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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节

    圈养这个大夫 作者:四月流春

    第6节

    “三哥,三哥你睡着了吗?”半天没有听到蒋锋的回答,沈季有些纳闷地轻轻推了他几下。

    正在思忖着如何让沈季改掉恋慕兄长的习惯,被沈季一打断,他赶紧回神,“嗯,去了就知道,不过你哥在军营里头,轻易不得出营,也不是想见就能见的。”

    “啊、这样吗?我哥哥已经很久没有回过家了,上一次还是三年多前,我娘去世的时候,现在也不知道他变成什么样了啊!”参军真是平时流汗、战时流血的决定,沈季到现在也不大能理解穆东的坚毅的决心,有时候他也觉得自己比不上兄长有担当、有魄力,没有强烈的男子汉大丈夫建功立业的决心,这些都让他感到羞愧和苦恼,可他又不愿意勉强自己的心去做那些事情啊!

    “你哥人很好,老将军也很赏识他,你无需担心,当务之急是你得快点把伤养好,不然到了贺州冰天雪地的、好得更慢!”幸好自己跟穆东也是同级,同为参将,不然下意识都觉得底气不足、低人一等啊!这么些年苦攒军功,也没有个什么特定的由头,不过今日看来,从前流的血、受的罪,都是值得的。

    “那是,我哥哥一贯都是这么厉害的!从前在家时,大家都经常夸他呢!”

    “行了,睡觉!明日要做的事情不少。”听到这些话仿佛眼前都能看到穆东那高大的身板、沉稳的眼神,蒋锋一时间感觉受到了实质性的威胁一般。

    第二天一早当沈季清醒时,房里已经就他一人了,细听,外边倒是热闹得很,刀剑破空、男儿中气十足的呼喝声不时响起,愣了一会,沈季才想起,三哥他们兄弟几人应该都有早起锻炼的习惯。

    被细心照料了这么些天,加上年少恢复力强,其实他缓慢行走已经没有什么问题,毕竟只是轻微的骨裂,之前养着也是蒋锋强硬要求、保险起见罢了。反正眼下就他自己,他毫无顾忌滴下床穿鞋,立定走了几步,感觉没什么问题,就是腿有些闷疼而已,就放心地穿衣出门了。

    一瘸一拐地出去洗漱,刚把毛巾晾好,后面就有人出声:“自己能走了?”

    回头一看原是七爷,沈季微笑招呼:“早啊七爷,我慢慢走没有问题,腿是没有断的。”

    “好好养着吧,别真成了个小瘸子!”李翼口是心非,已经走过来别扭地搀住了沈季的胳膊,接着直接仗着身高,把人拔高了拖着走。

    “哎、七爷,我、我可以自己走的,快别麻烦了!”三哥说你身份非同寻常,快别靠我这么近,不小心得罪了你可怎么办?

    “啰嗦!爷不过是顺手罢了!”本王愿意亲手搀扶你,也算是难得的了,倒也怪不得你惶恐。

    咦、这七爷今日怎么这么好说话呢?必定是发生了什么特别让他高兴的好事儿了,沈季心里笃定地想。

    其实李翼小时候在宫里头过得不尽如人意、长大后在军营又一待这么多年,“情”之一事懂得实在不多,不过像他这个身份的人,多半男女不忌,他也早就尝试过,可这沈季既不是男风馆里的小倌儿、也不是别人献给他的男孩儿,这要怎么才能把人弄到手、得偿所愿,就是个问题了。仗势欺人?这样未免下作了些,他不愿意给人留下这样的印象。

    “谢谢七爷,你也还没有吃早饭吗?”沈季有些难受地被李翼一路拖到饭桌前坐下,赶紧松了口气道谢。

    早餐是白粥、煎鸡蛋和酱菜,俩人坐下开吃,沉默以对,一会儿吃完后,桌子上还放着碗汤药,明白那是自己的独一份儿了,沈季叹了口气盯着,一时间没有动弹。

    “怎么?怕苦不愿意喝?”李翼看到沈季对蒋锋的依赖劲儿,心里不愉快也不能明说,他又不是个昏庸暴虐的主子,看来眼下只能想个巧妙的办法,把蒋锋给逼退了。

    “呃、没有,我得歇会儿,消消食,一会儿再喝药。”沈季到现在都没有看到蒋锋,不免有些奇怪,之前他都是睁眼不久就能享受到对方周到的伺候了,现在……果然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季哥儿醒啦,老三走之前将你托付给我的,二哥在外面练了一会剑,倒是耽搁了一会。”左镇乐呵呵地提剑进来笑着说。

    沈季霍然撑桌站起、双目圆睁,“什么?三哥走啦?”

    ☆、第32章 贺州之行(下)

    “嗳、别急啊,你三哥只是出去给你找马车去了!”左镇看到沈季脸色倏然惨白、一副天都要塌下来的样子,赶紧出言解释,看来这俩人确实处出了些感情的。

    沈季心情短时间大起大落、忍不住长长吁了一口气,之后颇有些不好意思自己的失态举动,开始给自己救场:“哦,原来找马车去了啊,这也怪我,偏偏这伤又好得这么慢!我也很着急的。”

    “行了,大惊小怪的,丢人!”李翼黑脸,看着刚才的一幕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顿时也无心再多说些什么。虽然他的确对沈季感兴趣,可一个枕边人和一个跟随多年的心腹属下,孰轻孰重、可想而知,总不能闹出一个跟手下争夺佳人的“美名”来,得到这个人付出的代价必然要衡量一番,成大事者真得舍弃很多东西。

    ——可就这么轻易地抛开、又不甘心,李翼心里窝火得很,决定还是要暗中试探一番,关键是先把沈季这个榆木疙瘩给点醒了,开窍了才好办事,不然看着那傻乎乎的样子都不好下手。

    “沈季,你去了贺州可有什么打算?”找谁帮忙也比不得本王,不管你想做什么,不过一句话的事情。

    “得先找到我哥哥,然后他会告诉我的。”他对唯一的亲人还是非常思念和信任的。

    看着前些日子受了磨难之后、沈季那消瘦不少的脸,上面都是对穆东满满的依恋之情,乖巧又惹人怜爱,却不自知。李翼总想着把人召上前来、做点什么,摸一摸、揉一揉、最好能拧几把才能消消火气,可不说这小东西目前伤得不轻、也怕这么贸贸然动手了他得哭得不像话,之前就领教过的了。

    左镇陪坐一旁,担忧地发现了自家主子那晦暗难言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沈季,可偏偏对方一无所察,正在低头慢条斯理地一口一口喝药,不时皱眉、砸吧嘴巴,喝几口就吃几粒蜜枣,半天没喝完一碗汤药。

    “季哥儿是看着你三哥不在吧,别玩了,快喝下去才是!”左镇笑着开口,既然身在其中,他可不能装聋作傻得太过。

    左镇心想,虽然人的出身有时确实有如云泥之别,我们也听命于王爷、执行任务毫不退缩,生死由命!可我也有自己的兄弟,既然这沈季是个清白人家的孩子、又不是权贵们献上来的小倌儿,那他怎么选择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如果王爷真要来强硬的,那也只有再说,我得先帮兄弟把人明里暗里定下来才对!

    沈季被戳破、笑嘻嘻几声,他如今一点也不怕左镇,仍旧把药碗放在一旁,只顾把压药味儿的果脯拣起来一粒粒往嘴里扔——最近他行动不方便、也不好意思叫蒋锋帮他拿,早就馋了。

    “二哥,你说咱们从这里出发,得多久才能到贺州呢?”

