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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节

    丞上启下 作者:委鬼乌衣

    第6节

    “回禀太后,是臣妾拉着月妹妹过来的。”王灵儿笑笑柔声道。

    “哦?”太后不置可否,低头含笑道,“看来皇后是有要紧事了?”

    “母后说得哪里话,不过就是些许后宫事物,想要向母后请教一番。”王灵儿转头对着月贵妃道:“此时还得请月妹妹做个证儿。”

    “啊?”月贵妃本眼观鼻鼻观心,就当自己不存在,这是她在后宫之中的处事之道,怎么也没想到皇后的事还能与她扯上关系。

    “月妹妹别怕,月妹妹今日不是在御花园遇见秦昭仪吗?”王皇后循循善诱,“你看见秦昭仪的时候是什么时辰?”

    月贵妃不知她的用意,便如实答道:“是申时初。”

    太后皱了皱眉道:“皇后,你到底要说什么?这跟秦昭仪有何关系?”

    “哦,申时初。”王皇后又转向太后道,“太后娘娘可别嫌臣妾多嘴,盖因申时以后,这宫中再无人见到秦昭仪本人!”

    “哦?”太后眼睛微眯,看起来并没有很在意的样子。

    王灵儿心里暗骂老太婆偏心,定了定神接着道:“今日黄昏时分,臣妾有事想找秦昭仪相谈,派人去找,却说秦昭仪不在,臣妾以为她去了别处,就想稍晚些再去找她,这时正好有臣妾宫里奉旨采买的太监回来复命,听到此时,就顺嘴说了看见秦昭仪的座驾出了宫门,臣妾本没放在心上,只是再晚些派人去秦昭仪那处,却说秦昭仪累了,早早歇下了。”

    “那可是刚过晚膳时候,臣妾越想越不对劲,秦昭仪身子一向硬朗,臣妾派去的人也没敢惊动秦昭仪的人,只回来禀报臣妾,臣妾便招了几个在那附近值守的宫女太监,他们都说秦昭仪并未回她的昭仪殿,臣妾得知大吃一惊,不敢善专,便前来请示母后!”

    王皇后一口气说了这么一大串,也是有些口渴,便有些洋洋得意的端起桌上的茶盏,轻抿了起来,此时还有后招,只要确认了秦岚不在宫内,她便能再引得月贵妃开口说起绿林好汉劫人的事,到时候不提秦峰,直接牵上罗晟,就说秦岚与罗晟有私情,才会听到情郎有危险而惊叫出声,然后有紧急出宫去救情郎去了。

    不过事情真的会如王灵儿想的那么顺利吗?

    太后发着呆,也不说话,王灵儿有些生气,便对着月贵妃说道:“月妹妹,进日在御花园,你听到的看到的都与太后说说吧!”

    月贵妃从刚才就低垂着头,她性子本就这样,王灵儿只当她是怯了,又温言劝了几句。

    月贵妃才抬起头,恭敬的对着太后行了一礼才说道:“臣妾在御花园遇见燕嫔和秦昭仪,只远远打了个招呼,就回了,并未进到面前,臣妾知道的只有这些了。”

    王皇后简直不敢置信,她拿眼瞪着陈柔,简直想上去扒了她的皮,看看是不是人假扮的。

    太后温声安慰了月贵妃几句,又听说她身子不舒服,便又嘱咐了几句要好好调养身子,王灵儿坐不住了,就怕秦太后这种态度,根本不派人去查探,那么今天这个局就白设了,不除了秦岚,他日必成心腹大患!

    “母后!秦岚现在人在何处,还请母后明察,臣妾奉母后之命执掌后宫,如今宫妃失踪,如此大事,臣妾怕……”王灵儿霍然起身,上前两步拜倒在秦太后脚下。

    “母后,您找我?”突然身侧却传来一道清丽的嗓音,一个宫装女子从内院那道侧门健步而入。

    “不是我,是皇后。”太后看向王灵儿的眼中淡漠一片,转向秦岚却满满都是宠爱,她笑骂道:“倒是给了你这惫懒的偷懒的机会,说是帮我抄经文,抄了半日都还未抄完,可见是个不用心的。”

    “母后,真是会冤枉人呢!岚儿要生气了。”

    王灵儿缓缓转头,那人身量比一般女子要高,样貌也是艳丽中带着英气,有别与一般的大家闺秀。不是秦岚又是哪个,她是从太后的后殿进来的,王灵儿感觉自己脑子都要转不过来了,明明派人确认过了,秦岚偷偷出了宫,虽然安插在城防卫的人跟丢了她的座驾,但一直守在她回宫的必经之路,若是回宫,他们必能闹得她现身,她这边同时鼓动太后查探,秦岚这辈子都别想翻身。

    可是这一切都只是空想了,秦岚就在她面前,太后正与她亲密的笑骂着。

    王灵儿有些迷蒙,直到一只手拍上了她的肩膀,那只手手劲很大,一看就是练过武的,王灵儿差点痛呼出声,好悬忍住,抬头就见秦岚那张可恶的脸,假惺惺的看着她道,“皇后娘娘怎么跪着?快起来吧。”说着便扶了她,秦岚手没轻没重,王灵儿被她拉得有些踉跄,站直后就拂开她的手。

    她知道今日之事肯定有变,在这也呆不住,不管太后和秦岚如何挽留,她都执意离开,出了太后宫门,步舆也不坐了,面沉如水快步行走在黑暗阴森的皇宫内。

    …………

    ……

    鲁大良身中了那一箭,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非宁在那一箭射出的刹那就抽身赶来护卫皇帝,刀剑是一回事,弓、弩却是违禁之物,除了特定的人,民间不得持有弓、弩。不过皇帝却摆了摆手,示意无事。

    秦峥刚刚看在眼里,刚刚松了口气,那头却又传来刀剑相击的声音,秦峥立刻抽出腰间长剑,朗声道:“阿姐,我来助你!”

    “哎?那我呢?”莫卿华指着自己的鼻子,不满的问道。

    秦峥哪里会理会他,早已施展轻功飞奔而去,莫卿华摇了摇头只能自怜自哀了,非宁倒是很想说‘有我呢!’可惜不敢,只能沉默着站在皇帝身后。

    秦峥到的时候秦岚手握黑色长弓与一蒙面人战得正酣,两人像是心有灵犀的对练一般,各自给对方喂招,那人手持长剑,剑是熟悉的,剑招也很熟悉。

    秦峥刚放下的心又给提了起来,他怎么到京城来了?何时来的?

    ☆、第33章 吵架

    秦岚一身男装素色锦袍,白色织锦的腰带束在腰间,更显得那纤纤楚腰不堪一握,一块莲花形的玉佩垂落在腰际,这是她身上唯一的装饰。乌黑的秀发如男子般绾起,脸上未施粉黛,整个人看起来越发清丽。那蒙面男子,虽然衣着简陋,很有些不修边幅,但体态颀长,身手矫捷,腰间那块与秦岚一模一样的玉佩早就暴露了他的身份,所以秦峥不急。

    秦岚一声不吭的就进了宫,他和苏木一样都被蒙在鼓里,嘴上虽然不说,心里却还是介意的。他虽担心他们俩起了误会,但毕竟最有立场生气的也只有苏木了。此时正主来了,秦峥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在边上干看着。

    苏木此时手腕一抖,使了个障眼法,长剑绕过长弓,指向秦岚的肩头,剑气吹起了秦岚的长发,宝剑锋利,扬起几根的乌发被从中截断。

    长剑停滞不前,秦岚看了看剑尖又看了看依旧蒙着脸的苏木,脸上微微扬起笑容,正欲使弓挑开对方的剑,却见苏木自己就回剑入鞘。

    秦岚还来不急说话,苏木便对着一旁的秦峥点了点头,转身施了轻功就走了。

    秦岚的笑容还在脸上,如少女般雀跃,此时就这么僵了,只见她狠狠跺了跺脚,娇喝道:“你敢跑!”

