他擦脸，他迷蒙的视线里看见许多触目惊心的深红，大概是染在毛巾上的血迹。
然后他看见监视屏上的流浪星，橘红圆球体现在只剩下不足十分之一的一块不规则岩石，四周弥散着大大小小的碎块，歌声的震动越来越微弱，渐渐听不见了，然而莱尔还在坚持唱着：“你还会爱我吗？你还会给我做饭吗？你还会和我一起怀念岩田聪和麦克艾吗？当我64岁的时候。”
简星寒下意识挣扎了一下，随即跌跪在搜索者的金属地板上，哑声喊着：“莱尔！”
莱尔笑嘻嘻地回答：“简星寒，其实我骗了你。”
奥斯卡则冷静地开口了：“距离目标还有两千一百公里，可以准备降落了。”
监视屏上浮现出一颗巨大的蔚蓝色行星，大块的蓝色和白色，仿佛地球一样的颜色，看上去明净而温柔。
“抱歉……坚持……不下去了……”伴随莱尔略微嘶哑的声音，橘色岩块又被撕裂了几块，“其实我只会唱着一首歌，要学人类的歌真难啊。”
简星寒眼泪涌了出来，混合着血迹变成浅红色，一颗颗地落在地板上，“没……没事，你加油！到了试炼之星就好了，莱尔，以后让露露教你唱更多的歌！”
“我……我其实是骗自己的，转世什么的，哪有这种事存在啊。我再也见不到露露了，所以……活着，一直……很痛苦。没有露露存在的世界，真的好寂寞啊。不过，能……帮上你的忙，我还是，很高兴的……简星寒……”莱尔断断续续地说，“你要……好好……活下去呀，和奥斯卡一起。”
歌声消失了，残余的歼灭者和搜索者残骸合体，尾翼推进器爆发出刺目光芒，朝着试炼之星继续前进。
碎裂的橘色岩石刚刚离开死神的镰刀范围，又立刻被拽了回去，并且立刻被撕扯成更加细小的碎块。宛若千万亿万片橘色大丽花花瓣被撕扯散落，渐渐沉没到浓黑的墨汁当中。
就算是流浪星，被解体到这种程度，也是会死的。
简星寒一拳捶在地板上，喉咙里堵得厉害，光是吃力喘着气，却半个字都憋不出来。接着船舱里更加剧烈地震动，炮仓墙壁打开，滑出了休息舱，奥斯卡提醒说：“十三秒后进入大气层，快进去。”
然而简星寒连手指都动不了，趴在休息舱边上一次次跌倒，最后只能让小白将他抱进休息舱里，舱门压下来，顿时黑暗笼罩。
破破烂烂的飞船穿过远比流浪星上浓密得多的大气层，在气流里剧烈震颤，燃烧，划出了无数道火光后，重重撞上地面。
轰然炸裂声里，树木倒伏、草木泥土乱飞，大地上被砸出了一个巨大的深坑。
休息舱像个蚕茧一样裂开，简星寒几乎是横着滚了出来，他身上又是眼泪又是鲜血，现在再沾上泥土和草汁，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剩余的尼欧们重新重组，奥斯卡的少年形态将接近昏迷的简星寒紧紧搂在怀中，下令说：“小白，启动野外模式一号。”
小白立刻回答：“是。”
他弯下腰，四肢着地，白白的身体快速膨胀，形成了一个带着补丁的白色帐篷，将奥斯卡和简星寒一起笼罩其中。
帐篷只有普通卧室那么大，亮着朦胧的白色微光，空气清新，安静得听不见外面的声响。
简星寒精力消耗一空，情绪波动剧烈，现在精疲力竭，几乎累得干呕。然而那少年却将他轻轻放在柔软的垫子上，一边吻他湿漉漉的眼角，一边将他抱在怀里，“简星寒，我需要你的帮助。”
简星寒很伤心，如果他更强一点，是不是就不用拖累莱尔死去？如果他更强一点，是不是就不用害得奥斯卡总是这么狼狈？一次次增殖的尼欧，全都耗损在无益的战斗中。
假如他现在只有这么一点用，那就尽量用吧。
他恢复了一点力气，用沉重的手臂勾住奥斯卡的脖子，轻轻嗯了一声。
奥斯卡的数据库里有许多种手段可以达成目的，难得简星寒不拒绝，他于是一样一样地尝试着。
简星寒将头埋在奥斯卡的肩头，眼泪再次濡湿了他肩膀上的衣服。
“莱尔他……”简星寒哽咽着说，就被奥斯卡咬住了耳垂，惩罚般的啃咬刺痛而酥麻，仿佛一股颤栗的电流一口气窜上后背，他抽了口气，再一次发不出声音来。
在我的怀里叫别的男人的名字，你考虑过我的心情吗？
简星寒以为少年是想表达这个，然而奥斯卡却没有开口，只是板着一张脸提醒他：“专心。”
所以他，只是想多了而已吗？
简星寒自嘲地笑笑，咬住手背喘息着，直到精神和体力都被压榨一空，终于昏了过去。