    “普通的快马加鞭、只需七八日左右,不过如果是马车,最快也得半月了!”

    呃、居然差怎么远?那七爷会不会嫌弃自己太拖后腿啊……

    “七爷,你回贺州赶不赶时间啊?我……我那个、不会骑马的,真是不好意思……”还是先跟头儿打个招呼,既然都知道了就得表个态,争取一下领头人的好印象才是,三哥知道了肯定夸我做得对嘿嘿!

    “哼,没人指望你会骑马!”李翼端坐品茗、目光斜暼过去直言。

    “唔……到时候等我好了,就叫三哥教我骑马,应该也不会太难的!”鲜衣怒马、快意江湖、恣意洒脱,其实是每个男儿心中的理想状态,沈季当然也不例外。

    三哥、又是三哥!会骑马又不是什么难得的本领,也只有你这样笨的人才不会,本王也是从小就习的骑射!你不也见过了么?真是目光短浅的家伙……李翼好不容易喝了半天的茶才把心里的火气压下去,听到这些顿时又不自在了,“呯”地把茶杯贯到桌子上,拂袖而去。

    喝!果真有钱有势的人都是喜怒无常的啊,说翻脸就翻脸了,沈季倒抽一口凉气,敬畏地看着李翼大步远去的背影。

    “哈哈哈哈哈哈哈……”左镇眼睁睁看着王爷被气走,沈季还一副不明所以的震惊样子,实在是憋不住,低声笑得肩膀疯狂耸动、站起来都打跌,他撑着沈季的肩膀八卦地问:“你知道七爷为什么生气了么?”

    “不知道啊,他以前偶尔也是这样,说得好好的,突然就生气了,嗳二哥,你们更熟悉,那你知道他为什么生气吗?”沈季表示自己也很好奇呀。

    “二哥也不知道,不如你一会儿问你三哥吧!他肯定知道,记着啊!”这蒋锋老这么闷声干活不吭声也不行,男人看对了眼必须下手快、准、狠,尤其像他们这样的,自由时间本来就不多的,哪里耗得起嘛!

    “这样吗?那行,我一会儿问问他。”既然以后还会有相处的机会,沈季也想摸清了李翼的性格,免得不小心又触碰到了他的逆鳞。

    “来,带你出去透透气!”左镇带着沈季出去院子里,心里想着老子的三弟媳居然是个带把的、相处起来倒也方便许多。

    既然身负保卫王爷的重任,那么亲卫们的生活其实也是比较枯燥的,同吃同住,除了出任务就是练练拳脚、保养一下各自的兵器。不过这么多年,不管什么样的生活也都习惯了,人就是这样,哪怕刚开始多么难以接受、煎熬,撑过一段时间也就适应了。

    此时周波领着一众兄弟,正在沈家院子里练得虎虎生风,沈季被安置在旁边的椅子上,和活泼的吴悠坐在一处,不多时俩人就低头凑近了嘀嘀咕咕起来。

    吴悠是瘦高个儿小圆脸、浑圆的眼睛笑起来弯成个月牙儿,眼神狡黠灵动,唇红齿白、伶牙俐齿,一看就透出一股子机灵劲儿;沈季则是见识经历得都少,有些呆,可胜在年幼无所顾忌、直来直去,俩个小年轻聊得热火朝天的。

    “你也会武功啊?可真厉害,我一点也不会,不过我哥哥非常厉害的哟!”走到哪里夸到哪里,沈季压根没有谦虚这个想法。

    “那肯定会,我打小儿练的,你哥哥穆东我认识的,怎么你们一点也不像?”

    “不是亲哥,可我们从小一块儿长大,就跟亲的没两样!”虽然这个问题经常被问起,可沈季一次也没有敷衍应对过,都是郑重无比地解释回答。

    “我三哥特喜欢你对吧?其实三哥人也是非常不错的啊,看他多么照顾你,以前他也很照顾我的……唉、算了,你们关系毕竟不同!”吴悠见识多了王爷身边的娇媚女子、清俊男子,觉得他三哥能找上沈季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嘎!喜欢我?三哥特喜欢我?哪种喜欢?沈季先是愣了一会,立刻瞪眼细瞧吴悠的表情,看他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样子,反而就跟谈论吃饭喝水般自然,瞬间脸色爆红,如遭遇了晴天霹雳一般,半天说不出什么话来应对。

    “诶、你怎么脸这么红?难道……我三哥还没有跟你说么?”吴悠看着沈季一副尴尬万分的样子,立刻心里觉得坏事儿了:难道三哥还没有挑明?那自己岂不是多事了么!看着他们眉来眼去、情投意合的样子,谁知道还有估错的可能呢,吴悠心里觉得挺意外的。

    “哈哈,说什么呢说……他说七号我们就得去贺州了,对吧?”沈季不管多么生硬、都决定要把这个话题绕过去。

    “对,你都收拾好了吗?”这点眼力价儿他还是有的,吴悠顺势转移了话题。

    “没有什么可收拾的,我得尽量轻便些,免得妨碍赶路。”话音刚落、车轮辘轳声就从门口传来,院子里众人的注意力一时间被吸引过去。

    首先进来的眼眶通红的赵方氏,后面跟着的是大夫李肖,赵方氏几步走到沈季跟前,将人一把搂住,伤心地开口:“季哥儿,我听蒋兄弟说,你明日就得跟着他们去贺州啦?”

    被妇人丰满前胸捂着,沈季一时间尴尬得手脚不知该如何放,赶紧用手稍稍把人推开,“师母,您先别哭啊,我就是去探望我哥哥,迟早还得回来的,不用难过!”

    “唉,师母也留不住你,季哥儿长大啦!可惜你赵师傅又带着人出镖去了,本来想叫上他们过来,好歹给你践行才是。”赵方氏站起来,用帕子拭泪,她是真心不想看着沈季跑到那么远、那么不平安的贺州去。

    “小季啊,来,伯伯给你看看!本来你的伤势还没好,论理不应该远行,可人家着急赶路,也由不得你慢慢歇着,到时候马车里头可得多垫几床被子,注意坐稳些才是!”

    此时蒋锋也走进来了,他出去了一早上,正是去集市购置马车去了,回来时顺路把赵方氏和李肖给捎了过来,好让沈季把要托付的都说出来,再让大夫开上一段日子的药带上,给沈季在路上喝。

    “三哥,你回来啦!”想起吴悠刚才说起的那番话,再见到正主就难免有些不自在,沈季快速抬头打了个招呼后就没再开口,认真听他师母和李伯伯苦心交代的、关于出远门的无数注意事项。

    从来看到自己都是眉开眼笑、话多得不行不行的、今日看起来居然这么勉强的样子,蒋锋眯起了眼睛,很是不解。

    ☆、第33章 来三哥教你(上)

    当晚,赵方氏和李肖留下来用了晚饭,有了妇人的操持就是不一样,手脚麻利地做出了一顿十分像样的饯别席面,她心思很简单:既然季哥儿是跟着那七爷一帮人走的,那自己必须得好酒好菜招待一番,让他们在路上多多地照料沈季才是!

