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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1节

    穿越之东宫 作者:涩涩儿

    第21节

    “人人都会死。?”棠落瑾把玩着摆在书桌上的香囊,缓缓开口,“我会死,你会死,皇后和十二皇子,他们,自然也会有那么一天。”

    宁君榆右手微微发抖,可仍旧死死地盯着棠落瑾,道:“是,人人都会死。可是,你呢?你会出手,害死你的已经形似被关入冷宫的多病的母亲和尚在襁褓中的弟弟么?阿瑾,小七,我知晓二姐或许并不无辜,但是,”他微微一顿,“千错万错,她都给了你嫡皇子的名分。也正因此,你才有了太子之位。”

    棠落瑾双目清澈地看他:“四舅舅以为,若孤没有这嫡子的名分,就坐不得太子了么?大棠朝虽看重嫡庶,但十二皇子,如今才几岁?四舅舅莫不是真的以为,孤不与他相争,旁人便不会与他相争?若非有孤在这,此刻这位十二皇子,连出生的机会都不一定有。”

    正因为有他在,天元帝又力挺他这个太子,其余皇子的眼光大多放在了他身上,对皇后的“嫡次子”,尤其是一个小了年长皇子十几岁的嫡次子,根本不曾在意。若是无棠落瑾在前面挡着,皇后是在众多皇子都长成的时候怀的十二皇子,这十二皇子,怕是如今早就“不慎早夭”了。

    宁君榆双目灼灼的看向棠落瑾,棠落瑾亦半分不肯退让的看他。

    “孤不知四舅舅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个消息,”棠落瑾道,“然而,孤知道,宁家不蠢,四舅舅亦不蠢,这件事情,四舅舅,该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做。”

    宁君榆怔怔的看着棠落瑾,忽而退后三步,单膝跪地。

    “二姐千错万错,十二皇子身份如何尴尬,微臣尽知。宁家愿尽心辅佐太子,只求太子,保二人一世平安,保我大棠,当真有至善大师所说的大棠盛世!”

    宁君榆以为,他这般决绝,足够换得棠落瑾的一句承诺,可棠落瑾只静静的看着他,待他抬头时,才开了口。

    “宁家如今愿意助孤,那么,将来呢?若将来,十二皇子天资聪颖,有储君之资,并有夺储之志向,到时,宁家又会如何选择?”棠落瑾看向宁君榆,道,“四舅舅不必急着回答,只要暂时保证,这个消息,暂时止于你口,孤便不会对他们出手。否则,一旦消息传了出去……四舅舅莫要忘了,无论孤是否是嫡子,孤都是父皇亲生儿子,是至善大师曾经拜过之人,是年长十二皇子十二岁的皇子。而换子一事,乃皇室丑事,父皇圣明,岂容这等丑事传扬开来?还有十二皇子,该如何断了十二皇子不该有的想法,如何抉择,四舅舅心中,想来,定有决断。”

    暂时不会对二人出手……这对宁君榆来说,已然是相当有诚意的承诺了。

    只是如此一来,从此再无曾经亲密无间的舅甥,只剩下有嫌隙的太子和承恩公世子了。

    数年伴读生涯,宁君榆曾以为,他的余生,都会信任并在乎着眼前的外甥和太子。一旦太子继位,他会是最逍遥自在和受新帝信任的国舅爷。

    然而血脉相隔,二人终成陌路。

    “定如太子所愿。”宁君榆再次叩拜,“只求太子,永远记得今日之言,记得宁家永不会背弃明主。”

    宁君榆很快离开。

    他离开后,并不避嫌,直接往越侯府去。

    越侯夫人瞧见他来了,急急迎了他到凉亭里。

    姐弟二人说了甚么,无人可知。越侯夫人只知道,他们家的夫人,在承恩公世子走后,就一直在长吁短叹。

    可是她叹气也没有叹多久。

    很快就有往日走动的诰命夫人来瞧她,客套一番之后,那诰命夫人瞧见了穿着一身绿衣裳的越侯夫人的嫡长女,就可惜道:“可惜了那时候的太子妃了。她可惜了,令嫒,也可惜了。”

    越侯夫人的嫡长女,因夫君暴病而亡,为夫君守了一年孝后,便回了越侯府。因出嫁早,如今也才十七岁而已。

    听到这位诰命夫人说她可惜,便抬起一双水润的眸子,看向那位诰命夫人。

    那诰命夫人瞧见越侯夫人的女儿,叶氏我见犹怜的模样时,就更加可惜了,叹道:“可不是可惜了么?我们家那个庶子的继室,她娘家就是皇商,和那个照顾太子长大的皇商的太太走得还挺近,那家的太太说啊,本来皇商的意思,是看着越侯夫人和皇后是亲姐妹,令嫒和太子又是嫡亲的表姐弟,甚至比当时的太子妃和太子还要亲近。令嫒既婚事不顺,不得不归家,倒不如嫁给太子,虽是只能做妾室,可是,太子的妾室,与旁人的妾室如何能比?只是后来有了太子妃暴病宫中的消息,此事才作罢了。”

    诰命夫人说罢,又轻轻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笑道:“瞧我又显摆自己了,竟忘了越侯夫人可是皇后的亲姐姐,皇后素来和您亲近,这等事情,您岂会不知?许是不仅知道,连太子何时再选妃的事情,也是知道的吧?”

    越侯夫人脑袋登时乱哄哄的。

    她想起来了!

    那时候环儿忽然传她进宫,非要立时要了棠落瑾的性命。明明那时候并不是最好的时机,可是环儿却那般的坚持……原来,原来这其中的缘故就在这里!

    皇上定是把想要将她的女儿指给太子的消息说给了环儿。环儿定是知道,一旦她的女儿嫁给了太子,哪怕只能做妾室,她也必不会像从前那般支持她,环儿才会突然决定,那个时候就要杀棠落瑾。

    只是事有意外,棠落瑾没有死,蒋家小姐却死了。

    越侯夫人转头看向自己只能幽居在家中的女儿,再想到她一心帮忙的皇后妹妹,为了阻止她的女儿的前程,做下的这一应事情,一时之间,心中竟是五味杂陈。

    环儿其实并没有做错。

    环儿哪里错了呢?她糊涂一世,终于聪明了一回。

    如果她刚刚丧夫的嫡女,真的被指婚给了太子,越侯夫人还用选么?比起那时候还没有出生的十二皇子,和一个已经渐渐长成的准女婿,越侯也好,越侯夫人也好,他们都会坚定不移的支持太子的。

    可惜,没有可惜。

    “娘,此事,还有转圜余地么?”等到那诰命夫人走了,叶氏眼中闪着期冀,问道,“女儿还有机会,嫁到东宫么?”

