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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节

    遂心如意 作者:杜冒菜

    第5节

    平非卿把人从水里捞起来,束缚着腰肢将他紧按在怀中,一边笑道:“让本王瞧瞧,可有把人给泡软了?”

    苏如异是真软了,怕得骨头都快化作池子里的水。试着挣动一下,箍在身后的手掌反而更加用力,想要强行逃离那是压根儿不可能的,只好哭唧唧哀求道:“王爷我不行我真不行……你饶了我吧我害怕得很……”

    “害怕什么?”平非卿将他黏在额前的湿发捋开,屈着食指拭去他眼睑上的浴水,让他能睁开眼来。可苏如异却依旧不愿睁眼,睫毛轻轻地颤抖着,手指头绷得死紧,僵硬地推在他肩头,却使不出力气来。

    “王爷我没做过……我真怕……我这辈子一怕疼二怕饿肚子三怕……唔……”

    又啰啰嗦嗦地闹腾了起来,平非卿索性低头封口,将那柔软双唇吻住。

    【

    站台不在专栏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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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理解,爱你们么么哒。

    】

    天光放亮,掀开床帏时,已能看着窗外微光。

    平非卿从床上下来,唤人更换床单,随即抱着床上人去隔间清洗。苏如异沉沉睡着,此时已是雷打不醒的模样,软绵绵地靠在平非卿身上,双眼红红肿肿的,看着分外可怜。

    平非卿拿棉帕蘸着温水将他泪痕擦拭干净,心情极好地在那脸上亲一下,里里外外地清理罢,才又把人抱回床铺里。

    苏如异沾着床铺便蜷成一团,这人不忍再吵他,犹豫片刻却还是稍稍翻动他的身子,捉着脚踝将双腿分开,留心瞧一瞧后头。这一瞧发现那地方果真肿得十分明显,才当真起了些后悔,想着这少年初经人事,还是不该欺负他太久。

    于是又取过那消肿的香膏,为他仔细涂抹一番。

    苏如异在睡梦中觉得身后凉凉的,很是不舒服,蹙着眉头嘟囔不休,声音里还带着点哭腔,听得这人心软如水。

    平非卿为他裹好锦被,俯身在额间落下一吻,随即拉下床帏将他遮挡在里头。罢了,才穿好衣物行到门外。

    侍女知晓房内发生过什么,正红着脸候在廊边,见他行出来,忙俯身行礼,听他低声吩咐:“进来束发,动作放轻些。”

    话音刚落,卉菱自廊上行来,施礼问道:“王爷可要用早膳?”

    他摇一摇头:“不用。令人备车,本王要去一趟京中萧府。”

    “是,可需奴婢陪同前往?”

    “不必了,”平非卿道,“你留在这华月庭,不许任何人进庭院打扰。”

    卉菱颔首一礼:“是。”

    第十三章 怎么会是男宠

    清晨时的马车穿行在行人无几的街道上,向萧府驶去。

    平非卿撩开帘帐,自车中下去,正瞧得几步开外的萧府大门外也停着一架车,前一日才见过一面的萧大少爷正扶着断颜欲要上车去,转首望见他时,眸中诧异地止住动作。

    平非卿心说好巧,弯唇走近道:“还真是时候,若是晚到几分,可不是就见不到上官少主了?”

    眼前人被这称谓惊得抬起头来,神色复杂地凝视他。

    平非卿低笑,自然明白此人心中的不解与戒备,毕竟苏如异那个傻瓜,其实从来都没发现他这位师兄的真实身份过。

    “不必衡量太多,本王无非是稍为打听了一番。若是与你为敌,便不会站在这里了。”

    断颜抿唇深思,并未在一瞬之间便信了他的话,不及回应,又被身边人不着痕迹地护到身后去。

    “这一大早的,是何缘故使得平王屈尊大驾?”

    平非卿眉梢微动,有那么点惊异于这个人的胆子,想他昨日在谦竹阁时还将态度拿捏得不失分寸,今日相见,开口这一句便不够客气。难不成自己这一番举动,触着他最为危险之地了?

    若真是如此,倒教他省下不少事来,只要断颜应了自己的话,便有人不遗余力助他完成。

    平非卿笑意渐深,从怀中取出一支白玉瓷瓶,道:“洗灵丹,萧少爷知道该如何用。”这东西是御赐之物,得来不易,能克诸多奇毒,然而虽好,他留在身边几载时长,却并没有用上的时候。此次来见断颜,想着他前往之地毕竟是江湖毒门,倒不如把这东西给他,至于能否用上,便不需他再关心了。

    眼前人望着递到眼前的瓷瓶,丝毫不拘礼矫情,收下后开门见山问道:“王爷来此,当不止是送此大礼吧?”

