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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2节

    婚契 作者:展雪凡

    第62节

    楚君逸见儿子满意了,提亲的事情也可以提上日程了。

    顾祝两家结亲的事情一经放出,惊掉了许多人的下巴。

    有人道喜,有人翻白眼,还有人说酸话。

    这些情况楚君逸一概不理,过了纳采、问名、纳吉,聘书也拿到了手,这桩亲事就算是定下来了。

    顾言祺照常隔几天就往祝家跑一趟,倒是把可可羞得不行。

    得了祝宁的指示,楚君逸将儿子扣在了家里,可可一个姑娘家脸皮薄,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呢。

    顾言祺缓了两天,开始安心读书,不过祝家人的好感还是要刷的,尤其是他的未来媳妇。

    两年前考中解元的确是意外之喜,跟顾诚之这种十三岁就高中解元的人是没法比,但是这个成绩绝对能够傲视一众同龄人。

    两年后的春闱考中的几率不大,就算考中了名次也不会太高,所以顾言祺打算延三年再考。

    时光飞逝,一转眼就到了嘉顺十二年,春闱刚过,京城中到处都是等待放榜的学子。

    顾言祺面上平静,但心里还是有些紧张。

    与他对弈的楚君逸在儿子走错一步棋后,毫不犹豫的吃光了一大片棋子,而后拍着他的肩膀道:“别紧张,二甲应该没问题。”

    楚君逸是没有参加过春闱,但这不代表他的水平就很低,他和顾诚之一起辅导儿子的时候,顾诚之就说过,如果楚君逸肯下场,一个两榜进士早就拿下了。

    “我没紧张。”顾言祺不自然的干咳一声。

    楚君逸笑了笑,丢开了棋子,心思不在棋盘上,下起来也没意思。

    就在这时,被派去看榜的人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好消息,顾言祺考中了,排名第五。

    楚君逸和顾言祺皆是喜上眉梢,赏了报信之人,又多赏了家中下人一个月的月钱。

    “殿试的时候好好表现,可别露怯了。”楚君逸笑道。

    “爹爹放心。”顾言祺答道。

    对于这一点,楚君逸倒是没怎么担心,因着顾诚之的关系,顾言祺在晋容面前混了个脸熟,而且他和太子的关系不错,至少殿试的时候不会太过紧张。

    一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顾言祺殿试归来,据说答得不错。

    待到传胪之日,金榜发放,顾言祺高中一甲探花,插花披红,跨马游街。

    直到此时,曾经嫌弃过顾言祺的人俱是懊悔不已,本人能力出众,且顾诚之还在四十岁之前入阁拜相,只凭顾言祺是阁老儿子这一点,他的亲事就是个抢手货。

    这样的家世,这样的女婿,结果却被他们硬生生给错过了。

    一甲三人在金殿传胪之后会直接授予官职,顾言祺进入翰林院,任正七品编修一职。

    大登科后小登科,顾言祺现已金榜题名,接下来就该为娶妻做准备了。

    他和可可的婚事定在了明年,等了那么多年,终于可以把可可娶回家了。

    楚君逸和顾诚之给祝家下的聘礼多,可可的嫁妆也不少,再加上这是阁老的儿子娶妻,还有顾言祺的探花身份加成,这桩亲事很受瞩目。

    时间在顾言祺的日期夜盼之下,终于是到了迎亲当日。

    可可的哥哥有五个,顾言祺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把新娘子迎出了门。

    迎亲队伍绕着走了大半个京城,这才开始往回走。

    礼堂中,高堂坐的是楚君逸和顾诚之,来往宾客看在眼里,有眼红者嗤笑不已,对两位新人也是满心嘲讽。

    顾言祺牵着可可进了礼堂,一拜天地,再拜高堂,夫妻对拜,礼成之后送入洞房。

    楚君逸和顾诚之对视一眼,心下感慨又觉欣慰,儿子长大了,现在就连媳妇都娶进门了。

    新房里,顾言祺掀开盖头,小两口一个对视纷纷红了脸颊。

    可可忍着羞意,喝了交杯酒,这才目送着顾言祺出去敬酒。

    待到敬酒归来,顾言祺看着可可,心中满是柔情,他们成亲了,他可以加倍的对可可好,不会再有人跳出来说他不合规矩,他也不用再顾忌两个人未婚的身份而束手束脚。

    他们会恩爱一生,白头偕老。

    真好,真是太好了!