    她已经在母兄风光的时候嫁过一回了,可是如今嫡长兄断了腿,世子之位眼看不保,嫡次兄被退亲,又被坐实了“不举”之事,越侯府如今,没了往日的风光,她或许也不再是越侯府世子的亲妹妹,她不嫁给太子做妾室,还能嫁给谁呢?

    然而,太子的妾室,又哪里是好做的?

    越侯夫人想到这件事是从曾经伺候的太子的人口中传出来的,再想到之前她那个糊涂四弟的一番胡来,就知道太子该知道的,早就已经知道了。这次把事情透露给她,何尝不是在告诫她?

    再想到自己两个儿子出事的时候,正是蒋家小姐死后不久。

    越侯夫人原本不曾把棠落瑾一个小小儿郎当做对手,未曾细想这些事情,今日细细一想,显见她和环儿以为的,棠落瑾甚么都不知道,只能任由她们揉搓的事情,是多么的可笑可悲。

    棠落瑾早就在她们还未曾发觉的时候,就已然知道了真相。

    可是,哪怕她知道了棠落瑾早知真相又如何?

    想到环儿曾经为了耽搁自己女儿的前程而做下的事情……哪怕越侯夫人明明知道,若是换了她,那时候也会做这样的选择。可是,看着明明才十七岁,却已经如静若枯井的女儿,越侯夫人又岂会当真不心疼?

    “莫要想了。”越侯夫人摸了摸女儿的手,叹道,“娘曾经做错了选择,自该承担做错选择的后果。你两个哥哥已经……无论如何,你也嫁不进东宫了。”

    叶氏目光一黯。

    越侯夫人道:“为人妾室,终究不是正道。咱们再等等,总能找到一个合适的人,哪怕家世低些,娘再多给你陪嫁些东西,做他的正室才好。”

    叶氏这才精神了一些。

    而越侯夫人,已然不肯再进宫去。

    ——太子已经出了手,还让君榆做下了那等保证,她还能作甚?只能企盼,环儿被关得久了,心思淡了,不再期冀那些不可能不属于她的东西。

    越侯夫人并不愚蠢,她的次子虽然完了,可是长子犹在。哪怕越侯在长子腿断了之后,曾经数次动了想要改立世子的冲动,再想到太子是谁之后,越侯仍旧咽下了改立世子的话。无论太子是谁的骨血,在众人眼中,他是宁家骨血,那么,越侯夫人就能占到他的便宜,她虽不甘心真的去帮他,却也再不敢动甚么歪念头了。

    只是越侯夫人虽不甘心帮太子,但耐不住越侯心有所想。

    越侯夫人不知越侯从哪里听来的太子曾经有可能纳她的女儿为妾室的事情,回府与她一说,就开始兴冲冲的跑出去打探此事。越侯夫人原以为太子那边不会同意,毕竟,太子看重蒋家小姐,蒋家小姐的死,又和她脱不了干系,太子能放过她已然是看在宁家和越侯家的面子上,又怎么会娶她的女儿呢?

    孰料越侯却是满面红光的回来了。

    “成了!”越侯喜道,“我就说,太子虽喜欢那蒋家小姐,可是,男人嘛,哪里有不爱美色的?太子如今也十三了,该知人事。他宫里如今不就有一个有位分的静良娣么?那静良娣再好,也是吐蕃女子,太子如今想要几个汉人女子为妾,也是应当的事。”

    越侯夫人不意此事经真的成了,心中“噗通噗通”直跳。这件事真的成了的话,那么,不但她归家的女儿的前程有了,长子腿虽断了,但仗着这门亲事,她的长子的爵位也是坐稳了的。容不得越侯夫人不高兴。

    “当真成了?是甚么位分?”越侯夫人问道。

    按大棠制,太子妃以下,设良娣二人,正三品;良媛六人,正四品;承徽十人,正五品;昭训十六人,正七品;奉仪二十四人,正九品。

    太子妃的位置自是不用想,想也是没有的;但是身为太子的姨表姐,越侯夫人想,自家女儿或许还是能拿到正三品良娣的位分的。

    越侯却道:“太子说,毕竟是你教养出来的,虽是婢生子,也当得一个正五品承徽的位分。”

    越侯夫人忽然一惊:“正五品?怎么会?等等,婢生子?侯爷说的,太子到底看上了哪一个?”

    越侯微微一顿,意味深长道:“太子看中了咱们家的三姑娘,婢生子。至于大姑娘,太子说,不忍表姐为妾,请你我为她另择良人。”

    越侯夫人蓦地脑袋一晕。

    三姑娘,婢生子的三姑娘。她除了容貌娇俏些,并无其他。可是,这位三姑娘,还有一位同胞兄长,也是她的两个嫡子之后,越侯最看重的一个儿子。

    太子之意,显而易见。

    她不肯帮他,那么,他就找能帮到他的人。

    左右越侯府中,真正说了算的人,并非她越侯夫人,而是越侯。而对越侯来说,婢生女又如何?都是他的女儿不是?太子纳了他的女儿,还给了一个正五品承徽的位分,越侯已然知足,愿意继续跟着太子干下去了。

    “太子说了,等他出了太皇太后的孝期后,再把咱们三姑娘抬进门。”越侯神情舒展,甚是高兴,“因三姑娘是有位分的,宫里还会派两个教养姑姑来,夫人看着,也该速速给三姑娘换个院子了。还有一事,善文不良于行,善言又……为夫想着,今后就把善亭带在身边。善亭和三姑娘的生母于氏,虽是家生子出身,如今也该给个位分,换个院子才好。……这些,就都交给夫人了。”