    平非卿爱与聪明人说话,不会劳心劳力,也不必太过拐弯抹角,不觉轻松了些,将目光转向断颜道:“本王有一事欲求上官少主答应。当然,少主若是不肯,本王少不了要用更麻烦的方式自行处理……桦州如若彻底没了上官府,想必你再是无情,也会心生遗憾吧?”

    断颜面色尽量放得平淡,声音波澜不惊问道:“王爷想要什么?”

    平非卿眸色一沉,神情却仿佛在一瞬间变得柔和,道:“本王要苏如异这个人,从此以后不被人记得。不管你如何做,只要毒门的利害关系,再跟如异牵扯不上分毫,这个要求很简单吧?”

    眼前人似乎有些意料之外,并未猜到他这一番话,一时沉默。平非卿只当他答应了,浅浅笑过不再多言,转身几步回马车旁去,临上车前忽然听那声音道:“这件事情,纵使你不开口,我也会如此做。”

    平非卿顿足,侧回头去向他微微颔首。

    心下满意,从此不会再对此人抱有怀疑之心。苏如异在毒门中时受尽排挤,能有这样一位师兄,也算是不幸中之万幸了。

    马车调头驶回平王府。

    华月庭中十分安静,偶有侍女走动也将脚步放得格外轻缓,得了卉菱的叮嘱,分毫不敢惊扰着房里人。

    而房中那人其实早已睡得昏天暗地,大概来个人在院里放上一串鞭炮,他也不会醒来,照样该梦什么梦什么。

    平非卿回到房中,解了发冠衣裳,撩开床帘回到铺上,本也是一夜未睡,打算同苏如异一道歇会。

    正是夏日,苏如异裹着锦被却没有闷出汗水,反倒很享受这温暖的模样,小脸捂得绯红,累了一整夜,这会儿睡得很是香甜。

    平非卿在他身侧躺下,连同被子一道把这少年揽到胸前,静静看了一会儿,才闭上双眼同他一般睡去。

    待到苏如异一觉醒来的时候,床铺中只剩他一人而已。

    周身酸软乏力,稍微动一下便觉得哪处都在疼,疼得他无比难过,昨夜的事情记得非常清楚,满脑都是平非卿抱着他狠撞的样子,令他又羞又委屈,埋着脑袋往被子里躲。

    窸窸窣窣的声响传到床帏之外,立刻便有脚步声靠近来。

    平非卿掀开帘帐,就看见床上鼓囊囊的一团,里头人一点儿没把自己露出来,禁不住好笑,伸手拍一拍那棉团子,道:“别闷着了。”

    苏如异现在根本不敢见到他,隔着一床被子,胸膛都疾跳个不停,哪怕觉着闷,也不愿妄动半寸,最终还是被平非卿给扯了锦被,强行抱过去的。

    白面馒头一身光溜溜的,身上满是青青紫紫的痕迹。

    苏如异垂着脑袋不去看他,任由这人取了床头的衣裳为他穿着打理。

    “饿不饿?”

    不饿才怪,这可是体力活,更何况睡了一天,谁知道这都什么时辰了……

    苏如异心中控诉着,面上只敢一声不吭地点点头。

    “已是晚膳的时辰了,本王命人将膳食送来房里,嗯?”

    苏如异依旧点头。

    平非卿未动身起来,只坐在床畔唤一声“来人”。有侍女迈过房门盈盈向内行来,苏如异羞窘还没褪去,怕给人瞧见自己一身单衣的模样,霎时紧张地揪紧平非卿胸前衣物,而那侍女却在两重珠帘外便止了步。

    平非卿弯唇覆上胸前之手,轻缓揉捏着,吩咐道:“将晚膳送来房中。”

    “是,王爷。”

    侍女离去,苏如异这才松下一口气来,察觉到自己的手正被这人握着,莫名红了脸,听他问道:“怕什么?”

    苏如异摇头,倒不是不愿意说话,实在是喉口干涩,嗓子隐隐有点疼,多半是给哭哑了。这人猜着了缘由,抱着他坐到桌边去,斟一杯温茶给他喝。他捧着茶杯慢慢饮着,心里酸酸涩涩的,有些不太明白的感觉,悄悄地抬眼去看,一面沉默着思考满脑子疑惑。

    无非是在想平非卿为什么那个了他,又为什么是他呢?明明自己是王府的医师,会被留下也只是为了医好平非灵的痴症。这个人连自己的侍妾都不爱召见,为什么……

    医师和王爷,怎么也想不出那样的关系来,那会不会是自己没轻没重的,傻子似的真以为平王那个不行,所以他才生气,这样做不过是惩罚自己?

