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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7节

    我把外挂修好了 作者:我想吃肉

    第27节

    “那个,回家。”

    越宁自嘲地笑笑:“别当我是纸扎的,没那么脆弱。初二过生物课本,我就知道我不是那一家亲生的了。不过,顾家就这么确定?他们怎么确定的?嗯……在医院?我的头发……”摸了摸脸,又看看手腕。

    叹了一口气,越宁道:“至少是个方向。我想验一次dna,至少让我知道我妈是谁。”

    “刘阿姨啊!”

    “我没参与的事情,不作定论。”

    “那?”

    “老爷爷刚才怎么讲?”

    “让我带你回去,”郑熙行情绪缓和了一点,“其实,顾爷爷和顾奶奶人挺好的,当年,为了找你,顾爷爷发动大家搞了次严打,从帝都往外,一路打出去,还是没找着。只能……”说着,又恨了起来,“都怪顾老四!”

    越宁瞅了他一眼,郑熙行狗腿地笑笑,自己都这么纠结了,宁宁这个当事人,要怎么办?

    当事人说:“回去吧,总是要面对的,先验dna吧。然后,我得告诉邵奶奶,她的念珠真的有用的。”说着,抬抬胳膊。

    “你,没事吧?”

    “邵奶奶死了儿子,很惨的,我有功夫就去看看她。她好念个佛,这个是她在菩萨面前供了很久,给我的时候,她讲,‘我儿女缘浅,盼你父母缘深’。哈哈哈哈。”

    “宁宁!”

    “这事儿先别跟老师讲,也不要跟别人说,我的事,自己做,需要帮助的时候,我会找我信任的人,等一等我,好吗?”

    “那?现在回去?”

    “嗯,路过药店买点速效救心丸,顾老估计有点悬。”

    郑熙行更担心了,跟越宁搭电梯到了地下,真个先去买了点急救药品,再一同往郑宅去。

    郑家里,顾老在顾鄂的陪同下,正焦急地等待着。郑老一脸苦逼相陪,同是陪客的郑东君也是一脸的哔了汪的表情。顾老过一阵儿就问:“是一起回来的吧?”

    再过一阵儿还问:“长多高啦?”

    又过一阵儿:“是t大的学生哟。”

    “三年奖学金?”

    “陈大牛的弟子?”

    “自己创业啊,是你推荐给我的嘟嘟么?我们家都申了号了,真好用。我建了个群,就缺他一个了。”

    “在你这儿吃过饭,对吧?上回老廖你们也一起看戏吃饭的对吧?他喜欢听戏吗?喜欢吃什么啊?”

    郑东君作为郑熙行的亲爹,含糊着回答:“啊,孩子特别乖,长得特别好,脾气也好,模样也好。听戏也用心听,吃饭一点也不挑食的。”

    “一定吃了不少苦头。我们年轻那会儿,也是不挑食的,有食就不错了,哪还有挑得余地啊,”顾老感慨,“这孩子吃苦头了,唉,可真是有出息啊。”

    郑老心塞塞的:要不是这么好,我孙子能看得上他吗?我们能同意吗?

    好有一个钟点,外面才响起汽车声,顾老刷地站了起来,跑门口等着。就看到两个修长的身形并肩走了过来,其中一个手里还勾着个塑料兜。

    顾老丢开长子,健步如飞,奔到了越宁的面前,他比越宁略矮一点,微仰着头,瞪大了眼睛,表情似哭似笑。

    时间,凝固了。

    第79章 尴尬(一)

    顾老日常扶杖,拐杖有两个作用:一、揍儿子(主要是顾川),二、帮助走路。作为一使用的时候,还可以起到暂时添加无敌buff,完全不需要考虑二的作用。这会儿一和二都不用了!

    “孙子回来了”长期有效无敌buff开启。

    老人家奔出来的体能指数达到了二十年前的水平,嗖地出现在了越宁的面前,将顾鄂吓了一跳,赶紧跟着出来了。顾鄂是有些尴尬的,他拿到越宁头发的时候用了一点小手段。这种手段用在秘密调查的时候,或许能被称为经典教案,用在认亲上就尴尬了。以越宁的水平,你一讲验过dna,他至少能把你列为怀疑对象。撒谎也是不行的,顾家不作任何专业鉴定就说这是自家的孩子?这不搞笑么?

    可紧接着,顾鄂就顾不上难为情了,他的心里有了一点不太好的预感。

    对于“骨肉离散十八年,今朝终得见”这种人伦惨剧,越宁的表现实在是太平静了。顾老这等老人精且要哭了,越宁一个年纪轻轻的学生,没有泪流满面真是太不正常了!正常孩子做了好多年的孤儿,找到亲人不说开心得昏过去了吧,多少要激动得流两滴眼泪的。

    没有,并没有。

    越宁只是认真看了顾老两眼,提着塑料兜,走了过去。在顾鄂担忧的目光中扶了一下顾老,还摸摸他的脉博。见状,郑熙行几乎昏厥。一路上,郑熙行就在担心,怕这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生活幸福的小孩完全不能感同身到坎坷儿童的心理状态,这让郑熙行十分不安。再看越宁眼下诡异的举动,郑熙行再次懵逼:你买药真是担心顾爷爷激动死了啊?你这太冷静了,不太对劲啊!

    顾鄂也懵逼了:这是在干嘛?

    随后而来的郑老和郑东君:……宁宁的想法,大概以老幺的智商能猜得到,可是老幺。艾玛,老幺看宁宁看傻了。

    郑老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又不像顾老那么激动,赶紧说:“都别愣着了,进来说话吧。”主人家的面子,越宁是必须给的,不好在人家家门口质问。

    顾老在越宁搀着的那一瞬间,就反握着越宁的胳膊死活不肯松手了,手还一抖一抖的,这让越宁更担心了:甭管这老人家是不是自己亲爷爷吧,真这么激动死了,就不好了。一边往里走,他还跟郑老、郑东君问了个好:“爷爷好,叔叔好。”

    顾老一个激动:“哎,好好。”

    越宁:……=囗=!亲,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咱还没确定关系呢!虽然说再验个dna是气话,谁都知道你家要不确定了肯定不会这么激动跑我眼前来。

    一般人都会有这样的经历,到了年龄相仿的朋友、同学家里,除了爸爸妈妈这样的称呼不能乱叫,要加以改动、区别之外,其他的称呼基本就是跟着朋友叫的。朋友爷爷也是“爷爷”,朋友奶奶就是“奶奶”。作为一颗刚被嘬过的大糖果,直接叫个爷爷叔叔的,很正常么。

    顾老也是太激动了。

    郑老只好跟着含糊过去了:“咳咳,老幺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儿?宁宁拿着袋子呢,你不会搭一把手?”真是造孽哦,孙子断袖断到了老友家独苗的头上了。不造会不会把几十年的革命友谊打成灰渣渣?

