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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9节

    圈养这个大夫 作者:四月流春

    第19节

    蒋锋停手,夹起一块肉片塞到沈季嘴里,成功拉回了他的注意力,后者边嚼边去洗手,回来后俩人边吃边聊,对酌谈心,直至喝光了那壶酒。

    “没、没了?我……再去倒、一些哈!”沈季满脸晕红,不满地摇晃了一下酒壶,有些大舌头地说。

    蒋锋赶紧伸手拦住,眸色幽深、眨也不眨地盯着他:“够了,再喝你就醉了。”

    ——万一我忍不住了怎么办?

    ☆、第101章 圆满(下)

    沈季皱眉挥开三哥的手、站起来的时候微微打了个晃,坚持要去再倒些酒出来。

    蒋锋赶紧扶着他,头疼地发现这人已经喝醉的事实之后,他干脆不顾对方的挣扎呼喊,硬是把人拖进去了东屋,按着他躺下,浑身是火恶狠狠出声命令:

    “给我老实躺下睡觉、要是进了军营喝酒时你一定要避开!”

    ——喝这么几两就被放倒了,根本不够别人灌的。

    蒋锋静心按捺住沈季的翻滚挣扎,牢牢用厚实的棉被盖住他,自己则盘膝闭目坐在一旁,直到沈季自己折腾累了、强撑着丢下一句威胁:

    “……你现在对我都不好了,之前是怎么说的?全都忘了……等着……你给我等着……”

    说完一会儿之后,今天本来就起得特别早的沈季、又喝得醉醺醺折腾了一番之后,终于慢慢睡着了。挣扎得额头上冒出了薄薄的一层汗,眼角脸颊晕红特别好看,睡梦中还皱眉抿着嘴生气。

    蒋锋终于抬手松开了禁锢,他痴痴地看着沈季的睡颜,指腹轻柔地抚过他的眉梢眼角,宠溺地笑着叹气:

    “惯的你……这脾气是越来越大了,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说完轻轻地啄吻了一下他的脸颊,转身出去收拾那杯盘狼藉的饭桌。虽然动作很生疏笨拙,蒋锋还是认认真真把碗碟都洗干净了,顺手涮干净了锅子之后开始烧水——在这个家里,他和沈季都是男的,沈季从来不嫌弃做这些琐碎繁杂的家务,他有时间自然也要学着做,俩人共同把家里收拾得整洁干净些、日子过得也舒心自在。

    ——既然十日后就要正式到医帐做事了,回头叫他把仁济堂的差事尽快给辞了才是,让他抓紧时间休息好、收拾好,免得手忙脚乱、精神头又差。

    蒋锋一边拿笤帚打扫着家里的每一个角落,一边下定了决心。屋子里打扫干净后,他又出去院子里,喂饱了马之后,轻轻地锁上家门,骑马出去了。

    沈季抱着被子呼呼大睡、无比的放松惬意,醒来时迷迷糊糊地在想:

    “该起了,一会儿去得迟了又得挨骂……”

    等他打着呵欠划拉来衣服披上时,才反应过来——嗨现在不是早上,嗯、是傍晚啊,老想着要去医馆做事,真是越来越习惯了。

    等他睡眼惺忪地披着袍子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却没看到蒋锋时,心里就有些纳闷了:三哥不声不响地又上哪儿去了?难道……?不、不会的,就算他有急事离开,肯定也会告诉我的。

    “呜……汪汪汪……”小图突然从狗洞里钻了进来,摇头晃脑地一溜烟跑到沈季身边,活泼地绕着他的腿打转。

    沈季蹲下身大力地揉了揉祂的头,给予了明确的赞扬:“很好,总算出去跑了一圈,是跟着三哥出去的吗?哎算了,你进去喝点水吧!”

    小图很是聪明,祂已经能理解分辨沈季说的一些话了,可惜祂不会说话、无法回答问题,只能进去屋子里喝水。

    “唔……等大哥看到我出现在大营时,一定会特别惊讶和高兴的,原来他已经跟赵大夫打过招呼了啊,如果不是我先去找的仁济堂,估计这会子就是在医帐里头的。”

    沈季伸了个懒腰、这才惊喜地发现整洁的屋子,以及干净的灶台,他本来就是准备进来收拾一下的——肯定是三哥做的,不错嘛。

    蒋锋特意打听过后,出现在一间不大的没有挂招牌的铺子前,第一次来这儿买那些东西,他也很好奇。此时,掌柜正拿了几瓶精致的陶瓷小瓶子给他看、凑近了压低声音嘀嘀咕咕地给他介绍:

    “……您就放心吧……这个就很不错……”

    蒋锋打开那瓶子、闻到了有些甜腻的香味,立刻盖回去,拿起另外一瓶香味素雅些的,小声问:“真有用啊?”

    嘿哟您这是质疑我的东西啊!掌柜的立即激动起来,再三拍着胸脯保证:

    “……独门秘方、包管……好……”

    蒋锋挑定、迅速揣进怀中,刚结账准备离开时,眼角余光居然看到了孙志海的身影,他立即觉得尴尬起来,踌躇犹豫了片刻,蒋锋朝掌柜打了一个手势,侧身躲进了内室。掌柜笑得相当善解人意、摆手示意无妨,他做这生意大半辈子了,这种不想遇到熟人躲藏的情况见得多了。

    孙志海低头带着一阵风迅速走进来,咳嗽了一声刚想开口,那掌柜的已经先笑眯眯招呼上了:

    “上次那种用得可还满意?”

    “唔……就那样吧……再要几瓶,掌柜的快一些,赶时间呢。”孙志海用拳头抵着嘴低声说、粗犷的眉眼笑出了深深的纹路。

    “呐、就只有这么几瓶了,您全拿去呗。”

    孙志海那厮分明笑得有些浪、却拼命在掩饰,大手一抄全部收进兜里,同时掏出钱袋子付了账,脚步轻快似乎要发飘一样笑着离开了。

    掌柜踮脚看着这大块头走远后、随即走到内室门口低声告知:

    “老弟,他走啦,可以出来了。”

    蒋锋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躲起来,总之等他反应过来时人就已经进去了内室,听到掌柜的招呼,他才慢慢走出来,咳嗽了一声问:

    “掌柜的,刚才那人是常客?”