第四十四章 穿过长城
这颗星球大约比地球小一圈，一样有海洋陆地，树林草原，空气的含氧量跟地球十分接近，也没有任何有害物质。
连光照都是充足的，在他们穿透的死神的镰刀另一头，有一个类似于人造恒星的光源，因此这颗星球上也有日升日落，不知道为什么还会出现满天繁星——来自死神的镰刀闪烁的不明光芒。
所以简星寒没有使用任何防护措施，就这么站在一片高耸的、闪烁着金光的岩石面前。
那些质地坚硬的岩石嶙峋蜿蜒，向两边伸展，像一条优美的金色缎带环绕在东半球上，高度则从两三米到上百米不等。
这片仿佛经历风化的金色石林，是莱茵之金的原矿石。
这么巨大的矿藏量，足以让兰斯帝国人人佩戴上一件天价宝石的首饰。
对于简星寒来说，不啻是个明目张胆摆在面前的死亡陷阱。
根据卷轴那简陋的地图记载，穿过这片莱茵之金，往东有个城市，城市中央有座高塔，名叫法王塔，那里就是简星寒的最终目的地。
奥斯卡利用望远镜也确实见到了一座城市，但是就连十厘米的观察者飞过这片矿石林时，也会被隐藏在石林深处的精神力武器击毁。在经历过几次失败和周密计算后，奥斯卡放弃了带着简星寒从石林带上空飞过的计划。
然而上空被守护得苍蝇都飞不过去，地面却全无防备，任人穿行。简星寒考虑了一下，认为这也是试炼的内容之一，下定决心要穿过石林。
现在，他只是需要稍微做一下心理建设。
经过了这段时间的训练，简星寒对于所谓的精神力有了些心得，可以将那无形的力量禁锢在一个范围里，比如自己脑中，所以只要不直接接触那个危险的宝石就好。
但毕竟这种地方，拳头大的、价值连城，不，价值堪比整颗行星财富的莱茵之金随随便便半突出在岩壁上，万一不小心摔上去或者跌倒碰到了……其实也没什么，最多被吸成木乃伊而已。
简星寒安慰自己，深吸口气，“我们走吧，奥斯卡，小白。”
石林带上空全是飞行禁区，白鹰行动不便，终于降落下来，过了几秒钟，化出人形，站在简星寒身边。
这是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身材颀长，容貌依稀有着少年时代的样子，却发育得愈发坚毅成熟，眉目深刻而端丽，眸色如夜，嘴唇轮廓性感，结构完美的骨架外覆盖着精悍的肌肉结构，腰身挺拔如标枪，已经有了属于“男人”的气度。
简星寒还是从那天降落，被这样那样以后，第一次见到奥斯卡的人形状态，没想到一段时间不见，他又长大了，果然不愧是处于“发育期”的机器人。
只是这男人相貌虽然陌生，却难免叫人怦然心动，简星寒将其解释为“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美男子谁不爱啊，和奥斯卡本身绝对无关。
奥斯卡本身，不过是一个试图模仿人类言行，骨子里却铭刻着属于程序和数字的毫无人性与感情特征的人工智能而已。
那天看着莱尔解体，散落进黑沉的死神镰刀区域中，只有简星寒一个人伤心。
小白安抚他，严格按照程序安排好的应对方案。
奥斯卡救了他，之后全力恢复损失的尼欧。
大家都很努力。
简星寒并不是说这有什么不好，每个物种都有自己的行事方式，这很正常。
然而，却还是难免感觉到孤独。
人类终究是社会型生物，有人一起高兴，愉悦会加倍，有人一起难过，伤痛会减轻。
然而机器人终究……只是机器人而已。
不过简星寒也只是纠结了一分钟就将这种情绪抛到脑后，离开降落的地点，最后抵达了莱茵之金矿石带。
奥斯卡将一条项链挂在简星寒脖子上，圆盘似的银色吊坠里镶嵌着几块晶石，他解释说：“这个探测器会提示你什么地方有危险，你只要避开就行了。”
简星寒点点头，迈步走进矿石林中。
奥斯卡在前面开路，小白跟在最后，矿石林里没有路，他们经常不得不为了绕开一块巨大的矿石而绕很远的路，行进速度奇慢无比。
但好在并没有别的危险，这里面也没有奇怪的磁场扰乱，奥斯卡的方向一直没有出错。
他们在矿石林中磕磕绊绊走了将近半个月，才终于迈进一片空旷的草地。
望着豁然开朗的辽阔草原，远处隐约有一条灰色轮廓，是城墙。