    顾鄂忙说:“我来拿吧。”一接,出于职业素养,他扫了一眼,药店的袋子是白色透明的上面印着绿字,窝去!顾鄂冒汗了:“你身体还是不好吗?是旧伤吗?”

    顾家这三天也不是什么都没做,顾鄂和顾老一道道的命令下下去,去把越宁的过往经历加班加点给查了出来。电子网络不够发达,但是传真机还是有的,直接派了当地的保密单位相关人员。所以顾家知道越宁头上受过伤,怎么现在心脏也有毛病吗?

    郑熙行代答:“那个……是担心你们太激动……”

    哎呀呀,真是太体贴了!顾老完全昏了头,跟越宁讲:“没关系没关系,我还能再活二十年呢,够看到曾孙上学的啦。”

    郑熙行:=囗=!等等,顾爷爷,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越宁:=囗=!你们不要这么自说自话好吗?不给我解释一下偷偷验dna的事情吗?我没亲眼见着呢!你们这是挟裹!

    被普通人挟裹,越宁早杀开一条血路冲出来了。被这俩挟裹,越宁进了郑家小花厅坐定。坚定地没跟顾老坐一张沙发里,而是主动坐到了对面的长沙发上。郑熙行强忍着没跟过去,被郑老强行驱逐:“去,去厨房看看小王泡好了新茶没有,哎,中午都留下来吃个饭,你去,跟小王说,挑大家爱吃的做。”

    郑老心很累!

    越宁要是个姑娘家,郑老这会儿能跳起来放鞭炮,冲进小区挨个儿地敲门,让老伙计们都出来看热闹:咩哈哈哈哈,我孙抢了个好媳妇儿。然后果断地跟顾老商量一下小朋友结婚的诸般事宜。

    现在……

    他还得看着孙子,让孙子别露马脚,不然老顾找着亲孙子没激动死,听说孙子被拐去断袖了,得先气死。

    老顾跟孙子十好几年没见,还是人生中最重要的十几年,彼此比较的生疏,郑老作为知情者,眼下的情况之下,自觉是有义务作个中间人的,他还不能现在就窝书房里挠墙。

    郑老很想暴打孙子一顿。

    郑东君比他还想死,他生的这个儿子,就没让他省心过。以前说不省心,半是逗趣半是骄傲来着,老子管不住儿子也是分不同情况的,像郑熙行这种,郑东君乐得儿子比自己有能耐,自己管不住那是口上带着骄傲的报怨。眼下是真的不省心啊!

    郑东君特别明白顾家人的心理,他比顾鄂略小两岁,算是一起长大的。当年顾家孩子丢了之后,顾鄂就转了公安系统,什么原因,大家心知肚明的。现在好了,孩子找到了,落他家里来了。郑东君也想死一死了。

    郑老还绷得住,在他的劝导之下,顾老也很快缓和了情绪。情绪一旦平复了下来,顾老的精明劲儿也上来了,人老成精,什么感情牌都放一放再打。上来先解释dna的事儿,将装文件的牛皮纸袋推到越宁面前:“那个,宁宁啊……小十四带你回来,是跟你说过了吧?”

    越宁点点头。

    顾老拿接过手帕擦了擦眼睛:“事情也是凑巧了。让……你这伯伯给遇上了,我们哎,不也能遇到个人就让人去验一验血。这个事儿呢,要是找对了人,皆大欢喜。唉,我们确定了再讲,总好过,弄错了,空欢喜一场。一切都是为了慎重保险,免得出现不必要的麻烦。”

    让一个这样的老人,这么软和地解释,越宁没觉得有什么好得意的。顾老和顾鄂的做法,确实让他心里不那么舒服,这个解释的理由……越宁用膝盖都能想得到。主要还是顾老态度比较端正,虽然隐讳,到底是对他讲了实话——我们就是小心谨慎,是防止认错了攀亲之类的事情发生,并非只针对你一人。

    敲敲额头,越宁试图表现得和气一点:“那个,我没认过亲。”

    一句话出来,众人绝倒,多新鲜呐!谁t经历过这种事啊?谁想经历过这种事啊。不过顾老还是给他鼓励:“嗯嗯。”

    “那个,我就是这个样子,咱别那么紧张。”说着,左手的食指,又挠了一下脸。

    哎呀呀,真可爱,跟小时候一模一样的。小时候被包在小被子里,也会挣出手来挠一下圆嘟嘟的小胖脸!顾老越看越喜欢:“行行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郑老觉得没眼看,对儿子使一个眼色,父子俩起身,郑老道:“这样啊,我亲自去请你们家小岑过来,一起吃个饭,好不好?宁宁?”顾老太太姓岑,年纪比郑老要小。

    越宁点点头,顾老是很想把孙子直接带回家去,全家吃个团圆饭的。这团圆饭搁别人家里吃,算什么呢?到时候一个收不住,在别人家里掀桌把老四再群殴一顿,那多不好?但是郑老不会无缘无故这么讲,顾老更冷静了一点,然后大悟:窝去!跟孙子还没谈妥呢!之前自己也考虑过,孩子愿不愿意认回来还是两说呢。

    赶紧说:“那敢情好。”

    郑老将小花厅留给了顾家“祖孙三代”。

    三人一时都很尴尬,作为一同被坑的受害者,现在罪魁祸首不在跟前,烂摊子得他们收拾、后果得他们承担。到这个时候,就不得不赞一声顾老真是个老狐狸了。要让顾川直接出来,越宁肯定扭头就走。现在顾老跟顾鄂过来了,越宁也不能冲他们发火。

    当人儿子的,在这个时候就要冲锋陷阵,顾鄂主动承认了自己的错误,表示私下检验这事儿是他的锅,他来背。

    越宁摆摆手:“咱不提这个成么?原因您说了,我听了,咱们这页就翻篇儿了。”

    顾鄂愕然,顾老已经反应过来了,激赏不已,略带点责备地说长子:“你糊涂了。”

    顾鄂脑子转了一圈才反应过来:艾玛,大侄子是忽悠郑老伯的人。把他当一般般青春期小男孩儿,自尊心大如天,其实是在闹别扭,那不是瞧不起人么?以前就很羡慕郑家小十四,跟大人说话那叫一个省事儿,现在自家侄子也是这样哒!哈哈哈哈!小十四在十八岁的时候还不如我侄子这么老练呢!