    晚饭十分热闹,菜色也是尽可能的丰富,可沈季看着自己一贯敬重的师母和伯父脸上都带着不舍和担忧、殷勤言语间都是托七爷三哥他们好好照看自己,马上可以去贺州看哥哥的喜悦之情也被冲淡了不少,他吃得很少,时不时帮两个长辈布菜。

    “师母,我这次去贺州,可能得几年呢,这宅子就只有拜托您有空过来看看、开开门窗通风散气就行,喏、这是家里的钥匙。”饭后,赵方氏和李肖坐在沈季房里,三人商量事情。

    “行,季哥儿愿意相信我这个妇道人家,把钥匙都给了我,放心吧!师母定要将你家照看得妥妥当当的,就等着你跟东哥儿早日回来。”

    “小季,伯伯这次给你带了半个月份量的药剂,途中你可千万记得喝啊!贺州那么远,伯伯也没有去过,唉,年轻人乐意出去多走走,这不是坏事儿。就是那、那七爷,一看就不是普通人,非富即贵啊,你看那通身的气度、出门还带着这么多护卫的,跟咱们这些人就不一样!季哥儿,出门呐、人一定得学会低头、忍耐,一时之气,忍忍就能过去的,可你非得要发出来,有时就很难收场了,你记住了吗?”李肖郑重交代,他毕竟是个年长老者,想得更多、看得更远。

    沈季眼眶微红,赶忙点头应诺:“伯伯,我都记住了,我知道七爷是三哥他们的主子,七爷开口了,我才能跟着他们走,等到了贺州,我会跟哥哥说,到时候一起好好谢谢他!”

    “哎、这就对啦,季哥儿啊,我看那蒋锋兄弟和左镇都是很好说话的人,你跟他们也熟悉,如果碰到不懂的,可千万不能乱来,也不用不好意思,问清楚了再作打算不迟。我听当家的提过,贺州可冷得很呢,你东西收拾得怎么样啦?都带了些什么样的衣服啊?”女人永远细心些,会注意到小细节。

    “师母,都收好了,三哥说赶路不能带那么多东西的。”沈季指了指柜子上的一个不大的蓝色包袱。

    赵方氏根本不放心沈季收拾行李的能力,她把沈季当成自己孩子疼,闻言立刻过去把那个包袱打开,立刻气笑了:

    “哎哟、我说你这孩子,这就叫收好啦?”

    李肖凑过去一看,立刻也无奈地摇摇头,回头望着沈季说;“小季,伯伯不是教过你了吗?财不露白,你的银子就这么放在包袱里头可不行,至少也得藏好了!”

    “衣服就带这么些怎么够换的!”赵方氏把沈季那堂而皇之放在包袱最上面的钱匣子拿出来,转而去旁边的衣柜中,挑拣了一会,用几件厚实的棉袄、裘衣把那些单薄的夹袄换出来,再细心把钱匣子缠紧了包在衣服里头。

    “三哥说,衣服用不着多带,我们这里的衣服太薄,到了北边再买就是了。”沈季在一旁解释,其实他想说,那包袱是三哥帮忙收拾的。

    “男人就是这样,花钱大手大脚、一点也不知道勤俭持家的道理!你家里有带上一些怎么不好?反正马车能装那么多东西。等你到了贺州,安置就得花不少银子、等你哥哥娶媳妇,又得花大笔银子,还有你以后娶媳妇呢?这些不都得平日里精打细算地省出来?唉,也不怪你,毕竟是个小子,哪里知道生活的艰辛呢!”赵方氏一边絮絮叨叨、一边不断搜寻屋里的东西,把包袱越整越大、一个变两个、再变三个。

    沈季听完师母的教诲,心里顿时万分羞愧,觉得自己确实想岔了,等到了贺州,自己肯定得花时间养伤、安置,也不能再像在青城县这里一样,可以卖卖药草贴补家用什么的,到时候就靠带去的银子可就只出不入了啊!

    “嗳话不可这么说啊!”李肖赶紧反驳,“我说赵奎媳妇啊,小季毕竟是个男人,这该花的银子可千万不能省,尤其出门在外,该你出的钱一文也别省,否则会叫人笑话看不起的!沈季,记住了吗?平时多观察观察,有点眼力价儿,那七爷他们都是你哥的朋友,可千万不能给穆东丢脸,知道吗?”

    赵方氏听了就不乐意了,把第四个包袱往桌子上放下,刚想开口反驳一下李肖的说法时,沈季两边看了看,立刻有眼力价儿地开口:“师母、伯伯,我明白了,不该花的银子我都会省着,攒着给哥哥娶亲;该花的我也不会小气抠门的,放心吧!”

    “嗯,这就对了,可千万不能打肿脸充胖子、那吃亏的实打实是你自己!哎、季哥儿,你家里那块狼皮褥子哪去了?你娘生你时候是冬天,那时候你们娘俩就盖着那褥子,可暖和啦,现你带去贺州不正好?”赵方氏想到沈季那早逝的娘亲,语气顿时柔软了很多,她们是非常谈得来的。

    “在娘屋子里的左边矮柜里头呢,这个我倒是忘了!”沈季听了也觉得带上这个是很不错的。

    赵方氏匆匆去取,不忘说了一句:“你忘得可多得很,竟然只带那么个小包袱……”

    忙碌至深夜,赵方氏和李肖不仅把几个包袱收拾了出来,还顺便把马车给布置妥当了,明日沈季要出发时直接就可以用了。

    最后是蒋锋驾着马车把俩人给送回去了,留下沈季伤神地坐在桌前,看着几个大号包袱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蒋锋推门进来,看见沈季还没休息,就有些不满意,走前去在旁边坐下,“怎么还不睡?以后十几天你都得睡马车了,也不知道你受不受得了。”

    “我受得了的三哥,男子汉大丈夫,这有什么,你们更累,还得骑马呢!”沈季赶紧端正神色回应。

    “今日是怎么了?舍不得离家还是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呢?”蒋锋微微低头凑近问。

    眼观鼻、鼻观心,沈季一时间没有开口,他是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可就是不知道该怎么问出口。

    蒋锋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身边那低垂的脑袋,帮他把头发一一理得更顺,低沉的嗓音十分耐听,“跟三哥有什么不能说的,不懂的只管提出来,三哥教你!”

    这事儿真是不好问出口,要是误会了可真不好,万一三哥生气了就糟糕了……

    “三哥,今日那马车花了多少钱?我这就给你。”沈季想起今日买的马车是自己要用的,怎么能让他人掏钱呢?这也太不像话了,就像李肖伯父说的,会叫别人笑话、瞧不起的呀!

    蒋锋立马将手收了回来,俊脸有些扭曲,感觉自己的男性自尊受到了侮辱一般,“那钱我给的,你不用管,一辆马车罢了,难道三哥还置办不了?”难道在沈季眼中,自己就是这样没出息的一个人?

    “呃、不是不是,不是说三哥你置办不了,可三哥的银子也得攒起来娶媳妇呀,花钱不能大手大脚!”沈季成功被他师母洗脑了,觉得自己也有必要告诉三哥这个道理,虽然说到三哥娶媳妇……他感觉不大自在。

    蒋锋乐了,难得如此开怀,“你懂得这些我很高兴,不过,三哥不用娶媳妇,非常乐意把钱花在你身上!”

    满意地看着沈季好一会儿,他又补充:“我是土生土长的贺州人,你二哥他们也是,几年前我们兄弟几个凑了钱,在贺州城里开了间客栈,交给可靠的人打理,如今盈利尚可。”

    “客栈啊、三哥你们真能干!可我哥哥知道没给钱,他一定会生气的,总之这样很不好啊!”沈季听到蒋锋不用娶媳妇,顿时觉得心里郁结之气去了大半,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男人可以不用娶媳妇。

    “这么着吧,这马车的确是我买的,要带回贺州,你不过顺路坐的,到时候就这样告诉穆东,记住了吗?”只要你高兴,换个说法算什么。

    “可、可事实明明不是这样的啊……再说了,三哥你为什么不用娶媳妇,师母说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呢!”沈季决定还是要问清楚。

    蒋锋身姿挺拔、坐着也是腰杆笔直笔直的,他知道这是挑明的好时机,想了好一会,他才开口,“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话确实没错,只是三哥不娶女人,只要你愿意,随你怎么样我也愿意!”

