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耽美 >绚烂英豪终极篇 > 绚烂英豪终极篇
错误举报

正文 第33节

    绚烂英豪终极篇 作者:醉雨倾城

    第33节

    江扬笑著给苏朝宇使了个眼色,後者立刻拉著弟弟作恶霸状过去抢劫,凌寒边笑边推慕昭白:“英雄救美的时刻到了,上吧!”

    苏晨啜著橘子汁看大人们闹成一团,也忍不住笑了,干脆放下筷子走到门口给江立拿拖鞋,就像是个最殷勤的小主人应该做的那样:“叔叔的西装很帅,跟平时不一样呢。”

    江立明显是刚刚下班直接飞过来的,身上穿的还是烫得平展的银灰色西装和银红色的领带,嵌钻的领带夹闪闪发光,确实与之前元帅府里那个穿背带短裤和圆领t恤的少年形象相差甚远。江立两下揉乱了自己喷了很多发胶一丝不苟的头发,一把扛起苏晨,还掂了两下:“结实了不少嘛,小夥子!”

    官舍的勤务兵早已妥帖地摆上了餐椅和碗筷,苏朝宇已经从手无缚小鸟之力的程亦涵手里抢回了那只餐盒,拿去厨房加热。圆满完成协同作战任务的苏暮宇双手插在口袋里,扬眉瞧著江立:“晚上好。”

    江立的脸瞬间就红了。他和苏暮宇已经好几个月没有见面,甚至连电话都很少打,只是偶尔发两条短信而已。在首都在飞机上、在世界各地的五星级酒店里,江立都不止一次地梦见过海蓝色头发的年轻人,他总是看见他笑起来嘴角的弧度和那双风华绝代的蓝眼睛,可是眼前的苏暮宇真的和记忆里不一样。

    他剪短了海蓝色长发,身姿挺拔,眉目间英气勃勃,笑起来的时候也是右边嘴角比左边高那麽一点点。他从没有这样像苏朝宇,却又少了一分强悍嚣张,多了一分文雅干练,那麽相似又截然不同,真真是与他哥哥一样并肩而立交相辉映的双子星。江立一时不由看呆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江扬始终专注著他们俩,见弟弟好像就要失态,赶紧轻咳一声;於是苏朝宇关切地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前任副官程亦涵立刻停止了与慕昭白的说笑,侧头凝听;凌寒和林砚臣也严肃下来,都望著江扬。他的现任副官苏暮宇不负众望潇洒转身,问:“长官有什麽吩咐?”

    江立意识到这并不是一种故意的调戏,展现在他眼前的是属於他哥哥的世界,这些人平时看来或许有些散漫、或许有些孩子气、或者有些过於个性飞扬,但是一旦战鼓吹响,一旦他的哥哥他们的指挥官发布命令,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会化身利剑,撕破黑暗,摧毁一切的阻碍。

    这样的发现让他不知道是悲伤还是欢喜,不知道应该郁闷自己被排斥在外还是应该庆幸他的父亲并没有把这副最沈重的担子放在他的肩膀上。他碧色的眼睛里隐约有一些晶莹的光,微笑,却又不掩饰尴尬,江立再次乱揉自己琥珀色的小卷毛,露出小动物般无辜地神情,瞧著怀里的苏晨说:“喏,你爸爸欺负他弟弟呢!”

    苏晨那双如同黑耀石般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波澜,他跳下江立的怀抱,走到江扬身边去:“他只是做了他应该做的。”

    江扬忍不住伸手去揉儿子的头,揶揄地看著以高智商著称的弟弟。苏朝宇小心翼翼地端著一只很大的餐盘从厨房里走出来,狠狠地瞪了他的老混蛋一眼:“你又吓唬谁呢?”

    大家哄笑,凌寒先拿起筷子:“江叔叔做什麽好吃的了,那个谁,快来讲讲!这事儿绝对不能指望你哥!”

    江立假装很哀怨,不过还是把江元帅给大儿子准备的生日大餐一道菜一道菜地介绍给大家。凌寒最中意那种形如寿桃的豆腐丸子;苏朝宇和苏暮宇则一如既往地热爱元帅烧的鱼;程亦涵研究了玻璃罐子里的巧克力曲奇,不甘心地承认说元帅的水准确实在他之上,并且决定有时间一定要把“样品”拿去实验室精确定量化验;至於今晚的主角江扬,他只是一勺一勺地品著爸爸做的红豆糯米莲子粥,看著他最亲密的兄弟们闹成一团。

    “还有一件事,我想大家一定非常有兴趣。”江立作深沈状推了推自己的金丝框眼镜,郑重地从口袋里抽出一个信封。苏暮宇眯著眼睛瞧著他,百分之二百地确定小狐狸决心蓄意报复。他侧头征询地看他哥,结果发现苏朝宇一只手握著江扬的手,另一只手欢乐地拍桌子,煽风点火极尽鼓励:“念吧!快点,作为帝国军人我会保证你的生命财产安全的!”