    满脑子都是疑问,但最为苦恼的问题只有一个,便是自己这样,还算得上是平王府的医师吗……如果不是,岂不是就成了……

    苏如异脑中闪过两字:男宠。

    瞬间惊得脸色都白了,差点把手中的空杯跌到地上去。

    平非卿赶紧接住,将茶杯搁到桌上,一转眼便看见这少年难看的面色,几乎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又怎么了?”这人相当无奈,低声哄一哄。

    “王爷我不要……”

    “不要什么?”平非卿戏弄道,“不要吃饭了?”

    “要吃饭……”苏如异可怜兮兮反驳道,“我不要变成那个……”

    “哪个?”

    苏如异囫囵着道出两个字。

    平非卿没听明白,偏头将耳朵挪近些,疑问一声。

    苏如异憋红着脸凑上前,小声道:“我不要变成男宠……”

    “……”平非卿转头,扬眉看着他紧张的神情,终究忍不住扶额大笑,“哈哈哈……你啊……”

    足笑了好一阵才稍微平缓下欢快劲儿来,捏一捏眼前软软脸颊道:“谁说你是男宠了?”

    “可是你……”苏如异欲言又止。

    平非卿莫可奈何地叹口气,稍微正了正神色问他:“你就没觉得与本王之间有何不一样了?”

    “当然不一样……”苏如异把这话理解偏了,点头认可道,“你是王爷,我是刁民,本来就不一样……”

    “哈哈哈……”平非卿听着“刁民”两字真是对他没了脾气,往那额上亲一下,道,“你不是‘刁民’,本王对你而言,也没必要是王爷。”

    苏如异觉得难以想象,因而满眼奇怪地盯着他看,一边慢慢思考着他说的话,半晌后试探着问道:“为什么?”

    “因为本王喜欢你。”

    苏如异脑中突然有什么情境一闪而过,隐约记起昨晚哭唧唧的时候,这人好像就对他说过此话。

    “王爷……”

    平非卿笑着摇摇头:“叫本王名字试试?”

    “我不敢……”

    “你昨日在谦竹阁不还挺敢?”岂止是敢,还骂堂堂平王是混蛋了,平非卿低笑,哄道,“别怕。”

    苏如异望着他。

    “平……”眼前人颔首,苏如异一鼓作气,“平非卿……”

    “乖了。”

    苏如异缓缓舒气。

    终于叫出口来,整个人也不再似之前那样紧张,坐在平非卿腿上的身子放松了不少,只是眸中依旧是茫然不解的神色。

    平非卿看在眼里,并不急着要他明白,觉得如此就好,先让他习惯与自己相处,再慢慢开窍也不迟,于是将人往怀里抱紧了些,下颔轻轻抵在他头上,低声道:“你这样的傻瓜,等你自己明白不知是到何时去了,本王没有那样的耐心,倒不如先把你据为己有。”

    苏如异脸红,听懂了“据为己有”四个字,默默把脑袋往下埋。这人揉一揉他后发,接着道:“本王会带你去懂,让你知道什么是喜欢,甚至是爱,终有一日,你会清清楚楚地爱着本王。”

    平非卿不再多言,唇边带着笑意,抱他在怀中,一下下顺抚着后背。

    “所以……”苏如异犹豫了很久,鼓起勇气抬头看着他。

    “嗯?”

    “所以我不是男宠吗?”

    “……”平非卿一声喟叹,万分好笑得拍一巴掌到他臀上,说道,“自然不是。那不然做本王的王妃,你就不用担心自己是男宠了?”

    “我不要!”苏如异瞪眼,委屈地揉揉屁股,“王爷我不要做王妃……”

    “叫什么?”

    “平非卿……”

    “乖。”

    阵阵香气过廊而入,晚膳已备好了。

    侍女托着菜肴候在珠帘外,苏如异依旧不自在,平非卿便为他披了外衫在身上,才命人把饭菜送来房中。

    饿了太久,苏如异只觉得今日的膳食格外丰盛,嗅着也异常美味,一瞬间便把所有乱糟糟的念头全给抛开了去,拿起筷子吃得无比幸福。

    平非卿将布菜的侍女遣走,房内未留着他人,亲手盛了一碗鱼肉粥喂给苏如异吃,苏如异嘴里总是满满当当,逮着机会才能将粥喂进去一勺,令他失笑不已。

    待到入了深夜,平非卿依旧没放苏如异回去,仿佛从此往后便要留他在华月庭中住下。

    苏如异起初还有些紧张,只因为身后那地方还隐隐作痛,但见这人只是搂他在怀里聊天,偶尔在他脸上亲一亲,便也安下心来不再抗拒,一茬一茬地同他说话。

    等到睡意再度来袭,不知不觉地便偎上前,手脚缠着这人沉入梦中。

    平非卿借着柔和月色望他,浅浅笑着在眼旁轻落一吻。

    第十四章 重返如意园

    这么些天来,其实苏如异差不多已经忘了废园之事,然虽如此,平非卿却一直记在心头,早已命人将那处园子打整一新。之所以未在一开始便让苏如异知晓,是因为要活了那口枯井,实在是一个难题。