    “给我站住!”说罢把长弓收在背上,也跟着运气轻功消失在秦峥眼前。

    秦峥本来想追,只是莫卿华突然出现在他身后,好奇的问道:“秦岚去干嘛了?那位少年侠客又是何人啊?”

    秦峥转身看向莫卿华,首次面对他有些紧张,他此时才想起,苏木的存在对于莫卿华来说,好像是情敌啊?

    “那是我师兄苏木,来京城有些事情!”被对方的那深邃的眼睛看着,秦峥只能控制着自己的声调,省得被莫卿华看出端倪。

    “哦?”莫卿华如何看不出他的反常,眼眯了眯又问道:“师兄?没听你提过啊?”

    “并无重要的事,为何要提?”秦峥手心里都是汗,秦岚与苏木已经走得没影了,非宁不知为何没有跟在莫卿华身边,此处就只有他们两个,秦峥心里发虚,不想他在接着问下去,便对着莫卿华拱手道:“此处不甚安全,我们还是去找二叔他们吧。”

    “等一下!”

    秦峥只觉得肩上搭上了一只手掌,初秋的微凉的夜里,那手心暖暖的,不过秦峥心里正有些心虚,所以也没有挥开,任由对方将他逼在身后的树干上,

    秦峥僵着身子不敢动,对于亲近的人他一向没办法撒谎,莫卿华对于他来说是复杂的,他心里其实已经将他当做了朋友,但阿姐却说要与他保持距离,他自己的理智也觉得莫卿华身为皇帝,现在是还看不出,到得以后能不能真心相待还难说。只是人心并不是理智能控制的,他此时心里满满都是歉疚,阿姐与苏师兄郎才女貌姻缘早定,他也问过阿姐,并未与皇帝圆房,在他心里阿姐终究还是与苏师兄在一起才是对的。

    然而此时莫卿华问起他才想起,秦岚的身份却是莫卿华的妃子,这样一来,却是他们秦家要对不起莫卿华了。

    “你在想什么?”两人一直沉默着,秦峥的眼睛也低垂这不敢看他,莫卿华讨厌这样的感觉,他直觉此时与刚才出现的那个男子有关,心里有些怪异的闷烦感,他拉住秦峥的衣领把自己的头贴上了秦峥的额头,两人现在身高相仿,秦峥略矮上半寸,离得这么近,连呼吸都和对方混在一起。

    “我……”秦峥刚刚吐出一个字,就觉得对方身上的温度突地窜高,呼吸更为沉重,莫卿华的气息被他一呼一吸见吸入了体内,秦峥抬眼看向莫卿华,对方眼里的温度比身体上更胜,鼻尖越来越靠近,秦峥说不出话来,离得太近,看得不真切,只感到唇上有什么柔软的东西抚过,只是一碰即逝,眼前放大的人脸却倏忽间拉开了距离,转身背对他。

    秦峥怔楞的看着莫卿华,摸了摸自己的下唇,刚刚,是被亲了?可是亲好像不是这样吧?秦峥当然也有偷偷摸摸看过一两本带图画的房、事话本,那上面的男女都是搂着抱着,恨不得唇舌纠缠,那像这样轻轻碰一下呢?秦峥想不明白,他只能归结于莫卿华的失误,或许是想说什么,但是贴得太近,所以这是个意外吧,这么想着秦峥心里好受了一些。

    正在此时非宁正巧过来,秦峥便对着莫卿华的背影,拱手道:“陛下,此间事了,在下还有事要办,先行告辞。”

    莫卿华身体一颤,听到秦峥声音如常,他握紧了拳,也不回头,淡淡道:“你明日就要府试了,这么晚不好好回家休息,还打算跑去哪里?!”

    秦峥挠了挠头,可不敢提秦岚和苏木。但莫卿华已猜到他的目的,霍然转身双眼直视秦峥,眼里的阴郁让秦峥微微皱眉。

    “朕知道你要去找你的师兄对吧?”

    莫卿华言语里的强势让秦峥有些不满,他不喜欢莫卿华与他这样说话,所以便板着脸,不肯吭声。

    莫卿华见他态度如此更是勃然大怒,厉声道:“你立刻给朕回家去!不许到处乱跑!”

    秦峥见他居然还命令上了,心里顿时怒火上涌,沉声打断莫卿华,“在下想去哪里,见什么人,似乎并不碍着陛下?”

    说罢,对着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努力降低存在感的非宁抱了个拳,转身施了轻功也飞走了。

    “你给我站住!”莫卿华差点没被他气死,非宁在一旁试探着问道,“属下这就把秦公子拦下?”

    “拦?!拦个鬼!”莫卿华没好气的说道,“人都走远了你才说!朕看你是存心的吧!”

    “呃……”非宁低头认错,“属下该死。”

    非宁想了个折罪的法子,低声问道:“主子,属下这就派人去查那人身份。”

    “不用了!”莫卿华心里不舒服,根本就不想听到任何关于那个人的信息,他最后深深看了眼秦峥的方向,转身对着非宁道:“回宫!”

    “是,主子。”

    ☆、第34章 往事

    殿内的烛火调得有些暗淡,太后手撑着脑袋打着盹儿,身边伺候的宫女都被她打发走了,虚掩着的殿门被人轻轻推开,太后被惊醒,抬眼看了又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椅背,口中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啊?”

    “奴婢该死,劳娘娘久侯!”宫装的丽人盈盈下拜。

    “行了,咱们之间哪里在乎这等虚礼。”太后挥了挥手,扶着扶手想要起身,那人跨前两步走到太后身旁,伸着手臂让太后借力,这个动作非常自然,就像是做了几十年一样。

    “奴婢依着秦岚平日里的性子,将那月贵妃送回她的桂淑殿,才回的昭仪殿,然后装作累了歇下,等了片刻才避开四方耳目溜了出来。”来人赫然是秦岚的模样,嗓音却略显苍老,看起来十分怪异。

    “嗯,你年纪也不小了,还要替她们年轻人操心擦屁股,也是辛苦你了,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你这技艺还没丢咯。”太后拍了拍她的手背,晃晃悠悠的往后殿走去。

    “太后哪的话,秦旃虽身份低微,从小孤苦无依,自来到娘娘身边,得娘娘关爱,早就把太后的孩子当做自己的孩子,太后关心的人当做秦旃关心的人。秦旃看着岚儿长大的,岚儿她们几个也一直喊奴婢姑姑,也就厚着脸皮当个长辈,长辈能有机会为小辈操点心也是福分啊!”秦旃眼中闪着泪光,她的第一个孩子出生既夭折,秦家选了她进宫当固国公主的乳母,她是如获至宝,太后性子有些淡,教育孩子也有些严厉,她却是完完全全的溺爱着那个从小聪慧美丽的固国长公主,长公主早逝,娘娘垮了,她也差点疯了,要不是有那个孩子的存在,或许这后宫已没有太后,也没有她秦旃了。

    “何况,岚儿那孩子会进到这泥潭一样的后宫,为的也是她弟弟……”秦旃低着头。

    “你呀,就是心软!”太后斜乜了她一眼,话语里也满是无奈:“当初我就不赞同把岚儿也扯进来,是你自己关心则乱自作主张,现在好了,又来心疼了。”

    “哎,是奴婢的不是,可是那不是因着陛下发现了那件事,奴婢一时心急,奴婢到现在都不知道陛下是如何知道的,按理说这件事除了我们和秦相爷秦夫人,再没有其他人知道当年那件事了啊?”秦旃有些自责,如今形势越发混乱,皇帝态度暧昧,让她们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应该还有一个人知晓!”太后眉头皱成一个川字,苍老的脸上都是岁月留下的沟壑。

    “谁?!”秦旃顶着秦岚艳丽的面容,眼中却透着杀气,“奴婢去除掉他!”