简星寒第一个动作是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来，长长叹口气：“可算是出来了。”
这半个月他时时绷紧神经，生怕碰到一块宝石，累得实在够呛。
小白从肚子里取出一块温热毛巾给他，简星寒惬意地用毛巾擦脸，视线余光里看见奥斯卡放出一架微型观察者，才升空到离地二十米位置，就立刻被一道金光打了下来。
简星寒突然想起个问题：“对了，奥斯卡，你维持这个形态都半个月了，没事吧？”
奥斯卡继续放出观察者，这次是昆虫形态的，小小的、轻盈的蜻蜓们飞行不超过地面三米，朝着四面八方散去，一边回答：“没问题，这颗星球上精神力充裕，足够我完成发育期。”
简星寒不知为什么心里有点不爽，不过他只是略略点了下头，扭头看向远处的城墙，“接下来……”
“接下来，有人过来了。”奥斯卡打断他的话，走向城墙所在的方向。
杰罗姆·盖拉赫中士担任巡逻警戒西北14区的任务，这段时间天天执勤，快要累成狗。
罪魁祸首就是半个多月以前，西方落下的陨石。因为落在天生长城外，他们无法去侦察，只好加强了内部的巡逻。
结果今天他在城墙下遇到了三个人。
准确地说，是两个人类和一个机器人。
一个跟他年龄差不多的小伙子，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和一个白白的，看上去毫无攻击力的家庭用机器人。
两个人类都长得不错，这让颜控的杰罗姆不自觉多他们多了几分友善，他跳下巡逻吉普车，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迷彩装，和颜悦色地打招呼：“你们穿长城过来的？”
小伙子先开口了，他相貌英俊，但没什么表情，看上去有些冷漠，但回答问题倒是很妥帖，“是的，我们的村子被陨石毁了，大家都离开了村子，我们跟几个同伴决定穿越长城试试运气。”
果然是这样，杰罗姆点点头，对着两人笑笑，洁白的牙齿在黝黑皮肤衬托下特别醒目，“其他人呢？”
小伙子垂下眼眸，“进去没多久，就失散了。”
杰罗姆叹气，迷失在天生长城那样的岩石迷宫里，只有死路一条，可惜了几条人命。他安抚似地拍拍小伙子的肩膀，“翡翠城永远为穿过长城的勇士们敞开大门，快上车，我这就带你们去登记。我是杰罗姆·盖拉赫中士，隶属于翡翠防卫三队，你们……”
奥斯卡和简星寒带着小白配合地上车，奥斯卡回答：“我叫奥斯卡。”他询问似地看向简星寒，简星寒不愿意再重蹈宅总的覆辙，老老实实回答：“我叫简星寒。”
奥斯卡又补了一句：“我们是一个村子里的，还是表兄弟。”
无聊的设定太多了！谁管你啊。简星寒在心里吐槽，杰罗姆却接受了，这个短发的黝黑青年一边开车，一边满脸同情地点着头，“你们表兄弟真不容易啊，放心吧，以后在翡翠城里可以好好生活下去的。对了，这是……”他视线余光瞥向小白。
“这是在半路上捡到的。”奥斯卡面无表情回答。
经历了坠落、矿石林跋涉，小白柔白色外膜沾满了污渍和灰尘，都来不及清洗，再加上变色的补丁，倒是怎么看怎么像被遗弃的机器人。
杰罗姆也没见过这种型号，心想大概是墙外城市开发的廉价帮佣型，于是点点头：“这种东西我们翡翠城多得是，如果觉得它型号太老旧太累赘，送去回收站就行了，我给你地址。”
开什么玩笑？
简星寒一把抱住小白：“不用了！我、我觉得他挺好的，够用了。”
杰罗姆吹了个暧昧的口哨：“你傻啊？真是个小孩子，买个女仆型机器人多好，又可爱又勤劳，价格稍高的都带暖床功能……”
奥斯卡咳嗽了一声：“中士，他还未成年。”
杰罗姆忙做了个手势：“啊哈哈哈抱歉抱歉，不过奥斯卡，你成年了吧？等安顿好了我带你去个好地方，有很多好女人哟。”他朝着奥斯卡挤眉弄眼，原本一个大好青年军人，硬是透出几分猥琐。
奥斯卡看了简星寒一眼，仍然板着脸回答：“我现在并不具备那种功能。”
简星寒暗道不好。
这种典型的机器人表达方式，不是在告诉对方你是个机器人吗！
简星寒在兰斯生活的将近一年时间里可以看到，兰斯帝国的科技水平还达不到能开发出生化纳米机器人的程度。
如今在这个陌生的星球，最好也不要随随便便暴露。