    啊?沈季张口愣住,半天转不过弯来——不娶女人?只要我愿意?

    “不娶女人?难道你要娶男人?我、我愿意什么啊?”重点是这关我什么事儿啊?

    干脆直接伸手,把这明显消化不了的人抓过来,双手捧着他的脸,靠得不能更近了,用最真诚地语气说:“三哥喜欢你,想娶的是你,咱俩过一辈子,你别怕,如果你不愿意,那我也不会勉强你的。”当然,后面那句纯属安抚罢了,他是不会放手的。

    “可我是男的!三哥我是男的!”沈季震惊地复述。

    “我当然知道你是男的,不过,难道三哥对你不好么?哪里不好?你可以说,一定会让你满意的!”蒋锋开始巧妙转移话题重心。

    “三哥对我很好,我很感激你,没有哪里不好的……”

    话头立刻被截住——“这不就行了,你也很好,三哥发誓,以后会对你更好!”

    “可是……我……你明明是”——话头再次被截住“怎么?看来你不满意三哥,究竟哪里不满意,你快说出来啊!”

    “……”

    大灰狼几下子就成功把小白兔给弄晕了,现在小白兔一个劲儿只顾着安慰大灰狼:你很好,对我很好,我没有什么不满意的,你不要难过、更加不要自责了!

    “好了,睡吧,就这么说定了,明日我会叫你起床!”媳妇儿就这样定下了,真好。

    沈季知道哪里都有点不对劲,可偏偏所有疑问都被蒋锋强硬捣毁,他想挨个儿反驳都没有机会,直到被人弄到榻上躺着、命令入睡,他心里还是万分的纠结——就这么说定了什么?

    ☆、第34章 来三哥教你〔中)

    第二天清晨,沈季正睡得香时被人轻轻叫醒,接着直接被拉起来,冰冷的湿毛巾覆上脸庞,他立刻打个寒颤清醒,“我起晚了吗?要出发了吗?”

    “不晚,吃完早饭才出发。”从昨晚开始,蒋锋自认为一切已经说开,开始更加认真细致地照顾沈季,连最后那点顾忌都抛开了。

    时间在沈季的等待惶恐中过得飞快:他被伺候着穿上较厚的夹袄、出去洗漱、端起碗喝粥吃水煮蛋、在他喝药的时候,看见吴悠轻松拎着他的几个大包袱往外面走去,接着他看到三哥和二哥动手把他家里的门窗关紧,彻底熄灭灶火……

    混乱中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把蒋锋叫过来,给自己送上笔墨纸张,他写了封短小的书信给师母,请她把家里剩下的米面粮油、院子里的瓜果蔬菜、后山没收完的药草都拿回家里去用,千万不要客气云云,最后把书信放在大厅显眼的位置。

    接下来,沈季配合大家的行程,坐进马车里头,众人潇洒上马,蒋锋殿后锁门,沈季一上车就推开马车的格子窗,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的家。

    “走吧!”李翼率先打马前行,众人跟上,蒋锋充当了马车夫,驾车跑在中间,为了赶路,他特意挑了四匹强壮的矮脚马,负重时间长能力强跑得也不慢。

    车马奔腾前进间、溅起无数尘土飞扬,沈季看着自己的家慢慢从视线里消失、钟山也越来越小,直到拐弯后,再也看不到,他实在忍不住地哭了,这是他第一次要离家出远门、离开这个生活了十几年的、熟悉的青城县,故乡故土,永远无法轻易割舍。

    轻巧的车厢,为了照顾沈季手脚的伤,干脆直接改成了一张小床,只够俩人并排躺下,不过身量高些的人得屈膝,坐起来头顶上倒是还富有空余,上面铺着厚厚的两床棉褥子,沈季的包袱被塞进了下面的夹层,车厢两边都开了不小的窗,窗子旁边各有个简单的柜子,方便放些东西——蒋锋真是花了不少的心思,他不想沈季一路上受苦。

    马儿跑得飞快,沈季趴在窗前看了半天,吴悠正好在旁边骑马,他瞧见了沈季掉眼泪,可也没多说,直到出了青城县的城门,他才叮嘱沈季:“沈季,把窗关上吧,这段土路尽是灰尘,你自己小心些,别磕着胳膊了哈!”

    看了那么一会,精神头也不大足,他昨晚属于晚睡早起,在马车的颠簸下觉得困意一阵阵袭来,点了点头把窗关上,抱着被子侧身躺下,小心摆放好自己打了夹板的胳膊,虽然马车颠簸得有些厉害,可慢慢习惯后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一行人是赶路,按照以往的惯例,都是白日里飞驰一整天,午间如果碰到集镇就下马吃顿热饭菜,如果没有就吃干粮果腹,天黑了才找个地方好好歇脚,让人和马儿都喘匀了气再上路。

    第一日上路,人和马都精力充沛,中午时刚好路过石阳县城,李翼在一家客栈前下令就在此处下马打尖,早有殷勤的小二迎上前来,极有眼色地冲着李翼点头哈腰:“大爷请这边走,您几位是打尖还是住店啊?马和马车尽管放心,我给您带到后院去,足足的青饲料、清水一次每匹马只需十文钱呐!”

    李翼从来没有管过这些事情,自顾自迈步往里走,稳重沉默的亲卫老大周波上前,“打尖,只管拣些方便可口的饭菜上,不要酒,所有的马必须照看好了。”

    “好咧,一定让您满意!”小二看着来了这么些人这么多马,言语间又挺阔气,连忙喜笑颜开地跑去引路了、一路吆喝着后厨来人接待不提。

    沈季在马车进入热闹的石阳县城减速时就醒了,自己推开窗子瞧着外面街道,颇有兴致地看了半天,最后觉得这里的风土人情跟青城县太像了,并没有什么新鲜感。

    蒋锋一路赶车,途中抽空回头打起厚重的竹帘看了几次,发现沈季一路睡得挺香的,也就放心了。进城时听到后面有动静,他再次打起帘子,和沈季看了个对眼——

    “可是被吵醒了么?一会儿吃完饭可以接着睡。”

    “没、已经睡得太久了……三哥,下午你教教我赶车,你进来歇着吧!”沈季觉得自己太懒,同在一辆马车上,只顾着睡觉。

    “你一只手恐怕不方便、拽不住缰绳,不过如果你觉得里面呆着太闷了,可以出来吹吹风。”

    蒋锋毫不掩饰的关心眼神和……宠爱语气,让沈季不知该如何应对,想起昨晚三哥对他说的,喜欢他、想娶他过一辈子之类的话,让他震惊心慌之余又有些高兴,可理智上又觉得这是不对的——哎呀,实在是太头疼了、三哥究竟是认真的还是逗自己玩呢?呃、不对,自己首先不能这么认真啊,唉算了,等见到了哥哥,问一问他,哥哥肯定是懂的!