    废了挺大的功夫,才凿通了源眼,引入清凉井水来。

    如此折腾罢,废园才算是真的被重赋生机。

    平非卿在王府中问了一问,便有几名壮仆自告奋勇搬进去住。一来是不信邪,胆子本就大得很;二来是这废园打整出来干净又漂亮,里头的寝房跟主子住的似的,精致宽敞,相比起仆人居住的小院,自然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这几人放着这样的好事,怎么会有不愿意的?

    平非卿素来不信这些鬼神传说,但省得麻烦,本也不打算让胆小的姑娘家住进去,因而当下满意,准那几人挪了地方,并吩咐从此往后不可再称这园子为“废园”,安了点别样心思,重新拟了个名字,叫作“如意园”。

    想想也是,要不是苏如异,这园子废着也就废着,反正多它不多,少它不少,平非灵又那般讨厌此处,断然没有翻修打整的理由。

    这两日苏如异总是窝在平非卿房里,不只是因为身上又软又疼,没劲儿到处乱跑,还因为这个人不准他出去,定要亲眼盯着他休息,活脱脱的“睡完了才知道心疼”。

    苏如异大部分时间都被裹在被子里,索性也不想着往哪儿跑,蒙头睡了个过瘾。

    等到身体恢复了劲儿,平非卿终于准他出庭院后,第一时间便被带着去往了如意园。

    苏如异被这鸟语蝉鸣之地惊讶得大睁着双眼,看着面前这一番生机勃勃之貌,似乎快忘了之前废弃时的样子,禁不住好奇问道:“这样好的地方,以前是什么人住的呀?”

    “好看吗?”平非卿轻轻笑着问他,见他点头,才答道,“以前父王还在的时候,这儿住着他的一位侍妾。”

    “那侍妾呢?”

    “上吊死了。”

    苏如异一抖,终于想起了“闹鬼”两个字,吓得缩一缩脖子。

    这人弯着唇角从身后将他圈入怀中,低声哄着:“别怕,其实本王从不觉得这地方闹鬼,不过是以前的下人都害怕,父王便让这地方废着了。”

    苏如异身子被圈得暖烘烘的,夏时的阳光也让他少了几分惧怕,因而壮着胆子追问道:“可是为什么呢?”

    “什么为什么?”

    苏如异偏着脑袋问他:“为什么会……上吊?”

    平非卿不语,沉吟半晌,总不能告诉这少年,那侍妾是被他的母妃给赐死的。

    平王的生母身为睿和王爷的正妃,其实是个心硬如石且格外善妒的女子。虽说被赐死的这位侍妾本身也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但睿和王妃却是因为私心而致她于死地的。

    说来说去,这平王府,也就是曾经的睿和王府中的妇人,没有一个省油的灯,个个手段毒辣,令人头疼。

    睿和王妃逼死过不少侍妾,睿和王却又一个接一个往王府里纳新的进来,这一举曾让年幼时的平非卿万分不解,不明白自己的父王为什么依旧能够容忍母妃为枕边人,为什么他不心疼那些死去的女子,又为什么他的心可以那样大,多少美人都满足不了其贪念。

    等到后来睿和王病逝的时候,平非卿便懂了——有些人拥有高不可攀的地位时,就会想要无休止地行使其权力,以慰藉平乏的一生;而他之所以从不怪罪自己结发妻子的作为,是因为他心里清楚,整个王府之中,只有这名女子是真的爱他。

    睿和王妃随他而去,自尽前下令侧妃与一干侍妾尽数陪葬,留下一个干干净净的王府给平非卿。

    平非卿感慨良多,罢了领兵入沙场,只为将这一生的权力施展在不一样的地方,而这也成为了他不愿纳妃的第一个缘由:心计可畏的宅中女子,他旁观了这么些年,可不希望亲自承受一回。

    后来兰婉被送入府中,成为了他不纳妃的第二个缘由。兰婉身世被重塑得相当完美,一名拥有平崴血统的北蛮女子,化身作身世漂泊的江南才女,家族落寞后被卖入风尘之中,却性子高洁,只肯卖艺求存,其才名艳名响贯江南,又因其高洁之心而被一众男人高看,最终辗转几回,被献给了平王。

    若不是平非卿生性谨慎多疑,恐怕也会被巧妙蒙骗过去,察觉不到她的真实身份了。

    有这样一个细作在自己的后院,他又怎能再接纳其他女子进来,受此牵连,甚至可能坏了大事?