杰罗姆果然狐疑地侧头盯着副驾驶座的奥斯卡打量，接着又扭头仔细看简星寒。
简星寒忍不住将脸埋在手掌里哀叹。
……实在不行，杀人灭口？
他被自己突然冒出的念头吓了一跳，却发现这大概是唯一的出路。
没等他纠结于道德和切身安危之间的矛盾，杰罗姆已经单手拍着方向盘，哈哈大笑起来：“早说嘛，原来你们是这种关系，难怪没有这功能。我懂，我懂。”
你懂什么了？
简星寒目瞪口呆看着士兵，“我们、我们不是！”
杰罗姆笑嘻嘻点头，继续看着前方开车：“是，是，我知道了，放心好了，我不会去外面乱说的。不过你们没必要这么谨慎，也许你们村子里很落后不能接受，但我们翡翠城完全不会的……要知道在翡翠城，同性是可以合法结婚的，我们城主就有好几十个男妾。”
奥斯卡不太明白话题怎么突然跳跃了，别说机器人无法理解，连人类中可以理解的只怕也为数不多，不过他很谨慎地没开口。
简星寒试着辩解，却被杰罗姆认为是在害羞，而奥斯卡沉默的反应被他当作是默认，这更加坚定了杰罗姆的看法。
简星寒最后还是放弃了，心里倒是松口气，不管怎么说，这个士兵是个笨蛋，真是太好了。
后来杰罗姆终于改变了话题，经过奥斯卡不动声色地套话，简星寒终于搞明白了。
那片莱茵之金矿石林，被称作天生长城，环绕整个东之大陆，隔绝了东、西两片大陆的来往。
这片矿石林能吸收人的精气，很多人哪怕是一但靠近长城，就会昏厥，虚弱点的更是直接就死了。
只有少数身体特别强壮、五感特别敏锐的人类能够不受影响，顺利穿过长城，这部分人无论到哪个大陆，都会特别受欢迎。
然后杰罗姆特别热情地带着他们去了入境登记处报到。入境官得知他们穿过了长城，也变得热情万分，连小白也得到优待，去清洁室走了一遭，干干净净白白胖胖地回来了。
办完入境登记，简星寒和奥斯卡得到了身份证，那是个外表光滑的长方形金属片，可以挂在脖子上，或者当手链。
入境官是个干练的中年女性，笑眯眯地叫人送他们去安排好的宿舍，“我们已经快一年没见过穿越长城的勇士了，请好好地在翡翠城里生活。”
总之走一步看一步吧，先安顿好再打听法王塔的事。
简星寒跟入境官道过谢，坐车抵达了宿舍区。
宿舍区十分幽静，绿荫繁花，道路干净，被照料得非常好。说是宿舍，实际上都是些独立小院子里包围的三层小楼，简星寒和奥斯卡得到了其中一个院子，作为给勇士的福利，他们可以在这里免费居住十年。
简星寒下了车，站在院子门口的小路上，看见被园艺机器人打理得井井有条的花圃正在感叹，突然肩膀被人撞了一下，顿时圆面包和红红绿绿的水果滚满一地，他耳边炸响一个声音：“你眼瞎啦！”
明明是对方走路不好好看路的错。
不过简星寒比较在意另一件事，这声音略耳熟啊。
他扭头看到了正慌慌张张满地捡东西的黄t恤少年，正巧对方也抬头瞪他，两个人顿时大眼瞪小眼，异口同声吼出来：“你居然没死！”“你还活着？”
第四十五章 重逢
一年前和简星寒一起从地铁里穿越并且消失的两个人类，简星寒以为消失在茫茫宇宙里的两个人类，原来流落到了翡翠城。
冉岩和梁雪胜在半年前，被巡逻的士兵发现晕倒在天生长城边缘，于是作为穿过长城的勇士带回了翡翠城。
两个人都跟简星寒一样缩水了，梁雪胜回到了十六岁，而冉岩回到了二十二岁。翡翠城政府提供了住处，自然是有交换条件的，现在冉岩在护卫队效力，担任小队长职位。梁雪胜原本被分配到预备役，但这个娇生惯养的大少爷吃不了苦，哭着喊着辞职了，现在在家吃闲饭。
另外，冉岩在私人关系上十分混乱，情人pao友一大堆，而作为冉岩恋人的梁雪胜对此选择了忍气吞声。
奥斯卡收集情报的速度很快，等简星寒洗完澡，舒舒服服坐在客厅沙发里喝冰牛奶的时候，就可以顺带慢慢阅读这些情报。
穿越四千年以后跑来搞这些乱七八糟的男男关系，这两人也真是够闲的。
他羞于提起自己跟他们的关系，所以当奥斯卡问的时候，也只是简单地解释，是一个公司的同事，当时搭乘同一班地铁。
然后他想到另一个问题：“他们是传承者吗？”
能够穿过莱茵之金的矿石林的人，实际上只有不具备传承者血脉的物种，以及极少数像简星寒这样，精神力强度至少有见习法师级别的传承者。
普通的、较弱的传承者后裔如果待在莱茵之金的环绕中超过一个小时，就会被吸干精神力而死亡。