    次日敬茶,三日回门,回门后会亲,还有满月回娘家。

    可可渐渐习惯了夫家的日子,不过有一点让小两口挺郁闷的,楚君逸和顾诚之都不用他们伺候。

    这个伺候倒不是说他们有多想伺候人,而是顾诚之让他们没事别去打扰他们,两家比邻而居,且后花园也开了小门,但是两位父亲嫌弃他们碍眼,不喜欢儿子儿媳在眼前晃,怎么能让人不郁闷。

    新媳妇进门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生孩子,应该说是生儿子,有了儿子才能站住脚。

    但楚君逸觉得可可年纪太小,顾言祺也怕她生育太早对身体不好,所以商量着过两年再生孩子。

    顾言祺怕避孕汤药对女子身体不好,便去找虞机求了一副男子服用的药,可可很感动,祝家更是满意。

    婚后两年一直未孕,可可也受到了不少闲言闲语,但自家情况自家知,可可没有理会那些人。

    顾言祺对媳妇是真好,曾经不想嫁他的姑娘们早已成亲,心态平和的还好说,但总有一些人看不过眼,尤其是在夫家过得不如意时,心下更是不平。

    顾言祺这个二十四孝老公做得太让人眼红,可可出门赴宴的时候被灌了一耳朵的闲话。

    从女子应当以夫为天到丈夫不该为妻子留恋内院,从生儿育女实属本分再到为夫纳妾才算贤德,可可脸上的笑容未变,心里却是腻歪透了。

    个别几个夫人就差指名道姓的说可可不贤惠,不能生育,狐媚惑主,还勾得丈夫无心公事。

    可可被气得胸口憋闷,但又不想对号入座,厅堂里气味混杂,几下相加就让她忍不住干呕起来。

    怀过孩子的人都觉得这场景眼熟,可可被丫头们送回了家,没有离开的众多夫人脸上神情各异,尤其是方才指点江山的那几位,面色真是说不出的精彩。

    回府之后请了大夫,确诊是喜脉,已经一个多月了,可可派人去隔壁通知楚君逸,楚君逸则是直接让人去了祝家。

    祝大太太和祝二太太来得很快,顺便还带了两个嬷嬷过来。

    顾言祺停药已经半年了,夫妻二人都有在调养身体,怀上孩子在正常不过。

    可可看着平坦的肚子,还觉得很不可思议,她的身体里孕育着她和丈夫的孩子,虽说现在还看不出来,但他们马上就要有宝宝了。

    祝大太太和祝二太太耳提面命,让可可安心养胎,一定要听嬷嬷的话,可可连连点头,她肯定不会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安安稳稳的生下孩子才是正理。

    等到顾言祺回来得知自己要当爹了,直接笑成了傻子。

    楚君逸拽着顾诚之过来看过一回,顾诚之还在儿子的背上狠拍了两下,又把儿子给打正常了。

    公公和儿媳妇不好多见面,楚君逸和顾诚之过来也是挑顾言祺在场的时候,就像白天他都没有过来,而是直接通知了祝家太太。

    自从可可怀孕之后,顾言祺的宠妻模式更加魔性,都快把可可当成国宝来对待了。

    白天去翰林院上班,晚上就是陪老婆外加看医书,反正小两口的日子本就是蜜里调油,现在就更是甜到掉牙。

    每每到这时,顾诚之都觉得自己把儿子扔出去是正确的决定,顺便还会扑到楚君逸身上要求投食,他也是需要人安慰的。

    可可这一胎反应不算大,孩子很乖巧都不怎么闹腾她,快到预产期时,产房和一应用品都已备下,只等可可临产发动。

    要不是预产期是在正月,楚君逸都想将祝二太太请来帮着照顾可可,毕竟家里三个男人都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正月十五的清晨,可可感觉不太对劲,推了一把身旁的顾言祺,嬷嬷们见此情况立刻围了过来,一阵鸡飞狗跳之后,全家都进入了一级备战状态。

    楚君逸着人去祝家通知两位太太,自己则是拉着顾诚之去了院子前头的书房呆着。

    要是可可有婆婆,这个时候应该由婆婆在院子里守着,但公公进儿媳妇的院子于理不合,顶多在院子前头的书房呆着,哪怕现在没人顾得上这一点,楚君逸和顾诚之还是没有去后头的院子里等。

    楚君逸让丫头盯紧点,及时过来汇报。

    等消息的时间总是漫长的,丫头来回来去跑了好几趟,目前的情况还可以。

    可可趁着阵痛的间隙用了一顿饭,有鱼有肉有菜,哪怕疼得直冒冷汗,饭也不能不吃呀,不吃饭哪来的力气生孩子?