    “王国舅。”

    “!”

    “你也别整天想着打打杀杀。”太后叹了口气,转过头不让秦旃看到她脸上的恨意:“应不是王凤南说的,他知道也不打紧,他难道敢到处宣扬吗?先皇荒唐,连自己女儿都不放过?那备受先皇宠幸的他又算什么?!”

    秦旃紧了紧拳头,先皇年轻时励精图治文武治世,将日现颓势的启朝治理得蒸蒸日上,十八年前与宛国一场大战,不仅打灭了他们十万精兵,还逼得他们不得不派了宛国最有名望的皇子来启为质。

    只可惜自那以后,短短两年间,先皇就荒废朝政日夜寻欢作乐,亲小人远贤臣,许多功臣鸟尽弓藏,顾瑞之便是其中之一,堂堂一品元帅,只能壮年卸甲,徒留京城成为皇帝词臣琴师,不过他也算还好,至少还有命在。

    只是谁也没想到先皇会那么荒唐,固国公主当年年刚及笄出落得花容月貌,性子有些天真无暇,她并没有想到从小对她宠爱备至的父皇会对她起那样的心思。

    先皇的觊觎只被寥寥几人察觉,这几人都是先皇最亲近的,他们不约而同的护着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公主,防止先皇有机会下手,只是没想到那个乖巧的公主殿下却不知何时珠胎暗结,先皇知晓后勃然大怒,因着那不能说的阴暗心思他一直将固国公主当做他的所有物,没想到却狠狠被打了脸,那一刹那,所有的父女亲情,还是别的什么情意统统消失殆尽,只剩下被挑衅的帝王尊严,让他狠下杀手。

    皇帝的雷霆一怒,即使是身为皇后的秦氏也抵挡不住,若不是秦闵暗中插手,怕是固国公主和她腹中的胎儿立时就要保不住,虽然后来公主还是不幸早逝,但至少那个孩子还是活了下来。

    “王凤南一直以为固国的那个孩子是先皇的,所以一直非常忌惮秦家,实际上连我们都不知道那孩子的父亲是谁。”太后面色愁苦,固国一直乖巧懂事,她身为母亲很是欣慰,但女儿何时有了心上人,又是何时与那人……她却是一点都不知晓,事后逼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

    “是啊,奴婢怕陛下也是如此误会,才会害怕陛下对他不利。”秦旃伺候太后梳洗完毕,扶了她在凤床上躺下,闻言也是有些后怕,公主一直都不肯说出那人是谁,要不是太后执掌后宫,能确定先皇没机会得手,怕是也会如王国舅一般误会。

    “好了,事已至此多想无益,当年那么凶险他都撑过来了,卿华性子虽然古怪,但毕竟不像他父皇,你还是快去把脸洗干净吧,哀家这是越看越慎得慌!”秦旃自己是看不到,十七岁少女的样子,五十岁老太婆的声音,真亏得太后忍了这么久。

    “遵命,我的太后娘娘!”秦旃此时也差不多收拾了心情,见太后难得有些年轻时的娇嗔,便也“娇笑”一声,福了福身子告退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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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峥本来也不怎么想去找秦岚和苏木,他们久未相见,自是有许多话要说,但他心里不高兴,也不想就这么回家,便漫无目的的在京城之中高来高去,直到天光微亮,需得回去准备府试才回了秦府。

    秦闵一直在等他,见他平安回来,便也作罢,只是不轻不重的说了句:“别让你母亲担心。”

    “嗯。”秦峥抬头看着父亲有些痀偻的背,暗暗告诫自己,也该收收性子。

    府试进行的很顺利,虽然一夜没睡,秦峥却觉得精神很足,府试三天两夜,出来之后秦峥闭门谢客,除了一同备考的卫之庆就连顾言泾来约他出去游玩都婉言拒绝,等到府试结果出来,秦峥预料之中得了个解头,他并未就此沾沾自喜,自己学问学得好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县试府试的主考要不就如窦钰是亲世家派,要不就如府试的余鹤是出了名的刚正不阿,公正严明,这才让他有机会施展自己的文采。

    然而会试却没那么简单了,会试主持的知贡是礼部郎官文凌,与王国舅有些姻亲关系,不过此人是典型的贪得无厌、两边倒的墙头草,王凤南也不一定就能拿捏住他,但考试送礼,却不是秦家的风格,所以到时候会如何还难说,秦峥只能做好自己分内之事,以最好的状态迎接即将到来的挑战。

    却说那日莫卿华回到宫中,连着几日都勤政朝务,不出宫门半步,那日户部清点上来的盐税果然不住往年三成,莫卿华为此大为恼火,责令户部尚书崔合贵停职罚俸,在家闭门思过,待查过之后再行处置。

    户部郎官多有牵扯,莫卿华一点没有手软,该杀该流一个都没放过。

    户部如此大换血,朝野震惊,关中世家都觉得皇帝是在杀鸡儆猴,一时之间俱都忧心忡忡。

    崔家几次派人来找秦闵都被他不咸不淡的挡了回去,若说他们没在盐税里伸手,秦闵说什么也不信,那些盐商朝廷的税要交,地方官京官户部一样少不了,竟是被逼得纷纷逃税官盐变私盐,其实税收这块防不胜防,只要不过分朝廷一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逼得商人无利可图甚至要亏本,这实在是太过明目张胆,而这么大的事,秦闵身为丞相却毫不知情,可见崔家在其中花费的心思,或许并不只是崔家,都说关中六家一向以秦家马首是瞻,然而不知有几家竟联手蒙骗,如何教秦闵不心寒。

    这日莫卿华正在寝宫准备歇下,散了发换了柔软的中衣,一时也睡不着,便捧了本书随意翻看着。

    只是翻了片刻又觉得无甚趣味,便轻咳一声唤道:“非宁何在?”

    “主子,属下在。”不过须臾便有一高大男子单膝跪地。

    “嗯,近日坊间有何趣事?说来听听?”莫卿华挑了挑眉道。

    “是,工部侍郎何大人又娶了一房小妾,算起来已是第八房姨太了,听说那八姨太生得……”

    “行了,花心不忠之人,不听也罢!”莫卿华也不知是不是意有所指,反正非宁听在耳里却是出了一身冷汗。

    “你继续说!”莫卿华仰面躺在龙床之上,这几日虽然朝务繁忙,但他总觉得有些百无聊赖的感觉。

    “呃,吏部覃大人给自家四公子定了个亲,女方是尚书省陈大人的孙女。”

    “你说的是哪个秦四公子?!”莫卿华翻身坐起,眼里竟是露出了凶戾之色。

    非宁双膝触地,额头贴着手背头都不敢抬,嘴里快速说道:“是西早覃,吏部的那位员外郎。”

    总算止住那人腾腾火气,非宁却是不敢再开口。

    莫卿华烦躁的摆了摆手,非宁心里一松,赶紧躬身后退想要退出殿外。

    却只听莫卿华幽幽道:“你去给我查一查那日那个男子,事无巨细朕都要知道!”