奥斯卡站在对面，低头注视少年。他刚刚出浴，白色的浴袍下露出大半个胸膛，包括精致的锁骨，和下方一抹可爱的粉色，还很不自觉地将盘腿坐在沙发上，交叉的袍摆垂下，整条腿都露在外面。
喝牛奶时仰头，稍微突起的喉结上下滑动着。
尼欧们在微微震颤着，带着种奇妙的感受和隐隐的焦虑，不过奥斯卡仍然认为这一幕很是赏心悦目，他悄悄地录了下来。
然后他坐到简星寒身边，极其自然地帮少年将袍摆拉了一下，盖住腿。
这个十分人性化的动作让简星寒感觉到很意外，他瞪大眼看着奥斯卡，后者说：“可能会着凉。”
简星寒啧了一声接受了，“我没那么弱，他们到底是不是啊？”
奥斯卡回答：“冉岩是守护者后裔，梁雪胜只是普通人。目前不造成妨碍。”
真的不造成妨碍就好了，简星寒想起来他们在门口撞见时，梁雪胜见到奥斯卡时就跟见到肉骨头的狼狗似的表情，就感觉很不舒服。
为什么那小子总喜欢跟他抢男人呢？这都隔了四千年了还这德行，不过奥斯卡他是抢不走的。
接着奥斯卡调出另一个地图的全息景象，一座六角形的白色高塔高耸如云，在一片欧洲中世纪风格的石头建筑当中鹤立鸡群地矗立着。
简星寒激动得跳下沙发：“找到法王塔了？拉近点看看！”
奥斯卡说：“无法再靠近，法王塔周围被保护得十分严密，我必须再次进化，才能具备攻陷那座城的实力。”
用不着攻陷啊……想办法进去就成了。简星寒叹气，让奥斯卡调出了关于法王塔更多的情报。
法王塔位于翡翠城东面五千多公里外，一座叫塔玛拉的城市里。那座城市是东之大陆的统治者，领主李维居住的地方，所以武装十分森严。而且通向“京城”的道路被全面监控，没有通行证是进不去的。
武力硬闯……那是最后的手段。
法王塔常年封锁，只有得到领主的恩准才能进入。简星寒摸着下巴思考，领主李维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但是他在个人终端的数据库里搜索，并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情报。
他刚想问问奥斯卡，门铃响了起来。
试炼之星的总体科技水平略低于兰斯，因此是没有管家智能系统这种存在的，小白跑去开门，简星寒扯扯自己的浴衣，觉得反正在自己家里，就有点懒得去换衣服。他本性就是这样的宅男，在家里还要衣冠楚楚实在是太麻烦了。
奥斯卡却俯身将他抱起来。
简星寒呆住，下意识抱住奥斯卡的肩膀：“干、干什么？”
“换衣服。”奥斯卡回答，抱着他走进更衣室里，转身去衣橱里取t恤和内裤跟长裤。
简星寒只好接过来一样一样穿上，突然想起司徒渊曾经给他展示过的一键换装，忍不住提了一下，“那个多方便啊。”
“技术上也不是不可行。”奥斯卡交叉手臂站在一旁看简星寒蹦达着穿裤子，觉得还是很好看，再次将这幕场景记录下来。
尼欧可以模拟出各种布料的形态，而且可以自动清除污垢，包裹在少年身上……贴身包着……尼欧们似乎为这个计划兴奋起来，奥斯卡点点头，“我可以给你做一个。”
简星寒高兴起来：“好！”
奥斯卡轻轻抚摸了一下他的头发，为他整理好一边卷起的衣领，又蹲下去拉了下衣摆，拍拍裤腿：“可以了。”
简星寒觉得这种宠溺的行为简直让他后背发麻，默默揉了揉手臂，“总觉得你……性格变化很大。”
奥斯卡垂下眼眸，“博士给我设定的性格是冷静，这方面程序没有变化过。”
他这副模样的确很冷静，眉眼波澜不惊，嘴角甚至透着几分冷酷，像一尊精心雕琢的希腊石像。
而且十分陌生，简星寒还是比较习惯他还是阿拉斯加形态的时候，会摇着尾巴和他一起走进走出，还可以一起睡。
现在这个俊美精英青年的造型，一起睡会让人想歪的。尤其只有简星寒一个人想歪，那也太寂寞了。
作为一个为战争而制作出来的ai，估计是不会设计其它方面的功能的，就跟你不会想着要和一辆汽车发生关系，当然不排除极少量恋物癖。
但简星寒不是恋物癖，他只是单纯觉得奥斯卡人形这么英俊，却不能享受人类的各种乐趣，有点可惜而已。
考虑到客厅里有客人，简星寒忍下了确认奥斯卡到底有没有“那个功能”的冲动，走出更衣室。