    绚烂英豪8旌旗盛宴(最终篇)83

    江立清清嗓子,才不管江扬威胁性的眼神和掐向苏朝宇脸颊的爪子呢,飞快地抽出江元帅的生日卡片,然後朗声念道:“亲爱的小男孩……”

    这第一句就让除了江扬本人以外的其他人都绷不住了,苏朝宇一面拍桌子一面笑倒在江扬怀里,慕昭白差点被一口汤呛死,凌寒的眼泪都快掉出来了,林砚臣忍得双肩颤抖,唯一一个可以被称作“可爱的小男孩”的苏晨则认真地看向他的“江爸爸”,似乎不能想象强悍完美的指挥官阁下也曾有过像自己一样的儿童时光。

    江立死死忍著笑,为了防止江扬突然袭击抢走他的卡片,穿著最体面的西装的政府高级职员站到了椅子上,接著念下去:“因为你知道的原因,爸爸不能要求你回到首都与我们团聚,所以,晚饭由江立代为快递,拥抱和礼物等你回来再补,不过如果明天你在办公室收到了我的秘书代送的礼物,也请不要太过生气──她只是遵循了惯例而已。”

    江扬才不会那麽幼稚呢,只是不露声色地听著。江立没有收到预定的效果,却又不甘心就这样放过因为过生日才不像平时那样严肃的大哥,於是接著念下去:“另,今晚的菜品是三鲜寿桃、黑椒鲜烤鲈鱼、什锦海鲜炒面和牛肝菌竹荪汤,附带一盒巧克力曲奇当点心。记住它们的名字,我可不会做‘随便’。”

    江扬放下酒杯,伸手要那封信,江立却举得高高的不给他,於是指挥官阁下一挥手,凌寒立刻坏心地敬了个礼,跳起来两下就制服了江立不那麽认真的挣扎,在苏朝宇笑嘻嘻地摇头叹息“军校生的素质啊”的时候双手捧给江扬。後者接过那张对折的信纸,另一手捏捏苏朝宇笑得快抽筋的脸颊,对弟弟说:“我想除了最後一句话,都是你编的吧!”

    江立一愣,苏朝宇劈手抢了展开一看,果然如江扬预想的一样,除了菜品说明,江元帅只写了一行字:“生日快乐,江扬。”江扬哈哈大笑,戳戳苏朝宇:“再看看页脚!”

    江立早凑到他师兄身後细看,页脚果然有一行小字:“鉴於江立过度旺盛的好奇心,我们还是晚上通电话吧。”

    被老狐狸和大儿子联手耍了的小狐狸愤愤地哼了一声,好人苏暮宇给夹了个豆腐丸子哄他,程亦涵叹著气宣称从他爸爸身上他已经洞悉了老狐狸的本质,没想到元帅连亲生儿子都耍著玩儿哪,慕昭白心有戚戚──幸好自己的爱人是程亦涵。

    晚饭之後,凌寒、林砚臣、程亦涵、慕昭白一起告辞,一群人说好了要去程亦涵和慕昭白的福利房里玩通宵,江扬明白他们是刻意给自己营造“二人世界”,却不知道就在昨晚,他和他的小兵,已经充分享受了夫夫生活中最美好的一切。

    可是他们不说破,江扬一只手扣著苏朝宇的手,另一只手搂著苏晨的肩膀,把程亦涵他们送到门口,又嘱咐了两句才放他们离开。灯影朦胧,雪一直在下,明星大人一样蹲在苏朝宇身边。凌寒凝视他们的身影,下意识地握紧了林砚臣的手:“江扬看起来真是幸福。”

    慕昭白本来有点犯困,闻言也忍不住抹了抹车窗上的雾气回头看:“这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了,老大真幸运。”

    最妥帖技术最好的程亦涵本来专心致志地在雪地上开车,闻言忍不住踹了情人一脚。林砚臣浅浅地吻凌寒,微笑总结:“从此王子和王子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苏朝宇在楼上伺候儿子洗澡的时候,江扬决定跟刚刚订好了明天早班飞机票、必须一早赶回去上班的弟弟谈一次。江立年初已经升了高级部长助理,现在的顶头上司就是部长本人,在迷你巧克力别墅凶案发生以後,个性张扬又相当任性的高智商儿童应该更加谨言慎行,决不能让对方抓到任何把柄。

    没想到江立正在客房洗澡,只有苏暮宇一个人坐在客厅里,一面翻著一本很厚的书一面瞧著勤务兵收拾客厅。於是江扬干脆走过去,黄猫小扬立刻凑过来蹭腿,他就抱起它,剥剩的白灼虾喂它。苏暮宇笑著抬起头,主动让出了半边沙发,琥珀色眼睛的指挥官便随意地问:“渐渐习惯了?”

    嗯,是的,这正是程亦涵走了以後,苏暮宇独立工作的第一周。

    苏暮宇扬起手里的《公文写作快速入门》给江扬看,苦笑著摇摇头:“要给各部门的公文好歹有文书代笔,我只要看一下,所以勉强还能应付,至於要写给您的摘要……”他的脸红了,然後长长地叹了口气。

    江扬笑起来,无论多长的文件,副官写的摘要都不能超过150个字并且要概括归纳所有要点,写在文件页脚的小空白里──这对於严重缺失基础教育的苏暮宇来说,实在是太困难。好多次江扬简直想找个放大镜来看摘要──那样的蝇头小字,真不知道他是怎麽写上去的!