    非宁疑惑片刻才反应过来那个男子是何人,当下不敢怠慢领命而去,虽然不敢说话但并不妨碍他心中腹诽,早说要去查的,主子不让,现在还不是忍不住!

    ☆、第35章 青楼

    秦峥正在家中苦读,如今已是十月,离十一月的会试已经不远,听得卫之庆说长安大街上白衫如云,风度翩翩的士子满大街都是,客栈或者离试院近的民居都住满了前来应试的各地举子,会试不比府试县试,全国各地的士子短时间内涌入京城,从十月到来年二月,这些举子将带给京城不同以往的风气。

    不过秦峥现在没心思考虑这些,他除了每日练剑,所有的时间都花在读书上,算算竟是有十天半个月没出过门了。

    不过他本身就不爱热闹,倒是那个斜倚在窗台上喝酒的人,分明是第一次来京城,竟也不出去逛逛,这么些天就一直在他院子呆着。

    秦峥悬笔写了许久有些累了,搁下手中的湖笔,揉了揉手腕,对着窗台上的人问道:“师兄这些天都没出门,可会觉得闷?”

    苏木翘着二郎腿挑了挑眉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闷又如何不闷又如何,还是喝酒来得痛快!”说罢对着一旁侍立的夷骍招了招手,酒葫芦往小家伙手里一塞,示意他去添酒。

    这位苏师兄来了相府好些天了,整日里啥事也不干,就只会喝酒,四公子院子里分到的一年份的酒都快要被他喝光了,四公子忙着读书之余还得招呼他,喝醉了也不拘地点,有时候还睡在四公子屋里,夷骍虽有意见,但公子对他礼遇有加,他也就不干造次。

    夷骍看了秦峥一眼,见他点了点头,只好嘟着嘴,乖乖去添酒了。

    “你家这小仆倒是有几分灵秀。”

    “小家伙不懂事,若是有何怠慢之处,还望师兄看在师弟的面子上不与他一般见识。”

    苏木摆了摆手表示不介意,他一向不大在乎旁人的眼光,不过这红毛小厮倒也可爱,明明心里不满,行动礼节上却无半分懈怠,偶尔嘟嘴皱眉也是真性情的流露,苏木自然不会与他一般见识。

    苏木手臂垫在脑后仰头靠着窗框,两人一时没有说话,房间里有些静默。

    过了好一阵子,秦峥才听苏木说道:“师弟觉得当今圣上是什么样的人?”

    秦峥闻言一怔,反问道:“师兄为何问起陛下?”

    苏木转头看向秦峥,淡淡道:“我不该问吗?是不是你们觉得我最好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问,一个人远远地呆在无忧谷里,等着那个或许永远都不会来的回信?!”

    秦峥目光微凝,摇头道:“师兄误会了,我虽不知阿姐与师兄是如何说的,但我知道阿姐是喜欢师兄的,阿姐也只会想与师兄在一起,旁的任何人都不行,这点师兄不用怀疑!”

    “是吗?”苏木移开目光,秦峥看到他胸膛起伏不定,显然是在控制自己的情绪,秦峥不由有些吃惊,苏木是出了名的没心没肺,还从没见过他心绪如此纷乱,秦峥虽然知道不好过问,但却忍不住问道:“那日你与阿姐见面,阿姐与师兄如何说的?”

    “她……”苏木低头嘴角满是嘲讽,“她什么都没说,只说让我给她时间!”

    秦峥皱起了眉头,阿姐这也太过了,心爱的人一声不吭,入宫给别的男人当妃子,苏木一时气不过也是必然,若阿姐好好解释,师兄也是通情达理之人,究竟是什么事,连约定相伴一生的人都不能说,恐怕师兄真正伤心的是这点吧!

    “师兄,秦峥还是那句话,阿姐心中那人只有师兄,还望师兄……”

    “我知道!”苏木打断了秦峥的话,此时门外传来夷骍的脚步声,俩人都看向大门方向,苏木接着道:“我知道,眼神骗不了人,若不是如此,师弟以为这么些天,我就能干坐着?那皇宫高墙就是再高再险,也得闯上一闯!”

    夷骍敲门进来,听到他这最后一句,顿时焦急起来,不住拿眼看这秦峥,好像在说,不如咱报官抓起来?

    秦峥哭笑不得,安抚道:“夷骍别怕,师兄开玩笑的。”不过‘眼神骗不了人?’秦峥暗暗琢磨。

    苏木从夷骍手里接过酒葫芦,还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把他的发髻弄的乱糟糟的,才放过这个刚才竟打算要报官抓人的小家伙。

    见秦峥想得认真,苏木不由“扑哧”笑了出来,“师弟还小呢,想不明白就别想了,等你遇到那个人,你自然就明白了。”

    秦峥歪着脑袋,咬着唇有些不服气,他五岁去到无忧谷,一直都是这位师兄陪伴长大,在他面前,秦峥不由会表现的稍稍幼稚一些,夷骍刚好正完头发,也是一副生气的模样看着苏木。苏木耸了耸肩,果然是有什么主就有什么仆么?

    这一幕被墙外的一人尽收眼底,虽然离得远,听不清他们说些什么,但秦峥与苏木之间的捻熟,那是有眼睛就能看见,莫卿华攀在墙头的手一松,跳下非宁的肩头,若无其事的拍了拍手上的灰尘道:“突然想起很久没去醉月楼了,走,陪爷去乐呵乐呵!”

    “主子?”非宁刚在在底下当脚垫,不知皇帝看到了什么,竟是门、啊不对墙都未入就要离去,而且还是去那等地方,不由脚下微滞提醒道:“这个、天时尚早,醉月楼,怕是还未开门迎客?”

    “爷要它几时开,它敢不开?”莫卿华瞟了非宁一眼,不耐烦的道:“还不赶紧开路!这也要爷教你吗!”

    “是,主子。”非宁觉得最近这半个月陛下是越来越不好伺候了,好不容易今日心情没那么烦闷了,打算出来逛逛,没想到逛着逛着就走到这儿来了,只是来便来了,怎么陛下突然心情又不美好了,这是比前几日还要恼火吧?

    非宁心里暗暗祈祷,皇帝陛下能早些消停,不然今晚怕是又要忙一整夜了。

    外面动静虽然不大,离得又远。但秦峥与苏木都是内力深厚之人,那位皇帝陛下一冒头便被他们看得清清楚楚。

    秦峥瞪大了眼,他很好奇皇帝怎么又来爬他的院墙,然后却又不进来,看他刚才的脸色,是生气了?

    苏木那晚天黑没看清莫卿华的长相,不知道这位便是皇帝陛下,见秦峥一脸见鬼的表情,他抿了口酒取笑道,“小峥的朋友倒是有点不同流俗啊。”

    秦峥嘴角抽了抽,刚想说这位便是皇帝,转念又想,苏师兄骨子里跟阿姐一样无法无天,要是他瞧着不顺眼,一剑刺过去也是很有可能,想着那画面总不会太美好,秦峥便将到嘴的话咽了下去。

    “不过你这位朋友似是心情不佳,师弟不跟上去看看吗?”苏木晃着手中的酒壶,相府的酒就是好喝,怎么都喝不够。

    秦峥有些不大情愿,莫卿华太过复杂,若是能就此与他渐行渐远也是好的,省得日后君臣有别再来认清身份,秦峥怕自己做不到了。

    苏木见秦峥老半天没动,斜了他一眼,嘴里不客气的训道:“师弟,师兄不知道你和他发生过什么,可是对待朋友可不是你这样的态度,人家都来找你了,过门、呃爬墙而不入,你怎么也得去看看吧?你如今这是做什么?端着架子么?”