梁雪胜笑容满面站在客厅入口：“打搅了，小寒，我今天烧排骨，不小心烧多了，一个人吃不完，冉岩在护卫队执勤也不回来，我就想着，干脆给你们送点。”
他边说边举了下手里的保鲜盒，妖娆地走过来。他穿着紧身v领白t恤跟窄筒牛仔裤，将少年纤细而性感的身体曲线完全暴露出来，头发也精心修过，看上去美貌精致。
不过都白费了……简星寒正这么想着，就听见奥斯卡说：“我能闻出来，这道菜是两条街外黑熊饭馆的招牌菜，不是你自己做的。”
梁雪胜呆住了，白皙的脸顿时涨得通红，结结巴巴地说：“你怎么……我、我、我只是……”
简星寒心情大好，两手插兜绕到沙发上坐下来，“谢谢你的好意，不过实在没必要，我们一会儿要出去。”
梁雪胜咬着牙忍住瞪他的冲动，低声说：“小寒，我以前……对不起你。不过以后，在这种地方就咱们认识……以后、以后好好相处吧？”
简星寒微微仰头，沉默地注视着梁雪胜。
不到一分钟，梁雪胜就觉得后背淌汗，撑不下去了。
很奇怪，以前一个公司的时候，这家伙既没有气势也没有人缘，除了工作外，别的地方完全不起眼。为什么现在光是被他看着，就生出了畏惧？
梁雪胜深吸口气，退缩地转过头看向奥斯卡：“对了，这位是你朋友？”
“不是。”简星寒面无表情回答，重新起身去，整个人靠在奥斯卡怀里，转头朝梁雪胜笑笑，“我们比朋友更亲密。”
梁雪胜狼狈败退，小白送他出门时，突然提醒了一句：“穿小一号的牛仔裤对你发育不好。”
梁雪胜脸红成了番茄，狠狠地回头瞪了一眼，抱着保鲜盒跑掉了。
简星寒把脸埋在奥斯卡怀里，笑得全身发抖，一双手轻轻环绕在他后背，奥斯卡问：“比朋友更亲密是什么？”
简星寒咳嗽一声，觉得有点尴尬地后退，“逗他玩而已，你没看出来他对你发情了吗？”
奥斯卡眼神中浮现出几分迷惑，“我并没有分泌信息素的功能，也不具备通过交配繁殖后代的功能，他为什么对我发情？这毫无意义。”
男人发情需要什么意义呢？看对眼了来一发而已。
简星寒稍微感觉到有点膝盖中箭，原本的一点好心情烟消云散。他推开奥斯卡，一言不发转过身朝门外走去。
奥斯卡不明白简星寒为什么突然生气，人类的情绪他总是无法理解，虽然他觉得这些行为和数据库中新解锁的一些资料可以对上。但那都是人类彼此之间的互动行为，和他——和战争ai是没有关系的。
所以奥斯卡只是跟在简星寒身后，问了一句：“你在生气吗？为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简星寒没开口，他只是生自己的气而已，但实在是说不出口。虽然他也觉得这么矫情实在是没意义，大概只是……空窗期太久了吧。
他一直走到宿舍区外，奥斯卡落三步远的距离后，一路默默跟着他。
头顶突然响起一声尖锐呼啸，简星寒还没来得及抬头，就被身后猛然传来的力度扑倒。
第四十六章 流浪星集团
简星寒脑袋被往下按，只看得见眼前的人行道地板砖，耳边传来哗啦的空气振动声，洁白的羽翼垂了下来，将他牢牢笼罩其中，紧接着是淅淅沥沥的水声，像有什么液体被大量喷洒下来。
四周传来人群的惨叫，凄厉惨烈得瘆人。
简星寒却连头发尖都没沾到水汽，奥斯卡将他拦腰抱起来，腾空如同白鹰一般，笔直冲进了最近的一个商铺里。伴随刺耳的玻璃碎裂声，简星寒滚进一堆衣服中，半点没摔疼。
他翻身爬起来看向破裂的橱窗外，刚刚还一片悠闲、熙熙攘攘的商业区，刹那间已经变成了地狱。
水蒸气升腾，简星寒躲在房子里，隔得老远都觉得空气在刺激眼球，空气里弥漫着呛人的热气。
车顶被腐蚀大半，发黑的金属像是烧焦的骨骸。许多来不及躲闪的行人倒在地上，抱着被腐蚀的伤口痛苦挣扎、哀嚎，还有的则变成了一具具令人恐惧的焦黑尸体。
天空越来越灰暗，像是被什么东西遮挡了阳光，金色的精神力脉冲波几乎在空中交织成网，而成片的阴影依然如恶兆一般当头罩下。
有什么声音渐渐在空气里震荡，形成了人类也能听懂的语言：“凶手……不能原谅……凶手……把凶手……交出来……”
简星寒很熟悉这种发声方式，这是……流浪星。
他心里咯噔一下，就想到了莱尔。
但是，如果这些流浪星是为莱尔报仇而来的，他们是怎么穿过那致命的死神镰刀空间的？