    “嗯、其实也不算,那位好汉是近两个月才常来的。老弟,你也不用不好意思,我这铺子可是传了好几代人了,那些事情就没有我不清楚的,过日子么、两口子舒坦就行,旁的不用管那么多。等熬过了先头这十年八年,到了下半辈子,那看你们不顺眼的人呐,肯定是死的死了、老的老了嘛……”这老者很有意思,虽然须发皆白,说话行动间却自带七分狡黠趣味,此时他正勾着蒋锋的肩膀说着悄悄话。

    蒋锋本来想走了、因为他不希望把自己的私事摊开来说,可听了那老者睿智有趣的点拨之后,倒也老老实实地留住了脚步。

    “……不懂?也没关系!我跟你说啊,只管哄……哪怕低声下气的又有何妨?哄好了人才是真本事……”那掌柜的见蒋锋脸上带着三分尴尬、却有七分求知若渴的脸,立刻更来劲儿了,将自己的经验倾囊相授。

    正当一老一少咬着耳朵交换经验体会时,那通向后院的门突然被拉开了,走出来一个同样须发皆白、拎着个竹篮的老者,看眉眼嘴角就是一副生人勿近、冷淡的性子。果然、他刚站定看清了眼前的一幕,就毫不留情地出声了:

    “赵老头!你的药都铡好了吗?地都扫了吗?柜子都抹干净了吗?我一转身你就偷懒,真是越来越使唤不动了!”

    那赵掌柜见状立刻就把蒋锋给撇下了,赔着笑脸上前去讨好地说:“我没偷懒啊、使唤得动,绝对使唤得动!小邹,你看看,这药铡得好不好哇?地都扫了三遍了,柜子抹得也不错吧?小邹你看看这……”

    蒋锋微笑看了一会儿后就识相离开了,他忍不住在想:如果和沈季也能相伴到白头,那该是什么样的啊?

    等他带着一路的忐忑与兴奋回到家时,却发现沈季并不在。

    “上哪儿去了?”

    蒋锋枯坐着等,时不时不由自主搓一下手指——上面有药脂的芬芳,那几个玲珑精致的小瓶子搁在他怀里,仿佛长了角似的,刺得他坐不住,最后干脆站起来在门口等。

    ——偷偷溜到哪儿去了?这人也真是越来越不着家了……

    直到天擦黑时,门口才传来沈季下马吆喝的声音,“吁!小绯,好了,咱进屋吧。”

    最后一丝天光中,沈季牵着马走进来,摸索着将马引到马厩里去,转身走了没几步,就被门口倚着的蒋锋给吓了一大跳:

    “嘿!三哥?你站在这里干什么呢?都这么晚了也不掌灯!”说着他自己先进去,将屋子里的油灯点上。然后什么顾不得,狠狠地灌了几杯水下肚。

    蒋锋淡淡地问:“你去哪儿了?这么晚才回来。”

    沈季兴奋地回答:“我去了一趟医馆,找到了安哥,他也被选上啦,是王统大夫收的他,哎呀总算是找到个伴了,医馆的朋友们都说我俩运气好,一去就选上了……”话匣子一打开,一时间就关不上了,这小子高兴得说了许多。

    蒋锋一直状似很认真耐心地听着,目光牢牢地锁住了他,一时间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我要耐心一些,让他心甘情愿的。

    直到俩人吃完饭,沈季沐浴完出来,一进卧房就看到了被放到炕桌上的那几个小陶瓷瓶子,他立刻拿起研究了起来。

    ——这是什么?

    沈季随手拿起一个,观赏了片刻这个玲珑可爱的线条色彩后,扭头朝外面高声询问:

    “三哥,这几个小东西是你的吧?怪有意思的,我能打开看看吗?”

    浴桶里氤氲的水气中,蒋锋愣了一下、继而坚定地回答:“随便看,就是买来用的。”

    沈季得到了允许,立刻拔开瓶塞,顿时一股幽香飘了出来——嗯、应该是桂花味吧!嘿、油脂么,三哥真逗,他做什么买女人用的头油啊?

    天真的沈季,此时根本不知道这是做什么用的,只是想到了他的娘亲年轻时也喜欢用一些头油、香粉什么的,梳妆打扮一番。不过没这个香、没这个精致罢了。

    咦?这、这难不成是送给哪个姑娘家的?

    沈季把玩了半天后才后知后觉地想到,这立刻让他的脸完全黑了,气得僵直身子盘坐在炕上,还特地把马鞭握着严阵以待。

    等蒋锋洗好出来后,回屋看到的就是沈季气呼呼的样子,炕桌上全部的陶瓷瓶子瓶塞都被拔掉了、歪七扭八地堆放着,沈季一挥手里的鞭子,气愤地质问:

    “说!这些头油买来是准备送给哪个姑娘的?你真是越来越过份了……”

    蒋锋呆住、而后忍不住失笑,他过去把沈季紧紧握着的马鞭夺过来,随手拿起一瓶脂膏,凑过去咬着沈季的耳朵说:

    “小季,这不是头油……这是买来咱们自己用的……”

    沈季纳闷:“咱们都是男的,要这么香喷喷做什么?不像话!”

    蒋锋伸手抱住他,在满室的芬芳中,低沉地说:“来、三哥告诉你,这个该怎么用,你靠过来一些。”说完就吻了下去,虔诚又激动。

    “……”——啪!拉灯!

    他们足足花了一整个晚上的时间,才熟练掌握了这脂膏的用法。

    ☆、第102章 长大后我就成了你

    “那位爷应该快回去了吧?”