    顾鄂也满面含笑,马上切换了模式。很正经地跟越宁道:“那天医院里那几个小子我已经带回去审了,他们的供词绝对不会流传出去对小胡同志造成不良影响。”看完供词,顾鄂心里满满的都是对大侄子的赞赏,原来在医院里说的那些不太礼貌的话,是这个原因啊?

    顾鄂一直觉得越宁有点冷,冷心冷肺的,像个精密的机器,却又能准确地判断利益得失,选择一条最轻易的路去走,和最有帮助的人站在一边,一路当他的人生赢家。不得不说,聪明,功利。人皆功利,但是被人看出来功利,就让人不舒服了。

    此事一出,顾鄂对越宁相当的满意,他们全家上下对越宁都满意得不得了——宁愿被误解,也要护着老师的名誉,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没一点像顾川的种,顾老太太坚定地认为:“这是隔代遗传!”

    顾老尤其激动,一大早就跑老郑家里来了——你家老幺跟我孙子不是关系不错吗?帮忙将人拐回来吧。

    越宁礼貌地道了谢。

    屋里又尴尬住了。

    十多年没见了,越宁显然是知道,对方有备而来,完全不用叙旧,估计连他的小学作业本都能翻出来。对方显然也明白,以越宁的智商这些全都能推测出来。那还有什么拉近关系的话题可以讲呢?

    顾老琢磨了一下,说:“那个,我们已经派人去跟美国那边联系了。”

    越宁动动嘴巴,只发出一个单音节:“喔。”

    孙子就在眼前,顾老越来越恢复了正常,双商彻底上线了,避开了顾川这个尴尬的人物不谈,也不说爸爸妈妈之类的称呼问题,先问越宁:“你今天忙不忙?”

    越宁想了一下:“能抽出时间来。”

    顾老道:“哎,那咱们慢慢说说话。好些年不见啦,先互相熟悉熟悉,好不好?”绝口不提什么认祖归宗啦,改回原名啦,叫个爷爷之类的。现在讲了,那就得直接跟顾川叫爸爸,孩子扭头就走都不带回头的。得慢慢相处,自己先把该做的都做好了,否则想着口头忽悠。遇上有主意的孩子,做长辈的就不能太拿自己当回事儿。顾老痛并快乐着,与郑老有了心意相同之处。

    越宁道:“您要不介意,咱们出去走走,边走边说?”

    “好呀,东边有树荫的。”顾老故意去捞手杖。

    越宁抽抽嘴角,跟顾鄂一边一个将人搀起,顾老心里可美。打开门走出去,看到郑老坐沙发上看报纸,顾老很大声地说:“老郑啊,我们出去走走,回来蹭饭啊。哎?你不是找我老伴儿去了吗?她人呢?”

    郑老没好气地问:“真要我说?”

    顾老嘀咕道:“一定又在收拾家务了。”

    越宁的笑涡一现而隐。

    郑老悲悯地看了老伙计一眼,心说,你且等着吧,你这个,比我那个还让人头疼呢。绝对是猜出来你老婆在家收拾你那个傻儿子呢。

    顾老咳嗽一声,旋即打起精神,雄赳赳气昂昂地领儿携孙,散步去也!

    路上,顾老讲话也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这是个什么花,那是个什么草,这房子里住着哪个老伙计,你小时候人家还抱过你的,老东西可坏了,一嘴胡茬想亲你,被你一巴掌糊脸上了。

    越宁:……有点尴尬,都不太记得了呢。

    顾老话锋一转,又关切地问起越宁现在的情况来了:“陈大牛最近也忙,你的功课怎么弄呢?”

    越宁道:“我先忙自己的。”

    “老郑说发展的大环境有点困难……”

    “嗯,总会好起来的,现在时候不对,有更着急的,不过过了这一轮,应该好很好。有周期,有延迟么……”

    顾鄂脸上微笑,心里掀桌:尼玛!完全插不上话了!又很欣慰,顾家真是后继有人了。他闺女混得也不错,不过闺女在自己面前,就只有乖乖听指导的份儿。不像越宁,可以跟老爷子谈得很有默契,搞得自己都掺和不进去。这就是水平了。

    一圈儿蹓跶完,越宁见顾老也有点累了,主动提出来回去。

    顾老笑眯眯地:“好啊,我看饭也快好了。”

    越宁点着头,觉得有哪里不对,张望了一回。顾鄂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好像有人似的,咱们快点回去吧。”要是您老遇到了安全问题,我可赔不起。

    顾鄂心里暗骂:一群没出息的。打从今早起,他的弟弟妹妹们就齐聚了过来,二弟顾湘在总后,带了一箱子的高倍望远镜回来。估计这会儿都找着隐蔽地形在观察呢!

    “这边房子里都有人的,有些老人家啊,腿脚不太好,就好坐窗户边儿上往外看。”顾鄂如此解释道。

    越宁笑笑,不再问了。这对父子都是聪明人,他们这半天的表现,很好地打消了越宁的许多不喜之情。聪明而有分寸,绝口不提顾川,这是用一个拖字诀,而且透露着一个信息:很想认回孙子,所以处事谨慎。

    本国法律是相当坑爹的,并不存在“断绝父子关系”这个选项,再渣也是爹,再傻逼,也是儿子。在这一点上,越宁跟顾老是跳到了同一个坑里。顾老和顾鄂为自己,做得也相当地到位了。越宁没有理由去责怪他们,更无法去搞诛连——除了没把顾川圈禁起来当猪养,他们能做的都做了。

    一圈走下来,越宁的情绪也基本平静了。顾老在回程的时候特别提到了小胡老师:“那个小胡同志的事情,我们也都知道了,我们很想感谢她,但是具体要怎么做,还要征求你的意见,毕竟你们比较熟悉。我们争取将事情做到位,而不是自以为是。你说好不好呀?”