    ——先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沈季心里打定了主意。

    这里真热闹、这么多人吃饭呢!沈季的腿养了十来天,慢慢走是没有问题的,可还是伸手搭着蒋锋的胳膊,借借力走得轻快些,跟在众人身后眼珠子骨碌碌转,四处打量。

    他们被带到了靠街边的雅间里,一行人落座,小二笑容可掬地上来奉茶,接着按照周波的吩咐,时鲜小炒、拿手大菜一道道端了上来,还是由李翼先动筷,众人跟着抄起筷子,大口扒饭吃菜,一上午不停歇地策马,实在是饿了!

    只有沈季纳闷地看着一桌子人,定睛又数了一遍,扯扯身边坐着的蒋锋的袖子,自认为小声地问:“怎么少了一个人?钱迪城钱四哥哪去啦?”

    “四哥在看着咱们的马儿呢,一会儿我吃饱了就去换他啦!”旁边的吴悠听到了,夹菜中途抽空轻快地回了一句。

    “啊、那小二哥不是说了会有人帮我们看着吗?难道会有人偷马?现在是白天,马这么大怎么偷?”沈季微微有些惊讶。

    “你这么笨的人出门,小偷可能连你也一块儿偷走了!”李翼慢条斯理地出口呛了沈季一句。

    蒋锋夹了一筷子鲜笋到他碗里,低声道:“赶紧吃饭,一会儿咱们还得接着赶路。只要是小偷觉得值得偷的东西,他都会偷,出门在外,不能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沈季知道自己见识太少了,说得不对那七爷一定会抓住机会嘲讽自己的,于是决定低头专心吃饭。

    一会儿过后,左镇放下碗筷,端了杯清茶,说了声:“我吃好了,爷慢用、兄弟们慢用,我去叫老四上来吃饭。”说完就准备出去。

    “嘿嘿,那二哥你去吧,我再吃会儿。”吴悠本来吃得挺快的,听到左镇先吃饱下去换人,顿时放慢了速度,吃得乐呵呵的。

    “记得吃饱一点,再跑到半路喊饿你就饿着、不准说出来!”老大周波始终面无表情的脸难得皱起了眉头,夹了一大块红烧肉放进吴悠碗里。

    吴悠低头朝好奇望着的沈季扮了个鬼脸,他其实还在长个儿,吃得多、出力多、饿得快!

    沈季被他那孩子气的鬼脸逗得眉开眼笑的,忍不住自己也回了一个鬼脸,于是俩人都被对方逗笑,更加卖力地挤眉弄眼、你来我往起来。

    “你们!”周波低声呵斥一句,俩个辈分低的小子不敢作怪了,同时低头,接着往嘴里塞饭菜。

    果真如蒋锋说的那般,众人都吃饱后,喝了几杯浓茶又开始赶路。

    沈季觉得分外不舒服:上午睡着了没什么感觉,可中午吃得有些撑,又回到了马车里开始颠簸,跟他以前的生活完全不一样,他有些难受想吐。也不敢躺下,伸手把两个窗子都打开,过了一会儿觉得还是不自在,干脆掀开帘子,想去吹吹冷风透气。

    “小心!来,你坐这边,坐稳了、抓紧了,小心被甩出去!”蒋锋看到沈季躬身出来,脸色有些苍白难看、隐忍的样子,赶紧抽出一只手把人扶住了,让他紧挨着自己坐下,叫他抓住旁边的车厢支柱。

    “怎么?难受?”

    “没事,都怪我吃得太饱了,吹吹风就行,三哥不用管我。”此时马车已经跑到郊外了,清新的山风迎面吹来,沈季总算是把那股恶心想吐的感觉给压下去了。

    他没有赶过马车,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过后,觉得也不是太难的样子,立刻自告奋勇地开口:“三哥,让我来赶一会儿吧!”

    蒋锋爽快答应,“行,你抓住这边,先感受一下。”他手长,直接绕过沈季圈住,把一半缰绳分给沈季没受伤的左手,可也不敢完全交给他,而是虚握着后半截绳子。

    这下沈季就结结实实地贴着蒋锋了,可他还来不及别扭,手里就被塞进了粗糙的缰绳——属于左边的两匹矮脚马的,顿时紧张起来,把全部精力放到马儿和马车上。

    呜呜——为什么三哥赶车看起来那么轻松的样子呢?沈季欲哭无泪死命拽住绳子,觉得左边的马儿力气确实大,把缰绳绷得越来越紧,又跑得比右边的马儿快了些、还不爱走直线!

    “哎、你们太快了,要一起跑知道吗?”沈季生拉硬拽、也没把倔马给赶好,急了干脆直接大声呼喊。

    “哈哈哈哈哈,沈季你真有趣儿,马又听不懂人话啊!”吴悠还是策马跑在车厢左侧,看到沈季赶车手忙脚乱的,觉得好笑得不得了。

    “好了,让三哥来吧,等你全好了,三哥教你骑马,比这有意思多了!”蒋锋也微笑着,把沈季的手抓回来,自己一个人赶。

    但是他好像忘记了把沈季松开,于是沈季舒舒服服地靠着蒋锋,觉得出来坐着果然好,视野开阔、空气清新,看了半天的田园风光,脸被风吹得有些发麻,渐渐觉得困,蒋锋低头发现,就把人撵回去车厢了。

    ☆、第35章 来三哥教你〔下)

    当天直赶路到天色完全黑了,众人才按照原计划到达东州市,这是个颇为繁华的城市,处在南北官道必经的中心,商贸发达、人员流动性很强。

    他们沿街观察了一会儿,挑了间上档次些的客栈,准备住店,此时已经是人困马乏的了!周波是老大,处处走在最前面,打理诸多事务,客栈只剩下五间二等房了,片刻后分好:李翼是主子,独居一房;沈季这个需要人照料的家伙毫无疑问丢给了蒋锋;剩下三间,周波交代兄弟几个随便睡,反正还要分出一个人去睡马车看管外面的马儿的,完全够了。

    晚上可以不那么着急了,饭菜端上来大家都慢慢地吃,男人们还叫店家上了几壶当地特色的米酒喝着。

    沈季知道这次守着马儿们的是吴悠,他刚下马、还没上来二楼看看呢,就主动牵马去了后院,其实沈季早就想好了:大家都有事情做、都累了饿了,就我在马车里头最清闲,应该我去帮大家看东西才对的!于是他赶紧开口:

    “小六哥,让我去看着呗,你先去吃饭吧!”

    众人==

    “哼!到时候不单单得找马还得找你,得了吧你!”李翼嗤笑、狠狠地打击了沈季的热情,这个榆木疙瘩一点也没有要朝自己跟前多靠近的意思,真是气人!

    “我一定会仔细看着的,大不了三哥的剑借给我,这样就更加保险了……”沈季不放弃、努力争取大家的同意,证明他也可以帮忙做事的,可众人只是笑,让他赶紧上去吃饭!