    “嗯,迟早的事,开春祭祖……估计早就急得不行了。”

    穆东认真拿帕子擦拭腰刀的手不停、怅然感慨:“边疆苦寒,勋贵哪里待得住,也就军中那一位特别一些。”

    段靖光盘膝而坐、肩宽背挺拔,隐晦地笑:“你说他啊,一开始可是逃难过来的,不过嘛……这些年也算是扎根了。”

    穆东把帕子一扔、比划了几下腰刀,欣赏了一下那闪烁渗人的冷光,满意地颔首。他轻声赞扬:

    “自从七爷在贺州扎根以来,咱们的粮草物资可是没再缺过了,还一年比一年及时妥当,这个可真是没得说。”

    段靖光举起酒囊呷了一口烧刀子,侧头思忖了片刻后附和道:“那倒是,小时候年年看着我爹为军粮饷银发愁,折子是一道道往上递,可就是得不到个准话!唉……这几年好过一些了。”

    自从半月前跟金国小战一场之后,穆东和段靖光又并肩上阵了一回。俩人都默契地选择忽略了之前尴尬的那回事,只能当作没有发生过——不然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日子可怎么过?

    “老将军大寿,可收到了什么风声没?”穆东将腰刀入鞘,神色淡淡地询问。

    段靖光有些讥讽地嗤笑:“还能怎么搞?咱们的知府大人早就忙得四蹄朝天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老子做寿呢,哼……”

    穆东忍俊不禁、拿起酒杯和义兄碰了一下:“行了,有人帮忙操办总比没人帮忙的好,况且老将军确实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俩人忙完公事正在闲谈时、门口值守的士兵进来禀告:

    “副将、参将,蒋锋蒋参将来见,就在外边候着呢,您们看是……?”

    段靖光低头喝酒、表示这事儿与我无关,肯定不是来找我的。

    穆东神色如常、温和道:“快请蒋参将进来说话。”

    蒋锋被沈季用心照料了那么些天,又得偿所愿,气色甚好、英姿勃发,行走间衣角翻飞带起一阵微风,他手里拎着一个小包袱,面带微笑着走进来。看见段靖光时先是诧异了一下、随即恭敬行礼:

    “卑职参见副将。”

    “快快请起、大家都是兄弟,往后私底下用不着这么客气了。”段靖光笑容和煦、此时显得极为平易近人。

    ——都是兄弟?哪门子的兄弟?

    蒋锋依言站起,心下觉得好笑:副将您位高权重,口头上说说兄弟罢了,谁还敢真当你兄弟?你图的什么、我可是连大舅子都没弄妥……

    “穆兄,这个是沈季托我交给你的东西。”蒋锋的态度跟之前比起来愈加的恭敬,因为他跟沈季已经把该办的事情都办过了,那眼前这人就是再正经不过的亲戚。虽说没有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也没有三媒六聘,但情到深处、这些也都没放在心上——那一夜之后,俩人已经存了百年好合、相伴到老的决心。

    “有劳了。”穆东淡淡道谢、伸手接过。他见到蒋锋,神色总是无法彻底自然,他心里总有些不待见——这个五大三粗的同僚居然是我弟媳妇?!唉……自家小弟的眼光实在是独特得过了些。

    段靖光极为关心下属,他温言询问:“蒋锋,听说你负伤了、还病了一场,现在可大好了?如果尚未痊愈,还是得好好休养才是,千万别勉强啊。”

    蒋锋从来没在私下里得到过副将的慰问、简直惊愕得都有了受宠若惊的感觉了,他抱拳郑重地道谢:“谢副将的体恤,卑职的伤都已经养好了,不妨碍当差。”

    穆东也有些意外地看着义兄,蹙眉打量片刻,他莫名地有种亲密的朋友“胳膊肘往外拐”的错觉——靖哥,你明知道我不喜蒋三,怎么你今日同他如此亲近?是想故意膈应我还是怎么地啊?

    一时间小小的帐篷里气氛有些奇怪,三人心里各有心事,谁也没再开口。

    蒋锋看势头不对、刚想找个借口离开的时候,突然想起还没告诉大舅子沈季明天要进医帐的消息,他来之前就想好了:刚好借着送东西的机会,将这一个消息透露给大舅子,如果知情不报,肯定是不行的。

    “穆兄,小季他……”蒋锋放慢语速、斟酌着该如何开口。

    穆东看到对方迟疑的样子,又是有关小弟的事情,他立刻就绷紧了脸皮问:

    “季哥儿他怎么了?有话直说就是,做什么吞吞吐吐的?”其实在不经意中,穆东已经自动将本是同级的蒋锋给降了一辈儿、当作是自己的弟媳妇来对待了,忍不住时不时就换上了兄长的语气。

    蒋锋极其细微地看了一眼段靖光、觉得帐篷里待着的都是自己人,因此他掩饰不住雀跃地告知:“前些日子咱们医帐的大夫们出去招学徒,小季他去应征了,也选上了,被收入了赵振新赵大夫的帐下——”

    什么?竟然还有这事?

    穆东激动得站了起来、有些急切地打断问:“你确定吗?季哥儿他愿意来?他是自己主动要求来的?可千万别是你忽悠的!”

    蒋锋嘴角抽动、无奈地说:“穆兄,我怎么会做那种事情呢?我对小季……嗯,穆兄是清楚的……是他自己主动要求进来的,得知被选上后,那小子不知道有多高兴呢。我离开之前,已经帮他收拾好了,赵大夫是交代他明日清早过来的。”

    ——好小子!不愧是我穆东的弟弟、不错,真是长大了!

    穆东喜不自胜、朝空气狠狠挥了一下拳头,以他的眼光看来,男人能主动进军营里历练几年,那绝对是成熟的表现啊!也是一个有责任心、有眼光、有抱负的男儿才有的表现啊……

    段靖光再了解心上人不过了,他微带些感慨又赞扬地说道:“看小季那斯文瘦弱的样子,想不到却是相当勇敢、非常有魄力的,不错!”

    穆东听到义兄称赞自己的弟弟、心里欣慰得很,嘴上却还是谦虚着说:“哪里哪里、夸不得,季哥儿这是少年心性,等他进来吃几日苦头,指不定是个什么样子呢。兴许是平日里听我总是在说,好奇之下才决定进来的也不一定。”

    蒋锋垂手站着,聪明地微笑不搭话。

    段靖光贴心地询问:“那倒是,小季他终究是瘦弱了些。嗯、小穆,需不需要为兄帮忙——”额外照顾照顾呢?