    “做错了事情,所以被赐死了。”平非卿回道。

    苏如异没察觉到他想了诸多事端,听了这个回答,只感到十分同情,觉得自己想的果然没有错,身在王府里的人就是容易小命不保,轻易是不能犯错的。

    “犯了什么样的错,才会被赐死呢?”

    “不记得了,毕竟是父王的女人。”平非卿随口一答,一垂眼才看到苏如异不安的神色,转而问道,“怎么了?”

    苏如异试着同他讲条件,诚恳道:“王爷,犯了什么样的错才会被赐死?你告诉我,我一定不犯。”

    “……”平非卿无奈叹气。

    苏如异这称呼一时之间还是改不彻底,开心的时候倒还记得唤他名字,而一旦情绪低落,亦或是紧张的时候,开口便是“王爷”。这人也不愿再频繁纠正,只等他有朝一日心里通透了,自然便会改口。

    “你犯什么错,本王都不会同你计较。”

    苏如异双眸一亮,喜滋滋地望着他。

    平非卿垂首往那眉角一吻。

    “但有一个错误,你一定要尽快改了。”

    “什么?”

    这人笑道:“不许再怕本王,因为本王不会伤害你,只会护着你,明白了吗?”

    苏如异眨巴着眼思忖片刻,颔首道:“明白了。”心里想的其实很简单,便是平非卿对他的确挺好,大多时候都很温柔,方才也说了什么都不同他计较,自己若是还畏惧他王爷的身份,可就没什么道理了。

    ——要说这人对他唯一强硬的时候,便是那晚上怎么求饶都没用,翻来覆去地把他那个了……

    苏如异红一红脸。

    “那王爷……”他忙着转移话题,“什么时候带郡主过来?”

    “听你的,”平非卿笑着捏捏他微红的脸颊,回道,“你觉得什么时候合适,便是什么时候。”

    苏如异想了想,自己进王府中也快近一月了,平非灵连着服药这么些天,多多少少该有点儿变化才是。再一想,已有好几日不曾见过她,不由回道:“先去看一看她吧。”

    “好。”

    原本还想着平非灵是否又在哪处花园里飞来飞去,然而一路寻过去也没个踪影,待到入了郡主寝院,竟见她安安静静地坐在廊边,目光浅淡地也不知是望去哪里。

    “灵儿。”

    平非灵顿了小半晌,缓缓回过神来,把眸子转到他身上去,这才笑着站起身来唤道:“哥哥!”

    苏如异觉得奇怪,为医者的直觉作祟,虽单纯不知其缘由,却也觉得平非灵同以往不一样了,应当真是药丸子起了作用。趁这姑娘扑上前去向平非卿撒娇,便往廊边跑上几步问平非灵的贴身侍女道:“依辛姐姐,郡主最近可有什么大的变化吗?”

    依辛在他跑至跟前时便盈盈施了礼,待他话落答道:“郡主越发喜静了,每日里飞来飞去的时候不多。如先生所见,郡主静下来时也不再昏沉嗜睡,却总是会呆呆地坐在那里独自出神。”

    苏如异在这边一面听着一面微微点头,那边的平非卿哄着平非灵,也把这对话听到了耳中。

    苏如异觉得,平非灵是在本能得尝试着理清思绪,大概是时候激她一下,破了那道坎,往后便能施以针灸了。

    想着便转头跑回平非卿身边去,扯一扯扑在他怀里这姑娘的衣袖,笑道:“郡主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好不好?”

    平非灵松开手臂转过身来,歪着脑袋问他道:“去哪里玩?”

    苏如异有些心虚地挪开眼眸,声音低了些道:“去了就知道了……”

    平非灵开开心心地点头:“好呀!”如此信任他的模样,惹得苏如异又是一阵心悸。

    然而郡主虽应得爽快,行在路上却是越发不对劲起来,说不明白为何,连她自己也不记得原因,但是越靠近某一个地方,心中就越是惴惴不安,脸色逐渐变得煞白。

    临到院前突然紧紧捏住平非卿袖摆,顿足望向他,眸里满是惶惑与惊惧。

    苏如异亦是十足紧张,尽管他坚持认为平非灵该来此地,但却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她的恐慌,不懂该怎样招架。

    倒是平非卿镇定许多,轻轻把袖上的手握到掌心里,安抚道:“灵儿别怕,你看看这名字,是‘如意园’。”