    越宁极真诚地笑道:“我想再等两天,等您说的美国来人之后,一总跟她讲。”

    顾老难得尴尬了一下:“应该的。”心里也是哔了汪。小儿媳妇是他跟妻子选的,配顾川是有余了的。刘淑芬也没辜负他们的期望,结婚之后并没有以“顾老的儿媳妇”为满足,反而不断充实自己,做事业。本来好好的一家子,毁在儿子管不住下半身上了。离婚的时候,刘淑芬跟顾川那是恩断义绝,对公婆还是颇为有礼的。顾老颇觉对不起她。

    再次见面,说什么呢?又是一场尴尬。

    尴尬着到了郑宅,顾老太太携长媳、长孙女出现了。老两口交换了个眼神,顾老收到了妻子打来的暗号:老四那个混账东西收拾好了,我下令绝对不允许他再靠近孩子了!

    然后激动地扑了过来。

    顾老太太高鼻深目,透着一股精神劲儿。据说是有毛熊那边的血统,但她自己填表格从来都填的少数民族,生母已经不可考了,生父她倒是知道,却从来不落到纸上——那是个悍匪——她跟了养父的姓儿,填表写的都是养父的名字。顾老也是个气质老头儿,所以生出来的孩子,看着都不赖——除了顾川。顾川的相貌是兄弟姐妹里最好的,智商是最次的,上帝的公平在他身上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

    老太太一看越宁就特别喜欢!当年就喜欢,不为大孙子,就为五个孩子没一个长相显出她的特点的,倒是越宁,很有点教堂油画里白胖小天使的样子。

    老太太极有教养,先挥开顾鄂,跟顾老手挽手,再跟越宁打招呼,笑眯眯的:“回来了呀?”如果不是眼睛带着湿气,声音也有些微的颤抖,就纯是个招呼放学回家的孙子吃饭的慈祥奶奶的标准模式了。

    这个模式很对越宁的味口,他也笑眯眯的:“嗯。”

    双方都没有提及称呼问题,虽然一方特别迫切,也顾及到了另一方的情绪,给了适应的时间。何况根本没涉及到症结——顾川。

    饭是郑家的,只有郑老、郑老太太,郑东君夫妇作陪,郑熙行被郑老给强行管制了——

    “你去给我冷静下来,想想清楚!”

    郑熙行也横:“我都跟宁宁说明白了,他也没反对。”

    郑老:……“去,你被禁闭了。”

    “哎——”

    “闭嘴!甭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给我生事儿,至少不能是今天。”

    “顾老四……”

    “嗯?”

    “……”

    “你听见他们改口了吗?你今天尤其的傻,宁宁怎么会看上你了?一定是我积德太深保佑的你。好好说话,不代表就是和谐一家亲了,明白了吗?宁宁跟你不一样,你是被惯着长大的,他不是,他比你成熟。懂吗?别觉得是你在给他引路,就是你能掌握一切了。学习进步的能力,你不如他!他是被环境耽误了。你没有迫切上进的意愿!你给我好好反省!”把宝贝孙子降格成了熊孩子,郑老跟老友吃饭去了。

    郑熙行没再反抗,心里也有一把算盘的:我现在情绪有点激动,搞不好真给宁宁添乱。我先忍了,我弄个敬老院去!越宁既然没有一头扎进亲爷爷的怀里,这个事儿就得另算。不如先盖个敬老院,把越宁很关心的那个邵老太太养起来。

    ——

    席间,也是十分和谐的。郑老尽职尽责,一句“哎,别跟又到了四五年时的重庆似的。”将氛围给打开了。

    顾老反应很快:“那回没我,咱现在也不是重庆。”他和老伴儿把越宁夹中间儿了,笑吟吟看着老伴儿给越宁夹菜。顾老太太柔声细语的,听起来很舒服,跟邵奶奶有点像,又比邵奶奶多了几分从容与自信。

    顾老太太看着越宁吃饭,越宁是真的饿了,吃得特别香。不明就里的时候跟郑老、廖老吃饭都没饿着他,这会儿更从容了。顾老得意地看了一眼郑老,那意思——怎么样?我孙子!有大将风范!

    郑老回了个苦逼兮兮的笑。谁孙子还不一定呢,我家老幺好像又在憋坏。

    顾老太太很会带动气氛,看越宁吃了个半饱,才让他喝点果汁,放慢速度,聊点家常。什么宿舍的床够不够长呀,食堂打饭的大婶有没有看长相加减饭食的数量呀,还有北方气候干适应不适应啊……

    很轻易就判断出了越宁对于居住环境与其说没要求,不如说他容忍度比较高,但是喜好还是很明显的。这孩子喜欢大一点的床铺,房间整体要大,但是要做区隔,休息区要略小一点显得有安全感。酷好整洁,温度温度当然是适中的,喜欢大的书桌,喜欢书。

    顾老太太对越宁的印象很好,心里又把不靠谱的小儿子给骂了个狗血淋头。顾川也是真心想对这个儿子好了,在这三天的时间里,虽然被勒令等结果,不许越雷池一步,他也没闲着,考虑着怎么补偿儿子。结果一出来,他就拿出来了他的诚意——声色犬马。

    咳咳,这个是顾老的评价。

    顾川给儿子准备了房子车子衣服,所有新式的玩具,据说是现在十八岁中二少年最喜欢玩的所有流行饰品,以及飞速订了这两年最走红的明星的写真,查了价位,装订成册,准备让儿子挑,喜欢哪个就喊来陪儿子吃个饭什么的。这些看起来似乎全是爱,如果他没有吩咐秘书把所有他自己的卡都办了副卡装了整整一个卡包准备一起送给儿子的话……

    顾鄂眼尖,发现了一张曾亲自下令去清理的夜总会的卡。然后把弟弟一顿暴打:“你是嫌孩子太有出息是怎么的?”顾川挨完打,觉得冤,回去把秘书给开了。

    顾老太太满眼怜爱,决定回去把给孙子留的房间重新布置一下,然后一定要隔绝这爷儿俩。

    一顿饭吃完了,顾老太太很和气地讲:“明天周一,你是不是得上课呀?再安排一辆私人用的好不好?淑芬也快回来了,有辆车,方便一些的。你公司哪怕有车,私人的事情,这个时候还是不要麻烦集体比较好。”

    老太太讲得含蓄,还很体贴周到,越宁还是婉言拒绝了:“会堵车,我搭地铁就好了。”他跟顾家还很陌生,接触里带了一点小心翼翼,不大能坦然接受这样的优待。

    老太太笑吟吟地给了他一个小本子:“也行,不过这个你收下,通讯录啊什么的都在里面了,有消息,我给你电话。你有什么事儿呢,也给我打个电话,好不好?”