    他侧头看著跟爱人一模一样的新副官,分辨著那双流光溢彩的眼睛里最复杂最单纯的神情,然後转头去注视小扬:“你喜欢,并且有强烈的意愿做好,让我有点意外又非常感动。嗯,其实我不介意你写长一点甚至再加一张纸,真的,你只是需要时间。遇到任何问题都可以直接来敲我的门,你和他们大家一样,任何时候,都是受欢迎的。”

    苏暮宇索性放下书,和他一起调戏在地毯上翻滚著露出白肚皮的小扬:“是的,这地方让我觉得我真正的、重新活过来了,终於跟我哥或者我爸妈或者你们所有人一样,重新是个人了。从被迫走上歧路到现在几乎占据了大半生命的噩梦,终於醒过来了,你明白那种感受吗?”

    江扬点点头。尽管从未像苏暮宇那样丧失了所有正常的社会属性,从未有过那样强烈的不安全感,但是他仍然读懂了苏暮宇的努力,他知道这些日子以来,苏暮宇房间的灯总是关得最晚开得最早,知道他多麽羞涩而认真地观察程亦涵或者秦月朗处理事件的方式和工作办法,知道他每天下班都会去指挥中心图书馆借上一堆相关书籍,就像是小学生般读得那样专注。他甚至养成了在早餐桌上为江扬读报的习惯,“在元帅府住了大半年,每天看到元帅的副官都是这样做的。”苏暮宇在晨光里微笑,“何况念念标题就能听到你对这些事的评论,正是偷师的好机会。”

    琥珀色头发的指挥官揉著小扬的长毛,轻轻地叹了口气:“会好的,暮宇。你还记得吗,四年前我送你去看榜,你问我,未来是什麽,未来的我们,会有怎样的际遇和表情?”

    苏暮宇当然记得那个充满了喜剧效果的看榜日,当时江扬和苏朝宇正为自己高考的事情打得不可开交,自己还利用一张字条一个电话骗江扬吃掉了一整份加了强力麻醉药的茄子,顺便绑架并且剥光了指挥官。他点了点头,年轻的笑容里竟有了沧桑的意味。江扬转头直视他的眼睛:“我爸爸说生命是只赚不赔的长线投资,或者我们最初的命运都已经注定,我们所能做的,只是让这个过程来得精彩或者幸福一些。暮宇,你是注定要做军人的,跟你的爸爸你的妈妈你的哥哥或者我一样,我们是一家人,永远不会设防永远不会算计,所以你可以试著忘记纠缠了这些年的噩梦,试著放下所有的不安全感,我知道这很难,不过你至少应该相信,即使你真的始终写不好摘要,也绝对不会有某个人或者某种力量,把你打回原型。”

    被点破了内心最深沈的恐惧的苏暮宇徒然苦笑了一下,江扬戳戳自己漂亮的胸肌,露出一个调皮的表情:“凌寒最爱说‘本少爷上面有人’,你要相信,有苏朝宇,有我,你那棵幸福的小苗,一定会长成参天大树。”

    苏暮宇瞧著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这麽多年过去,这双眼睛仍与海神殿地牢里初见时一样,澄澈,真挚,充满智慧和令人安心的力量,他不由自主点头。江扬拍了拍他的手掌,正要说什麽,苏朝宇从楼上探出头来叫他:“元帅的副官来电话,说十五分锺之後,元帅要跟你谈话。”

    江扬点点头,表示他知道了,却不急著上楼,而是从礼物堆里抽出凌寒送的怀表,递给苏暮宇:“这个我要借花献佛,关键时刻防身应该足够,你知道,陆家的事以後……”他刻意压低声音,苏暮宇知道他是怕惊动了楼上的儿子,於是不客气地接过:“好,组装个定时炸弹什麽的,恐怖分子头子还是不需要额外培训的。它能过飞机安检吗?”

    “当然,小寒拿来的东西都是国安部的最新成果,总之,一切小心。”江扬不掩饰担忧,“快十二点了,早点休息,明早还要上班。”

    他刚走进书房,午夜的锺声就敲响了,保密线路跟著亮起来。江扬镇静地接听。苏朝宇端著水果和普洱茶进来的时候,江扬刚刚挂断电话,站在飘雪的窗前,他的背影显得那麽落寞。

    “迷你巧克力别墅的凶案嫌疑人,找到了。”江扬搂住他挚爱的苏朝宇,灌了一口滚烫的茶,轻轻说。

    绚烂英豪8旌旗盛宴(最终篇)84

    “完全是一场意外,巧合如同仔细排练过的警匪电影。”

    大概七小时以前,布津帝国首都雁京新城区的闹市区,发生了一起暴力抢劫银行及解款车的案子。三个蒙面的劫匪在一家很大的分行结账下班将现金送上款车的时候,开枪射死了押车的护卫,然後胁迫银行经理上车,带著至少装有近四千万现金的保险箱扬长而去。

    全城的防暴特种部队立刻出动,根据目击者的证词和沿途摄像头信息追踪到了旧城区附近的皇後码头,在那里,防暴部队发现了被遗弃在河滩上的解款车。除了银行经理已经冷掉的尸体,劫匪们什麽也没有留下,周围没有发现其他车辆接应的迹象,而出入雁京的主要公路出口都已设了卡哨,所以负责军官倾向於认为劫匪跑不了太远,於是开始在周围进行地毯式拉网搜索。终於,他们发现岸边的一个污水处理井的井盖上有很新的磨痕,仿佛是最近被打开过,第一批下井追踪的队员们发现了劫匪扔下来的套头黑丝袜,於是一路摸了一公里之後,终於发现了第一个出口,一样的,在这个位於某老居民小区内的井盖上也找到了一些最近被动过的证据。防暴队请示指挥中心之後,立刻做出了封锁整个小区,挨家挨户搜查劫匪的决定。

    “结果,劫匪没找到,反倒找到了杀秦月翔的凶手?”苏朝宇凝眉,像给美女脱衣服那样富於艺术性地削苹果皮:“真巧,简直他妈的巧得可疑!”