而且，他们是怎么知道，害死莱尔的凶手在翡翠城的？
半空中终于显现出了流浪星的形态，与其称之为“星”，不如说“陨石”更贴切。淡淡的金色石块形状一点都不规则，大小从十几米到几百米不等，像是被巨人一铲子泼到城市上空的碎石块。
金色脉冲击中石块，就像是泥牛入海一样消失了踪迹，没有造成任何损伤。
“他们使用了腐蚀液炮弹，炮弹外壳无法防御精神力攻击，在半空被击破，腐蚀液泼溅范围直径超过一百米。”
话音才落，陨石群中突然分离出一块细小的导弹形石块，朝着地面射下来，发出和刚才同样的尖啸声，接着再度被金光击中、炸毁，又淋下一场瓢泼般的高热腐蚀雨。
不过这一次露天的地方已经没有活人了，腐蚀液只是破坏了更多的建筑和车辆。
奥斯卡站在破裂的橱窗前，身体大部分地方变得焦黑，他刚刚用整个身体，连同临时启动的白鹰翅膀护住了简星寒，高温和强腐蚀杀死了一部分尼欧，残骸附着在青年表皮跟肩后的白色羽翼上，仿佛烧焦的皮肤，有点触目惊心。
不过很快地，奥斯卡将那层焦黑当作灰尘拂去，恢复了原本淡定洁净的模样，他展开身后的双翼，低声说：“寒，你躲在这里等我。”
简星寒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可……你这样子，会不会被怀疑？”
奥斯卡嘴角弯了一下，表示心情愉快，他用手指轻轻拂过简星寒面颊：“不用担心，这个星球上，多得是异种。”
他接着转过身，两翼扇出浑厚的风声，穿过橱窗，手里银光闪过，突然多出一柄比本人个头还高大的银色巨剑，仿佛化身成与末世邪神战斗的天使冲上云霄，银色光辉雷霆万钧奔腾而去，将一块巨岩击得粉碎。
腐蚀雨之后是石块雨，碎石子噼里啪啦砸下来，将商铺楼房砸出了数不清的窟窿。作为翡翠城重要的商业区，短短数分钟内就变得面目全非。
简星寒望着高空的争斗，小流浪星被击碎的时候，他心脏仿佛被狠狠掐了一下；一排炮弹冲向奥斯卡的时候，他的心脏仿佛快要跳出嗓子眼。这么几回合下来，简星寒觉得不用等天空的战斗分胜负，他就先心力衰竭而亡了。
紧接着护卫队的汽车跟直升机鸣着警笛靠近了，大声放着广播，安抚躲在建筑物中的居民，由于陨石将会剧增，即使躲在建筑物里也并不安全，护卫队会安排民众撤退。
原本安静的店铺里响起了几声如释重负的嘘声，倾倒的服装架和柜子后头一阵悉索声响起，从满地五颜六色的布料堆中钻出了几只……独角仙。
独角仙大概是地球少年在儿童时代都玩过的一种虫子，它那彪悍有力、威武霸气的独特造型，总是能赢得大部分男孩子的青睐。
简星寒虽然也玩过，此刻却是一个哆嗦，差点窜到室外去。
因为身为一个史前人类，他没有见过站起来比自己还高的独角仙！
为首的一只棕红带棕黄斑点的独角仙挥舞着前肢：“别怕、别怕，我们只是进来避难的。”
它们在简星寒的眼前变化成了人形，一对相貌普通的男女，看上去像是夫妇俩，女的怀里还抱着个婴儿，他们身后跟着三个小萝卜头，看来是一家人出来逛街，除了全都长得很普通之外，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
男人摸着头对他点头哈腰地道歉：“吓到你了抱歉哈，我们，那个，一时没注意就露原型了，哈哈，哈哈，请不要报告上去。”他满脸忠厚老实，诚恐诚惶，反倒让简星寒不忍心再说什么。
再说简星寒也没那个时间理会，他略点点头，指着正往他们所在处开来的一辆小型装甲车，“快上去吧。”
女人也抱着小孩对他深深弯腰致谢外加道歉，一家六口人鱼贯而出。
护卫兵也跳下来，招呼他们和附近店铺里的居民尽快撤离。
独角仙一家的小女儿却突然跑到简星寒面前站定，仰头看着她，红扑扑的脸蛋虽然相貌平凡，却因为幼嫩而别有一种萌感，她朝简星寒摊开双手举高，同时露出笑容：“大哥哥，送给你。”
小女孩的手里捧着两个项链吊坠，一个是钥匙，另一个是锁。两样都是深蓝色的，带着翅膀，中心还镶嵌着玻璃假钻，做工也不是特别好，看上去像是赠品一类的东西。
简星寒有点怔愣：“啊？送我？”
小女孩脸更红了：“送给你和你老公，他好帅哦。”