    越宁收起来装兜里了。

    虽然依旧很不舍,顾老太太还是招呼着家里人告辞,再三谢过了郑老,然后走得一步三回头。

    越宁:……我充分感受到了人精的水平!求问你们是怎么生出顾川来的?

    越宁只好戳在门口,权充雷峰塔下的白娘子,把许仙s送走,再回来跟郑老告辞。

    郑熙行闻风而动冲下楼来:“宁宁,怎么讲的?”

    郑老:……“都给我安静一点!宁宁回去冷静思考一下,老幺也是,你们俩……哼!”

    越宁心里还是有一点乱的,跟郑熙行使了个眼色,郑熙行道:“爷爷,总得让我把人太太平平送回去吧?”

    郑老黑着脸,不搭理他们。郑熙行拉着越宁就跑,边跑边打电话喊司机,上了车才舒了一口气:“怎么样?”

    越宁有点想笑,又有点尴尬:“好像,还行。”被人关心着,真不是一件坏事。尤其关心你的人很聪明,很有分寸,让你很舒服的时候。

    郑熙行放心了:“那就好,那就好,刚才我很担心。”

    “切~”

    “你这两天住宿舍吧。”

    “还是不了,指不定有什么事儿,我先回公司吧。那儿有保安,也有床铺。”

    这个也行,公司人多,热闹一点,能解解闷什么的。郑熙行跟着越宁下车,跟他上楼,跟他进办公室,大有赖在这里的意思。越宁也不想他走,亲爷爷找上门这件事情,对他的冲击很大。找不到人的时候他能镇定,见着了情绪波动就比较大,越接触内心越不能平静。在强行冷静镇定了几个小时之后,他需要有个人陪着说说话。

    夏萌萌亲自送了两杯茶进来:“哎,小辉那边来了消息,打你电话没打通,说基本没什么问题了。就等开庭了。你不用出面,他签委托书他给你办了就好了。胡老师那里我也讲过了,她正常上课了,情绪很稳定。咱不用担心姓龙的再来烦人啦。”

    话还没落地,就听到孙刚大喝一声:“你是什么人?”

    接着是一个嘤嘤哭泣的女声:“求求你了,见我见见你们老板,就他能救我弟弟了,他不松口我是活不了……”

    屋里三人也听到了,彼此惊讶地对望,越宁在另两人怀疑的目光下,一脸的哔了汪:“这声音我绝对没听过!”

    夏萌萌道:“我去看看!”

    最后是三人一起出去的,看到一个风韵犹存的……妇女。大波浪的卷发有点干,主人似乎没心情打理它,裹一件丝织连衣裙,身材还不错的样子,一手拿着手绢,一手拎着坤包,眼睛哭得红红的。

    夏萌萌:“大婶,你谁啊?”

    “我……我姓龙……来、来跟宁宁道个歉,求求宁宁帮帮我。”

    哦……明白了。

    龙莉抬起头来,很成功地认出了越宁,对着他挣扎着扑过去,把阻拦的孙刚胳膊上抓出四道血印:“你让我过去!”

    第80章 尴尬(二)

    哦,姓龙啊?三人秒懂,各人懂了什么,就不太一样了。

    那边龙莉努力突破孙刚的防线,孙刚要让她破防了,周世文能冲过来掐死他。龙莉挣不过,便开始大骂:“好狗不挡路!”

    哟嗬,还挺横啊。夏萌萌瞬间从“和蔼可亲的萌系萌萌姐姐”变成“鬼畜总务夏老板”,她并不知道越宁已经见过亲爷爷了,只以为龙莉是为龙四海的事儿来兴师问罪的——龙莉这个样子,实在不像是来赔礼道歉请求原谅的。你弟都找流氓堵人了,你还敢打上门来?!

    细高跟鞋踩在地砖上发出恐怖的“咔咔”声,孙刚全身都绷紧了。这位夏总务据说是位娇小姐,可大概大家跟他对娇小姐的定义不太一样,夏总务可凶残了,哪里娇气了?摸摸手臂,孙刚开始同情眼前这位阿姨。

    夏萌萌将各处房门“啪啪”关上,杜绝了八卦的耳朵和视线。抱着胳膊:“哟,这谁喊救命啊?这儿可不医院!要死了找大夫,死透了去公墓。老年痴呆不认识路,我打110送你一程。”她并不是个刻薄的人,可龙四海事件让她丢了个大脸,火气也特别地大。

    “你!”龙莉气坏了!她五官挺漂亮的,再漂亮的人表情狰狞了起来也好看不到哪儿去了,配合前伸的手爪,五个红艳艳的长指甲,反把夏萌萌吓了一跳。文明社会你搞武斗?!夏萌萌特别生气!准备打电话喊人!这一片的警察她可熟悉了。

    越宁上前两步,将夏萌萌扶到后面,皱着眉头看这位庞贵妃。郑熙行接过夏萌萌,将她放到一张椅子上,也站上前来,单手插兜,看了一下龙莉。

    他俩倒是明白龙莉为何而来,顾家虽然做事隐蔽,一旦代入了顾川的智商,就很容易理解“保密工作”能做到什么程度。被龙莉知道了越宁的真实身份,也不是很难理解的。

    越宁很好认,满屋里的人一对比,就他脸最嫩。在两人极具压力的目光下,龙莉哆嗦着抽噎了两下,赶紧擦擦脸,张口就是:“宁宁,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千错万错,都是宝宝舅舅……”

    郑熙行嘴角抽了一下,他何曾见过这等奇葩?!病急乱投医找过来求情,倒不算是太蠢,求人求得像黄脸婆捉奸……这个智商很有问题啊!顾川只是个普通的傻[哔—],又不是个完全的白痴,他是怎么被这个智障给钓上的呢?