    江扬为那个被狼牙带坏的“他妈的”瞪了苏朝宇一眼,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算是警告,点点头接著说:“在搜到一栋老式楼房的时候,防暴队员发现了一名神色慌张脸色蜡黄的男子,房间里杂乱无章地堆满了大量的照片和剪报,正巧带队搜捕的分队长是一位经验非常丰富的刑警,之前参与过昂雅的搜查,所以一眼就认出了所有的资料都指向秦崎、卓澜以及秦月翔。”

    “但是迷你巧克力别墅的案子是保密的?”苏朝宇咬了一口汁水丰富的红苹果,十分满意,於是切了一块喂给江扬。

    江扬眯起眼睛享受甘美的果肉:“是,详细的情形是严格保密的,但是警察系统内部下发过密切注意秦家、尤其是秦崎那一支各种情况的通知,所以这位分队长就立刻向总队长报告了。在另一支小分队发现银行劫匪逃亡路线的同时,皇家卫队和国安部共同组成的特别刑侦队到达了现场。”

    正这时,江扬的电脑滴了一声,表示文件已经传输完成,用江扬本人的指纹解密之後,现场的发现展现在他们眼前。

    “护照上的名字是王达,男性,三十一岁,中等身材,穿40码的鞋,职业是自由撰稿人,在几家旅游杂志上有专栏。在案发的上个月,他去过帕斯克公国旁边的塞宾斯公国,然後经由正常的手续从塞宾斯离境,又去了杜利达共和国,最後从纳斯回国。”江扬审视对方护照的照片和记录:“看上去有点神经质,但是你知道,搞艺术的都有点这种倾向。”

    “塞宾斯公国境内有很古典很有风情的木厢蒸汽火车,终点站是一座美丽的小镇,姑娘都穿大摆的拼色长裙,带繁复的镶绿松石的纯银首饰,个个都美貌热情。”苏朝宇的手指划过那张路线图,在塞宾斯的边境小镇停留了一下,然後绕了个圈:“从小镇坐运木头的长途车,可以到达阿布朵斯山脉脚下,那里有一个很小很原始的村子,在那里可以获得必要的补给,并且请一位好向导。”

    苏朝宇抿了口茶,在地图上潇洒地划了一条线:“经典的徒步线路只需要两天,然後可以在向导的帮助下假装当地农民或者牧民走免签通道进入帕斯克公国,沿著山路再走一天半,就可以从後面进入鸢尾山谷。”他眨了眨那双漂亮极了的蓝眼睛,非常得意地总结陈词:“甚至还可以逃掉那个六百块的门票和环境保护费!”

    江扬忍不住揉著他的蓝头发亲他的嘴唇,苏朝宇回吻,然後舔舔嘴唇接著解释:“山路很不好走,错综复杂,而且多悬崖和陡坡,就算当地人也不是人人都有能力作向导,所以是一个发烧级的户外旅游线路,知道的人不是很多,有能力走下来的人更少,所以帕克斯那边管得也不是很严格。好吧,说实话,我会知道就是因为第一次去比精英赛之前,史校长答应说,比赛结束之後,可以给我十五天的假期和一笔不算少的奖金,我恰巧决定走这条有挑战性的户外路线。”

    琥珀色的爱人了解那两次比赛带给苏朝宇的都不是愉快的回忆,所以他紧紧拥抱著苏朝宇,然後又细看了王达的护照:“在塞宾斯那个开车只需要三天就能转一整圈的国家停留了十一天,果然可疑。”

    苏朝宇其实早已放下生命中过往的悲伤,可是他故意假装哀怨,让江扬保持十分心疼的状态,因此不会计较他的手一点一点摸向不规矩的地方这种行为。江扬专注地看那些图片,突击搜查之後,看起来不太像变态杀手的王达家里找到了一只泡在福尔马林溶液里的人类右手,发票显示这是购自塞宾斯公国医学院的合法标本,但是特侦组还是决定拿去实验室与之前找到的人类腿骨进行dna比对。

    “dna结果既然还没有出来,为什麽断定这就是疑凶了?”苏朝宇皱眉:“帝国法律的原则不是‘无罪推定’吗?”

    “哦,因为他家里找到了一枚断成两截的私章,田黄石满雕云槿草……”江扬找到那张图片,指给苏朝宇看,“有没有觉得很眼熟?”

    苏朝宇对於帝国贵族们家徽的熟悉程度远不及名车或者极限装备品牌,至今也只认识江家的金粉百合、裴家的洛兰花、彭家的巨白鲨等等少数几个。不过眼前的这个恰巧是他认识的,一时忍不住脱口而出:“这不是秦月朗带著的那枚麽?”

    江扬翻到下一张图片给他看印文:“田黄石满雕云槿草是秦家家主专用章的标准款识,这一枚的主人是秦崎。一般而言这种重要的印章在秦崎死後应该陪葬,但是秦崎的死对於卓澜打击过大,在葬礼当天,卓雍当面摔碎了这枚印章,留给女儿做纪念品,我亲眼看见的。”

    夜已经很深,一阵一阵的寒意顺著窗帘的缝隙往房间里钻,苏朝宇伸手拿过江扬的瓷杯捧在手心里,闭上眼睛,仔细回忆:“卓澜一直随身带著?”