    沈季:“……”

    在饭桌上他还是愤愤的,觉得三哥他们一点也不相信自己,蒋锋看着他没有怎么动筷子,就为他盛了一碗萝卜骨头汤,示意他专心吃饭。

    “谢谢三哥,三哥吃菜!”沈季回过神来,礼尚往来的动手给蒋锋夹了一筷子爆炒肚丝。

    李翼不在,他选择先去沐浴了,周波吩咐店家晚些攒个新鲜食盒送到王爷房里去。

    吴悠靠坐在马车前,屈膝抱着自己的长剑,打起精神注意四周,他感觉自己肚子饿得咕咕叫、饿得心慌慌,客栈大堂里传来的饭菜香味实在是太折磨人了……无奈只得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紧紧地盯着门口进进出出的人。

    “小六饿坏了吧?赶紧上去吃饭,有你喜欢吃的糖醋鱼,我给你留了大半条呢!”左镇大步地走过来,笑着拍了拍吴悠的肩膀,把人赶去吃饭。

    “谢谢二哥,那我走了哈!”吴悠喜笑颜开,总算可以交班了!他也不想绕路,干脆撩起袍子从后院柱子敏捷地攀上了二楼,消失在二楼窗口处。

    左镇在下方盯着,看到人安全抵达后才轻声笑骂了一句:“这皮猴儿!”接着也像吴悠那般,靠着马车车厢坐着,不过他是神情放松、闭目养神。

    吴悠落地后眼珠一转、直奔角落里自己人那一桌,路过沈季背后时还偷袭了他肩膀一下,蒋锋面对后窗早看到他了,知道自己的六弟还是有很重的孩子心性,也就随他去了。

    “小六哥,你来啦!快些吃吧,给你留了好多好吃的呢!”目前除了蒋锋和左镇,吴悠是沈季最喜欢的一个。

    “六哥就六哥,还加个“小”?给哥去掉!”吴悠坐下开始大快朵颐,果然对摆在面前被反扣着保温的糖醋鱼情有独钟,这家店的糖醋鱼做得还是比较地道的:酸甜酱汁儿调得刚好、鱼炸得酥脆入味,鲜美又开胃。

    “行,六哥就六哥!来,六哥喝汤,冬天喝萝卜汤好特别好的,下气消食,除痰润肺,解毒生津!”沈季白天就发现了,现在是初冬,骑着马跑一天吹着冷风,干燥得嘴唇都难受,尤其是吴悠皮肤白生生的,看着就遭罪得很。

    “谢啦,等到了贺州,哥带你去吃特别好吃的东西!”吴悠也很待见沈季,觉得他为人活泼又单纯,没什么坏心眼儿。最重要的是以前他年龄最小,上面压着好几个哥哥,好不容易看到有个比自己小的,还挺乖,乐意屁颠屁颠地跟着自己,当人家哥哥的感觉挺美的,嘿嘿!

    吃到最后,周波等几人已经先回房去沐浴,免得一会儿都赶一块儿了,蒋锋则陪着两个小弟用餐。沈季把他认为好吃的都夹到吴悠碗里,直把对方吃得没时间抬头。

    吃完后,蒋锋招呼小二给房里备洗澡水,叫沈季和吴悠轮流去洗,他有事出去了一趟。

    两个小子碰头商量:

    沈季关切地问:“六哥,你现在觉得撑得慌么?如果太撑就去走几圈消消食!”

    “不了,哥赶着洗澡,今晚我睡马车,二哥还在下面守着呢,我得去把他换回来。”

    沈季又开始争取帮忙的机会:“今晚我跟你一块儿睡马车吧,刚好咱们俩可以说说话啊!”

    吴悠赶紧摆手:“不用了,我怕碰到你胳膊!哎我说沈季,这些事儿真用不着你,都是哥哥们习惯做的了。”

    “可……我什么忙也帮不上,就这么闲着……多不好意思呀……”沈季低头,脸红地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哈哈哈,原来我三哥喜欢像你这么傻的啊,得了,你有心就行了,赶紧养好伤把这破夹板卸了,看着就碍眼得很!”

    沈季:“……”

    俩人先坐着喝了一会儿茶,相谈甚欢,颇有些相见恨晚、惺惺相惜的意思。好一会儿后小二终于敲门进来,把浴桶里倒上了洗澡水,吴悠豪气地说:“小季,咱们一块儿洗呗!”

    “好啊!”原来六哥跟二哥是一样的,都是热心又开朗的人,跟他聊天实在是开心得很呐!

    结果等蒋锋回来的时候,他刚想推门进去时,却听到房里传来说话声:

    “哎、小季,你个子不高就算了,怎么还这么瘦啊?”

    “呃、那是因为我年纪小,还会长个儿的,你看我哥哥多高!”

    “可你不说过嘛,穆东就不是你亲哥,他高大跟你也没关系啊?”

    “我——”

    “别乱动,站起来点,手要沾水了,转过去,哥帮你擦背。”

    “谢谢六哥,等会儿我也帮你擦背吧!”

    “……”

    蒋锋臭着脸听了几句后,左镇也上楼了,他远远瞧见自己三弟僵立在房门口,神色不大高兴的样子,好奇之下驻足,结果听到房里的动静之后,兄弟两个分立房门左右,黑着脸都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你们杵着干嘛?要守夜的话咱们爷也不住这间房!”周波从隔壁屋出来,冷眼看着自己的两个弟弟。

    “大哥,怎么还没歇着呢?”左镇赶紧出声招呼。

    “今晚谁值班?”

    “老四已经洗完澡下去了,大哥。”

    “等会儿小六出来了,叫他过来跟我睡。”周波冲两人丢下一句话后就准备转身回房。

    “哎大哥、我……”左镇顿时俊脸扭曲,可回答他的是已经关上的房门。

    蒋锋默默看着自己二哥吃瘪,也没法帮忙,左镇沮丧地耸肩,苦笑着不忘压低声音说:“大哥真是的,怎么不见得他把季哥儿也叫过去睡呢?”

    “大哥相信我。”这种时刻蒋锋居然不怕死地往自己脸上贴金。

    “你!哼、大哥不过是仗着自己是老大,不然——”左镇咬牙切齿道。

    “小五睡右手边第二间屋子,二哥你去吧!”蒋锋干脆直接出口,把人赶去睡觉,自己深吸口气,刚准备推门进去时,房门却被一把拉开了,热水里头泡得脸颊红扑扑的吴悠走了出来,笑嘻嘻地开口:“我在里面都听到了,今晚不用值班,大哥让我跟他一个屋,两位哥哥我先进去啦!”

    蒋锋点头,随后进屋,随手将房门关上、落锁。吴悠也推开隔壁的房门进去歇息了。只剩下左镇,深深地叹息了一声,失望丧气地拖着步子往老五周洪屋子走去。

    “三哥,你去哪儿啦?这么半天才回来,我去叫小二哥给你准备洗澡水吧!”沈季已经穿着里衣衬裤躺在了床上,马车里头晃荡了一整天之后,觉得能躺在平稳舒适的床上简直是无上的享受。

    “不用,你先睡一会吧,三哥自己去叫,你今天的药没喝,得借个炉子给你熬上。”

    沈季果然迷迷糊糊就睡着了,觉得睡了挺长一段时间后,才被人轻轻地摇醒,他万分勉强地睁开眼睛,发现他三哥披着件宽松的袍子,半干的头发随意松松束起,正坐在床边耐心地看着自己。

    “起来喝药,已经放凉了。”看着人已经清醒坐了起来,蒋锋转身过去桌子上把药端过来,送到沈季嘴巴。

    一如既往的苦,沈季已经可以屏气一口气喝完,整张脸正皱成一团的时候,又被蒋锋投喂了一块香甜的糕——

    赶紧吞下去后他砸吧砸吧嘴回味,好奇地问,“三哥,这是桂花糕么?做得可真和软!”话音刚落,他就眼尖地瞧见了桌子上放着的几个油纸包,一看就是……立刻眼睛亮闪闪地望着蒋锋:“三哥,你出去买东西啦?”

    “嗯,今天你表现得很好,三哥特意买给你的,现在马上漱口睡觉,明天自己记得把这些吃的带走。”蒋锋冷峻的脸此时满是笑意。

    ——三哥心里高兴,你能主动要求帮忙做事,还和我的几个兄弟相处得很不错,这真是太好了!