    这真是一个谜。

    越宁是一点也不意外的,长期底层混,龙莉是个什么水准,他大概也能猜得出来。这个女人跟着顾川有十年还要多一点,儿子都生了一个,还没能上位,还能让兄弟办这么傻逼的事儿,她的智力是非常有限的。估计顾川完全没考虑过开发她的智力,把她培养得能够带得出去。完全是看着养眼,用着顺手,在他面前会伏低做小,有点小聪明,顾川又不差那点养宠物的钱,这才留下来罢了。

    用一种近乎要胁的姿态来求人,也是龙莉这个见识的人能干得出来的事儿。这种人,越宁在李家坳、三家村、后来的工地上、街巷里见得实在是太多了,以为吵架声音大就是有道理,哭了别人就得让着,不然就是别人不讲理不善良。一旦判定你不讲理不善良,那你就是坏人,她就有充足的理由或满地打滚,或跳起挠人,或拍桌哭骂,总之,必要让你不得安生。最后乖乖听命——他不要脸,你还得要哇。

    龙莉比村妇好的地方就在于,过了十几年养尊处优的日子,形象尚可,闹起来也不像头上粘草、衣服带泥的大妈那么不上相。好歹还要一点脸,不至于满地打滚。

    对付这种人,越宁的经验极其丰富。

    “龙四海的姐姐?”

    龙莉听得此问,赶紧点头:“对对,我就是。”艾玛,可算见着亲人了!果然学生仔就是好哄。

    作为一个本来还算聪明的人,十几年情妇生涯却把她变成了个标准的蠢蛋。由于顾川仗着家世混得比较成功,龙莉便笃信“学习好的都是书呆子,将来还不是要给我宝宝打工”之类的偏门理论。她对学习好的人并不觉得值得羡慕——顾川公司里那些人,见天儿累得像条死狗,也不见得在帝都买得起一间屋,她跟顾川的第二年上,生了个娃,顾川就送了她一座小别墅——女人就是得靠着一个有钱有势的男人,然后给他生个儿子,养大儿子,以后当老太后,其他的都是扯淡!

    她在这方面的见识还不如她弟,她弟还知道畏惧一下,她则认为凡成绩好的,都是呆子。学校越好,人就越呆,则考上t大的越宁,就是呆子中的呆子。一个跟亲生父母分离了十几年的书呆子,是最容易被亲情感动的。想求他去讲情放了龙四海,就得卖惨,得拿他死了的兄弟说话。

    这个思路好像有一点道理。

    奈何遇到了一个熊孩子。

    还是一个憋了一天,情绪很不稳定的熊孩子!越宁一整天情绪大起大落,正要跟哈尼倒倒苦水,又被打断,熊孩子的火气相当地大。龙莉并不具备他需要的娱乐功能,还过来打扰他,熊孩子半张脸被黑雾覆盖了。

    熊孩子点点头,摸出手机,按号码。郑熙行听着按键音,心里翻译出了一串数字,好像有点耳熟——艾玛!这不顾大叔的私人号码么?并不那么善良的郑熙行居然有点同情起龙莉来了。

    顾鄂接到越宁的电话时非常激动!越宁的电话号码他是倒背如流的,看到来电显示,差点手误给按掉,接通了之后手忙脚乱的:“宁宁?”

    “顾……呃,伯伯好,”少年的声音乖巧又带一点迟疑的,听起来像遇到了什么难题,“那个,耽误您几分钟。”

    “哈哈,不耽误不耽误。”

    郑熙行翻了个白眼,又一个要被作弄的家伙!

    越宁轻声道:“有一位姓龙的阿姨……”

    夏萌萌回到神来,咬着嘴唇疯狂捶桌,笑得眼泪都飞出来了。哪家熊孩子这么可爱啊?

    那边顾鄂接到大侄子极有礼貌的电话,正开心,冷不防一道天雷劈了下来,孩子亲爹那边又出夭蛾子了!顾大伯吐血三升,还要擦一擦嘴:“宁宁啊,先别生气,我这就处理。”

    “嗯,我没生气,”越宁低头看看龙莉,这货现在跟个受到惊吓的龙猫似的,“就是有点儿奇怪,她是怎么知道我在这儿,麻烦您给查一下,她最近三天的通话记录,接触过的人……”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儿,顾鄂沉声道:“好。你那边坚持三分钟。”

    “好,”越宁客客气气地说,“伯伯再见。”

    按掉电话,越宁再找龙莉,发现这个女人已经瘫到地上了,很好,跟自己的推测完全符合。龙莉这样的人,看她日常处事,就是个智障,但是,在某些事情上面,可谓专家。比如这种暴发户姨太太争风吃醋事件,她就是个熟练工,一点就透。这会儿应该知道被人阴了。

    不用别人问,她就得把坑了她的人给拖下水:“是李艺珍那个小……就是她告诉我的!她说的……宁宁,这是她在坑咱们俩啊!”

    夏萌萌笑够了,突然觉得不对,大叫一声:“等等!”

    越宁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夏萌萌小心地道:“那你是我表弟了?”顾鄂是夏萌萌的姑父,越宁是顾鄂的侄子,这个……夏萌萌又成了个萌系漫画少女,嘴巴张得老大。

    龙莉脑筋转得也很快,她在这方面还是有点敏感度的,整个人都傻在那里了——这个臭丫头原来是?科技园派出所的民警赶到,夏萌萌爬起来跟民警打招呼,龙莉彻底明白过来了——艾玛,闹错场子了,小贱人害我!

    越宁一直表现得特别斯文,她并不知道害怕越宁,相反,夏萌萌刚才的一顿嘲讽,让她觉得夏萌萌牙尖嘴利是个厉害人。原本预计的“我就拼着不要脸了闹一场,他们总是要脸的”计划再也不敢施行,也不张牙舞爪了,变得泪眼汪汪的一边抽噎着一边拿一双大眼睛可怜巴巴的往越宁和夏萌萌身上扫。

    夏萌萌不会被一个刚撒完泼的大婶给感动,越宁……对不起,他是个断袖。龙莉哆哆嗦嗦的,民警一点也没有被她的可怜样子给影响到。科技园里的宅男们,咳咳,常惹一些让浓妆艳抹的女人找上门的事端,民警看得多了。

    夏萌萌是历练出来了,为了防止民警对越宁留下不好的印象,上来先是一句:“同志,她弟弟打劫我们宁宁,被送到公安局去了,她就来闹我们,看把我们小孙给挠的。”

    民警正要押人走,冷不防冲过来一个肉球!还自带杀猪般的音效:“都来看呐!警察打人啦!他们有权有势的欺负我!警察就是有钱人的走狗!”