    “对,而且很可能就放在方方从不离身的那个提包里。”江扬用一只手敲键盘,调出更多的资料:“一小时以前卓淳去了特侦组在首都的办公室,言之凿凿地说这枚印章就是秦月翔带去迷你巧克力别墅的。同时,凶案现场的一只看上去像是放纪念品和小物件的抽屉有被打开翻动的痕迹。不过你也知道,在没有活口没有目击者的情况下,一切都是推断,甚至卓家的证词就会成为决定性的证词。”

    苏朝宇长长地叹了口气,抓过江立送的新款无线鼠标,开始一张一张细看所有的卷宗。安静的房间里只有机器微微的蜂鸣声和彼此的呼吸声,全天高强度工作的江扬渐渐觉得困了、累了,苏朝宇侧头吻他,轻声地说:“你睡一会儿,我帮你再看一遍。”

    这句话就像是咒语,江扬平生第一次在书房的办公桌後打起了瞌睡,枕著苏朝宇的肩膀,渐渐地就滑下去。苏朝宇拽过羊毛的沙发毯盖在他身上,他都没有醒来。

    绚烂英豪8旌旗盛宴(最终篇)85

    凌晨四点多一点的时候,江立按掉了闹锺,迷迷糊糊地离开了温暖的被子,迷迷糊糊地摸去卫生间洗漱,在被床脚的团凳第二次绊倒之後,他坐在地毯上愣了好几分锺,终於清醒了。

    他怕惊醒了楼上的哥哥们或者隔壁的苏暮宇,於是蹑手蹑脚地拿了自己的手包摸出门去,刚到门口,餐厅的灯居然突然亮起来。穿著厚厚的珊瑚绒家居服的苏暮宇站在门口对他微笑,轻声说:“要不要吃早餐,红豆粥恰到好处,冰箱里有秦月朗做好的糯米荷叶鸡。”

    从昨天重逢到现在,他们还没有认真地说过话,江立的脸下意识地红了,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然後几乎是像小学生被叫到校长办公室的时候那样,一步一步蹭了过去,拘谨地坐在圆餐桌旁边。

    苏暮宇给他盛了一大碗香糯的红豆粥,把糯米鸡放进电蒸锅,又煎了两个很圆很嫩的太阳蛋放在垫了生菜的白盘子里,最後加一勺半自家制的番茄纳豆,和蒸好的糯米鸡一起,放在江立的面前:“再给你切个橙子吧,补充维生素,榨汁机太吵,楼上那两个,刚睡下不久。”

    江立不知道是应该点头还是应该推辞,苏暮宇笑著把切好的橙子摆在他面前,然後给自己也弄了一份一样的,一面翻晨报一面吃,神情非常专注。江立想说什麽却又太尴尬,只能静静地凝视窗外。雪已经停了,天色却还没有亮起来,月光洒在纯白的大地上,更显得格外澄明,有那麽一瞬间,江立竟要落下泪来。

    落了灰的记忆的角落里,有那麽一个黄昏,在一家非常非常普通的餐厅里,他曾经切著鸡排告诉年长八岁的大哥:“我要和苏暮宇确定关系。”芝士的香气和当时的欢笑犹如昨日,可是那样的话那样的自信却仿佛是上辈子的往事了。江立瞧著苏暮宇专注的样子,那麽心酸那麽难过。他知道,他们之间原本就不像他想象的那样,只要迈一步就能紧紧拥抱,可是他没想到,他所做的一切,竟是将他越推越远。

    苏暮宇对於旁人的目光一向非常敏感,察觉到江立的注视,便抬起头关切地问:“不合胃口?”

    江立赶快低头吃了好几大口,摇摇头:“怎麽会?呃,其实……”向来能言善辩的他犹豫了,慌不择路地找了个话题:“我哥怎麽会让你这麽早起来读报纸?亦涵哥哥都不会……”

    “因为在做副官这件事上面,程上校比我擅长得多。所以,你知道,勤能补拙。”苏暮宇笑容灿烂,伸手去揉他的头:“这世界上只有极少数人像你这麽幸运,据说只有百分之零点五的人类具有140以上智商,你是多少?143?147?”

    江立胡乱点头,吃了一大口糯米鸡含含糊糊地说:“差不多。”事实上,五岁开始,国安部给他进行过各种方式的智商测定,每一次都超过了149,也就是人类现行智商测定体系能认定的最高值。跟他一样鄙视过国安部那套系统的还有他闺女的妈妈梁丽征,不过现在显然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他低头专心吃了三分锺,然後终於忍不住又抬起头来:“那个……”

    苏暮宇征询地看著他,笑容非常温暖:“嗯?”

    江立蹂躏著自己的嘴唇,犹豫再三还是放弃:“……我哥和苏朝宇……昨晚……嗯……我怎麽什麽都没听见?”