    平非灵苍白着面色抬眼去看,死死瞪着那三字。

    苏如异闻声也抬头过去,惊讶地张一张嘴。

    ——他那会儿……怎么就没注意着这三个字呢?好奇怪,真是和他的名字很像呢。

    “如意园?”平非灵低声疑问。

    平非卿点头道:“灵儿闭上眼吧。”话落将她抱起来,不再犹豫分毫,行进园中去。

    这人一旦落了决定,便比苏如异所猜想得还要更加狠心,并不留有任何缓和的余地,绕过房屋,一路向后院井边行去。

    苏如异眼睁睁地看着他将平非灵放坐在井沿上,只觉得这样刺激会不会太过强烈,想要出口阻止,顿了顿却闭上嘴,往后退开一步。

    “灵儿。”这人喊一声。

    平非灵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什么,眼睫颤抖着不敢睁开来,生怕哥哥扶在肩上的双手离开,用力将之按住,直到纤细指节都微微泛出青白色,才一点点地睁开眼。

    苏如异紧张得不行,明明已做好准备等着这姑娘的反应,却还是在她叫出来的一瞬间吓得脚跟又向后挪了几寸。

    “不要!”平非灵霎时便惊得哭喊起来,挣动着要离开这井口,“求求你不要扔我下去!”

    平非卿蓦地将她抱起来,任她将脸埋在胸前,沉声问道:“谁要扔你下去?”

    “我不是故意看到的——”平非灵急得噎不过气来,连连保证道,“我不会说出去!不要杀我!我永远不会说出去……”

    “到底是谁要杀你?”平非卿早已怒得心中燃起炙火,咬牙问道,“告诉哥哥你看到了什么?”

    “我不会说出去的……哥哥救我……”平非灵似已分不清他是谁,想要推开他,又想要死死揪着这根救命稻草,哭得满脸都是眼泪。

    苏如异回过神来,眼看那人气极,似还要追问下去,忙上前将平非灵拉到身边,离了他的双臂,哄道:“郡主乖,不哭不哭……没有人会伤害你了,哥哥救你出来了……”

    平非灵惊魂未定,委委屈屈摇头保证:“哥哥……我不会说出去的……”

    “不说不说,我们永远都不说出去。”苏如异揽着她安慰,只比这小巧姑娘高出半个头来,依旧努力将她抱个满怀,在背上不停地轻拍着。

    平非卿眸色暗沉地望着井口,紧攥的手掌慢慢地松开来。

    第十五章 成为真正医师的感觉有点好

    平非灵终于被安抚下来,苏如异不多加等待,趁这一日为她施以针灸。

    细长银针不偏不倚地刺入头顶百会穴,少年沉静认真,头一回让平非卿见着他精准迅速的举动,瞧得他心中一软,郁气总算散了些。

    “需要如此针疗多久?”这人问。

    苏如异未答,手指捻动着银针,片刻后才收回手来,借着取第二针的间隙回道:“十日,之后都不再针灸了。”

    “为何?”

    “因为这里其实很危险,”苏如异指一指她发顶正中的穴位,道,“若是过度,恐怕会亏损原气。”

    “那么十日后,灵儿便好了吗?”

    苏如异又止了声,认认真真地落下第二针,眸色紧张地注意着平非灵的神情,怕她难以承受头部的刺痛,每一下小心运针罢,才回答平非卿的问题。

    “只是不必针灸了……”他抿着唇歉疚道,“而且我说不准何时会好,也许近在明日,但却也可能还要等上好几年。针疗与药丸子只能清她神智,治不了心病的。”

    平非卿不再问话,看着苏如异专心致志地行诊。

    约莫一炷香的时刻,根根细针取出。不知是不是受尽了惊吓的缘故,至始至终,平非灵对苏如异的这番动作都没有一丝抗拒,顺从地坐在椅上,把他衣角牵在手里。

    苏如异收好银针哄她到榻上睡下,想她睡醒以后情绪应当就能恢复不少,好过现在这样,一直糊里糊涂地害怕着什么。

    平非卿安静守在一旁,看一看榻上的小姑娘,又看一看为他掖着薄毯的少年,暗自有些烦扰。

    原本他有的是时间等待,护着平非灵直到她病愈为止。可眼下境况又不一样,他心里清楚,北蛮战事将近,他随时都有可能领兵出征。若是自己不在身边,且平非灵又看似有所好转,那么当初杀她未遂之人保不准会再次出手。

    不止于此。

    ——平非灵是他所放不下的,苏如异又何尝不是。

    毕竟对于凶手而言,杀了郡主是自保之举,杀了郡主的医师同样亦是……

    平非卿叹气,一只白白软软的手掌触到额间来替他抚平皱痕。

    他抬眼看向站在身前的少年,苏如异对他笑道:“你不要担心,不管多久我都会治好她的。”霎时便令他顺眸轻笑。

    “你这馒头,”平非卿握着那只手浅咬一口,“怎么这样乖?”