    祝大太太和祝二太太得了消息就赶了过来,一左一右的护着可可,盯着她把饭吃了,又看着她在地上走圈,张罗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带着可可进了产房。

    楚君逸让丫头把顾言祺压过来,父子三人简简单单吃了顿饭,这才抬手放人离开。

    顾言祺得了自由,就跟一支离弦之箭一般,“嗖”的一声跑没了影儿。

    楚君逸和顾诚之一直坐到了下午,但孩子还是没有生出来,两个人不免有些着急。

    “生孩子要花这么长时间?”楚君逸蹙眉问道。

    “可能吧……”顾诚之也不确定,他没见过别人生孩子。

    楚君逸看了看天色,再拖下去就要天黑了。

    顾诚之也往窗外望了一眼,起身握住楚君逸的手,将人拽了起来,拿过一旁的披风兜帽将人紧紧裹住,而后拉着他走出书房,揽住楚君逸的腰身,一个起落就站到了书房的屋顶。

    往下面看去,正好可以看到后头院子的情况,丫头嬷嬷进进出出,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楚君逸打了个冷战,他看到了从产房里端出来的一盆盆血水,一股寒意从脚底一直窜到了头顶,让他僵在那里不敢再动。

    顾诚之也看到了那些血水,眉头皱起,伸手搂住楚君逸,轻抚着他的后背,低声道:“可可没事,我们下去吧。”

    楚君逸摇了摇头,将脸埋到了顾诚之的胸前,闷声道:“不用,在下面也是着急。”

    见他坚持,顾诚之一扫屋顶的积雪,大马金刀的坐了上去。

    楚君逸想要做到他的身边,但顾诚之收紧手臂,直接让他坐到自己腿上,口中还道:“这里凉,你别坐。”

    楚君逸没再推辞,坐下后揉着眉心道:“祝宁那边也不知怎么样了?不晓得他能不能赶回来参加孩子的满月?”

    “有邵言跟着,问题不大。洗三回不来,满月应该是可以。”顾诚之回答。

    快过年时,邵言被晋容派出京城,祝宁也被捎上一起,这个年俩人都没在家里过,现在都到十五了,他们俩都没回来。

    祝家的五个小子和邵杭都已成亲,祝宁更是直接搬到了邵府去住,搞不好这次在外过年,他们俩还能过得挺高兴。

    “祝宁跟着邵言走,真是皇上指派的?”楚君逸问道。

    “恩。”顾诚之回答:“那里祝宁比较熟,不过道路不太好走,估计是在路上耽搁了。”

    “然后看着赶不回来过年,干脆就跟邵言在外面一起过。”楚君逸翻了个白眼。

    顾诚之笑了笑,没有接话。

    楚君逸还想着再说点什么转移一下注意力,在书房等着心焦,在屋顶看着眼晕,出了那么多血,也不知可可是怎么撑过来的。

    “可可,你还好吗?!”一声略显凄厉的叫喊从下面传来。

    楚君逸抽了抽嘴角,和顾诚之一起往下面望去。

    只见顾言祺正扒着产房的窗子,一副要冲进去的样子,身旁身后有四个嬷嬷拉着,嘴里还在规劝:“大爷,大爷!您可不能进去呀!这要是进了凉风,那可是要烙下病根的!”

    顾言祺闻言动作一顿,嬷嬷们连忙将人拽离窗旁。

    楚君逸只觉眼皮不停的再跳,眼波一扫又瞄了一眼产房的门,同样是四个嬷嬷,砌成人墙挡在门前,坚决不放顾言祺进去。

    突然,产房里传来了可可痛苦的呻吟,那声音弱极痛极,就跟无数荆棘抽打在心尖一般,顾言祺全身一震,一下子就挣开了嬷嬷们的束缚,一个箭步就冲到了窗前,眼看着就要破窗而入。

    “不许进来!”

    顾言祺刹住脚步,这是祝大太太的声音,语气沉稳坚定,直接定住了他的动作。

    祝大太太拿着帕子为可可擦汗,抬头瞥了一眼窗外的人,沉声道:“祺哥儿,你在外面等着,别进来添乱。”

    “我……”顾言祺想说他没有添乱。

    但祝大太太又道:“你在外面呆着就是帮忙了,要是让你进来,可可会更紧张的。”

    顾言祺耷拉下脑袋,接着扒窗框,可怜巴巴的往里面张望,哪怕他啥也看不到。

    楚君逸深吸一口气,用胳膊肘捅了捅顾诚之,沉声问道:“你说,这蠢孩子到底像了谁?”