    越侯说罢,自然而然的起身,往他的妾室的住处去了。

    先前皇后虽病重不出,越侯夫人时常探望,他自然要给夫人面子。如今太子直接拒绝了他的嫡女,反而要了一个不起眼的婢生女,其中意味,越侯虽并不十分清楚,却也心有算计。——他或许不必再像往常那般,让着他那位身为皇后长姐的嫡妻了。

    虽然孝期未出,但太子身边的位置,总有有心人盯着。

    天元帝知晓这些,也将棠落瑾寻了过去,问他有没有对未来太子妃的想法。

    棠落瑾沉默良久,只不肯娶妻。

    天元帝无法,心知儿子对那蒋家小姐有愧疚。那个时候,是儿子亲手剥了蟹肉,亲手递给的蒋家小姐。

    也正是因那一盘蟹肉,蒋家小姐才会死。

    “太子妃的事情可以暂时不提。”天元帝妥协道,“朕听说你想要越侯家的庶女做妾?既要了这一个,那朱家的旁支女,也不可不要。朱家是太皇太后和太后的母族,他们家的姑娘,好歹要给个良娣的位分。除了朱家,还有蒋家。”

    棠落瑾抬头看向天元帝。

    天元帝叹道:“蒋家骤失嫡女,虽然伤心,然而伤心却也无用。宁阳大长公主已经寻太后说了,想把蒋家的一个庶女给你送来。”毕竟,有了姻亲之实,他们的家族才肯老老实实的跟着棠落瑾,以期一人得道,鸡犬飞升。

    棠落瑾心知世家多如此,可是他的心里,却并不怎么情愿。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宁君迟可以一心为着自己的想法固执的等待。虽说等待是苦,却也是甜。他有等待的权利,可是,棠落瑾却连等待甚至幻想的权利都没有。

    “有些事情,朕也好,小七也好,总不能拒绝。”天元帝道,“好在只是几个女子,你喜欢的话,就多宠幸,不喜欢的话,好好养着她们也就是了。左右规矩在那里,她们也闹不出甚么花儿来。”

    天元帝开口劝解,还退让一步,允许他暂时不娶妻,棠落瑾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沉默了,抬头认真道:“儿子知道了。等太皇太后的孝期过了,一切都由父皇和祖母做主。”

    天元帝这才满意。

    棠落瑾离开紫宸殿,也不坐肩舆,只慢慢走着,往东宫去。

    路上恰好遇到了二皇子和八皇子。

    当初围场一事,救了八皇子的是棠落瑾,可是到头来,八皇子仍旧跟随了二皇子。

    “七皇兄。”

    “七皇弟。”二皇子下了肩舆,笑得温文尔雅,“七皇弟后日可得闲?你二皇嫂刚刚生了个小皇孙,他的洗三礼,你这个当叔叔的,可万万不能缺席。”

    大皇子做了和尚后,皇子里最年长的就是二皇子。二皇子早已娶妻,如今妻子有孕,生了这一辈的皇长孙,也难怪二皇子如此春风得意了。

    棠落瑾依旧面无表情:“恭喜二皇兄,后日弟定会去的。”

    二皇子似是长舒一口气,笑道:“这便好,这便好。为兄方才还担心,父皇把在各地建借书馆的事情交给了为兄和八皇弟,七皇弟是不是会生气。现下得了七皇弟的话,为兄喜不自胜。七皇弟,那,就后日见了。”

    八皇子沉默的跟在二皇子身后,冲棠落瑾微微躬身,向紫宸殿走去。

    棠落瑾快步回了东宫。

    他走得很快,身后的宫人险些跟不上。

    好在东宫距离紫宸殿并不算太远,两柱香后,棠落瑾就回了东宫。

    东宫的太监总管来报,宁君迟正在花厅等他。

    棠落瑾脚步一顿。

    清欢说,信国公琴声中有情,是不该有的情,亦是除不去的情,请殿下斟酌。

    棠落瑾初闻此事,先是惊讶,随后便是沉默。

    正如清欢所说,这是不该有的情。而以宁君迟的固执,一旦对他生了情,又岂是轻易可以去除的?

    原本棠落瑾所想,不过是“疏远”二字。他是太子,宁君迟却是皇后的弟弟,朝中之臣。他们之间除了疏远,仿佛无法可解。

    可是,棠落瑾微微驻足,忽而抬头看去,正好看到一玄衣青年,萧萧肃肃,微微笑着,冲他走来。

    仿若清风拂面。

    温柔而不容拒绝。

    “小七回来了。”自那日在清欢那里弹了琴,宁君迟便不曾再来过东宫,今日,还是头一遭来。他打量一番棠落瑾,微微心疼,“怎么瘦了?”

    棠落瑾见他并不提其他,似乎还是在和他像往日那般相处,便也不提别的,摇头道:“不是瘦了,是长个儿了。”他正是长个儿的年纪,吃的再多,也不会太过发胖。

    宁君迟看他果真长高了,微微一笑,很自然的上前牵了他的手。

    “长高了便好。对了,后日君榆离开长安,小七可要去送他?”宁君迟道,“君榆这几日颇为奇怪,竟也不吵着去喝甚么送别宴了,只一味待在家里,闷在书房。我让他与我来寻你,他竟也不肯。”

    要知道,宁君榆是棠落瑾的伴读。二人读书习武都在一处。要真轮起来,他们相处的时间,也比棠落瑾和宁君迟相处的时间都要长。

    宁君迟微微拧眉,显然不知其中缘故。

    棠落瑾道:“后日是二皇子的嫡长子洗三,我便不去了。不过,我有一物,要送与二舅舅,怕是要劳烦四舅舅千里迢迢带过去了。”

    宁君迟并不问其他,只颔首道:“只要是小七送的,你四舅舅都会欢喜的带过去的。不必怕他发懒。”

    棠落瑾只微微扯了扯唇角,不曾说其他。

    二人仍旧像从前那般相处,谁也不曾提到清欢所说的那些话。

    于棠落瑾来说,如此便是最好;于宁君迟来说,他的小七,还太小,无论他心中如何做想,他如今,都只是也只能是小七的舅舅而已。

    忍也好,等也罢,他早已习惯。如今有了奔头,又如何忍不得?等不得?