    “你才馒头……”苏如异低声反驳,红着脸抽回手来,旋即又想起什么来,抬头向他示好道,“平非卿……我下午的时候,能出去一趟吗?”

    “想要去何处?”

    “我想去找师兄玩。”

    平非卿微愣,想起自己未对他说过,于是讲道:“你师兄三日前已去了桦州。”

    “这么快就走啦?”苏如异诧异,陡然提了些嗓音,蓦地回过神来,忙捂嘴怕惊着沉睡中的平非灵,压低声音问道,“你怎么知道?”

    这人没同他说实话:“听人转告的。”

    苏如异不疑有他,心急起来,忙着往房外行去,一边道:“我还想着要玩呢……再有七日师兄就回来了,我得赶紧把他要的东西做好。”

    平非卿未跟上前,等到依辛进到房中,交代她好好看顾郡主,才动身离开,循着药房的方向去。

    脑中思虑千百,行到一半便停下脚步,转而去往书房,阖上房门后唤来了手下的三名影卫。

    平王府暗处的影卫其实共有六人,身为真正的死士队伍,武艺卓绝,自幼时起便跟在平非卿身边,是睿和王生前安置给他的力量。这位鲜少与儿女亲近的父亲,一生荒/淫无所节制,却在这一点上毫不含糊,尽一切可能保自己唯一一对儿女的平安。

    其中两人长守在郡主寝院,一人为平非灵的贴身影卫,剩下的这三个,便一直跟在平非卿身边。

    平非卿食指缓缓地叩着书桌桌面,谨慎地衡量片刻,吩咐道:“从今日起,你们三个护好苏如异,不管他在哪里都要保他周全。除此之外,转告另三人,留心任何接近郡主之人,所有与她接触过的人,都要一个不漏地告知本王。”

    “属下领命。”

    今日平非灵在如意园井边惊慌哭喊之事,居住院中的几位仆人都看在眼里,想必此事不出一日便能传遍王府,心虚之人听到耳中,兴许便会接近平非灵,从而试探一二。

    平非卿如此安排,便是为了借此抓住蛛丝马迹,以便在战事前先下手为强,顺蔓摸瓜地掘出凶手来。

    这一想法无所纰漏,但最终却是一无所获。

    对方比想象中还要更加狡猾,如同知晓他的打算一般,表现得无比沉着,未在王府中掀起一丝波澜,甚至仿佛根本就不曾存在这样一人。

    平非卿想,能把他的行事手段与心性猜到如此地步,应当也算得上是熟知他的人了。

    风平浪静。

    这一日下午,苏如异正兴奋地呆在药房中,把刚刚制好的药丸子往瓶里装。

    喜滋滋地想着,接连忙了这么好几天,终于把师兄交代他的药物给做成了,等师兄回来,一定会非常高兴。

    正开心着,敞着的房门处行进来一人,苏如异抬头冲她笑笑,喊道:“棉萝姐姐。”

    棉萝与他已算亲近,却仍旧不失礼于他,福身后才上前道:“先生,府门外有人寻您,说是萧家来传话的仆人。”

    苏如异一听“萧家”两字,耳朵便竖了起来,忙追问道:“传什么话,是师兄回来了吗?”

    “那人说,先生的师兄在京城开了一家医药铺子,但他人尚在桦州,无法回来打理,所以特地前来问问您,是否愿意去瞧一瞧,帮着张罗一番。”

    “要去要去!”苏如异兴奋不已,真是羡慕极了他的师兄,这么快呢就在京城开医馆了。

    棉萝瞧他急不可耐的样子,笑劝道:“先生还是先去同王爷说一声吧。”

    “我这就去找王爷,棉萝姐姐,你能不能替我跟外头那人说一声,让他等等我?”

    “奴婢这便去。”

    苏如异感激道一声:“多谢棉萝姐姐!”话音未落,已搁下手中药瓶子,一溜烟奔出药房。

    兴高采烈地跑去书房寻到那人,立刻化身一只惹怜小狗,一会儿一声“平非卿”,一会儿又一声“王爷”,围在他身边直转悠。

    平非卿被缠得没法招架,一胳膊把他搂到怀里来,低头便吻上去,吮着那小舌头厮磨许久,才松了些力气问道:“到底何事跑来这儿闹我?”

    苏如异红着脸微微喘气,讨好回道:“我能出府去吗?”

    “去哪里?”

    “我师兄开了一家药铺子,我想去看看!”

    “哦?他回来了?”

    “没有,我就先去看看,好不好?”苏如异期待的大眼眨巴眨巴,“好不好?”