    ☆、第36章 遭遇土匪(上)

    一行人顺利地跑了五六日,沈季也已经慢慢适应了白天不停歇赶路、晚上睡个天昏地暗的生活。此时已经踏入安州境内,这是北方的地界了,风土人情跟南方迥异,所见之人皆高大结实、硬朗豪爽。

    北方初冬季节,气候已经一日比一日寒冷,沈季穿着厚实的夹袄,虽然马车跑动起来的朔风刮得脸颊生疼,可他新学会了赶马车这项本领,一连几天都兴致勃勃地坐在车厢外,跟蒋锋一人一边操纵前面的四匹马,得了空就跟旁边骑马的吴悠、左镇说笑几声。

    有的时候吴悠也手痒痒、跟蒋锋换位置,两个小年轻联手之下,直把马车赶得轰隆隆、马儿斗志昂扬地跑得飞快,直到被周波呵斥过后才不敢这么毫无顾忌了。

    太阳升至当空了,可下一个集镇起码要天黑才能赶到,看来中午是要用干粮解决了,周波紧跟着李翼,路过一条溪流时,他收到对方暂停的意思,他打了个唿哨,高举左臂,众人看到纷纷勒马静待。

    李翼:“大家也乏了,停下来歇息半个时辰!”语毕带着随从策马缓行至一棵柏树前,大家都纷纷解鞍下马、放马儿去附近吃草、喝水——都累坏了!

    每到这时候,沈季都像解脱般快乐:其他人还好,可他之前在家里时是天天外出忙这忙那的,突然间一连几天坐马车、脚不怎么沾地,对他来说实在是太难受了。

    他的腿行走已经没有问题,踩上地面后就朝溪流走去,和吴悠勾肩搭背、有说有笑的,这两个同样不怎么宽阔的背影,让几个年长的男人看了都觉得有些好笑。

    “嘶……这水可真够凉的!”沈季伸手撩了把水擦脸,直觉溪水冰凉彻骨、冻得人一个寒颤。

    “哈哈,这还算好的,贺州冬天所有水面都得结冰呢,幸好家家户户有水井,冬暖夏凉!”吴悠双手捧起清澈溪水,狠狠往脸上泼了几把,觉得神清气爽。

    “沈季,别忘了把水囊灌满,咱们到晚上才能吃上口热的了。”

    “嗯,知道了!”

    大家都跑到溪边蹲下,洗手、漱口,接着回去草地上席地而坐,开始拿出干粮分食。

    其实长途跋涉的时候,只要不是十万火急、八百里加急似的赶路,有辆跑得不慢的马车跟着,真是方便多了,有人实在累了、困了,往上面躺会儿就能养足精神再上马出发,还可以往里面放不少行李呢!

    左镇掀开车厢前面的竹帘,伸手从夹层里面拿出备好的干粮,放到众人围坐的中央,揭开包袱皮,里面都是些馒头、烧饼、熟鸡蛋、之类方便携带的食物。

    “六哥,你吃这个么?”沈季拿出自己在上一个集市特地买的几样糕点,也放在干粮旁边。

    “什么口味儿的?”吴悠同样感兴趣。

    “南瓜馅儿,挺新鲜别致的。”

    “试试……唔、还行,不齁嗓子!”

    俩人并排,一口清水一口糕点,腮帮子鼓鼓的,蒋锋剥了个茶叶蛋递过去,“光吃那些可不饱肚子,吃个鸡蛋。”

    周波也皱着眉头,随手拣起个芝麻烧饼朝吴悠丢过去,“这饼不是你说好吃才买了这么多么?赶紧给我吃了!”这小子真是不让人省心,周波足足比吴悠年长一旬,觉得就是带了个弟弟出门一般。

    “谢谢大哥,我现在就吃!大哥,这个酥酪挺不错的,你也来一块呗?”吴悠笑着接过,殷勤地给他大哥递上块酥酪。

    “七爷,你要不要吃这个?我尝过了,很清淡!”沈季偶尔抬头,发现李翼扫过来的眼神不善,赶紧给他推荐了一款酥脆咸香的松仁饼。他还记得,这七爷对甜味比较不喜。

    李翼最近几天都比较沉默,此刻他看到沈季清澈的眼眸盯着自己,本来想发作他一下、把他拿着饼干递过来的手打掉的,冷静想想当着这几个心腹手下的面,这样做未免太没有风度、显得小心眼左性子,以后还怎么服众呢?只得伸手接过,往嘴里塞去,饼干确实不错,可他吃着都是苦涩味道——如果李翼是个稍微强硬些、纨绔些、仗势欺人些的王爷,那他完全不必有今天的苦恼,可惜这是个异数!权衡利弊之下,他认为自己是堕落了,只顾着这些私情,竟然还想过把自己一贯的做人方式都颠覆,这哪里值得了?

    周波跟这李翼的时间最长,他是传统且古板的性格,也已经娶妻生子,对于主子的心思他不是没有看出来,可这事儿他实在没法管啊:一方面这属于私事,一方面蒋锋也是自己兄弟,没人开口、没有争执,至于这点诡异的气氛,只好当作若无其事了。

    草草用些干粮过后,众人就地躺下,横七竖八地抓紧时间午睡了一会,掐着时间醒来后,擦把脸又开始赶路。

    变故在一瞬间发生,当时路过一段有着茂盛灌木草丛的地段,周波跟往常一样,命令大家提高警戒,沈季前几次路上听到时还很上心,眼睛睁得特别大,紧张地盯着四周,后来发现没出过事,就淡定了,自顾自做自己的事情。他正忙着灵活控制手里的缰绳,目光只盯着眼前的马匹,突然被器械破空的声音惊动,锋利带着冷光的箭矢纷纷朝马车射过来——贼人可能以为正主坐在马车里头!周波立刻大吼一声:“保护主子!”

    众人抽出武器,舞动着剑花把箭扫落,把李翼护在中间,沈季反应过来时已经被蒋锋拎到了自己身后,他知道自己不能打扰大家拒敌,只能紧紧咬着牙关,竭力镇定,手里抓着他的小匕首防守着。

    “把你们的银子和值钱的东西都痛快交出来,可以给你们留个全尸!”为首凶狠三角眼男人恶狠狠威胁,阴冷贪婪的眼神死死盯着贵气逼人的李翼,和那几匹皮相上好的马匹,觉得今日出来真是挣着了!

    “就地格杀、一个不留!”李翼看着这帮乌合之众、亡命之徒,只觉得满腔的火气终于有了个发泄口,用看死人的眼神般冷冷盯着从树丛中跳出来的十几个凶神恶煞的大汉,也不管他们在大声蛮横地重复着“交出所有银子和值钱的东西,爷爷可以给你们一个痛快!”之类的话。

    众人听令,毫不畏惧地迎上前去,有条不紊地、收割麦茬一般,剑光扫过间,都有鲜血喷撒,李翼也纵身上前,一柄长剑舞得令沈季眼花缭乱,之前他一直以为李翼的剑术肯定一般般,否则出门为什么带着这么多保镖啊?