    他的话还没说完,穆东就果断地摆手拒绝:

    “不不不、靖哥千万别,年轻人很应该吃些苦头,季哥儿他正是缺乏锻炼,就让他跟其他学徒一起就是了。如果、如果确实有特殊情况,那我自会酌情帮他处理。”听到了这个消息,穆东总算对蒋锋有了笑容,他朗声说道:

    “季哥儿他年轻,麻烦了你不少事情,真是有劳了。”

    蒋锋赶紧认真反驳:“小季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况且他一贯努力又懂事,要说麻烦、那也是我麻烦他,这次受伤,正是多亏了他及时出手相治,费心照料了好些天,不然我也好得没这么快。”

    ——你这人真是赖皮!受伤了不找大夫找我弟弟做什么?看来这些天你们俩都是待在一起的,季哥儿真是令人头疼,趁我不在家就跟这厮混在一处,唉……

    穆东听完这话,脸色又重新恢复平淡,蒋锋也感受到了,他只得识相地找个借口告辞离开了。

    段靖光心知这人的心结,他安慰道:“以后小季进来了,你们兄弟俩就能经常见面,只要你想、甚至可以同吃同住,我看他倒是很听你话的,他敬重你,这就好办了。”

    穆东脑子里也在考虑着,欢喜中又带了些忧愁。

    第二天一大早,沈季提着一个大包袱,忐忑又紧张地守候在镇北军大营门口,他已经将文书递了上去,值守的卫兵叫他候着,等医帐的人出来确认接应他。

    ——嗳这些人看起来都很严肃啊、不知道能不能开玩笑的……军营里人一言不合会不会大打出手啊?虽然大哥和三哥都说军令如山,可人都有私情、报复心理什么的,明着不能打架私下里肯定少不了斗殴嘛……

    “想什么呢?看你这样儿!”孙安拿胳膊碰了一下沈季问,他也拿着自己包袱,眼睛里满是激动和探究,两个仁济堂出来的小子紧挨着,站在一群学徒里等着。

    “我在想,如果有人要打我们该怎么办?”沈季满脸的担忧,严肃地小声问。

    孙安打趣:“那你可记得抱住脑袋,手脚被打断可以接,被打傻了可没药医的哈。”

    “……”其余的年轻人也在咬着耳朵说着悄悄话。

    直到一群穿着统一样式天青色棉袍、头戴黑色方巾,他们手里都拿着名册,学徒们听到名字后挨个儿进去,沈季听到自己的名字后,赶紧走了进去。

    进去守卫森严的大门后,沈季刚想小幅度四处张望了一下时,就看到了不远处一身戎装、微笑等待的大哥穆东——

    尊敬的大哥,虽然曾经不明白,但我长大后就成为了你。

    ☆、第103章 进营第一天

    穆东身量高大,衣着打扮一看就是有级别的将领,剑眉星目、不怒而威,他就站在营门前方的高台旁,又是面对着这边笑,所以吸引了不少人的眼光,那个认识他的资深学徒小头头过去打招呼:

    “穆参将,您这是准备过来帮忙训训这些傻白菜吗?”语气虽然是开玩笑、却也带上了十分的尊敬。

    参将?参将啊……围观中的新来的傻白菜们眼睛纷纷都发亮了,立刻意识到眼前有条值得去抱紧的大腿!

    穆东莞尔:“你们都是救死扶伤的大夫,我教不了你们什么。”

    名唤小邱的年轻人笑嘻嘻地回答:“您怎么教不了?我们虽然是大夫,可干的都是体力活啊,哪天打起来了,一个个弱鸡白菜都跑不动、搬不起伤兵可如何是好啊?”

    “小邱,这次收了不少新人啊,你这是带着他们准备做什么去呢?”穆东望着站在人堆里欣喜看着自己的沈季,他心里也高兴,是以特地又跟负责他们的小头头多说了几句话。

    小邱爽朗笑着说:“学徒哪能一次性收这么多啊,医帐统共就这么大!您别看着人多,一个月以后那些不合适的还是得退了,免得占地方浪费军粮!”

    嗬!原来我们不是被确定留下来的啊……

    旁听的傻白菜新学徒们立刻紧张惶恐了起来,刚开始进来看到军营和将领的那点子兴奋激动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穆东也怔住了一刹那、随即释然笑道:“那倒也是,日久才能见人心,不合适的留下来也帮不上忙。”

    沈季继续崇拜地望着自己的大哥,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身姿矫健、气宇轩昂!这些个词儿就是拿来形容我大哥的……孙安之前就是认识穆东的,此时他心里也挺高兴的——

    有熟人总比没熟人好哇,他说一句话能抵得过我费半天劲儿!

    成大石站在右后方,怨毒愤恨的眼光不停地偷偷在沈季、孙安和穆东之间来来回回的逡巡,他敏感地察觉到:他们之间是认识的,看看吧!我的努力、我的才能、我的抱负,在这些权贵和草包后代面前都是不值一提的,他们就是这样的不要脸、不守规矩!哼、一个参将有什么了不起的,十有也是依靠你老子爹的面子银子换来的……

    穆东和小邱闲聊完毕后,小邱带着白菜们继续往里边走,沈季故意拖着孙安落后了几步,飞快地和大哥挥了挥手,狡黠又灵动。孙安也爽朗无声地打了个招呼。

    “好好干!”穆东随即比了一下拳头,带着鼓励的微笑,目送弟弟和他的朋友走远。

    ——这几个小动作也有旁边的几个新人看到了,这下他们看着沈季和孙安的目光也不一样了,大多数是羡慕、少数是感叹自己没有熟人,为自己尚不明朗的未来担忧。

    “跟上、快点儿!都没吃早饭还是怎么地?我可告诉你们,来了这里,往后辰时准点吃早饭,错过了就得饿肚子了哈!没有外边那么随意了,军营有军营的规矩,所有人都要遵守,听到了吗?”小邱一边领头走一边教导。

    人多聚集在一起、又有共同的奋斗目标、彼此还是互相竞争的时候,每个人的本事高低就能很清晰的看出来了。告别了穆东后,孙安赶紧扯着沈季,巧妙地三赶两挤走在了小邱的后手,听到了小头头的指点后,孙安立即笑着道谢:

    “谢邱哥提点,这些我们都不懂,少不得仰仗几位大哥了。”

    他的这句话刚一出,立即有几个机灵的白菜们接过了话头:

    “谢谢邱哥!”