    越宁的额角一跳一跳的,民警的额头暴起了青筋——真不要脸的泼妇来了。对比之下,龙莉都显得可爱了不少。龙莉慌了,跟着哭:“妈!妈!”这老太太一直躲旁边儿呢,儿子出了事儿,她是坐不住的。

    郑熙行对孙刚等人道:“你们看什么呢?动手!”

    孙刚等人作为受到极正规思想教育的年轻人,不大敢对这种老太太动手。眼瞅老太太开始满地打滚儿,他就是不敢上。

    越宁正头疼,遇着这种老泼妇,火气更大了,一杯凉水泼这老太婆脸上,嚎声一顿。越宁道:“多说一个字,我让你儿子罪加一等。你可以试。”龙四海不比顾川,他做过什么傻逼事,还是挺好查的,越宁不介意多抖出几件来,让龙四海把牢底做穿。

    儿子就是她的命!龙莉她妈嘴巴已经张开了,又卡住了,好似一只震惊的蟾蜍。越宁面无表情地看着民警,民警飞速将两人拽起,越宁默默地拿出一支录音笔:“阻挠执法的证据,我这里还有监控录像,随时可以提供。”

    民警脸上一跳:“谢谢合作。”

    越宁客客气气地:“不客气,警察叔叔再见。”

    警察叔叔们:……本来想抗议年龄梗的,可为什么现在只想跑路?

    夏萌萌为难得要命,她特别想问问越宁,怎么就变成自己亲戚了,又牢记自己总务的职责,还知道这种“身世之谜”既然没有公开,她就得跟着去派出所,别让龙莉把这事儿嚷得人尽皆知。郑熙行道:“萌萌跟着民警同学去处理后续,回来我们再细说。”

    夏萌萌飞快地答应了一声,挂上了职业的微笑,跟民警回派出所做笔录去了。

    越宁和郑熙行相携转身回公司,对探出半个脑袋的总务部小妹说:“上回那个流氓他妈和他姐来闹了,孙刚记个工伤,给半天假。”

    小妹笑眯眯地:“好叻。”

    越宁揉揉额角:“我去歇一阵儿,不是技术上的事情不要找我。”

    “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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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熙行围观了整个过程,对越宁抱以深深的同情,再次考虑怎么整顾川。

    越宁仰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两分钟后,手机响了,是顾老太太打来的电话。

    捏捏鼻梁,越宁接起了电话,声音带着疲惫地道:“您好。”

    顾老太太尴尬得要命,她正在跟召来的设计师讲怎么装修房子,顾鄂的电话来了,顾老太太当时的心情之糟糕,仅次于听到孙子丢了。这事要处理不好,孙子还得再丢一次!

    在设计师诧异的目光下,顾老太太草草结束了这一次的会面,回拨了电话,询问了长子具体情况,果断地指示:“不能把脏事儿扔给孩子处理,你去,把老四的底细给我彻查一遍!该收拾的全都收拾了!回来再收拾老四!宁宁那里,我来讲。先别告诉你爸,让他知道了又生气,血压又要不稳定了。”

    平常家里人谁管老四又包了几个小女人?那些人还不够格被顾家拿来正经讨论的。就是这些个不够格的,这回惹出乱子来了。

    顾老太太定了定神儿,组织了一下语言,给越宁打电话。一听孙子的声音,就心疼坏了:“宁宁啊,是不是累坏了?那些个事情你不用管,我叫老大接手了。放心,绝不再叫老四这个不着调的东西给你的生活造成不良影响。”

    “他的审美,”话筒里的声音有点踌躇,“平易近人,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顾老太太:“……”老太太当然听得明白越宁话里的意思,听明白了之后尴尬值暴涨了一万点,恨不得把老四塞回肚子里,只留宁宁就好了。

    “他就是不着调!”

    “总的来说,他挑选的商品没有低于产品使用功能的要求,也没有高于最大负荷。”当姨太太使就够了,还算明白。

    顾老太太叹了一口气:“宁宁啊,你那边这两天小心,我给你安排几个人保证安全好不好?”

    “李艺珍,”越宁报出了一个名字,“那个龙阿姨说是她讲的。应该不涉及安全问题的。”

    大儿子那儿还没消息,孙子已经把捣乱的人给问出来了。顾老太太欣慰于孙子的能干,又被小儿子的愚蠢堵了嘴,久未见面的祖孙俩,通电话本应该聊聊生活、联系联系感情的,眼下却是商讨惹祸精的生活作风问题惹出来的麻烦!

    老太太的尴尬恐惧症真的犯了,不再强求孙子接受自己的保全安排,匆匆讲了两句注意身体之类的话,挂上电话去找老头子:“老四这个混帐东西,非打不可了!捆回来打!”

    顾老正美得要命,有关越宁生活的细节,正越来越多地往他这边汇集,他戴着老花镜,取出孙子当年的婴儿照,跟传过来的照片一起按时间顺序排列,十分遗憾中间十几年孙子的照片太少,打算给孙子多拍点照片什么的。又心疼,孙子小时候那衣着打扮,吃苦了啊!老头子拿出小剪刀,开始剪照片,把孙子周围那些歪瓜劣枣的“亲戚”都给剪了!把我孙子抠出来单独贴!

    老爷子剪得那叫一个心里美,哎呀,孙子,还是孙子,大宝贝儿。

    剪完了还亲一口,再小心翼翼地夹到相簿里。

    老太太进来看老头子发疯,气得要命:“你还有心情弄这个!孙子快要被气跑啦!”

    “什么?!”

    老爷子怔愣了:“怎么回事?又谁?”

    “还不是老四!”老太太没好气,“这下回呀,我都要没脸见孩子啦。老四养的小女人找上宁宁啦,宁宁打电话给了老大,又问出来是老四另一个小女人撺掇的。”

    老爷子也尴尬极了,在顾川这个年纪的呢,养两个小的,这个虽然不正确,也不是没有。通常家里长辈的态度是:养在外面,不许闹出来,不许弄得脸上难看,我当不知道。儿大不由爹娘,说的就是这么个情况。只要不搞扶正之类的事情,睁一眼闭一眼了。

    谁知道就他家出奇葩,不但养了,还闹到正子嫡孙眼前去了。让孩子知道了!