    打斗持续间,血腥味越来越浓重,断臂残肢不可避免地出现了,沈季头一回经历这种场面,害怕得脚软,本能地紧紧跟在蒋锋身后。忽然耳边听到一声惨叫,沈季回头一看,一个看起来年纪甚轻的男子、被老五杨洪一刀砍中了左臂、整个臂膀被干脆利落地削掉,紧接着温热的血溅了沈季一脸,他忍不住大叫一声,引起那痛得疯狂嚎叫的男子举刀劈了过来,蒋锋正面被多人缠斗,虽然万分焦急也脱不开身。

    沈季见明晃晃的大刀当头劈下,慌忙举起匕首格挡,刀却没有落下,原来右手边的李翼看到了这边的情形,长剑绕过来灵巧一转,眨眼间又削掉了这个土匪的另一个胳膊,鲜血喷溅,长剑再转,直直刺进了这人的后心,也算是了断他的痛苦。

    “爷、您怎么样?”左镇一脚狠踹开那个偷袭李翼后背的男人——他只来得及在李翼腰间留下一刀伤口,不过也够左镇心急了:王爷受伤,怎么说都是他们保护不力的后果!回去被老将军责罚是必不可少的,思及此他愤怒地飞起一脚、直接把那该死的家伙颈椎踢断,人直接悄无声息地软倒在地。

    “七爷,你别动,我来帮你看看!”沈季最为惭愧,刚才明明是因为救了自己的小命才让李翼被人偷袭成功的,他欠了一个很大的人情。

    穿着衣服也不知道伤得怎么样,血却流个不停,沈季冲过去用力用手压住伤口,大声通知了众人李翼负伤的消息。

    血流得很快,腰间剧痛,李翼单手撑着剑,此刻心里却忍不住有些窃喜,因为他看到沈季抬头看自己的眼睛弥漫着水雾、帮自己压伤口的手都微微发抖——是一副非常关心、担心自己的样子。

    大家听到沈季的呼喊,知道这次失职了,居然让几个毛贼伤了王爷,他们赶紧加快了手里的动作,准备早点结束械斗。

    “这就害怕了?真没用,把你丢到战场,估计得跑不动道了吧!”李翼伸手,用自己的袖子把沈季沾血的半边脸颊擦干净,觉得那血实在是碍眼得不行。

    沈季抖着声音开口:“别管我,那又不是我的血。能走吗?跟我回马车,我给你包扎一下。”周波已经过来接手,把李翼往马车方向搀扶过去,蒋锋悔恨失落地站在外围,看着沈季为他人着急的样子,当发现他跑动间踢到一个尚未断气死绝之人的脚,那人微微弹起上半身把沈季给吓了一跳时,蒋锋赶紧上前搭救,只一剑就把那人割喉断脉。

    看着那濒死的人徒劳地捂着自己的喉咙,嘴里发出几声空洞的“嗬嗬”气音,很快就死死地盯着沈季,死不瞑目的眼睛失去了的神采——沈季抖得不行、只觉得全身冰凉,复杂地看了一眼浑身血迹的蒋锋,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先匆匆赶去为李翼疗伤。

    蒋锋则被沈季那陌生充满惧意的眼神给直直地钉在了原地。

    ☆、第37章 遭遇土匪(中)

    “不不,别躺下,来,靠着被子半躺着!”沈季只有单手能用,一个人搞不定,幸好周波跟了上来协助,里面李翼脸色苍白地垫着被子靠在车厢壁上。

    沈季招呼周波先去把自己的药箱从夹层里拿出来,自己单手脱掉李翼的上衣,仔细观察伤口一番后,他总算是没有那么担心了:刀并没有捅进脏腑,只是又长又深地划了过去,不过血肉模糊的也是非常骇人。

    “周大哥,那是秘制的消炎止血药粉,快给撒上!”沈家的这药粉还是沈安长期琢磨出来的,专门给镖局里头的义兄研制的,止血效果极好,沈季则翻出了干净绷带,和周波联手,将伤口紧紧地缠好、压住,忙活了小半天,才成功把血止住,此时也不宜立刻搬动,应当等伤口初步结痂,才能再做打算。

    期间李翼一直保持清醒,看着沈季忙碌,直至沈季从药箱最底下掏出个精致的木匣,打开后就嗅到了人参醇香悠长的香气,拣出一片,沈季示意李翼张嘴含住,再帮他调整一下姿势,让他可以舒服点,微笑着安慰他的恩人和病人:“幸好没有伤到脏腑,皮肉之伤七爷不必过份忧虑,很快就能好起来的!”

    “你哪里弄的这参片?年份倒还挺足。”

    “是我爷爷在世时,带着我爹进深山寻的,还不错。我放在这里了,七爷自己拿来用,安神益气,没什么坏处,先歇着吧。”

    周波已经先出去了,听到王爷没什么大碍,他和外边围着焦急等候的人一起松了一口气:如果王爷在自己手上真出了什么大事,他们真是死罪或可免、活罪绝对难逃!

    众人议定,如今是万万不能再赶路的,只能就地先歇息一晚,左右离台州也不远了,明日再做打算。

    沈季出去时,看到原本地上躺着的死尸都被周波带人一一抬起扔到左边的陡坡之下,连之前看起来年纪最小、最爱和自己玩闹的吴悠,也一脸平静的忙着,好像搬运的只是石头而已,这让他觉得分外的陌生,他知道如果是那些土匪更厉害的话、那躺下的就是自己,可他还是觉得动手杀人过于血腥残暴了、无论是谁动手!他也有些苦恼,以后究竟要怎么相处,还能和以前一样吗?尤其是三哥……

    蒋锋回头看着沈季站在马车旁边,愣愣地看着自己搬运死尸,顿时表情有些手无足措,被撞破自己嗜血一面的感觉很不安。

    吴悠则是毫无芥蒂地招呼沈季:“害怕就别看啊,不过其实看多了你也就习惯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嗯……你们都还好吧?刚才他们人太多了。”好歹共同经历过腥风血雨,情谊更加不一般。

    “没事啊,小季你不知道,这些土匪身上都背着不少人命的,死不足惜!”

    沈季勉强扯开嘴角笑了笑当作回应,作为平日里只杀过鸡的人来说,面前泥地上、草丛间溅着一片片黑红血迹、断臂残肢的场面真是够震撼,何况他总觉得周围的血腥铁锈气味无孔不入、令人忍不住想吐。只能强忍着,绕过这一片区域,把刚才四散的马匹聚拢,都拉到一片草地上拴在几棵乔木上。

    大家身上都溅了血,周波令左镇带上老四钱迪城四处查探,找一下水源,他则带领众人把马车尽量轻缓地移到前面不远的干净草地上,沈季被分派去捡些干柴,李翼需要热水,几人分头行动起来。

    干柴拢起一小堆后,沈季转身回马车去探视李翼,此刻他比较担心这人会因为伤口发炎导致高热,毕竟他只带了些常用和珍贵些的药丸,其他药材却是没法携带的。慢慢掀开竹帘,探身进去查看,发现李翼并没有入睡,刚好和他瞧了个对眼——

    “七爷,怎么了?伤口痛得很?”照理说那药粉撒了那么多、也应该发挥了止痛的效果才是啊。

    “无碍,这点小伤不算什么。”毕竟流了那么些血,李翼的面色很苍白、嘴唇干涩。

    沈季见状跳下马车,从李翼马匹上取来他的水囊,倒出一些水,交代他慢慢咽下去。李翼依言照办,片刻后他不自在地挪动了一下双腿,这个姿势让他觉得很不舒服,沈季伸手将他背后的被子理得平整些,竭力让他不那么难受。

    此时左镇和钱迪城回来了,俩人浑身的,看来是找到了水源还冲洗了一遍,手里拎着几个大号水囊,告诉了众人水源的方向。接下来是吴悠跟周洪去沟底下的溪流,其他人警戒在马车四周。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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