    “往后还得多多麻烦您几位大哥了。”

    “记下了,谢邱哥。”

    沈季赶紧也接了一句:“谢谢邱哥,我一定不会误了时辰的。”

    邱应其实是知道沈季的,因为他跟王伟熟识,早听说已经很久没有收过学徒的赵大夫收下了个傻白菜,听说这个傻白菜还是有关系的,有哥哥是参将,又结合刚才穆参将罕见地和他闲聊了那么多句,那鼓励温和的眼光分明就是时不时飘向了这个俊俏的白菜嘛——只是,不知道赵大夫是看中了他的能力、还是被他的参将哥哥给烦得收下了他呢?

    “你叫什么名字啊?”邱应问孙安,这一小会的功夫他就看孙安不一样了——机灵、有眼色、会说话,这样就挺好的嘛,这样的新人带起来也轻松一些。

    “邱哥,我叫孙安,朋友们都叫我小猴子,说是我这人特闹腾嘿嘿嘿。”孙安用熟稔的小弟语气回答,笑得开朗而不谄媚讨好。

    邱应哈哈大笑,随手拍拍孙安的肩膀,高兴地说:“小猴子是吧?你这绰号挺有趣儿的嘛,我们医帐里有个叫瘦猴的,兴许你们是亲戚也不一定哟哈哈哈……”

    孙安也乐了、笑着把沈季扯出来介绍:“那可说不准,回头我得见见他才行……呐、这儿还有我的朋友小呆瓜,他可好玩啦!”

    沈季被迫出现在邱应的右后方、尴尬扯着脸皮笑,心说:安哥真是坏透了,我才不是叫小呆瓜,还有这一点儿也不好玩!

    眨眼间已经看到了医帐,邱应用探究的眼光打量了几眼沈季,笑眯眯地问:

    “你叫小呆瓜是吧?可学过医没?都读过哪些医书啊?”

    沈季有些赧然地回答:“邱哥,我叫沈季……只略学了些皮毛,医书虽然看过一些,可吃得不透……不过,我一定会努力学的!”

    邱应看完听完后下了初步结论:唔,穆参将的弟弟看起来还不错,态度挺谦虚恭敬的,没有不学无术、仗势欺人的感觉。

    “嗯,小呆瓜你别担心,学徒刚进来懂得都不多,关键是要谦虚用心的学,这里的大夫个个都是好的,咱们身为学徒,态度可一定要恭敬,可千万别做出些糊里糊涂的事情来啊。”

    医帐到了,邱应示意白菜们都停下,站在外边的空地上等,他自己进去帐子里通报,不多时,一众大夫都走了出来。

    王统乐呵呵地招呼:“哎呀这些小家伙们来得真早哇,不错,都到齐了吧小邱?”

    邱应连忙恭敬地回答:“人都齐了王大夫,一个都不少。”

    赵振新温言宣布:“你们能够守信准时来到大营,我们都很高兴、也非常欢迎你们。只不过、会有一个月的考察期,如果有哪位不合适,那就不好意思了、我们没有办法留下你。军医跟外边的大夫们不大一样,虽然干的都是救死扶伤的活,可我们明显累得多。还有,这里的每一条纪律规矩,一会儿小邱会跟你们说说,无论是谁明知故犯,医帐都会把人交给监察处置,绝不包庇!这一个月,大家就听他们三个的安排做事,希望你们好好努力、争取都能留下来。”

    接下来其余几个大夫也开口安抚叮嘱了几句,随即就回去做事了,把摊子都交给几个机灵有能力的弟子们去收拾。

    王伟幸灾乐祸地勾着邱应的肩膀笑,不怀好意地说:“哟呵,来了这么多费口粮的白菜呢……啧啧啧、真希望他们都能熬过去。”

    绰号叫瘦猴、真名叫侯寿的精瘦年轻人朝王伟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他们安置好、安排他们干活啊?干等着等开饭么……”

    邱应挥开像没长骨头似的的王伟,开始认真和侯寿商议起来,片刻后,所有新来的学徒被分成三队,分别由邱应、王伟和侯寿负责监督看管。

    “嗳瘦猴、那个壮实的分给你吧,一看就是搬运伤兵的好手啊!”王伟捅捅侯寿,认真贴心地建议。

    侯寿打量了几眼之后,果真招手把人要过来了,那个笑得憨厚、高大壮实的年轻人随即欣喜地扛着包袱走了过来。邱应也推荐了一下:

    “哎侯哥,刚才我去领白菜的时候打听过了,这里面有个叫小猴子的,人特别机灵有眼力价儿、是个会来事儿的,您要过去呗?”

    “哪个叫小猴子的?走出来瞧瞧。”侯寿因为名字和精瘦颀长的体型,就得了瘦猴这个相当不威武雄壮的绰号,一直郁闷得很,他多希望别人是叫他“老虎”、“豹子”什么的啊。现在听到又有个猴子,不由得乐了。

    孙安自信地微笑着出列、面对着侯寿。

    ——还行啊,看起来挺机灵的样子。侯寿随即把这人划拉过来了。

    沈季忐忑不安地等着被领走,他其实非常想跟孙安分到一组,那个什么、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么。

    邱应看着沈季担心紧张的样子,刚笑着想开口把人喊过来时,王伟眼睛一亮、终于发现了先前被人挡住的沈季,他几步走过去,直接拉着沈季说:

    “哎你怎么躲在后边儿啊,刚才都看不到你……今后就跟着哥混了啊。”

    邱应眼色一暗、有些不快。其实他心里老早就盘算好了:哪怕沈季这个小呆瓜真是个傻笨不开窍的,可只要在我手里带过一段时间,再好好照看照看他,就算最后没能留下来、自己也能在穆参将面前露露脸,留下个好印象嘛,有用的大腿谁嫌抱得多啊?可惜、被王伟这个混蛋给抢先了,真是失算……