    苏暮宇耸肩:“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他们在书房忙公事,好像是元帅有急务。”

    江立哦了一声,不知因为尴尬还是不好意思,番茄纳豆蹭在腮边都浑然不觉。苏暮宇莞尔一笑,站起来给他拿纸巾:“我送你去机场,这个时间不好叫出租车,路上雪滑,勤务兵没有我技术好。”

    “你什麽时候学会开车的?”江立惊呼。在海神殿住了十三年的苏暮宇会骑马会做饭会领导恐怖组织,可是绝对不会开车,回来这四年,波塞冬身边永远不缺司机。

    苏暮宇眨眼微笑:“在新兵训练营学的,这几个月每天都练习。你知道我哥擅长这些,而这种天赋往往具有遗传性。”

    难以想象苏暮宇会像苏朝宇那样热衷於开最快的车,玩最危险的极限动作,像最娴熟的乐手那样操控十数种不同的枪械,可是苏暮宇就坐在他面前,带著淡淡地笑意点头:“你不知道吗,我滑冰的水准并不在苏朝宇之下。若没有那样的十三年,谁是陆战精英赛总冠军,还不一定呢!”他说著,抬手看了看腕表,已经快到五点锺,於是便站起来:“我去换衣服,十五分锺後出发,快去快回才能赶得上给长官读报纸。”

    江立只有点头,唯一能做的就是继续低头吃他的早饭。呃,说实话,即使是这样的情况下,秦月朗做的糯米鸡仍然鲜美清香,苏暮宇炖的红豆糯米粥也绵软适口,江立被糯米滚烫的内芯烫到了舌头,疼得狠狠一吸气,然後眼睁睁地看著自己的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盘子里。

    在苏暮宇换好军服走出来的一瞬间,江立做了个决定。

    去机场的路上,两个人都相当沈默。凌晨五点半,启明星还没有出现,漆黑的天幕上唯有半轮明月,基地的街道上寂静无人,只是偶尔有一两辆清洁车或者巡逻车驶过。苏暮宇的车开得不算快却非常稳,在覆盖著厚厚冰雪的转弯依旧不漂不滑,简直让从十六岁就有自己的跑车的江立刮目相看。因为车内的暖风开得很足的缘故,车窗很快被蒸汽锁笼罩,白茫茫隔绝了外界和他们的世界。江立在副座上凝视苏暮宇专注的侧面,恨不得地球就在这一瞬间停止转动。车载音响在放一首十几年前的老歌,缠缠绵绵地说的都是错过与怅惘,此情此景,怎能不让人想紧紧拥了眼前?

    苏暮宇把车子停在候机大厅门口:“去大厅等我,我把车停好就来。”

    江立却赖著不走:“我跟你一起,免得找不到还要广播,那实在太给我哥丢脸了。”

    绚烂英豪8旌旗盛宴(最终篇)86

    苏暮宇把车子停在候机大厅门口:“去大厅等我,我把车停好就来。”

    江立却赖著不走:“我跟你一起,免得找不到还要广播,那实在太给我哥丢脸了。”

    苏暮宇一笑,也不戳穿他的小心思,娴熟地倒车,打轮,稳稳入位,然後拎起放在後座的基地特产,走出车门。

    正是黎明前最寒冷的时候,滴水成冰,呵气都凝结成白色的冰雾,两个人踏著没过脚踝的雪,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进候机大厅时,都冻得双颊通红。苏暮宇揉著耳朵笑道:“原来没这麽怕冷,在首都这四年,退化多了。”

    江立在擦脚垫上使劲跺掉皮鞋上的雪沫,接过苏暮宇帮他拎著的要带回首都的东西,笑笑:“我先去办登机手续,马上回来。”

    不是乘机的高峰期,候机室里并没有几个人,苏暮宇站在高高的落地窗旁边,凝视著停机坪,大灯闪过他俊秀极了的眉宇,闪闪发亮如同蓝宝石的眼睛,拿著登机牌回来的江立忍不住冲过去从後面搂住苏暮宇的肩膀,把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

    苏暮宇一怔,恍惚间记得刚刚从海神殿回来的时候,才十七岁的江立也曾经在家里住过一段时间,十公分的身高差距让他看起来更像个孩子。不知不觉间四年过去,他长高了不少,足以和自己比肩。可是现在这样子……苏暮宇苦笑,试图挣脱江立的怀抱。可是毕业於帝国军校、少年时代就曾经到哥哥的部队里参加过足够多的军事训练的江立比他想象得更有力气,死死环著他:“苏暮宇你听著,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再把你当哥哥,也受不了一直等著不确定的未来,我知道我想跟你在一起,所以……”

    他停顿了一下,苏暮宇便侧过头看他,江立用嘴唇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脸颊,声音很低很低:“我要重新追求你,就算你不接受,我也不会放弃的!”这句话说完,他的脸早就红透了,到耳朵根都是烫烫的。苏暮宇察觉到自己狂乱的心跳,深呼吸,然後努力挣脱了江立的怀抱。江立那双翡翠色的眼睛定定地注视著他,怀著歉疚和爱恋,他在害怕他的拒绝,可是他永远不会退却。

    苏暮宇不知道这是又一次少年的无知无畏或者真的是经历了前阵子的风波洗练之後作出的决定,他无法分辨无法回答,只能退了一步看向窗外:“现在不行,可是这些话是对我的侧面赞美,所以,谢谢你。”

    江立曾经听程亦涵他们提起过,这是自己的哥哥拒绝苏暮宇的哥哥的原话。可是他是最勇敢无畏的狮子座,是江家高智商的二少爷,字典里从来没有“退却”,反而追了一步:“那麽就是说,有一天,你会接受,对不对?”