    等宁君迟离开,棠落瑾端坐书房,一言不发。

    等到长渠几次催促他该就寝了,棠落瑾才将舆图拿了出来,在吐蕃处,慎重的看了看。

    宁家的军中势力大多都在大棠和突厥边境。而大棠和吐蕃边境处,宁家人却是不曾渗透。

    棠落瑾从前以为,要做太子,只要听话孝顺就好。可是现下看来,听话是要听,孝顺是要孝顺,可是,有些东西,他也该掌握在自己手里才好。

    后日,长安城郊。

    棠落瑾果然没有来送,只让伴读朱克善送来了一样东西。

    “这是甚么?”宁君榆看着一只带着轮子的座椅,奇道,“怎还有轮子?”

    朱克善斜眼看他:“这是太子特特让人做的,说是叫轮椅。有了这个,就算不良于行的人,也能自己坐在上面四处走动。太子虽不曾见过宁将军,可当真是用了心。”

    宁君榆怔住。

    朱克善道:“比起那些一有了可以拼军功的机会,连殿下都不认的人,可是有良心多了!罢罢罢,不说了,宁世子,你自去奔你的前程,我也自去跟着太子!咱们,后会有期!”

    第63章

    棠落瑾十岁之前,有四个伴读;十岁之后,天元帝又为他选了四个伴读。

    只是后面这四个,棠落瑾始终亲近不起来,他能亲近的,也就只有先前的四个伴读——身为舅舅的宁君榆、千遥书院山长次孙的叶临影、监察御史严宝根的儿子严青松和太后母族朱家的朱克善。

    这四人里,宁君榆暂且不提,叶临影是棠落瑾三岁时从福建带到长安的,叶临影跟随棠落瑾时日最久,二人之间也最是默契,因叶临影的跟随,福建、广州一带在千遥书院的学子,俱都只知太子,不知二皇子;朱克善是几人中最年长也是最圆滑的,太皇太后和太后当初选了朱克善做棠落瑾的伴读,原本是有私心,想要多照拂母族,可是朱克善圆滑狡诈,身份特殊,恰恰是棠落瑾所需要的人;至于严青松,其性子随了其父严宝根,耿直清廉,黑白分明。天元帝最看重严宝根的黑白分明,看重他能不畏强权和富贵,敢在朝上参任意一人。这样的人才,天元帝自然要照拂,因此严宝根唯一的儿子严青松,才成了太子伴读之一。

    棠落瑾的四个伴读,虽然都是因各种各样的原因跟随了他,但四人背后,各有势力。于棠落瑾来说,并没有甚么不好。

    四人之中,朱克善最为圆滑,原本以他的脾气,不该对着宁君榆说那番话,可是正是因为他那番圆滑,才在替太子送轮椅的时候,发现了宁君榆眼中的几分愧疚,从而说了那番话,让宁君榆心中愧疚加深。

    他虽然不知宁君榆此去,到底有何对不起太子的地方,但他既是太子的人,朱家很快又要有一个女子嫁到东宫。朱家便是铁板钉钉的太子党。能帮到太子的事情,朱克善自然是无一不愿去做。

    朱克善今日行为怪异,宁君榆心中有愧,不曾发现,一旁的宁君迟却发现了。

    他皱眉道:“朱家公子和你一样都是小七的伴读,你们素日相处的久,他怎会连送你都送你?还有小七剩下的几个伴读,他们竟也一个都没来送你。”

    宁君榆自打从越侯夫人那里知晓了棠落瑾的身份,心中惶恐之余,跑去质问了棠落瑾,为二姐和真正的小外甥求得了保命的承诺。可是,他以为他会安心的时候,心中却又升起对棠落瑾的愧疚。

    换子一事是二姐所为,二姐和大姐,她们对原本无辜的棠落瑾,何尝又有过甚么好心思?

    然而亲缘是割不断的。宁君榆明明知道,棠落瑾过去和如今所做的,都不过是保命而已,可是,他仍旧想要棠落瑾放过自己的二姐和小外甥。

    二姐虽有错,如今连失数个女儿,身子因数度生产而大损,且还被天元帝变相幽禁清宁宫,褫夺皇后权利……如今这些惩罚,对她来说,难道还不够么?

    还有十二皇子,无论二姐做过什么,十二皇子只是襁褓婴儿,本就无过。宁君榆从前不知真相便罢了,如今知道了真相,哪里能由着棠落瑾为了保住太子的位置,对着一个无辜的襁褓婴儿动手呢?

    宁君榆在今日之前,都以为自己在东宫的那一番话是理直气壮的。

    可是,看着棠落瑾让人送来的轮椅,想到棠落瑾从前对他、对宁家人的好,宁君榆心中忽然恍惚起来——他真的做对了么?

    如果不对,血缘在那里,他不帮着二姐和嫡亲的外甥,难道还要帮着棠落瑾来害他们么?

    如果对了,为何心中会这般愧疚难当?

    宁君榆一下子就沉默下来。

    宁君迟眉心皱的更紧,盯了宁君榆许久,才道:“你此去边境,已然付出良多。既付出了,那么,就不要再后悔。”

    宁君迟所说的是宁君榆在娶妻时同时纳妾,并让妻妾同时怀孕,末了又丢了妻子的事情,宁君榆却是想到了他冲到棠落瑾面前时所说的话。

    他心中思忖片刻,点头道:“三哥所言甚是。我,明白了。”

    无论如何,事已至此,他既应了棠落瑾,宁家会继续支持他,而棠落瑾也承诺了暂时不会对二姐和十二皇子动手,那么,他便不会主动背弃这个承诺。

    “到了那里,莫要再这般冲动了。多年不见,父亲老了,二哥不良于行,或许见了你,会把宁家所有的期望都压在你身上。”宁君迟目光悠远的看向远处,神情莫测,“你既是宁家的期望,就该承担起你的责任。宁家如今,父亲渐渐老迈,长兄去世,次兄不良于行,我又困于长安不得而出。只有你能继续上战场,那么,就把宁家的责任,都抗在肩上罢。”

    宁君榆想到自己刚刚接到父亲的信,知晓只要他比三哥生的儿子多,就能上战场的时候,是那么的容光焕发,迫不及待的娶妻纳妾生子,彼时所思所想,只是他自己的前程梦想。而自幼就像父亲那般将他教养大的三哥是不是也想离开长安,宁君榆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敢知道。