    最后分组完毕后,三个小头头领着各自的人往里边走去,医帐拥挤不堪,没有多少富余的帐篷,只能六个人挤一间小小的帐篷,睡在大通铺上,行李都得堆在床头。

    沈季虽然没和孙安分到一组,可是他们的帐篷是挨着的,想说话见面倒也十分方便。

    看到狭小拥挤的住处,沈季心里非常不适应,只得努力安慰催眠自己:只是暂时的,过一个月就好了,坚持一下、咬咬牙就过去了嘛,没有关系的……”

    成大石此时心里的怨恨简直要冲顶了:论关系,他被那个叫沈季的蠢呆瓜比下去了;论交际手段,他又被那个叫孙安的蠢猴子比下去了;甚至他讨好恭敬的笑容和话语、都没能得来负责人的微笑和夸奖——够了,这黑暗的、不公平的一切,我的努力都白费了……真是不公平……

    最后他还发现,他居然和那个叫沈季的蠢呆瓜分到了同一间帐篷——哼、看着那小白脸脸上的傻笑就有气,装模作样的给谁看啊?王伟大哥都走远了,哼!

    ☆、第104章 暗贱难防

    沈季坐在大通铺上,整理自己带来的包袱——其实他事先已经先问过蒋锋了,所以收拾包袱的时候只带了几套换洗的衣裤,还有几本正在看的书。

    ——不知道小图过得习不习惯……小绯应该没有闹脾气吧?哎王伯一贯是个靠谱的,应该没有问题。

    因为他离家进了医帐做事,之前养着的小狗和马就没人看管了,沈季万分心疼又不舍,偏偏又没有什么办法,只能努力帮祂们找到合适的寄养点,经过深思熟虑之后,他把马和小狗送去了永安客栈,还执意给了些报酬给客栈,希望他们好好照顾着……

    “嗳、我叫王栓,你叫什么名字啊?”旁边有个憨厚老实的年轻人跟沈季打招呼。

    沈季回神、连忙笑着回应:“我叫沈季,王栓兄弟。”

    “嘿嘿嘿……你的朋友说你是呆瓜啊,不过我看着你一点儿也不呆,真的!”王栓正是个直肠子的愣头青,第二句话就把沈季给噎住了。

    “没、没有的事,我那朋友是开玩笑的,之前在医馆里我们俩就喜欢互相开玩笑。”沈季嘴角抽动、心里又对孙安叹了几口气。

    六个人的大通铺,沈季刚好在进门的左手尽头处,王栓就在他隔壁,这时又有一个年轻人加入了聊天。

    “那你们在医馆里都做些什么啊?我叫钱显,平时都是跟着家里二叔学的医术,懂得不多。”

    沈季挠挠头回答:“我是从小跟着我爹学的医,医馆的学徒平时做的事情挺杂的。像铡药、晒药、煎药、配药,打扫库房或者给病人换药什么的,能做得来的就要做。”

    成大石主动去了通铺的最右边,他也在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的包袱,脸上虽然带了微笑,却没有到达眼底。

    钱显忧愁地说:“哎呀我没你知道得多啊沈季,之前在家里,平时给我二叔打打下手,接触病人的机会很少,我说想去医馆当学徒,可我娘不愿意,说是跟着亲戚学才更稳妥,亲戚不会藏私什么的……。”

    沈季收拾包袱的手一顿、愕然澄清道:“其实、那个钱显兄弟是吧?医馆里的大夫也很不错、很热心的。他们总得把学徒教会了、我们才能帮上忙啊,你想想,如果他们什么不愿意教,那学徒就只能看着发呆了。”

    “那可不一定,俗话说:教会徒弟饿死师父!绝大部分的大夫都不会倾囊相授的,顶多让你去打杂……咳咳,人心险恶,这世道就这样,我不说大家也明白啊,唉……”成大石用十分诚恳感慨的语气插了一句,引发了几个人的赞同附和。

    看着众人纷纷点头认同的样子、沈季虽然有心再解释几句,可也不愿意第一天就跟同伴唱反调,他还想跟大家好好相处、多结交几个朋友呢。没人再说话,帐篷里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行了,都收拾妥当了吧?大家跟我走,我带你们在附近溜达溜达,告诉你们一些要注意的地方。可千万得竖起耳朵听哈,免得犯错了挨板子。”王伟突然掀开门帘探进来半个身子,笑眯眯地招呼着大家跟他走。

    众新人亦步亦趋地跟上,成大石一马当先、抢先走在了王伟的左手处,眉眼带笑地跟人寒暄着:

    “王哥辛苦了,还得抽时间过来指点我们,哎呀真是多亏了您,不然来到这陌生的军营真不知该如何是好呢!”

    王伟懒洋洋地回答:“只要你守规矩、就没什么可怕的,军营里的人也同样是人,只要做得好,谁有那闲工夫折腾你啊。”

    这话听得成大石有些膈应、他在揣测着:这王伟明里暗里叫我守规矩,难道是对我有意见?难道我无意中得罪了他?

    想得多了人就会迷失本心初衷,成大石刚想再次开口补救一下时,王伟回头招招手,将沈季提到了身边站着说起了话:

    “嗳你小子上回不是挺勇敢挺能说的么?把我爹给气得够呛!怎么现在倒是一声不吭、成了个锯嘴的葫芦了?”

    沈季连忙不好意思地道歉:“对不住了王哥,上次实在是失礼鲁莽了,冲撞了令尊,改日见到他老人家我一定好好跟他道个歉!”

    王伟混不在意地笑着说:“我逗你玩儿呢,怎么你还当真了啊,我爹就那样儿,没事的,那点小事他才不会放在心上,我平时埋汰他可从不留情!”