    苏暮宇垂下头,勾起嘴角:“也许吧。”

    江立真心实意地微笑:“太好了,我会一天一天努力,学会爱你,学会爱。”

    苏暮宇凝视他晴空丽日般的眼眸和不带一丝阴霾的笑容,内心不由自主地受到诱惑,想要如飞蛾扑火般地冲过去,就像双胞胎哥哥当年爱上江扬那样,执著守候,一心一意地灌溉。

    可是他不是苏朝宇。他不确定自己有得到幸福的权力和可能,尽管已经放下,尽管正学著面对和淡忘,可是海神殿生不如死的十三年毕竟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他习惯性地质疑过分美好的事物,但江立是比任何美梦更精彩更温暖的存在,他发现,哪怕曾被灼伤,仍然戒不掉那样炽烈的冲动和情感。

    所以他只能一退再退,直到退无可退。

    江立不再逼他,而是拎起自己的行李,捏著登机牌说:“我走了,再见,暮宇。”

    苏暮宇故作镇静地点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目送著江立走进安检闸门,然後站在围栏後面对他挥手说再见。苏暮宇深深吸了口气,大步追了过去,江立笑著迎过来,隔著栅栏说:“我真希望自己是言情剧的女主角,这样就可以哭著冲过去死死握著你的手。”

    苏暮宇也笑了:“千万别,被八卦小报拍下来,说江扬婚变什麽的,我哥一定拍死我!”

    又是一阵尴尬的沈默,天色渐亮,机场里的人流也逐渐增多。苏暮宇从大衣内兜里掏出一块全钢的怀表,看了看时间,然後一拽就拿下来给了江立:“昨天凌中校送给江扬的礼物,能发射麻醉针或者组装成定时炸弹。我想了想还是觉得基地比首都安全,你知道,我该死的直觉一向很灵,拿著防身吧。”

    江立猛然想起,南原刺杀案的时候他甚至误会苏暮宇用自己的生命与旁人做交易,於是愧疚地都快哭了:“不不,出入一群人跟著,我不会有事。”

    向来不勉强别人的苏暮宇这一次居然非常强硬,直接把怀表塞进了江立手里,揪著他的领子把他拽过来,压低声音几乎凑在耳边说:“昨晚两个哥哥到凌晨三点才睡下,除了迷你巧克力别墅的案子以外,我想不到其他可能,所以,你务必一切谨慎,自己保重。”

    江立明知道这是为了保密,却还是为这样的亲昵感动,接过怀表说:“谢谢。”

    苏暮宇潇洒地挥手:“这是借花献佛,好好活著,我还等著你继续赞美我呢!”

    江立向来豁达,也点点头。他的航班已经开始登机,因此就再不耽搁,挥手离开。苏暮宇给江扬发短信:“抱歉,今天我想直接去办公室,可以吗?厨房已经准备好了早餐,让我哥热给你。”

    江扬当然没意见,於是苏暮宇便放任自己站在空旷候机厅落地窗前,凝视那架鲜红色的民用航班,看著它在晨光里滑行、冲刺、起飞,然後渐渐地消失在正在一点点被朝阳和彩霞照亮了的天空之中。他对它招了招手──那个向来爱坐窗边的少年,一定会看到,他相信。

    那时候的苏暮宇还不知道,仅仅三星期之後,他就会无比後悔这个早晨没有答应江立的追求;无比後悔没有在晨光中吻那个刚满二十一岁的年轻人;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甚至以为,远远站著登机口处对他微笑的江立,已经一去不返,就像万飞,就像他的父母,永远不回来。

    绚烂英豪8旌旗盛宴(最终篇)87

    从王达、也就是迷你巧克力别墅凶案的嫌疑人家里搜出的那只人手标本经过dna测定,确定与鸢尾山谷小湖发现的人类腿骨属於同一人,於是特侦组正式以“涉嫌直接故意谋杀多人”的罪名拘捕了这名三十一岁的男子。经过差不多一周的审讯,王达对於杀害方方和秦月翔的事情供认不讳。根据他的供词,特侦组於鸢尾山谷的泥沼里找到了被野蛮切割下来、被钝器狠狠砸断了好几处骨骼的、残破的、疑似秦月翔的头颅。时隔太久,在那样温暖潮湿的湿地里,早已腐烂得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特侦组带著各个角度的图片请卓淳辨认的时候,卓淳的脸色十分难看,差点因为过度悲伤昏过去。对此,他的小儿子卓缜只能抱歉地向侦查警员解释:“澜姑姑,就是月翔表弟的妈妈是祖父最宠爱的。她少年寡居,祖父没有得病的时候,一年倒有半年把他们接到家里住。所以月翔表弟几乎就是在爸爸身边长大的,说是视若己出,一点也不过分。这样的情景……唉!”他说著,眼圈也红了,不过还是十分有风度地细细看了每一张照片,最後用绣著家徽的手绢擦了擦眼睛,再次抱歉地说:“这种程度,我真的看不出来,我不知道还有什麽办法可以帮你们?”

    特侦警员当然已经预料到这样的结果,这种高度腐烂、骨骼亦在生前被刻意破坏过的残破颅骨就算是警队最精密的复原扫描仪也束手无策。那位队长欠身说:“我们能理解您的悲伤,可是只有确认了身份,我们才可以让凶手伏法。不知道秦小少爷有没有医疗记录,尤其是牙齿方面的?”

    卓缜摇摇头:“我并不清楚,不过表弟从小到大都是由白虎王室的医生照顾,我叫助理帮您安排,好吗?”