    秦峥最受不了的便是师兄的唠叨,趁他才刚刚开头,便双手合十,告饶道:“师兄教训的是,我这就去!”说罢,赶紧出了房门也往那墙头飞了出去。

    苏木跳下窗台摇了摇头,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他今日喝得有点多了,脚下有些踉跄,夷骍赶紧过来扶住,他也不要,自己歪歪扭扭的走去榻上,倒下就睡,不多时就打起了鼾,夷骍懂事的给他盖了被子,静静地退了出去。

    莫卿华独坐醉月楼,他要的结果,自然有人替他达成。不过他也奇怪,醉月楼的姑娘们还不到傍晚就被人叫起,原本有些抱怨,但看在银子的份上,也就打迭了精神梳洗打扮前来伺候,哪知这位公子却也奇怪的很,姑娘们一个个在他面前转了一圈,却没有引来丝毫关注,还未到日落便来逛青楼的不是色中饿鬼还是什么,然而这位却是头也不抬,只闷闷的喝着酒,老鸨在一旁几次想要说话,都被那个高大的随从用眼神制止。

    按理说老鸨在京城这种地方能保醉月楼数年不倒,也是有些眼力界的,当下摆了摆手,让姑娘们都退了下去,自己低声请示道:“奴让人上些下酒菜来?”

    “去吧。”非宁点点头。

    东西都上齐后,莫卿华便轻声道:“你出去吧。”房间里只有莫卿华和非宁,莫卿华当然不是自言自语,主子心情不好,非宁不是德福,没本事逗人开心,也只能躬身告退。

    秦峥出来得有些晚,没看到莫卿华的身影,不过皇帝出行必有暗卫隐在人群里保卫,秦峥见过几次,认得其中几个,说来也巧,落在最后的那个便是秦峥有印象的,当下顺藤摸瓜,一路找到醉月楼来了。

    醉月楼地处康乐坊的一条小街,七拐八弯有些难找,加上这条街上的店家都是傍晚以后才开始营业,此时不过申时,街上人很少,秦峥不敢跟得太紧,费了些力气才能不被暗卫察觉的潜了进楼。

    秦峥从来没有来过这样的地方,他只以为是一般的酒楼,但查看的几个房间,都发现是女子闺房,秦峥这才知道,脸上腾地一下红了一片,心中暗骂莫卿华,怎么跑到这样的地方来,不过他自己脑中没有嫖、妓的意识,便也没想到莫卿华来这的目的。

    ☆、第36章 惊雷

    醉月楼在康乐坊也算是数一数二,除了比不上那有着京城第一名妓秀羽的情媛轩,比起其他二三流来说也是高档次的,上下三层复合样式,二楼都是一间间雅室招待客人用的,三楼是姑娘们的闺房,而一楼则是大厅,厅内有一台子,每当楼里的姑娘到了年纪出来接客,便在那台子上展示才艺,样貌气质好的先卖艺不卖身,等到积累到一定的名气,又会回到这台子上,这第二回卖的便是初夜。

    白薇薇再过不久就要第二回上那台子了,她原本是官宦人家的千金,先皇在位时,她父亲犯了事,累及家族,她那时还年幼,入了奴籍后被醉月楼的老鸨养到十五之龄,便登台卖艺,如今已经三年,也算是她自己争气,模样性情都生得不错,又曾是官家小姐,小时候学过些诗书有些文采,琴棋书画,吹拉弹唱之类的虽说不是样样精通,但就冲着她官家小姐的名头,倒也引得好些公子哥为她争风吃醋,老鸨觉得她有圈钱的本事,才能撑上这么些年,不像一些姐妹,才艺不突出不会掌握男人的心思,小小年纪便开始卖身。

    不过白微微一拖再拖,拖得如今年纪有些大了,虽然还几个痴情公子为她捧场,但老鸨已决定不再让她任性下去,要她三日后便登台,争取在人气未衰时得个好价钱。

    白微微不是没找过那几个公子,但柔情蜜意时把她哄得上了天,说到赎身,要不就推说家中严父严母做不了主,要不就不愿意为她花大价钱。

    白微微真的是有些走投无路,谁说青楼女子就不在乎名节!她虚情假意迎来送往这么些年早就累了,若真沦落到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那还不如给她三尺白绫来得好。

    莫卿华的到来,便是白微微最后的救命稻草,一个穿着华贵的贵公子,就连随从都气度不凡,若是能得他喜爱,想来那赎身财物在他眼里不过九牛一毛,就算以后不能得到宠爱也不要紧,卖给一个人总比卖给无数人的好。

    白微微打发了身边伺候的丫头,自己一个人留在房内,青楼之中总有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白微微无意中得到,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她看着那壶加了料的酒,眼中渐渐坚定,时间太急了,她只能想到这种方法,还望那为公子清醒后,看在她尽心伺候的份上能为她赎身,不然……

    秦峥从房顶下来的,一直在三楼打转,这楼有点大,一间间找过去显然有些不现实,正当他打算放弃走人时,便见到了白微微。楼里的姑娘们大多都回去补觉了,现在也没有其他客人,这个女子盛装打扮,身形婀娜多姿玲珑有致,纤纤玉手中一盏玉壶,秦峥心里一动,想也没想就跟了上去。

    秦峥吊在梁上,他觉得下面这女子有些奇怪,嘴里不停的喃喃着一定要成功之类的,看起来很紧张,几次都差点踩到裙边。秦峥的角度看不到她的表情,但他直觉此女很有蹊跷。

    白微微到了莫卿华的雅间,在转角处深吸了口气,到底是欢场逢迎,她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便扬起笑容,走了出去。

    未语先笑道:“公子万福,奴家是来给贵主人添酒的。”

    门口守着的是一个秦峥见过的暗卫,长相十分大众,不容易让人记住,很适合出来打理杂事,要不是秦峥早知道莫卿华在这,心里有了先入为主,怕是也认他不出。

    那暗卫好像叫甲伍,闻言打量了白微微片刻,见她衣物单薄,藏不了东西的样子,便放心下来,揭开酒壶的盖子闻了一闻。

    白微微心里扑通狂跳,她选的是烈酒,酒香浓厚足以盖掉任何味道。

    甲伍闻了许久,从腰间的褡裢里掏出了一个支银针,探入酒壶浸了片刻,抽出一看依然银白,便点了点头示意可以通行。

    白微微松了口气,迈步要走,甲伍突然问道:“醉月楼没有使唤丫头吗?怎么要姑娘你亲自来送?”