    沈季目瞪口呆地听着、觉得这对父子的相处方式实在是奇特了一些——不像父子,倒像是兄弟或者好哥们,跟周围的父子完完全全不一样。

    “你们父子关系真好,要换了旁人指不定就生气了。”

    成大石找了半天的机会、此时赶紧插了一句:“王哥真是大人有大量,往后能跟着王哥混真是我们的造化。”

    这是走到了校场周围,王伟指着西北角介绍道:“那里住着的都是高级将领,没事别往那儿跑,免得不小心冲撞了将官们。”

    接着又指了指校场旁边的一个明显较为宽大的屋子介绍:“那儿是议事厅,你们可得牢牢记住了:千万不能往那儿去,踏进去半只脚都能把你当奸细小偷给抓起来严刑拷打一番!呐我现在告诉你们了、你们可得千万记住哈,回头可别说我没有提醒你们。”

    沈季忍笑道:“记下了,王哥放心吧。”

    断断续续参观溜达了半个多时辰,王伟带着人大致讲解了一番之后,也就到了饭点,他嘱咐新学徒们:往后到了饭点,每个帐篷里俩人一组、轮流去伙房把食物给领回来,大家就在帐篷里吃。

    沈季自告奋勇、对军营伙房很感兴趣,主动表示自己要去抬饭,王伟顺手点了块头大一些的成大石帮忙一起去,成大石心里又不高兴了:你个混蛋自己想出风头,做什么拉上我一起去干活啊?

    伙房门口,许多人在排队,沈季和成大石规规矩矩地跟着队伍往前挪,孙安也来了,远远隔着人群朝沈季笑着挥了一下手。

    “嗳你们俩看着面生啊,哪个帐篷的?”负责分派饭菜的伙房胖大叔警觉地问沈季他们。

    “大哥,我们是医帐新来的学徒。”沈季赶紧笑着回答。

    成大石感觉到周围排队的人看他们的眼光有些嫌弃和不喜,他心想,新来的学徒就不是人了吗?就不可以吃饭了吗?我们也是镇北军的一份子!

    胖大叔又盘问了几句后,才一挥手,叫他们抬走三个木桶,末了指着其中的一个木桶严肃叮嘱:

    “这里边的碗筷一人一份,没有多的!谁要是弄丢了弄坏了,别来找我,往后就用手抓着吃吧!”

    把沈季给吓了一大跳,心想至于么、就一副碗筷而已啊……排在后边的是跟着穆东的亲兵马超,他虽然不认识沈季,可看着这小子笑得和善开朗、长得白皙俊俏的模样,也愿意出声逗逗他:

    “嗳赵胖头,你欺负新来的小子做什么?那木头凿的碗筷库房里一大堆,你留着来引火么?”

    沈季回头、望着马超和孙志海不相上下的高大身形,和那豪爽阳刚的腔调,他就觉得这人心地不坏,可嘴上不好说什么,只得感激地冲他笑了笑。

    赵胖头跟马超笑着对呛了几句之后,总算愿意抬手让沈季他们离开了。一共三个木桶,份量都不轻,沈季想尝试着一个人拎起两个,可惜雪天路滑,有些危险,要是把饭菜给倒了就要害得大家饿肚子。于是他和成大石商量:

    “兄弟,不如我们这样吧,一起抬着这个最重的,完了这俩轻的一人提一个,你看看可以吗?”

    周围的人多,成大石也保持着微笑,他爽快地点头了、大声说:“这样很好啊沈呆瓜,肯定摔不了的。”

    马超听到了嘿嘿地笑,他感觉这小子看起来还挺机灵的啊、怎么绰号叫呆瓜呢?

    沈季有些尴尬、迅速招呼成大石抬好木桶,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安哥我要被你气死了!

    伙房离帐篷还有一大段距离,沈季羡慕地望着周围的砖木屋子、坚固又挡风雨雪,可惜新来了太多学徒,只能临时搭起几个帐篷安置他们,这样的天儿,晚上指不定冻得什么样子啊。

    终于气喘吁吁地回到了他们的帐篷,门口一早就有探头探脑焦急盼望的身影了,沈季和成大石把木桶放下,饥肠辘辘的几人飞快把木桶打开,立即、有人欣喜有人失望:

    “哎不是吧?就让我们吃这个啊?”

    “哇真好,看这馒头多结实大个啊,还有炒白菜和土豆汤呢,真好!”

    “唉~油星都见不着……”

    沈季也有些失望,因为这跟家里或者仁济堂提供的饭菜都差得太远了,不过还好,份量倒是足的:约莫二两一个的杂粮馒头有大半桶,下面小半桶是炒白菜,另一边是小半桶的土豆汤,还冒着热气。

    六个人默不作声,翻出了碗筷,开始就着汤菜啃馒头,沈季抱着馒头拼命啃、觉得这杂粮馒头实在是够韧劲的,幸好还有土豆汤可以喝,否则真是得噎死人了。

    刚吃好午饭,王伟就过来了,先招呼人将木桶洗干净送回伙房去,而后就带着所有人去照顾伤兵。

    “呐、这些都是勇士,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他们是为了守卫契国、守卫边疆才受的伤,我们必须尽心尽力、毫无怨言地照顾他们直至痊愈!如果让我发现有人对伤兵不尊敬、或者不情愿照顾他们,我会立即上报师父,将这样的人送走,医帐里不收这样没心没肺的人!”王伟站在伤兵营门口,难得严肃认真地交代了一番。

    进去以后,新来的学徒按照安排,分别负责给重伤不能自理的伤兵擦洗身体、收拾屋子、或者浆洗衣物。沈季和王栓抬着几大桶脏污带血的衣服,走到外边儿的一处水井旁边,开始打水、用力搓洗衣服。沈季只觉得井水怎么也冰凉刺骨了、十个指头都没有知觉了。

    洗衣服这种小事,自然难不倒沈季,他一个人住的时间长了,家务活基本都会,王栓却一副笨拙生疏、用蛮力拉扯的模样,沈季担心他撕烂了衣服,连忙凑过去讲解了一番。王栓不好意思地憨笑:

    “之前在家里,衣服都是我娘洗的,她说男人不应该把心思时间浪费在这些女人家的活计上……嗳小呆瓜你为什么洗衣服这么熟练啊?”