    “三哥,对不起。”宁君榆顿了顿,才道,“宁家的责任,我会牢牢抗住,宁死不做令宁家难堪的事情。”

    兄弟二人没能闲话太久,周遭来为宁君榆送行的人就一一涌了上来。不少人还围在了宁君迟身边,对太子这次没有来送宁君榆的事情颇为好奇。

    宁君迟对这件事自然也好奇。可是有些事情,他能问,有些事情,他问了,或许就会让二人之间心生芥蒂。因此哪怕心中再想知道,宁君迟亦不曾把这个疑问问出。

    而棠落瑾自宁君榆离开,便将大部分精神,都放在了善堂、残疾将士的安置和千叟宴的事情上。

    之前借书馆的事情,因他年纪太小,又不好在天元帝的眼皮子底下,把那些文人的好感都吸引过来,便只在江南隔着江南书院建了一家借书馆,在长安城建了一家。其余州府,并未做这件事情。

    棠落瑾原本想着,等他年纪再大些,或许可以再来继续做这件事情。可是事与愿违,他还没有长大,天元帝就已经把这件事情交给了二皇子和八皇子。

    借书馆一事,本就是能让文人归心的大好之事。大棠周遭都有蛮夷或小国觊觎,并不像从前的朝代那样重文轻武,可是观念难变,大棠在心底,对于文人,显然比对武将要更看重一些。那些文人的认可,棠落瑾如何会不在乎?

    可是现下,他在乎也没有用了。接下来大棠十七个州府的借书馆,都会由已经有了嫡子的二皇子带着八皇子一一去建设。而那十七个州府的文人的佩服和感激,也会统统给这二人。

    棠落瑾心中复杂,只是事情已然定下,且这件事还是天元帝亲自定下的。如此一来,他便不能轻举妄动。不过,吃一堑,长一智。有了这么一件事,接下来棠落瑾要做的事情,却不会这么不坚持到底了。

    “善堂的事情,七皇弟本就已经在福建实践了几年,如今该想到的地方,统统都想到了。现下只是加上一件看顾各地残疾将士的善举,并不算太麻烦。”

    六皇子只比棠落瑾大了一岁,过世的母妃又是高丽人,原本是轮不到他来做这件事的,只是他自小和棠落瑾交好,棠落瑾才替他求了这件差事。六皇子感激棠落瑾,自是对这件事越发上心。

    蒋寒冰认真道:“殿下放心,这件事,咱们都看着呢,不会出二皇子那等事情。”

    六皇子亦严肃的点了点头。

    棠落瑾想了想,开口道:“六皇兄和表弟做事,孤自是放心。只是这件事情,孤希望能长长久久下去,并非孤在这里,这件事能进行;将来孤不在了,这件事便不能继续进行,或是被有心人利用。孤的想法,是把这其中的制度,像我朝律法一样,一件事一件事的制定清楚,譬如善堂的钱从何处来,善堂接受的捐赠如何使用,善堂的男童女童,将来前程如何,善堂要资助他们到几岁,善堂是否要有监察员类似的组织等等,这些事情,虽看着都是小事,却相当繁琐,若没有个两三年的时间,这件事尚且不能捋顺,六皇兄和表弟……”

    六皇子和蒋寒冰对视一眼,立刻明白棠落瑾的意思。棠落瑾是希望二人能把这件事情彻底接手到底——当然,虽是他们接手,可他们打得仍旧是太子的名义,这其中的好名声,他们必不能忘了太子才是。

    二人稍稍思忖片刻,便都答应了下来。

    “将这善堂做成独立的能自己养活自己的地方,这是咱们以前从来没有想到过的。”六皇子笑道,“若是当真能做成这件事情,七皇弟之后,我和寒冰,倒也是大功一件,或许还能留名青史。”

    无论是任何事,“第一”总是让人格外关注。

    蒋寒冰亦兴奋道:“六殿下所言极是。左右我和六殿下如今都没甚大事,能为天下为太子做成这件善举,有留名青史的可能,我也愿意拼了!”

    棠落瑾这才安心,微微颔首,尔后将他回忆着写出的前世一些基金会可以借鉴的地方的纸,拿了出来,让二人去悉心研究。

    只有残疾将士的安置,棠落瑾则是分了两个部分,一部分具体的安置,交给善堂,另一部分也就是对残疾将士的“再培训”,则是交给了从家乡赶回来的左潜。

    左潜从前也是束手边境的将军,因左臂被斩,才不得不提早隐退。后来又被人陷害,几个儿子不得出头。好在在棠落瑾前往江南处理江南科举舞弊一案时,左潜带着长子搭上了太子的船,这才让几个儿子都考了武举。其中长子左文睿,已经被太子送到了吐蕃。

    左潜原本想着,自己几个儿子能出息,他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却不想,他断了一臂,身子残缺,年纪又不小了,棠落瑾竟又重新启用了他,让他负责安置残疾将士的生计和监督残疾将士是否受到家人苛待一事。

    左潜自己便断了一臂,自是知晓这其中的苦楚,听到太子将这件事情交给他,心中只觉自己跟对了人!太子能如此善待残疾将士,显见是把那些为大棠出生入死的将士都是放在心上的,是真正的爱惜将士的储君。

    一时之间,棠落瑾的善堂并未引起太多关注,可是他对残疾将士的优容,却让不少武将对其越发信服。而边境将士,自是越发把太子记在心中,誓要忠君效国。

    棠落瑾孝期犹在,在一段时间内,并不能离开长安城,因此接下来的大部分精力,他就放在了看着众人整理千叟所说的养生书籍、处世书籍还有根据那些积年老农所说的种田经验所写的书上。

    前两者自不必多说,自从简单的养生口诀传出来,长安城里就有不少达官贵人关注这件事——世上人,谁不想健健康康多活几年?那养生书籍是根据太医和那些活了七十多年甚至百年的老叟的话写出来的,他们谁人不想要?

    若不是这件事是太子亲自主持,并且时常照看的,不少达官贵人干脆直接冲过去,抓着那些人的脖子,让他们快些把书写出来了。

    天元帝对这件事情亦很是看重。

    不过,他最看重的并非其中的养生书籍,而是积年老农口述所写的种田之道。

    须知这时候农民种田,都是靠着积年老农的直觉,并未有多少书籍传下来——就算有书传下来,田地里一辈子背朝黄土面朝天的老农,又有几个是识字的?