    顾诚之瞥了他一眼,又瞥了顾言祺一眼,没有说话。

    看着嬷嬷们又想要把顾言祺拖走,楚君逸恨铁不成钢道:“他可真有出息!”

    顾诚之握着他的手,放到嘴角呵了口气,淡淡的道:“如果躺在产房里的人是你,我也会去扒窗户。”

    楚君逸:“……”

    “我说真的。”顾诚之又瞥了他一眼。

    “滚!”楚君逸气急败坏道。

    顾诚之紧了紧楚君逸的披风,问道:“冷不冷?”

    楚君逸白了他一眼。

    顾诚之笑道:“说真的,祺哥儿这一点绝对是祖传的,我娘生我的时候,我爹也干过这事。”

    “……咱儿子是过继的。”楚君逸很无语。

    “我知道。”顾诚之点头笑道:“所以说,他注定是我们的儿子。”

    楚君逸的神情柔和了几分,目光投向了下方,道:“如果这是个男孩儿,你也算有后了。”

    “那也是你的孙子。”顾诚之低声笑道。

    楚君逸耸了耸肩。

    顾诚之问他:“楚家那边你打好招呼了吗?”

    “恩,但过继一事要等孩子满周岁才行。”楚君逸答道。

    “没关系,左右不过这几年的事。”顾诚之笑道。

    楚君逸想要过继孙子,必须宗族点头同意才行。

    楚家长房没入官奴,族长换成了宗族中德高望重的一位长者,这些年楚君逸和宗族的关系不错,虽说族长还是希望楚君逸能够过继楚家的孩子,但楚君逸不想过继,族长也没有强求,只道孩子过了周岁才可过继,免得孩子太小夭折了麻烦。

    人死后会去转世,这一点楚君逸经历过了,但祭祀祖先还能管得着来世不成?

    就像他的前世,少年夭折,身后无嗣,这辈子他活得也不错。

    过继孩子不过是为了让亲人朋友放心,也是为了让身旁之人安心,楚君逸自己倒是没什么执念。

    有时候想想,有一个跟着他姓氏的孩子围绕身侧,其实也挺好,所以他并不反对过继一事。

    楚君逸看了看下头的儿子,心里想着孩子怎么还没生出来呢?

    但是着急归着急,担心归担心,该转移注意力还是要转移注意力,楚君逸叹了口气,幽幽的道:“我们都老了,就连孙子都快出生了。”

    顾诚之失笑道:“你可一点也不老,年轻着呢。”

    “说得好听。”楚君逸瞥了他一眼。

    顾诚之伸手抚上了他的发丝,就连一丝银发都没有,哪里算得上老?

    寒风吹过,楚君逸紧了紧披风,又往顾诚之怀里缩了缩。

    顾诚之眉头微蹙,揽过他的腰,一个纵身就落到了书房门口,带着楚君逸进了书房,也没有急着解下披风。

    缓了一会儿,楚君逸感觉身体开始回暖,脸色也好了几分。

    顾诚之抚上他的脸,低声道:“以后我陪你出去走走,你想去哪儿我都会陪着你。”

    楚君逸疑惑道:“你有时间?”

    “致仕之后就有了。”顾诚之回答。

    “等你致仕,搞不好我坟头的草都快有人高了。”楚君逸白了他一眼。

    顾诚之脸色骤变,瞪着楚君逸说不出话来。

    楚君逸也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连忙解释道:“我就是随口说说,你别多想。”

    顾诚之只觉一口气堵到了嗓子眼,又憋又闷又难受。

    “你说要陪我的,别想抵赖啊。”楚君逸又道。

    “恩。”顾诚之强咽下这口气,闷闷的应了一声。

    楚君逸暗自懊悔,单以他和顾诚之的身体情况来看,最先死的人肯定是他,这些年他一直在调养身体,但寿命这东西……没准呀。

    顾诚之伸手抱住他,下巴递在楚君逸的肩膀,收拢手臂,低声道:“下辈子,我去找你好不好?”

    楚君逸眨了眨眼,偏头看他。

    “不然,你来找我也行。”顾诚之接着道。

    “万一我不记得你了呢?”楚君逸问他。

    顾诚之想了想才道:“我觉得吧,即使我们都不记得彼此,还是会喜欢上对方。”

    这话你还真敢说,楚君逸顿觉无言以对。

    “鹤归道长说我们的缘分是上天注定的,总不能一辈子就耗光吧。”顾诚之轻笑道。

    “要是下辈子能遇到倒是好了。”楚君逸仰天长叹。

    “会的。”顾诚之唇角笑意加深。

    楚君逸和顾诚之呆在书房里没再出去,只是让丫头不停的报信。

    待到华灯初上,顾诚之突然看向产房的方向,道:“生了。”

    “真的?”楚君逸惊讶道。

    顾诚之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丫头跑了进来,面上满是喜色,进了书房就道:“恭喜老爷,贺喜老爷,大奶奶生了位小少爷。”

    两个人脸上都带出了喜色,不过楚君逸又问了一句:“大奶奶怎么样了?可曾安好?”