    老爷子一口气憋胸口上,拿着剪刀就要拍胸口,吓得生活秘书去抢剪刀还割伤了手。老爷子羞愧得要命,宁宁这情况跟普通孩子还不一样啊!气死了气死了:“老大正忙呢?打电话给阿渝,叫她去把老四给我捆回来。”

    顾老长女顾渝,一位犀利的女士,扛着将衔,轻易是不会让她出去的,一般顾鄂就将事情办妥了。这一回,她换了便装,亲自带队将小弟抓回了本宅。

    顾川自打知道了儿子的存在,还没高兴开来,就连挨了好几顿打。火气也被打上来了:“就算我做了错事儿,也不用天天打吧?”

    “你还有道理了吗?”顾渝当年跟刘淑芬关系还挺好的,两人都是爽快的女性,颇为投缘,对侄子也很喜欢。谁料到弟弟活把一个家给折腾没了呢?

    “我就算犯过错儿,也不用被降成二等公民吧?”

    顾渝气炸了,将人往车里一塞,自己也挤了进去:“你都养了些什么东西啊?养条狗,咬了宁宁。养只鸡,跑到宁宁面前撒野去了!”

    顾川:“……不是,等等,啥玩艺儿?”

    合着他还不知道。

    顾渝也算服气了:“没人要你多么英明神武,你别特么傻成球行不成?妈不是让你把那些破烂事儿都收拾干净的吗?你都干什么去了?宁宁说的很客气了,只跟大哥讲,你养的鸡跑过去了,我刚才接到的消息,连她家老母鸡都去咯咯哒了。”

    顾川:“……我日!”

    顾渝抬手就是一巴掌:“你说你该不该打?”

    顾川蔫儿了。被领回家,啥都别说了,当地冲爹妈一跪:“都是我的错。你们打吧。”还能怎么着啊,虽然常年被打,廉耻二字早扔九霄云外了。这回闹得却是太过份,自己都觉得该打了。

    看到他这样,老爷子又不稀罕揍他了:“你,哪儿都不要去了,把所有这些脏事儿给我断了!不许擅自跟宁宁接触……”

    “凭……”

    “就凭你办的这些个事儿,你能保证下回跟他接触不再出篓子?我们出得起篓子吗?”

    顾川哑了。

    顾鄂扔给他一份材料:“阅后即焚,告诉我,李艺珍怎么回事儿?”

    李艺珍是他包的一个小明星。

    八十年代,最早一波被包养的、挤上位的,很多都是漂亮能干的小保姆——往南方一点,还有漂亮的厂妹。后来漂亮能干的姑娘都当服务员去了(龙莉就是个服务员出身),保姆让给不漂亮但能干的姑娘了,再后来,流行女秘书。

    到现在,小明星十分流行,并且间或出现了泡女大学生。顾川这么一路混了下来,时刻走在潮流的前端。

    顾川:“要不你们真打我一顿吧。”债欠太多,我心里不太安宁。

    “呸!”顾老太太啐了他一口,喃喃地道,“是不是我亲爹土匪当太久,作孽太多,才让我养出你这个傻子来啊?打你有用吗?”

    “那要不当着宁宁的面儿打一顿?”顾川小心翼翼地。不让他见儿子,比杀了他还难受啊qaq“你还有脸提他?他才没功夫理你呢?”

    “那他现在——”

    ————————————————————————————————

    越宁现在正抱着夏萌萌给他倒的牛奶,穿着夏萌萌之前给买的机器猫的睡衣,裹着公司刚刚定制的印着嘟嘟熊图案的周边凉被,旁观郑熙行给夏萌萌讲述那曲折离奇的认亲故事——高龄郑总还嘬糖果这种事情,暂时就不讲了。

    夏萌萌时不时地发出惊讶的声音,最后总结:“顾爷爷一定高兴坏了。不过,为什么还让姓龙的能闹事儿呢。”

    郑熙行含蓄地道:“木桶理论。”

    越宁脑袋还是有点胀,听到郑熙行这么讲,没吱声。倒是夏萌萌,母性泛滥了:“知道是短板,还不赶紧补补!宁宁,你千万千万不要纵容顾四……叔!”

    越宁没精打采地点点头。

    郑熙行道:“好了,你也都知道,这事儿迟早大家都知道,但是——”

    “但是现在还不宜公开,对吧?我明白的,我谁都不讲,吕小明我也先不告诉他,什么时候宁宁想说了就自己说。外面公司的事情,宁宁就先不要操心了,我去找个理由糊弄过去,宁宁先忙自己的事情,好不好?”

    郑熙行夸奖一句:“历练出来了呀。”

    “那是!走了啊。”把空间留给了两人。夏萌萌此时还是以为郑家在中间作了认亲的润滑剂,所以郑熙行总看着越宁。现在想来,近来两人形影不离,就是因为这件事情了。【明明是我弟弟!应该我操心的!】夏萌萌遗憾极了。

    郑熙行将门锁上,大模大样地除去鞋子爬上了床,接过牛奶放到前头柜子上:“不想喝就别喝了,都凉了,对胃不好,”给越宁揉太阳穴,磁性的声音低低的,带着安抚和催眠的效果,“闭上眼睛,对,慢慢地,慢慢地把开心的、不开心的都说出来,就会好了。”

    “我……没什么开心不开心的,”越宁慢慢地放松了身体,靠在身后人的怀里,“其实,我不是那么需要一些亲人的。小的时候,净是些糟心的,没了这些人,我反而自在些。我也不缺什么关爱吧,总能遇到一些好心人。我想过找人,其实也没那么迫切,就是……你知道,像解题,总有一个谜在那里,我不舒服。”

    郑熙行用心听着,心疼不已,越宁说得很轻松,终是带着遗憾和不甘心,说什么不需要亲人,不过是因为自己被迫坚强得久了。如果真像说得那么轻松,就不会乖乖由着萌萌摆弄着休息了。没爱上他的时候,郑熙行只会夸:真是个坚强有出息的好少年,值得我投入更多的金钱和精力去帮扶。爱上了,就只剩下心疼了。

    将人慢慢地换着姿势摆平,拉上被子,轻轻地抚着两条很好看的眉毛:“再在谜团解开了,又有新的问题产生了。你有点困惑,是不是?”

    “只是有一点乱,感情的事情,有点奇怪呢。明明是真的不在乎的,我才不是嘴硬呢,等见到面,心情就不一样了。越来越难保持平静了呢,如果见到不好的人,也这样,就不好。”

    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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