简星寒刚想问谁啊，头顶响起一声爆炸，他一个哆嗦，鬼使神差地收下了，笑笑说：“他不是我老公……不过谢谢。”
小女孩眨眨眼睛，露出个“我懂，我可懂了”的表情，在父母的催促声里急忙跑出了店铺。
简星寒将那对吊坠随手塞进裤兜里，也在护卫兵的带领下离开店铺，朝着装甲车跑去。但他礼让了独角仙一家六口后，车里已经塞满了人，没有空位了。
一个年轻的护卫兵愁眉苦脸地转脸对简星寒说：“要不你等下一趟？”
简星寒其实无所谓，正要开口时，身后响起了一个青年的声音：“我带小寒撤离吧。”
那个士兵脸色顿时亮了：“原来是岩哥认识的人，那就好办了！”
简星寒也不想在这种时候给护卫队添麻烦，张口欲言又止，只是转过身，朝着青年指的方向走去，快速跳上一辆小型吉普车。
那个青年笑笑，也上了车，带着他撤离了商业区。
简星寒原本担心那些流浪星是冲着他来的，那么一旦他撤离，他们就会跟着追过来。
然而直到吉普车开出去几公里，流浪星仍然聚集在商业区上空，除了腐蚀弹外，似乎又开始使用其它武器进行攻击。
那片硕大的岩山聚集在商业区上空，奥斯卡白色的羽翼在淡金岩块间闪现，每次银光如雷电闪烁时，就会击下成片的流浪星碎屑。
简星寒突然听见头顶传来嗡嗡的声音，仰头看时，发现是数不清的虫群朝着流浪星聚集地飞去。
不是死神镰刀里遇到的金龟子造型，反而更像巨大的天牛，头上有两根长长的、鞭子似的触须。
“啊，那是翡翠城的空中紧急防御部队，别看长得像天牛，那两根触须厉害得很。”青年慢悠悠介绍说，“没想到我们还能见面，有没有觉得这些事都跟童话一样啊，小寒？”
简星寒板着脸没说话，手插进衣兜时触碰到硬硬的小东西，突然心里一松，曾经将他逼到绝路的人跟事，因为有四千年岁月过滤，或者更准确地说，因为有奥斯卡的存在，现在，似乎没什么值得介怀了。
当人的注意力转移时，天大的创痛都会消失。
简星寒笑着点点头，“谢谢你，我住你隔壁，能送我回去吗？”
他想到了一个计划，可是不能在外人面前进行，即使这个外人是他的前男友。
冉岩笑笑，反而踩下油门一路狂飙：“抱歉，小寒，我接受命令要保护重要的勇士，可不能送你回宿舍，那边距离流浪星太近了，不安全。”
其实简星寒只是想回去找小白……以及启动车库里的尼欧集合体制造的摩托车。他的计划必须前往长城附近才能实施。
眼看冉岩坚持，简星寒干脆顺水推舟，抬手放在青年手臂上，定定地看着他：“岩哥，带我去天生长城边上。”
冉岩看着少年的脸有一瞬间恍惚，他依稀记得很多年前，他刚刚认识简星寒的时候，少年的身姿就像一株停留在水岸边的菖蒲花，又孤清，又美丽，又清冷，却甘愿在见到他的时候，化作叫人柔肠寸断的春水。
他竟然……全都忘记了。
悸动自心头朝外散发，冉岩用力点点头，连去干嘛都不问，开启通话器申请了出城，吉普车拐个弯，朝着城外冲去。
催眠术居然这么好用。
简星寒初战告捷，说不出的畅快，又启动了个人终端，将目的地输入给了摩托车——那也是奥斯卡的一部分。
无人车库里，尼欧集合体形成的摩托车启动了隐匿力场，悄无声息悬浮在距离地面不足一米的地方，同样朝着天生长城的方向前进。
第四十七章 傀儡星
型号老旧的军用吉普飙到两百多公里的时速，在坑洼不平的路面上颠簸得时不时飞离地面，车架哐啷哐啷响得像要散架，最后在冲向一块巨大的金色岩石时发出刺耳的刹车声，硬生生拐了个u字形，轮胎在地面拖出清晰的痕迹，来了个漂亮惊险的甩尾。
冉岩炫耀完车技，乐滋滋伸手准备搀扶满脸惨白的小星寒下车，没想到简星寒连脸色都没变，淡定地挡开他的手：“这要在帝都，你驾照的分该被扣光了。”
说完他推开车门跳了下去，开始将衬衣的袖子挽起来准备干活。
远处一声轰鸣，伴随刺目红光，大地震颤，这里距离翡翠城也没有上百公里，仿佛地震一般的余波让草坪顿时扭曲隆起一个小小土埂，简星寒没站稳，差点跌在地上。
冉岩上前两步勾住了他的腰身，“小心！”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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