    天元帝将棠落瑾叫来询问,棠落瑾就道:“各地土质、风霜雨露不同,天气炎热寒冷不同,这些书籍和口诀分类起来也格外费事,是以这才没有整理完。”顿了顿,又道,“儿臣原本想着,书籍和口诀出来后,除了在各地传扬开来,不如再朝廷单辟出一个部门,分别在各地按照书籍和口诀所写,再邀请各地的积年老农,请他们一起看着各地种地。如此所得之法,应比如今单纯的将口诀和书籍写出来更要可靠。”

    没办法,这时候并没有袁隆平,各地粮食产量最高的时候也没有多高。古人重农抑商,何尝又不是担忧种地的人少了,得的粮食会更少,怕是连够吃都不够吃了?

    棠落瑾心知征战一事不可疏忽,既要征战,百姓身体素质要提上去,征战的后备粮食不可少。让农民多种田地出来,也成了必然的事情。

    天元帝和棠落瑾心中所想一样,闻言便道:“此法甚好。虽然所耗人力不少,但事情若成,朝廷的粮库会增加不少粮食,咱们边境的将士,亦无需挨饿了。”

    父子二人又将此事商讨许久,最后天元帝让棠落瑾明日上朝,将这件事在朝堂上告知文武百官。

    ——此法接下来,虽是由朝廷实施,但此法出自太子,这件事情,天元帝却是要众人皆知。

    棠落瑾自然答应,尔后就把现下整理出的粗糙的养生书呈了上去。

    “父皇先瞧瞧,虽是还不够细致,但也聊胜于无。”棠落瑾已经将这本书看完了,点评完了,又道,“虽然有些食粗粮的法子,但父皇若不喜,可以先从饭后百步走,每日果蔬不断那里开始做。一步一步,慢慢来,想来父皇比那位如今寻到的年龄最高的一百二十七岁的老人,活得还要高寿。”

    万岁万岁万万岁甚么的,一听便是假的。

    棠落瑾自是说不出那些虚假的话,但希望父皇长命百岁,倒也是他发自内心的话就是了。

    天元帝闻言,慈爱一笑,并未说甚么。

    等到棠落瑾离开,天元帝拿着那本书籍在手里摩挲,却并不细看。

    徐有为在一旁瞧了,忍不住道:“陛下,这可是太子特特为您和太后备下的。您旁的不听便罢了,这太子的心意,您可不能不听。”

    千叟的事情,是太皇太后病重之后,太子才开始准备的。那时候太皇太后已经被太医下了最后通牒,太子尽知。因此这千叟所写的养生书,显见就是为天元帝和太后备下的,其中太子的孝心,可见一斑。

    天元帝如何猜不出棠落瑾的心意?闻言只笑:“朕的太子,自是最好的。”

    徐有为眼角抽了一下,才道:“太子当然好,可是陛下您也要保重身子才好啊。就算您不按着这养生书上写的来做,好歹的,太医开得药,您得每日喝啊。您现下身子看着虽好,但是……”

    天元帝看了他一眼。

    徐有为当即跪下,额头上尽是冷汗:“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天元帝缓缓道:“起来罢。你并无错,是朕,太过罔顾自己的身体。”他站起身,遥遥看向窗外,棠落瑾远去的小小的身影,喃喃道,“是朕逼得太紧了么?可是……”

    若是不逼得紧一些,他怕是没有时间,等到小七成为一个真正的君王了。

    天元帝心中如何做想,旁人自是猜不到的。

    清宁宫如今安静的很,养德宫倒是时常来报,说十二皇子大哭不止,请天元帝前去。

    天元帝开头还去了几次,每每他去了,十二皇子就会冲着他笑,高兴地不得了。等他要走了,就会大哭不止。

    天元帝一开始还觉得是孩子亲近他。可是帝王素来多疑,等次数多了,他并不怀疑自己的儿子,反而怀疑这是玥充媛和容妃邀宠的手段,当众斥责二人,将二人骂的抬不起头来,如此这才消停了一段时日。

    只是不想,今日养德宫,竟还有人来请。

    天元帝微微皱眉,道:“着太医过去。”又道,“再传朕口谕,若再有下次,容妃和玥充媛,就不必再养着十二皇子了!这般不会照顾皇儿,以后,也用不着她们了!”

    天元帝的口谕一出,十二皇子终于不再闹腾了。

    无论如何,容妃和玥充媛,都是实心实意的爱护他的。

    棠落瑾在东宫听说此事,也只是稍稍勾了勾唇角,就接着跟宁君迟练武。

    从前棠落瑾以为,拳脚之事,他只要用来强身健体就好,可如今看来,他不但要靠拳脚功夫强身健体,还要靠着他上战场。如此一来,原先学的那些,就不太够用了。

    “手还是那么冷。”宁君迟见棠落瑾出了汗,就叫停,等给人擦了汗,拉着手的时候,就发现少年的手上,仍旧一片冰冷,顿了顿,道,“如今才是十月,你的手就这样冰冷了。等到了寒冬腊月,如何受得?”

    棠落瑾道:“去年如何受得,今年便如何受得。”

    皇后高明,哪怕那一碗汤,一只蟹,不曾要了他的性命,也让他几乎一年到头,保守手脚冰凉之苦。

    可是这些于如今志在皇位的棠落瑾来说,都只是小节而已。

    宁君迟道:“那明年呢?小七当真想好了,明年,当真要去云贵?吐蕃如今已是吐蕃帝国,兵力强盛,比之突厥更要广阔。小七若要与其作战,怕是为时尚早。”

    棠落瑾喝了口水,道:“明年的确是有些早。可是我与父皇计算过,如今百姓休养生息数年,若后年征兵,练兵一年,大后年或再过一年,或可和吐蕃一战。吐蕃数次侵犯云贵,夺我大棠百姓性命,若再不想法子,将他们打退,只怕边境之地,要退让的,就变成了大棠了。”