    “大奶奶无碍,只是累极了,看了小少爷一眼便睡下了。”丫头回答。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楚君逸拍着胸脯念叨。

    顾诚之勾了勾唇角,笑意一直爬到眼角眉梢。

    楚君逸拉着顾诚之往外走,规矩什么的就先放一放好了,反正就是过去看一眼。

    顾诚之回握住他的手,任由楚君逸拉着他走,脚下步子异常轻快。

    天上有雪飘飘然的落下,新的一年已经开始,亲人朋友陪伴身侧,儿孙绕膝尽享天伦。

    倏然回首,爱人湛然一笑,温暖从手心处一直蔓延到心底,幸福驻扎在身边从未离开。

    这样真好,真是太好了。

    番外:现代篇

    第177章 原来没死

    “君逸……多陪我几年好不好……”

    “君逸……别走……”

    “君逸……”

    “……”

    那个熟悉的声音渐渐模糊,痛苦和悲凉一齐涌了上来,灵魂像是被撕裂成无数碎片,全身的骨骼筋脉好似被人打断重组,疼得撕心裂肺,让人痛不欲生。

    阳光透过窗户,就跟不要钱似的洒进病房,病床上躺着一名十几岁的少年,面色苍白,双目紧闭,带着氧气面罩,左手背插着针头,床边的输液吊杆上还挂着输液瓶。

    少年的胸膛微微起伏,氧气面罩也随着他的呼吸结出了一层薄薄的水汽,这些都能证明床上的人现在还活着。

    忽然,少年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眉头紧蹙,额上有冷汗渗出,好似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一般,两行清泪顺着眼角落下,那双紧闭多时的眸子猛地睁开,眼神空洞异常,没有半分神采。

    洒落屋中的阳光刺痛了他许久未曾睁开的双眼,他将眼睛闭上,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流,病房中分外安静,就像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一般。

    待了好一会儿,少年缓缓睁开眼,被泪水浸透的眸子漆黑深沉,不透一点光亮。他抬起手臂,感觉全身好似生锈了一般,僵硬迟缓得不行,控制着将手放到心脏的位置,可以清楚的感觉到掌下的心脏正在跳动着,一下接着一下,不停的跳动着。

    他扯了扯嘴角,眼底闪过一抹复杂,而后垂下双眸,静静的平复心情。

    死而复生,这种事竟然能够让他遇到两次,他该感激老天爷再给他一次活过来的机会吗?

    明明……明明他已经死了,灵魂被一丝一丝抽离身体的感觉尚还记忆犹新,他靠在顾诚之的怀里,听着顾诚之在他耳边低语,诉说着不舍和痛苦。

    那种感觉依然残留在他的心底,如此的清晰,他知道,那是死亡。

    抬手扯掉氧气面罩,楚君逸又将脸上的泪水抹去,即便是寿终正寝,他还是没能陪顾诚之走到最后,他将那个人留在了那个世界,而他……再次投身到一个不知为何处的地方。

    看了一眼放在身前的手,楚君逸眼中闪过一丝嘲讽,只看手掌的大小就知道这具身体不是婴儿,也不知他到底占据了谁的身子。

    待到心情平复得差不多了,这才偏头打量起这个房间,屋中的摆设陌生中还透着一点点熟悉,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曾经见到过,楚君逸眉头蹙起,努力撑起身子,也不知这具身体到底躺了多久,竟然有种快要坏掉的感觉。

    坐起身后,楚君逸的视线移到了左手手背,盯着看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这是什么,看向四周,心情更加低落,原来他又回到了现代。

    扯了扯手上的胶布,但是手指的灵活度实在让人着急,楚君逸也没有耐心鼓弄,直接就将针头拔下来扔到一边,鲜血溅出,而他却面不改色的按住,静待了几分钟,这才掀开被子下了床。

    房间里几乎没有私人物品,楚君逸找了一圈,可惜什么都没发现,这具身体休息的时间太长了,不过是走了几步路就让他感到很疲倦,不止是累,还有全身的肌肉都在泛着微微的酸痛。