    白微微羽睫低垂,朱唇轻启身上自然流露出一股风尘之气,这可不是一般人能装得出来的,白微微还未开口甲伍心中的怀疑便打消了一半。

    “公子恕罪,姑娘们都习惯昼伏夜出,这会儿又回去补觉了,奴家入睡难,怕是等奴家睡了天却黑了,不如早些起来,见丫头们都在为日落后开门迎客忙活着,便接了这活儿,让公子见笑了。”白微微柳叶细眉,长长的睫毛轻轻颤着,像是受了惊吓的小鹿,甲伍挥了挥手疑虑尽销。

    白微微福了福身子才迈步进了雅间。

    莫卿华早已听到门外的动静,他把玩着手里的酒杯玩味的看着白微微走进来,自他异军突起从一个籍籍无名连爵位都没有的皇子突然潜龙飞天,经历过大大小小的刺杀不计其数,白微微的行为看似合情合理,但莫卿华的直觉却告诉他,这姑娘有问题。

    只是他来着本是临时起意,却不知何方神圣有这么大的能耐这么快就能布了局,竟是连暗卫都没没有察觉。

    白微微才刚刚走近莫卿华,还不等站定,便被人拉住手腕扯到怀里,莫卿华呼吸灼热,醉眼迷蒙。

    白微微刚开始受了惊吓,差点就没拿稳手上的酒壶,伸手捞了一下才没摔了。但见莫卿华醉得有些神志不清,她胆子便又大了起来,丰润的身子往后一靠紧紧地贴在莫卿华身上。

    白微微习惯了逢场作戏,莫卿华如何不是,他曾经便自嘲过,皇帝之于后宫便像那青楼□□强颜欢笑得罪不得,虽然这话一出他便挨了太后一巴掌,但莫卿华觉得自己这比喻还是挺恰当的。

    白微微感受着身下这位公子哥越来越快的心跳,心里的把握又更足了几分,酒杯离得有些远,她便将那壶口送到莫卿华唇边。

    莫卿华面上带着笑意,眼里却阴郁一片,正当他打算动手之际,关闭的窗户却突然碎裂,莫卿华一手掐住白微微的脖子,这一下便将这个丝毫无武艺傍身的青楼女子掐得晕了过去,手里一松酒壶“啪”的一声掉在地上碎了。

    莫卿华伸出一根手指点在那倏然出现的长剑上,心里还在想这局倒是布得不烂,先派了个女子过来,让他注意力都放在这女子身上,真正的杀招却在外面,这人也不知何时潜伏过来,莫卿华竟然都没有察觉,正在为这刺客的身手心惊。

    莫卿华却突然觉得有些不对!触感不对!哪有刺客行刺是带着剑鞘的?!

    碎裂窗户的木屑四溅,莫卿华仔细一看,那剑越看越熟悉。

    门外值守的甲伍听见声音立刻抽刀闯了进来,莫卿华没工夫理他,只喊了声“出去。”甲伍令行禁止不敢多话,躬身退了出去。

    莫卿华视线沿着剑鞘一路看过去,先是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着剑柄的手很白皙,莹莹如玉,莫卿华顿时感到要遭。

    果然不等他抬头,那边便传来秦峥的声音。

    秦峥此时面无表情,他看着莫卿华一手止住他长剑的势头,一手还不忘搂着那个女子,像是生怕摔着人一样,倒真是怜香惜玉,不过秦峥更在意的是别的,他冷哼道:“原来陛下才是真正的高手,秦峥佩服。”

    说罢长剑便要收回,看样子竟是要走。莫卿华之前苦于不能在他面前暴露武功,不便拦他,竟是三番四次说走就走,不给半点面子,此时业已暴露,不拦那是傻子,当下伸手抓住秦峥的剑,舔着脸笑道:“哪里比的过小峥你啊!咱们都许多天未见了,小峥既然来了,就坐下来喝杯酒嘛!”

    “陛下过门、咳而不入,不就是不想见到在下吗?是在下那日失了礼数得罪陛下,陛下心里有怨气也是应当,在下不敢碍陛下的眼,还是离去的好!”

    呃,莫卿华这才想起自己原本是在生气的,可是秦峥一出现在他面前他就完全忘了自己正在生气这件事。何况,现在更重要的问题是,以小峥的脾气他瞒了他这么许久,想来现在也是气坏了,那就更加不能让他走了,这要万一再气上个十天半个月的,见不到人,干着急的也只是他莫卿华自己。

    于是莫卿华手上握得更紧,拿出他多年练出的哄人本事说道:“没有没有,朕、我可是很想见到小峥的,怨气?你看我像是有怨气的样子吗?小峥别生气啦,坐下陪我喝杯酒吧!算我错了总行了吧,下次到你家我一定翻墙进去,再也不过墙不入!”

    秦峥见他堂堂皇帝,说起话来总感觉怪怪的,待低头看到莫卿华依然抱在怀里的女子,顿时恍然,原来这莫卿华竟是将他当做女子一般哄着么?

    秦峥怒极反笑,当下施了巧劲弹开对方的手,冷哼道:“陛下要喝酒还会没人陪吗?后宫佳丽三千人,便是这青楼楚馆还不是陛下一句话便有无数女子投怀送抱!”秦峥这句话比喻得十分不恰当,只是他想起莫卿华来这青楼,目的自然只有一个,那女子虽说有问题,但莫卿华既然武功高强,这种柔弱不通武艺的女子自然是害他不着,看来自己不仅多管闲事还搅和了莫卿华一场春、梦,所以不由便拿这点讽刺。

    秦峥说完这句,心情越发不好,半点都不想呆在这儿,转身欲走。

    那边莫卿华见他生气早就松手任那女子摔在地上,待秦峥说完那句话,他却是有些懵了,也不知是不是刚才酒喝多了,秦峥一转身他便脱口而出:“可是她们都不是你!”

    秦峥此刻就像被什么鬼神使了定身术一样,完全动弹不得,莫卿华那句话无限制的在脑内循环‘可是她们都不是你’!!!

    这句话是何意?!

    ☆、第37章 分歧

    “陛下,这是何意!”秦峥转身狠狠盯着莫卿华,握剑的右手大拇指忍不住顶着剑炳。

    兵器在鞘中滑动的声音,让莫卿华暗自咽了口口水。秦峥面沉如水,一副莫卿华不解释清楚不会轻易罢休的样子,莫卿华自知失言,但他偏偏不想蒙混,只凝目看着秦峥,那眼中竟好似带着些期盼。

    秦峥觉得自己应该是看错了,莫卿华什么身份,他又在期盼什么?俩人对视许久,谁都没有先动,直到躺在地上的白微微嘤咛一声醒了过来,莫卿华刚才大半精力都放在秦峥身上,用的力道不足,白微微醒得太早了,莫卿华既觉得松了口气,又觉得有些遗憾,他还是想知道秦峥对于他究竟是什么态度。

    秦峥低头看着这个半露春光的青楼女子,她的穿着本就轻浮,此时躺着更是衣襟开了大半,秦峥皱了皱眉,抬头看了莫卿华一眼,对方霎时眉开眼笑以为他要说什么,不想秦峥却伸手将那女子扶了起来,找了把椅子给她坐下。

    “姑娘是何人?谁让你来的?”虽是问话,动作语气却堪称温柔,秦峥对于女子一向都有几分礼让,莫卿华是知道的,但听说与亲见差别实在太大,莫卿华不高兴,他一旦不高兴,其他人更别想好过。

    只见他嗤笑一声道:“小峥何须与她废话,左右不过那几个,就算问出来又加了个,也无关痛痒,朕总有一日会将他们都收拾掉!”