    沈季蹲在冰天雪地的水井旁搓洗衣服,有气无力地回答:“我爹娘都已经去世了,所以衣服都是我自己洗的,不过这就是随手的事情,也谈不上属于男人还是女人的活计啊。”

    王栓愣了一下、随即愧疚地道歉:“对不住啊,我就是那么一问……嗳你说得对,这就是平常的事情,男人女人做都无所谓的,咱们又不是那一等讲究的人家!”

    等俩人顺利洗完那几大桶衣物后,简直都要直不起腰了,手指冻得通红、哆嗦着把衣物晾好,这样忙碌完之后,又到了饭点。沈季觉得累得出汗、里衣黏在身上十分不舒服,却也只能干忍着。

    晚饭还是杂粮馒头,配炒土豆和白菜汤!大家伙满带着期望揭开木桶时都乐了。沈季觉得饿得全身无力、肚子里火烧火燎的的,啃馒头的时候格外的高兴,连那白菜汤也喝了三碗下肚——三哥说过,伙房给的食物你不吃,那就只能饿肚子了。

    ——我才不要饿着肚子干活,嗯、再吃一个馒头吧!

    成大石状似很关切好奇地问沈季:“你这么瘦小,吃这么快这么多能行吗?别急,馒头还有很多,没人跟你抢的嘛!”

    沈季这才抬头看了看众人,心说大家都这么吃的啊!不过被人当面这么一说,始终是尴尬的,沈季讪讪地把馒头放下,红着脸解释:

    “我这才吃第二个呢,不算多……吧?嗯、主要是洗了大半天的衣物,实在太饿了……”

    成大石惊诧地提高声音问:“不是吧?一个下午没见你,原来你竟然是去洗衣服了?哎那可是娘们家才干的活,哎哟,真是辛苦你了!来、别拘谨,再吃一个馒头吧,大家放心,我已经吃饱了,我这份给他吃吧!”

    听了这话,有两个人开始哄笑。

    沈季不想去接那个馒头、此时他突然觉得没有食欲了,很尴尬很不自在,不知该如何应对。王栓看不过去了,他虽然憨厚,可人的善意恶意却是分得清的,他一把将成大石手里的馒头接过来,没好气地说:

    “小呆瓜他手里还没吃完呢,你吃饱了就一旁歇着去呗,硬塞给人做什么?再说洗衣服,今儿下午我也是去洗衣服的,难道王哥安排的活计有哪个敢不照办?下次王哥叫你去洗你敢不去还是怎么地?”

    成大石赶紧笑着说:“王栓兄弟这是哪里的话,我不过是关心地问一问罢了,王哥的安排都是极为妥当的,咱们照办就对了。”

    沈季感激地朝王栓一笑,努力忽略心里的不舒服、继续吃东西。

    晚上又铡了几大箩筐的药之后,一天的活终于干完了,沈季他们终于可以自由地歇一会儿。沈季不想回那个拥挤不堪的帐篷,他在附近转悠着,心里的感觉极为复杂。

    蹲在一个挡风的帐篷后面,沈季木着脸发呆、而后,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找了你半天,怎么一个人躲在这儿?”

    ☆、第105章 勇敢一些弟弟

    沈季听到这声音就高兴地抬头,果然、眼前弯腰关切地望着他的是大哥。

    穆东走过来时看着沈季沮丧难过的模样,心里虽然很担心,可他不能表现出来——因为这是他弟弟、也应该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所以他要用男人的方式来关心他、而不是一味的当宠溺幼弟的兄长。

    “蹲在这儿干什么呢?”

    沈季闻言干脆一屁股坐在台阶上,顺手把大哥也拽下来,兄弟俩并肩坐着。

    “大哥……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沈季强打起精神,开始和兄长闲聊。

    穆东揽着沈季的肩膀,用力在其肩头抓握了一下,解释道:“从你们帐篷那儿找过来的。大哥最近都比较忙,以后你要是想见我,就这个时辰,到营区西北角倒数第三排南起第五间屋子来找,记住了吗?”

    沈季情绪低落地回答:“今天王哥说了,新来的学徒没事不能往那儿走,免得冲撞了高级将领们。”

    穆东低声地闷笑、随即从怀里掏出个手帕包着的东西来,塞到沈季手心里,安慰他:“没事的,大哥说你可以来就可以来,那儿只是寝区,没有戒严的。放心吧,大哥都打过招呼了。”

    沈季摸着手里的的东西,好奇地问:“这是什么啊?”

    “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穆东坐着伸展长腿,用小时候哄弟弟那样的语气说。

    沈季拿起来闻了闻——啊!是淡淡的肉香!他立刻三下两下把帕子拆开,借着前边传来的微弱亮光,看清了包在帕子里的是肉干类的食物,沈季拿起一块扔进嘴里:唔、是没加什么佐料风干制成的猪肉干,咸淡适宜,虽然非常硬但是越嚼越香!

    “好吃吗?”穆东笑眯眯地看着沈季接二连三地往嘴里塞肉干的馋样,感觉很心疼——这才刚来,就开始饿肚子了吗?

    “……好吃……”沈季边嚼边拼命点头。他脸皮薄,今天被成大石和其他两个人一挤兑,就不好意思吃那么多食物了,偏偏吃完晚饭后又开始卖力铡药,肚子里早就空了、饿得不行。

    穆东开始细细询问他:“今天都做了些什么?跟同伴相处得怎么样?”

    ——唔、我也是大人了,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事事仰仗大哥,自己想办法解决就是了嘛。

    沈季把那一小捧肉干吃完,意犹未尽地砸吧砸吧嘴。肚子里有了食物,心里也高兴多了。他故作豪迈开心地说:“嗨、学徒么,无非就是铡药照顾病人嘛,我之前在医馆做的也就是这些,没多大区别啊;我们帐篷里有六个人,都差不多年纪,相处得挺好的。”

    穆东心说那刚才你皱眉撇嘴蹲在这儿是为了什么?不过他也没有戳穿,而是意味深长、言辞恳切地解释道:“季哥儿,大哥知道你还不习惯这儿,不过没有关系的,新环境总得花一些时间才能适应。另外,虽然大哥现在就可以让你过得舒坦一些,但是、大哥不想这么做。你能明白我的苦心吗?”

    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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