    单人且带着独立卫生间的病房,以这具身体的情况来看,最少躺了一个月以上,想来这具身体的家境应该不错。

    楚君逸靠着墙休息了一会儿,而后推开了卫生间的门,既然找不到有用的信息,那就去看看这具身体的模样好了,搞不好他还要在这里生活很久。

    卫生间被收拾得很干净,想想也是,住在这里的病人昏迷不醒,没人使用收拾起来自然方便。

    楚君逸来到洗手池前,看着镜中之人,十一二岁的年纪,不同于在大晋朝时的明艳相貌,这个孩子的眉眼清俊好看,一双漂亮的丹凤眼更添几分清冷,挺直的鼻梁配上淡色的唇,皮肤白得不带半分血色,明眼人都能看出他脸上隐隐透出的病态。

    少年的目光有些发直,眼睛一点点睁大,他与镜中的自己对望无言,面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封尘已久的记忆被一点一点的翻出,少年不禁后退了两步,后背抵到墙壁,双手抬起去解衣服的扣子,动作间还带着微微的颤抖。

    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镜中之人,衣襟解开,露出里面绑着的绷带,手指在绷带上轻轻划过,绷带下的皮肤像是有记忆一般,竟然泛起了丝丝疼痛。

    原来……他没死……

    不,应该说……大晋朝的那个楚君逸死了,而在投胎到大晋朝之前的那个楚君逸没有死,大概……是被谁给救回来了吧……

    镜中的少年露出了一个难以言说的笑,这个发现让他脑中混乱不已,身体上的五分疲倦瞬间涨到了十分,他也没再硬撑,直接滑坐到了地上。

    这具身体是他的,他又回到了这个世界,在妈妈杀死爸爸,然后又将尖刀刺向他的那个世界。

    楚爸爸肯定是死了,但楚妈妈应该还活着,能将他救回来,估计楚妈妈已经落网被捕了。

    那么……让他回到这个世界是为了什么呢?

    胸口处还泛着记忆中的疼痛,另有一种心脏破碎般的痛苦盘踞其间,他想顾诚之了,不知那个人……在他死后,可还安好?

    病房的门被人推开,医生护士外加一名非医务人员的女士先后走进病房,往常安静躺在病床上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输液瓶空了大半,针头倒挂着,地上一摊水迹,针尖还在不停的往下滴水。

    医生护士脸色一变,快步走了进来,环视一圈却不见病人身影。

    另一位女士的反应更大,直接惊叫出声:“人呢?人怎么不见了?君逸,君逸?!”

    楚君逸坐在地上,背靠着卫生间的墙壁,微微偏头,扯了扯嘴角。

    他在这个世界也叫楚君逸,名字是楚妈妈取的,听得多了也就习惯了,即使两个世界都是同名同姓,他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好。

    “君逸人呢?!”门外的女士炸了一身的毛。

    “丁女士,您先冷静一下。”护士小姐连忙安抚。

    “人都没了让我怎么冷静!”丁女士更加火大。

    医生站在病床旁边,瞥了一眼倒挂着的针头,又瞄了一眼掀开的被子,而后转身走到了卫生间门前,抬手敲了三下,这才将门推开。

    “在这里。”医生明显松了口气。

    丁女士挤到了卫生间门口,一见到地上坐着的人,眼眶立马就红了,冲过去将人抱住,嘴里还道:“可算是醒了,担心死我们了,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楚君逸摇了摇头。

    “你怎么坐这儿了?地上凉,赶紧起来。”丁女士将人松开,在看到他敞开的衣襟时,神情明显僵了僵,抬手将他的扣子扣上,又把人拉了起来,绝口不提他身上的伤,牵着楚君逸就往外走。

    楚君逸乖乖的跟着,出了卫生间就回到了床上。

    病人醒了,接下来就是一通检查。

    等到医生和护士离开,丁女士也带了一群人过来。

    说是一群人真的不夸张,大人孩子都算上足有十人之多。

    医生检查的时候楚君逸一直很安静,其实他是在回忆从前的记忆,他没有失忆,只是这个世界的记忆跟现在已经隔了几十年之久,他需要一点时间来回想。

    楚爸爸已经不在了,楚妈妈在不在都一个样,将他送到医院并且精心照顾的人应该就是他们,楚君逸还真不想做忘恩负义之人。

    来看他的六个大人应该是三对夫妻,四个孩子里有一个女孩儿,其他三个都是男孩儿。

    见到他们过来,楚君逸微微颔首,当是打了招呼。

    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跑了过来,将楚君逸上下一打量,见他神色正常,这才放下了心。

    楚君逸面色平静,心里却在回忆这些人的名字,隔得太久几乎都要忘干净了。

    “君逸,你是不是把我忘了?!”少年大惊失色。

    楚君逸愣了一下,迟疑道:“为什么这样说?”