    吐蕃如今,号称有七十万大军。虽然这数目有差,但也能看出,其兵力的确强盛。饶是大棠,也只能暂时和它虚与委蛇。

    只是吐蕃心大,在将其两位公主分别送到了皇宫和东宫后,仍旧不改往日作风,时常侵扰两国边境,如此,大棠就容不得它了。

    宁君迟这才不再劝,而是每日给棠落瑾“加训”,亲自教他打架作战。

    ——太皇太后的孝期在明年五月。棠落瑾明年五月后,就要离开长安,然后远赴吐蕃战场,既为打仗,也为军权。一去不知几年。

    而他却只能站在长安,遥遥望着吐蕃,惦念着或许不该惦念之人。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三舅舅将来的将来也会上战场哒~~还有恋爱……未成年人不许谈恋爱来着,古代也要长到十六岁才行——参加当初被大修过的小秀才和大猎户tat~~

    第64章 万寿图 上元节

    天元二十一年年末的冬天,比起往年,更加的寒冷和短暂。

    棠落瑾诸事安排妥当,就一日日的开始习武,打拳,练习马术和箭法等等。

    皇太子年后,可能要去边境战场的事情,很快在长安城里传扬开来。

    不少有志向的世家公子,都纷纷吵着想要跟随太子往边境去——如今功劳不好挣,平日便罢了,现下太子都要上战场了,他们为了挣得一份功劳,哪里还能继续待在家里?

    有些开明的人家,自是答应此事;有些人家根本舍不得自家儿郎上战场。

    当然,有更多的大臣,是根本不明白,圣上怎会允许太子上战场?

    “陛下,太子年幼,身份贵重,如何能涉足战场那等险地?”

    首先反对此事的是李首相,他苦口婆心劝道,“若是换了其他时候,中宫无嫡子,陛下无得力的年长皇子,让皇子自己去战场挣一份军功,也是应有之意,可是,太子如今翻过年就十四岁,是堂堂正正的中宫嫡子,为人孝顺,小小年纪就有了首建借书馆、自建善堂收容孤儿、安置残疾将士等等功劳,显见是我大棠最优秀的储君。如此储君,陛下怎能舍得,让他去战场之上,立于危墙之下?”

    “首相所言正是。太子至孝,有过目不忘之才,虽然因年纪小,常常有逃课之举,然正因其年幼,种种举动,恍若少年,正是这个年纪会有的举动,并无太大让人诟病之处。大棠有陛下这等明君,有太子这等储君,如此才能不动摇国本。国本坚实,大棠才能昌盛。陛下若当真要派皇子出征,也不该派太子才是。”

    “臣也以为,太子不宜出征。”

    “臣附议。”

    “臣……”

    棠落瑾去边境的消息,还没有正式的旨意,天元帝的桌上,已经堆满了反对这件事的折子。而早朝之上,众人也为此吵翻了天。

    众大臣反对这件事,几位渐渐长大的皇子,知晓此事时,亦是神色复杂。

    若论起来,战场之上,刀剑无眼,是棠落瑾最容易出事的地方——哪怕棠落瑾不死,只要像宁君远那样直接残了,大棠就容不得一个残疾的储君。至于十二皇子,一个襁褓婴儿,任是哪个比他年长的皇子,都不曾把他放在眼里。

    然而若是棠落瑾安然无恙的回来呢?

    宁家是太子母族,在突厥边境带兵三十万,本就兵权在握;若棠落瑾将吐蕃的兵权也收归掌心,那么,将来他们谁还能制衡太子?

    到时候,哪怕是父皇,怕是也不能轻易决定太子的废立了。

    如此想罢,即便当真有皇子希望太子去战场,最好是或死或残在战场上,可是想到太子有可能得到的军功和兵权,俱都和各自的母族、妻族商议好,一起反对太子去战场一事。

    众人齐声反对,天元帝竟也不开口反驳,闻得有大臣激昂慷慨的反对,还会偶尔点下头,但天元帝始终都不曾开口,到底是不是让太子出征。

    天元帝那里,饱受奏折和众大臣、皇子的折磨,棠落瑾这里倒是清静。

    若有臣子求见,只一句“尚且年幼,不论国事”就把人给打发走了;若是那些兄弟们来见,棠落瑾就直接拉着他们去比试拳脚或箭术、马术,直到把人累得连此行目的都忘了,这才放人离开。

    如此一来,棠落瑾自是得了清静。

    不过,他虽得了清静,却也每隔十日,就往他自己着手建的长安城郊的山庄上跑上一趟。

    他所建的这个山庄,庄子极大,却不是用来种花或赏景用的而是用来布置各种假山水洼险地,让贵族子弟带着小厮们来“对战”用的。

    没错,正是对战。类似于棠落瑾过去时代的真人野战游戏,虽比不得那种游戏刺激,但对于大棠的贵族子弟来说,这个游戏,已然足够点燃他们的血性了。

    而棠落瑾会建这个庄子,除了锻炼自己之外,也是为着能从来庄子里玩的贵族子弟里,寻找到其中的“好手”,或是对战好手,或是领兵好手,他自有用。

    天元帝默许了这件事,那些长安城的贵族子弟,更是着迷了似的来山庄上“游戏”。奈何这些贵族子弟的父母长辈只知道他们去“玩”了,竟不知他们“玩”的游戏,对他们的影响有多大。

    棠落瑾虽然无人烦扰,但也忙的脚不沾地。

    等他闲下来的时候,已经是除夕,天元帝都封笔了。

    除夕之夜,自是阖家欢聚。皇宫亦是如此,天元帝满宫的妻妾儿女,皇室众人,都来到了皇宫,和天元帝一起守岁,等待凌晨。

    饶是那些年纪幼小的皇子皇女,这个晚上,哪怕是睡,也只能在守夜的宫殿里睡,不能回宫。

    宫中礼制如何,就算天元帝当年多心疼棠落瑾,棠落瑾都一年一年的守岁过来了,剩下的这些皇子皇女,自然就更不能例外了。

    皇后、容妃和玥充媛都心疼才一岁出头的十二皇子,心中不忍他小小年纪,就要这般守岁。可是,三人也只敢在心里心疼,想想几个月前,十二皇子抓周,天元帝、太后尚且没有到,十二皇子抓周抓了个好彩头,上面也只是意思意思赏了些东西就罢了。三人自然不敢妄想天元帝和太后有多么喜欢十二皇子。