    白微微原本见那少年侠士长相俊秀,虽不知窗户为何破了,他又为何突然出现,自己又为何会晕倒,但面对她这样的青楼女子也有礼有节,白微微心里还松了一大口气,就听到另一位说了这么句惊天霹雳,话中的寒意还是其次,关键是那个自称。

    白微微觉得自己又要晕了,那样的自称,自己刚才竟然将那位当做目标么?!她浑身颤抖,不由的往秦峥的方向躲了一躲。

    秦峥没理莫卿华,白微微虽然可疑,但秦峥并觉得她真的是别有用心的人安插在此的刺客,实在是因为她太不像一个刺客了,不仅柔弱不堪,胆子还不是很大。但莫卿华故意暴露身份,看样子竟是不打算放过这个女子。

    莫卿华见秦峥这样也不在意,他早就习惯了面团儿猫儿一样,时不时对着他挠下爪,他只笑了笑好整以暇的自己动手将歪倒的凳子扶起,跨步坐在白微微面前道:“朕不管你是何人,也不想知道你有什么目的。既然敢冒犯,那后果就必须你自己承担,听明白了吗?”说罢便要一掌击向白微微头顶,却被秦峥及时拦下。

    “陛下。”秦峥淡淡道:“不知她是否还有同党,还是问清楚的好。”

    莫卿华咧嘴一笑,仰头看向秦峥道:“小峥你肯与我说话了!”

    秦峥顿了顿,瞟了他一眼,垂眼说道:“人命关天,还望陛下慎重。”

    白微微被吓得脸色苍白,她紧紧的捂着嘴让自己不惊叫出口,秦峥的维护让她感到一丝心安,手指碰到秦峥的衣摆正想紧紧抓住,不妨却看到莫卿华看向她的眼力满是警告,她察言观色这么些年,也算有些眼力界,觉得自己要是真抓实了,今日怕是怎么也逃不了了。

    于是便瑟缩了一下,不动声色的稍稍离秦峥远了一些。

    莫卿华满意的点点头,秦峥既然服软,他当然是心情又明亮了起来,便矜持抬了下巴示意白微微说话。

    白微微既然能当这醉月楼的头牌,并且保持三年不倒,自然是不笨,当下一五一十将自己身世说了,只求能打消他们的怀疑。

    秦峥静静地听着,莫卿华不时问几个问题,白微微一一回答,可以看出她并未说谎,莫卿华还派了人在醉月楼里暗中查探,也未发现她有别的同党。

    原来是场误会,秦峥松了口气,说起来还得感谢白微微,不然他到现在都还一直被莫卿华蒙骗,以为他不会武功,联想他几次舍命救他,只怕他暗地里还在笑话他也说不定。秦峥心里升起一种被欺骗的愤怒,要不是为着白微微的安危,他早就拂袖而走,哪还会再跟莫卿华啰嗦。

    不过,在接下来的处置中,俩人却起了分歧,虽然问清楚了是误会,但莫卿华还是没打算放过这姑娘,秦峥非常不解,他不知道莫卿华看似胡闹,实则是个很谨慎的人,虽然问不出破绽,但他宁可错杀也不愿放过。

    会像这样一一询问清楚,不过是陪着秦峥玩儿而已,终究是因为,在莫卿华心里,秦峥太过良善,有些事不管对与错,只要发生了就要狠下心来将它除去。怪只怪这姑娘运气不好,一头撞了进来,也算是让莫卿华给秦峥上一堂名曰杀伐的课。

    秦峥有天分心性又坚韧,只要稍加磨练假以时日便能独当一面,莫卿华对他寄予厚望,此刻自然是寸步不让,而秦峥始终觉得人命不是这样上位者说取就取了的,杀敌他不怕,不存在忍心不忍心的问题,但这样近乎草菅人命他却无论如何都看不下去。

    俩人争锋相对谁也不让,白微微不知自己命运究竟如何只敢躲在角落暗暗垂泪。

    到得后来,两人都渐渐争出了火气。

    “陛下明知是误会,为何去不肯放过这样一位无辜的女子!这不是草菅人命吗!如此与那常州杀人案的柳家又有何区别!”秦峥沉了脸,眼中锐利的目光直射莫卿华,他知道莫卿华是皇帝,掌握着所有人的生死,包括他秦家的,但正因为这样才更应该施行仁政,而不是随自己心意胡乱定人死罪。

    “这世上没有谁是无辜的,既然时运不济闯了进来,便是她的过错,朕微服出行,不可能因这女子走漏行踪,让朕放了她是绝对不行的,而且小峥你也太天真了,她说是误会是巧合你就信?”莫卿华轻哼一声,他没想到秦峥反应这么大,此前他们虽然有过几次争吵,但都是一些小事,莫卿华自认年长,让着秦峥些也没什么。

    但今日之事不一样,除掉这女子莫卿华觉得理所当然,危险扼杀于萌芽,是最简便最妥当的做法,毕竟他身份不一般,换做任何一个人在这,都会优先考量皇帝的安危。

    虽然预感秦峥不会轻易同意,但没想到秦峥反应会这么大,还指谪他的作为,居然拿他跟柳家相提并论。

    柳家的儿子犯下强抢民女虐人至死、殴杀人命,夺人家产土地等多项罪名,事发后柳寅为包庇儿子,派人将那村尽数村民截杀,数十条人命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声无息。

    这还不够,还派人行刺已被秦峰先行一步保护起来的证人,致使巡察御史辖下多名属官惨死,如此劣行他前日大朝会时已当场申饬,三司会审判的秋决被他改了斩立决,柳家女眷和未成年男丁充为奴籍。过不了几天,街口坛口十几个柳家成年男子便会魂归地府。

    秦峥竟拿这样的柳家与他相比!莫卿华感到不可思议,难道在秦峥眼里,他竟然如此不堪?!莫卿华面上阴了下来,“如果朕一定要杀了这女子,你是不是就要与朕为敌?”

    秦峥脸色一变,惊讶道:“陛下何出此言?”不过是各抒己见,为何就上升到这个地步,秦峥顿了顿,觉得或许是自己态度太过强硬,便说道:“陛下伟岸何必与这样一个弱女子一般见识。”

    秦峥的反应让莫卿华心里好受了些,但经此一事莫卿华对于秦峥的良善之心有些忧心忡忡,而秦峥怕是会觉得他是个滥杀之人,所以虽不情愿,但今日这白微微的生死不值当让他们本就脆弱的关系雪上加霜。

    莫卿华叹了口气当下便喊了非宁进来,对着白微微说道:“死罪可免,但这里你是不能再继续待着了。”

    白微微本来以为自己必死没想到竟能有转机,顿时伏跪于地感激涕零道:“奴家但凭陛下安排,陛下与公子能救奴家出这火坑,奴家愿为陛下做牛做马结草衔环,以报恩德。”

    ☆、第38章 方圆

    “恩德当然要报,朕从不养闲人。既然你不愿卖身,那就为朕卖命吧!朕事先告诉你,或许会比在青楼更加不堪,不过现在也由不得你选择了,你只有这一条路走,要么就死吧!”

    白微微疯狂点头,只要不卖身,她什么都愿意做。

    莫卿华负手转向非宁道:“你带她去找红玳,让她看着调、教一下,这幅绵软的样子可不行。”

    看着非宁领命,将白微微带走,莫卿华看向秦峥道:“小峥这下满意了?”语气虽是揶揄,但也暗藏些许不满。

    秦峥听了出来,他心想自己还没生气呢,他倒是先行发难,于是也沉下脸来,从怀中掏出一物,道:“陛下身怀武艺怎么能没有趁手的兵器呢,此物原是陛下寄存在在下这里,还请陛下收回吧!”手中赫然便是那把折扇,秦峥手一伸便戳到莫卿华面前,因为气呼呼的说话,脸颊有些嘟了起来。

    莫卿华心里直呼太可爱了,待看到那把还带着秦峥体温的折扇心里更是惊喜,他击掌而笑道:“原来小峥你真是随身携带啊!”