    少年严肃道:“你看向我们的目光太陌生,我觉得你好像把我们都给忘了。”

    楚君逸沉默片刻,缓缓说道:“没忘,就是……有点记不清了。”

    少年闻言立刻转头看向几位家长,家长们表情严肃的点了点头,少年直接冲出了房间。

    前前后后又是一番折腾,楚君逸也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简单来说就是楚妈妈的行为太过恶劣,医生之前诊断他昏迷不醒的原因是他接受不了楚妈妈对他做的事情,从而不愿醒来。如果能够转醒,估计会选择性的遗忘一些事情,而少年之前的话纯粹是在诈他。

    鉴于楚君逸的“选择性失忆”,众人都非常体贴的进行了自我介绍,随着他们的介绍,楚君逸也渐渐想起了以前的事。

    楚爸爸有三个发小,关系铁的不行。大学的时候四个人一起开了家公司,开始就是想着玩玩,但楚爸爸的父母在他大学时出车祸过世了,这份工作也就转正了。

    大学毕业,各自娶妻生子,四个人的小圈子逐渐变成了四个家庭的小圈子。

    四个人中的老大姓沈,妻子姓段,有个儿子名为沈青云,今年十五岁,是几个孩子中最大的一个。

    老二姓庄,妻子姓柳,有个儿子名为庄恩,今年十四岁,就是刚才冲出去找医生的那位少年。

    老三姓程,妻子姓丁,也就是今天过来的那位丁女士,他们的孩子是对双胞胎,哥哥叫程玳,妹妹叫程珂,和楚君逸一样,都是十二岁。

    至于老四,不用想也知道,肯定就是楚爸爸,他是四个人中最小的一个,而楚君逸也是五个孩子中最小的一个。

    楚君逸将记忆逐一对上了号,又见他们并未谈论他受伤之后的事情,他也就没在这时发问。

    记得小时候,四家的家长都挺忙,五个孩子都是谁有时间谁带,关系比起一般人家要好上不少,他们应该也是怕他接受不了那件事,所以才没有提起。

    楚君逸瞥了一眼庄恩,找个时间单独问他,这货跟他关系最好,而且他比其他人要好对付得多。

    折腾了一天,楚君逸也倍感疲倦,送走了他们便早早睡下。

    出了医院,丁女士抬头望了一眼楚君逸的病房,神情之中满是担忧。

    程珂奇怪道:“妈,你怎么了?”

    丁女士回答:“我有点担心君逸,他的情况不太对劲。”

    “怎么不对劲了?”庄恩连忙问道。

    “太冷静了。”沈青云回答:“刚见到我们的时候,他可能是真的没想起来,但是之后他明显恢复了记忆,不过是看着我们不说才没问,遇到了那种事还能这种态度,的确很不对劲。”

    回想一下方才的情况,庄恩也品出几分不同来,不由问道:“那怎么办?”

    “看看有没有好点的心理医生,帮着联系一个。”沈爸爸道。

    其他人都点了点头。

    而在睡梦中思念顾诚之的某人压根就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露馅了,不过就算他想到了也没辙,因为他完全想不出正常情况下应该露出什么样的神情。

    他们不放心楚君逸出院,所以他只能接着住病房。

    不过在住院的这段时间里,楚君逸还是问到了一些事情,比如他已经昏迷了两个多月,再比如楚爸爸已经下葬了。

    知道昏迷了多久,楚君逸的心情有些微妙,敢情他昏迷一天,大晋朝那边就过了一年,如果这样……他情愿再多昏迷一段时日。

    楚君逸对楚爸爸的死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就以当时他看到的场景来说,还能活着的几率太小了。不过楚君逸作为儿子,亲爹下葬的时候他昏迷,不在场还算情有可原。但是现在他都醒了,怎么也要去祭拜一下才对,就是不知他什么时候才能出院。

    现在正值八月,说的是公历而不是农历,学生们早就放假了,所以四个小伙伴来得比大人们要勤,谁让大人们都要上班呢。

    九月份开学,沈青云要升高一,程玳和程珂要升初一,这个假期都在忙着补课。反倒是庄恩的任务要轻松些,他的成绩一向很好,所以他往医院跑的次数要多一些。

    楚君逸逮到个机会就将庄恩扣下,问起了他一直想要知道,但其他人都想瞒着他的事情。

    庄恩不想说,可楚君逸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直接将他的寒毛都给看得全体起立。庄恩搓了搓胳膊,莫名觉得毛骨悚然,楚君逸的那一眼让他想到了他的外公。