    平非卿低笑起来,实在拒绝不了这小狗,点一点头应了。

    “去吧,早些回来。”

    “那我去了?”苏如异还有点好奇,这个人怎么没说让人跟着他的话。

    这人颔首,又“嗯”一声。

    他便也不再多想,竟主动往平非卿唇边啄上一口,“啪嗒啪嗒”地跑出书房去。

    平非卿笑着顺下眉眼,重新执起细笔往兵书上附着批注,一面低低道了一声:“护好他。”

    不知何处有人声应了,影卫随之而去。

    苏如异浑然不知,高高兴兴地跑到府门外,果见一人站在那儿等着,咧嘴笑着迎上去问道:“是你来找我吗?”

    来人恭敬点头,回他笑脸:“正是,我家二少爷吩咐了,请苏先生去怜君阁瞧瞧。”

    “叫‘怜君阁’啊,”苏如异迫不及待地催着他引路,嘴里还愉快评说着,“这名字真好听,适合师兄!”

    来人一面应着他的话,一路带着他往药铺去。

    这一间铺子比苏如异所想还要宽敞雅致,虽阖着铺门,却已挂上了名匾,大街上人来人往,时有路人好奇驻步,议论纷纷地瞧上几眼。

    街对是一家珠宝轩,苏如异正向那处望去时,刚好见着一人行出来,不禁喜道:“萧大哥。”

    那人向他行来,心知这少年是认错了人,却不急着拆穿,浅浅笑道:“这位便是苏小先生吧。”

    苏如异听他竟加了个“小”字在称呼里头,语气真是不像初次见时的那样,再一细看,神态表情也不尽相同,有点儿一头雾水地望着他。

    领他来此之人向那人问候一声:“二少爷。”

    眼前人颔首回道:“辛苦你跑这一趟,先回府去吧。”

    “是。”

    仆人离去,苏如异这才渐渐回过神来,脑中转着那声“二少爷”,终于发现自己果不其然是认错人了。

    “抱歉,我认错了,”苏如异仰头冲他笑道,“是萧二哥。”

    “不怪小先生,”这人弯了唇角,“在下萧清文,与大哥萧沨晏同胞,的确是相似了些。”

    “往后我就认得了,”苏如异点点头,这便与他熟络起来,“萧二哥直接唤我名字就好,我可不算小,快要十七了呢!”

    萧清文暗自意外,想这少年年岁竟与自家四弟差不了太多,模样看着却年幼不少。

    “是我眼拙了,”他微微颔首道,“往后便随大哥一样,叫你一声苏师弟。”说着打开怜君阁铺门,带他进到铺中,又道:“我向城西的医师简略请教过几句,之后便随意置办了铺内物什,但毕竟外行,还请苏师弟看看,可有缺了什么?”

    苏如异睁大圆溜溜的眼,看着他所谓的“随意置办”,真不比平非卿在府内为他辟下的药房差,这整整齐齐的药柜木质滑润,若他还算得上识货,未曾看错的话,连同铺内桌椅在内,这些物什应当皆是由上等青龙木制就的。

    原来不只是王爷富贵,京中人都那样财大气粗吗?

    美则美矣,行医之人更为重视的还是内里之物,苏如异感叹罢,认认真真地检查起药材与用具来,仔细点了一番,转头对萧清文笑道:“萧二哥东西备得可齐,没什么缺的了。”

    “那便好,”眼前人回道,“这药铺还收了两名药童,医术浅薄,却能分辨药材,应当能帮上许多,苏师弟若愿一试,怜君阁今日便可开铺迎诊。”

    “我吗?”苏如异受宠若惊,想他从前一直呆在毒门里头,自来了京城以后,也只为平非灵一人看过诊。虽在毒门中时,便拿了朝廷认可的医令,却从不知晓成为一名真正的医师是何滋味,因而眼下听这人这样说,不禁有些跃跃欲试道:“我可以在师兄回来之前,替他问诊?”

    “自然可以,但毕竟辛苦,就看苏师弟愿不愿意了。”

    “愿意愿意!”苏如异笑得眉眼弯弯,主动跑到门边去,把铺门全给敞开。

    萧清文轻轻一笑,进到药铺后院里,为他将候着的两名药童引出来。

    “你们叫什么名字?”苏如异问。

    “先生,我叫司彤。”

    “我叫阿景。”

    “司彤,阿景,”苏如异连连点头,“我记得了,辛苦你们了,师兄回来一定很开心!”

    铺中仅此三人,竟也在短短片刻内张罗着上了手,不一会儿便有患者试探着入了门,苏如异欢天喜地为他问诊,又过不多时,来诊者接二连三,怜君阁渐渐得热闹起来。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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