    秦峥僵住了,手托着那把冰冷精铁制的扇子,却觉得就像手心上有一截燃烧的木炭,差点就想把它不管不顾的丢出去。但好在他还是承刚才那份情的,只板着脸吼道:“你到底要不要!”

    “小峥帮我收着呗,我出入老带把兵器也不方便吧,万一有像小峥你一样识货的认出来了,岂不是暴露了我身怀武功,那多不好,朕还想再隐藏段时间啊!”莫卿华笑得眉眼弯弯,不收回来才好,这样才有借口每次出宫都去找秦峥,他真是太机智了。

    秦峥叹了口气,这位皇帝陛下无赖起来真的是天下无敌!

    不过身为皇帝却为了他改换主意,秦峥自然要领这份情。他虽不情愿却还是将折扇收回,又拱手郑重的对着莫卿华行了一礼,“陛下圣德明君,今日之事秦峥谢陛下。”

    秦峥看了看雅阁内被砸坏的酒席,脸上有些不好意思道:“坏了陛下兴致,是秦峥错了。”

    “没事没事。”莫卿华难得得他奉承,心里顿时美上天了,突然眼珠子提溜一转,笑道:“不过为免你过意不去,小峥你请我喝酒吧!”

    本是应有之意,秦峥不好拒绝当下爽快答道:“好,不知陛下何日有暇?”

    “那就冬月初三吧!”莫卿华眼睛一亮抢回道。

    “这……”秦峥却有些犹豫,好看的眉皱着。

    莫卿华像是偷腥的猫一样,心情好得不得了,连秦峥眉间皱起的褶子都让他觉得好看,看着舒心。

    “怎么不方便吗?”莫卿华装出一副可怜相。

    秦峥可不吃这套,要说莫卿华不知道十一月初三是他的生辰,那是绝无可能。他与秦岚出生相隔半个时辰,却正巧隔了一日,秦岚是初二而他是子时过后,已算做下一日才是。莫卿华当然知道,他不仅知道这对双胞胎相差半个时辰,而且根本就不是在一个地方生的!

    秦峥扫了眼莫卿华道:“确实不方便,陛下还是改日吧,草民早已约了别人。”这话却是不假,顾言泾知道他将要过生辰,吵着要他请酒,卫之庆是哪里有热闹就会及时出现在哪里,也跟着起哄,秦峥拿他们没办法,便答应到时候中午请他们去方源阁喝酒,晚上的正席他可是答应要陪母亲的。

    苏木听说他们去方源阁,便也说要跟着去,盖因方圆阁最出名的便是名曰君子酒的京城名酒,待听闻秦峦洋洋得意地自承那方圆阁乃是秦家产业,虽不如居仙楼那般出名,但也还过得去。

    苏木当时那眼神像泡在酒里洗过一般亮,越是初三那日便定了顾言泾、卫之庆、秦峦、苏木还有秦峥五人,若再加个莫卿华,不说秦峦便是顾言泾也是见过他的,到时候他的身份暴露,苏木会作何反应还不可知,所以秦峥还是希望莫卿华能换个日子。

    莫卿华如何不知道他的打算,他淡微笑道:“约了别人正好啊,朕也喜欢热闹点,至于身份问题,这个简单,知会秦峦和顾言泾便可,量他们也不敢违抗圣令。”

    “还是说,小峥你觉得我拿不出手,不愿介绍给你的朋友认识?”莫卿华偶尔说话还真是有点不拘身份,这话听在秦峥耳里,感觉怪怪的,什么叫拿不出手?

    不过莫卿华连他约了什么人都知道,想来是早就打算要来了,就算他拒绝,只怕这位我行我素的皇帝也会不请自来吧!

    秦峥无奈叹了口气拱手表示同意,只希望二哥和言泾能争气点,苏师兄的眼睛可亮着,要是被他看出了身份,那他这庆生宴怕是就变成情敌见面了。

    情敌啊!莫卿华也正好这么想。非宁打听到的苏木的履历堪称干净,苏木是个孤儿,父母早逝,宗族不管,沦落到街头流浪。被无忧谷主捡回去当徒弟,二十年里只出谷四次,一次在入谷后不久,由下人带着回老家宗祠祭了父母断了亲族,第二次第三次都是带秦峥出谷历练,第四次则是这次来京城。

    也就是说秦峥在无忧谷十一年,这十一年里与那苏木朝夕相处,连偶尔的出谷历练都有他相陪。莫卿华得知这点笑得很冷,等到知道苏木有一莲花玉佩,而秦峥也有时,他立刻将苏木当做眼中钉肉中刺,再听说这人常常宿在秦峥屋里,莫卿华一掌拍断了龙床的床沿。

    顾言泾那样的他都忍不了,现在又来了个更加亲密的师兄,他不去会会怎么行!

    于是,这件事在莫卿华的坚持下就这样定了下来,秦峥无奈的目送莫卿华一脸满意的离去。

    ≈≈≈≈≈≈≈≈

    那日很快就到,秦峥先一日已去了宫中陪伴秦岚,带去了家中父母兄长的礼物,秦岚没见到苏木那份,心情有些低落,她什么都不愿说却要苏木等她,苏木生气也是应当。不过她也明白以苏木的惫懒,能留在京城之纷扰之地已是难得,便也不再强求什么。

    只是秦岚和秦峥都不知道的是,苏木的礼物早有准备,原本也打算让秦峥一起带去,临时却改了主意,只让夷骍给他找了个精致的盒子收了起来,他其实还是想要亲自送礼的。

    初三那日,秦峥例行练功后更衣沐浴,净面挽发,再穿上崔氏亲制的锦衣,这件衣服不同于他平日常穿的素色,今日生辰,崔氏便做了件色彩鲜艳的,但好在秦峥年少俊秀,英气勃勃,倒显得越发俊美了。

    到了约好的时间出门,顾言泾和卫之庆已等在门外,一见秦峥的穿着,顾言泾倒还比较厚道,只说了句:“倒是衬得肤白!”

    那卫之庆简直要笑得直不起腰来,秦峦也是一副忍笑得艰难的样子。

    秦峥翻了个白眼道:“二哥你想笑就笑吧!”

    “啊哈哈哈哈哈!”秦府大门前只见两位年长点的公子哥捧腹大笑,到得后来顾言泾也没忍住,笑得抹着眼泪说道:“小峥这,这是令堂做的衣裳吧?小峥你可真乖啊,这种衣裳我十岁以后就不肯穿了,哈哈哈哈哈哈!”

    “有这么夸张吗?”秦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扮,衣服也不是什么奇装异服,也就颜色艳了点,哪有他们说的那般好笑。

    “不夸张、不夸张,哎呦喂一点都不夸张,而且很好看,言泾说的没错,显肤白啊!就是……哈哈哈,小峥你从头红到脚,要是再给马头上挂一朵大红花,哈哈哈哈别人哈哈哈……别人会以为你要去迎亲啊!”卫之庆笑得气息不稳,断断续续的说着。

    秦峥踌躇的看了眼在场唯一一个没笑的苏木,征询他的意见,可惜他对象错了,只见苏木满不在乎的说道:“你往年不都是这样穿的?如何今年就觉得不好了?师弟岂可因人说了几句就心生犹疑,要知道只要行得正坐得端何须在乎旁人眼光……”

    “停!师兄只需说会不会奇怪?”见苏木又有要长篇大论的样子,秦峥赶紧打断道。

    “……”苏木闻言仔细思索观察了片刻,手一摊道:“还行吧,小孩子过生日就该这么穿。”

    “哈哈哈哈哈哈哈!”无量的兄长并两个损友又是一阵狂笑。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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