    柳老爷子自带正压气场,说话向来不紧不慢,礼数周到,但是庄恩每次到他外公面前都乖得跟只猫似的。不只是他,柳家的几个孩子也是一样,在柳老爷子面前从来不敢放肆。

    天知道楚君逸瞥他时,心里想的是:这孩子还真是墨迹,问你你就说呀。

    不过庄恩也没有憋太久,很快就将事情娓娓道来。

    楚君逸没有死在楚妈妈的刀下,的确是被人给救了,这件事还要归功于他进屋后拉开窗帘的行为。

    那扇窗户正对着一栋楼,而对面那栋楼,正对且比他们家高一个楼层的户主是名警察。当天那名警察邀请朋友到家里做客,人多事也杂,有人就在窗边看到了狼狈不堪的楚爸爸,以及正向楚君逸走来的楚妈妈。

    说来也是楚君逸运气好,大晚上的能有几个人愿意跑到窗边赏月,又能有几个人可以隔着窗帘看到屋里的景象。

    楚君逸点了点头,问他:“我妈妈现在怎么样了?”

    庄恩犹豫再三,还是答道:“送进市三院了。”

    市三院是市精神病医院,怪不得他们都不想提这件事,楚君逸想了想那日的情况,楚妈妈的状态的确有些诡异。

    “你没事吧?”庄恩是真担心了。

    楚君逸又瞥了他一眼,问道:“我能有什么事?”

    庄恩被噎了一下,他想说痛苦啊,难过啦之类的情绪总要有一样才对呀,为毛会这么冷静?!

    但是这话在舌尖上转了一圈就又被他给咽了回去,自家老妈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别提伤心事,真把人弄崩溃了他家老爹老娘能削他一顿,而且心理医生已经在找了,他还是安静如鸡吧。

    楚君逸微垂眼眸,第一天是真的没注意,到了第二天第三天在不发现那就是傻子了,但是知道又能如何,中间已经过去了几十年,就算他想装都不知道该怎么装。

    “对了,你住院之后,你外婆来过电话。”庄恩道。

    “外婆?”楚君逸愣了愣,开始回忆他的外婆。

    庄恩对楚君逸外婆的事情了解不多,这点他真的无能为力,只能让楚君逸自己去想了。

    这段时间一直在回忆从前的事,很多零零碎碎的记忆也被翻了出来,楚君逸想了好一会儿,终于在记忆深处翻出了这位外婆的情况。

    外婆姓龚,说是外婆,前面还应该再加一个“继”字,楚妈妈的亲娘早逝,几年后亲爹又娶了一个老婆,也就是这位龚女士。

    楚妈妈和龚女士的关系一般,倒不是说龚女士是个恶毒继母,实在是这俩人的三观不合,关系好起来的可能性太小了。

    龚女士是位现实主义者,做事讲究切合实际。

    而楚妈妈则是理想主义者,学艺术的人差不多都这样,天生带有浪漫情调,对于完美有着狂热的追求,不然她也不会对楚爸爸的疑似出轨反应那么大。

    想到这里,楚君逸突然问道:“我爸到底是真出轨还是假出轨?”

    “啊?”庄恩愣了一下,没想明白龚女士和楚爸爸出轨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不然这个话题是怎么拐过来的?不过想不明白归想不明白,但他还是答道:“我爸说楚叔叔没出轨,不然他们不可能不知道。”

    楚君逸点了点头,那就是楚妈妈自己想多了,纯粹吃饱了撑的,脑补过头了。

    “你有她的电话吗?”楚君逸问道。

    “电话?谁的?”庄恩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龚女士,无奈道:“我没有,不过我可以帮你问问。”

    楚君逸笑道:“那就谢谢了。”

    庄恩的动作倒是挺快,第二天就把电话连带着手机一起拿了过来,楚君逸让他帮着拨号,自己则是负责接听。

    龚女士那边接得挺快,听到楚君逸的声音还有些惊讶,楚君逸对她的来电表示感谢,龚女士也问了几句他的身体情况。两个人聊的不多,不过龚女士在挂断前说,如果楚君逸有难处可以给她打电话,楚君逸自然笑着应下。

    楚爸爸的父母早已亡故,楚妈妈的父亲也在几年前离世,虽说这位继外婆与他没有血缘关系,但她对楚君逸还是挺不错的,不过楚君逸并没有麻烦她的意思。

    人家做了初一,他自然要做十五,该走动的还是要走动才行。

    楚君逸垂下眼眸,把玩着手中的手机。

    第6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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