    玥充媛抱着十二皇子,小声道:“珉儿乖,待会把你前两日学来的诗背给你父皇听,这样你父皇就会喜欢你啦。”

    皇后微微惊讶:“珉儿如今就会背诗了?”珉儿如今,才一岁三个月而已。

    玥充媛骄傲道:“当然!二姐不知道,珉儿尤其聪明!十个月就开口说话,周岁那天其实都会说吉祥话了,只是那天……”她抿了抿唇,道,“只是那天,原是想着把皇上和太后请来,再把那吉祥话说出来。结果不想,皇上和太后都忙,咱们也没能请来人。现下他又大了几个月,不单单是会说吉祥话,会背诗了,珉儿还能识得字。”

    容妃亦笑:“四皇子和三公主都喜欢珉儿,拿了自己写的字来教他。原本是教着玩的,结果教着教着,四皇子和三公主就发现,他们只要教他一遍,他就能和太子那样,过目不忘,过会子再问他那是什么字,他仍旧能记得。”

    皇后大喜。

    玥充媛撇嘴道:“容妃姐姐这话却说错了。咱们珉儿一岁多就会说吉祥话背诗识字,可是太子……他一岁多的时候,可还是个……”

    “妹妹慎言!”容妃正色道,“太子是太子,珉儿如何能和太子相比?”

    容妃素来胆小惯了,但她胆小,却不是愚蠢。皇上把十二皇子的封号定为“顺”,名字定为“珉”,还把他交给两个妃嫔来共同抚养,满月、百日、周岁礼上,俱不见皇上,显见是为着太子,皇上打定了主意要冷落十二皇子了。

    容妃心中明白,这样的冷落,对十二皇子来说,未必就不好。她们能为十二皇子得到皇上的偏爱,让他多“聪明”一些,如此,皇上未必就不肯多喜欢他;可是,如果她们让十二皇子的聪明胜过了太子当年,那,皇上必然是不肯再喜欢十二皇子了。

    玥充媛在宫中多年,如今也明白了许多事情,闻言咬了咬唇,却也不敢再妄言。

    ——在她心里,十二皇子虽的确聪明,但若是比起太子……那也是完全不能比的。

    先不说年纪,单单是太子抓周时和武皇抓了同样的东西,周岁封王,随即离开长安,三岁上百佛寺,得了至善大师的一礼,回长安城后就被封为太子。七岁稚龄,便以箭术赢过年长许多的突厥三王子,去年、前年更是赚尽了文人间的名声和将士们的信任感激……如此种种,足够玥充媛一个小小女子,认知到太子和她所抚养的十二皇子是完全不同的。

    即便她所抚养的十二皇子真的有过目不忘的本事,那又如何呢?有太子珠玉在前,十二皇子的过目不忘,还当真算不得甚么。

    容妃和玥充媛心中虽疼爱十二皇子,却也真的不敢拿他和太子相比。

    可是皇后却不是这般想的。

    “珉儿都会背甚么诗词了?武皇的诗词,珉儿会背几首?”

    皇后的话一出,容妃和玥充媛就顿住了。

    原本在稍远处的蒋德妃,却是忽然走到了几人身边,恰到好处的惊讶的笑道:“十二皇子已经会背诗词了么?还是武皇诗词?说来,太子抓周,与皇后抓周情形相似,被传乃是武皇转世,如今十二皇子竟是比太子还要聪慧,才一岁三个月,就会背诗词了。对了,太子一岁三个月的时候,除了抓周……还做过甚么?”

    周围登时一默。

    太子一岁三个月的时候,还是个小傻子。

    傻子。

    容妃勉强笑道:“珉儿哪里会背甚么武皇的诗词?我和玥妹妹都不是聪明人,会的诗词也只是寻常人都会的。珉儿跟着我和玥妹妹,自然也学不得武皇诗词。”

    玥充媛脸色不好看,但也知晓不该反驳容妃的话,垂头不语,只把十二皇子越抱越紧。

    蒋德妃“哦”了一声,笑道:“如此说来,就是十二皇子比不得太子当年了?倒也是,太子当年……”她笑得颇为意味深长,“太子当年的模样,的确不是普通皇子比得上的。十二皇子乃是太子胞弟,比太子小了足足十二岁有余,比不得胞兄,自然也是应分的。”

    皇后双目圆睁,怒视蒋德妃。

    蒋德妃原先还不敢如此猖狂。可是皇后如今形同幽禁,先前有大皇子在,还能为他们母子遮掩一番,现下大皇子已死,她的儿子二皇子就是实际上的皇长子,哪怕是二皇子说自己并无觊觎储位之心,除了天元帝外,亦不会有人相信。

    更何况,如何二皇子娶了妻子,除了母族支持,还有了妻族支持。妻子也已经诞下嫡子。二皇子还从天元帝手中,把原本属于太子的功劳抢占走了,如此种种,二皇子夺储之心,昭然若揭。二皇子还能继续佯作寻常的和太子相处,可是换了蒋德妃,她忍了这么多年,一时之间,竟有些忍不下去,一开口就说出这些挑衅之话。

    二皇子妃有心阻拦,奈何婆媳辈分尊卑有别,她竟是根本拦不下的。

    “蒋德妃说的正是,十二皇子的确比不得太子。”宁阳大长公主在三公主和九公主的搀扶下,慢慢走到众人眼前,“说来,在本宫眼里,不但是十二皇子,其余皇子,一个都比不得太子。”

    宁阳大长公主辈分高,众人见了她,就连皇后都要行晚辈礼。

    蒋德妃没想到宁阳大长公主竟会走到这边,勉强笑道:“姑母所言正是。”

    宁阳大长公主却不肯这么放过她,道:“蒋德妃也认为本宫说得对?那么,蒋德妃以为,比起太子,二皇子如何?二皇子,可能比得上‘当、年、的’太子?”

    蒋德妃一心贬低当年太子痴傻的事情,宁阳大长公主就偏要问一句,是如今的二皇子好,还是当年痴傻的太子聪慧。

    蒋德妃额头登时渗出了冷汗。

    半晌才咬牙道:“太子身份尊贵,二皇子除了年纪大了一些,其余种种,岂能与之相比?”

    第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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