    特侦队长自然说好,於是十分顺利地拿到了秦月翔出国前的最後一次牙科检查结果,经过法医认真对比,证实确系同一人。

    “绝对不会错。”秦月朗打给江扬,他作为秦家的家主,自然要高度关切这个案子的:“真是奇怪,凶手居然真的另有其人。卓家下周要开新闻发布会,正式宣布秦月翔遇害的消息。司法那边也同意了,详细的供词我刚拿到,现在就发给你。有传言说发布会的时候,他们会向公众和媒体公布这个案子的详情。”

    江扬总觉得这件事非常诡异,就是苏朝宇说的,“巧得可疑”,却又巧得合情合理。他凝眉听秦月朗说完才问:“动机呢?这麽残忍的手段这麽精密的谋划,不会是一时兴起吧?另外,这个案子的另一个被害人方方是高级护卫,要杀死她,哪怕出其不意,也不是一个普通的自由撰稿人可以办到的。”

    秦月朗那边传来哗来哗啦翻卷宗的声音。他用肩膀夹著电话,念给江扬听:“是仇杀。啧啧,谋划了二十年,简直是部现代版的王子复仇记。”

    二十年?江扬的眉头皱起来,秦月翔才刚满二十岁,而二十年前卓澜也不过是个二十几岁刚刚结婚的小姑娘,甚至秦峻还没有死在卓家的手里,雷托纳托还没有拍出那部把他推向极致辉煌和最终死亡的《古堡魅影》,那麽,这个凶手其实是卓家或者秦崎的仇人?

    尽管法律上,秦崎是江扬外祖父的弟弟,可是早在江扬出生以前,这个男人就引来了白虎王这条狼,害死了江扬的亲外祖父秦峻,逼得才十五岁的秦月明,也就是後来的索菲罗兰.江夫人带著五岁的卢立本和四岁半的秦月朗仓皇避祸到母亲的娘家。再以後,两方就彻底断了联系,彼此都为了避免尴尬而回避见面,在避无可避的首都皇室跨年晚会上,双方也会默契地互相远离,避免矛盾爆发。

    所以,江扬用左手插进自己的头发里,使劲梳了两下提神,想了想才用不太确定的语调说:“呃,秦崎很年轻就因为坠马的事故去世了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生前应该没有真正经营任何实业或者担任公职?如果说是父债子偿,那我还真想不出他会有什麽机会让人恨成这样。”

    秦月朗笑起来:“他是白虎王室的女婿,自然不会欠别人的钱。但是像他那样的花花公子,不知道欠了多少人的风流债呢。”

    这话倒是实话,看秦崎在父亲的葬礼上还能钓上白虎王的小公主就知道这个男人的手段了,而且,跟因为爱而不得、所以故意游戏人生的秦月朗不同,秦崎是在严肃认真地追求肉/欲/狂欢和情感的刺激。与他纠葛的女性从十四五岁的少女到四五十岁的美妇都有,在遇到强悍的白虎王卓雍之前,他一直是奉行“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那种最万恶的花花公子。甚至有传言说,他喜欢征服出身高贵的女子的那种快感,但是也不拒绝萍水相逢的豔遇,因此十分热衷於赞助各种各样的选美比赛或者模特比赛,为的就是第一时间找到那些“荆钗布裙难掩国色”的妙龄女子,然後用翩翩的贵公子风度迷惑她们,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把她们带上床。

    江扬听到这里,十分不屑地哼了一声。秦月朗大笑,过来人一般叹了口气:“不是每个人都像你或者卢立本那样,能够顶住那种手到擒来的诱惑,亲爱的小外甥。以我们的家世财产,只要丢一个眼神,就会有很多人飞蛾扑火一样贴上来,这样说或许很残忍,你知道,总有些女孩子很蠢地认为自己就是王子的灰姑娘,可是事实是,只有卓澜那样的小公主,才能让那种人给她穿水晶鞋。”

    在这方面的经验几乎等於零的江扬没法发表评论,只能保持沈默。秦月朗带著一点自嘲接著说:“这个圈子里玩女人不是不可饶恕的,就像赌博坐庄,有‘善庄’和‘恶庄’之分。‘善庄’麽,就是原来我那个样子,只跟对我有需求的人上床,她们付出身体,我付出相应的代价。比如钱,比如首饰或者名牌手袋之类昂贵的礼物,比如引见什麽人给她们认识,我总是说到做到。除了苗真,我对任何人都不会心怀愧疚。但是秦崎他们不一样,他们会骗姑娘们说爱她们打算娶她们,然後玩过了穿上衣服就走。”说到这里秦月朗刻意顿了一下:“如果这个女孩子漂亮或者有趣,如果这段时间恰好没有其他更漂亮更有趣更年轻的女孩出现,那麽这样的关系会持续一段时间。但是早晚,他们会厌倦了,然後某一次玩过之後,就彻底消失。”

    “这是人渣。”江扬淡定地评论:“会遭报应的。”

    秦月朗点头:“是,这个凶手自小父母离异,爸爸因为抢劫被判了刑,後来死在监狱里了;妈妈是缫丝工,家里还有一个比他大七岁的胞姐。在王达三岁的时候,妈妈因为事故去世,他姐姐王迦靠福利救济款把他养大,甚至自己都没有读大学,高中毕业就去做模特了。”

    江扬听出秦月朗隐约的伤感,说起来,他的身世到跟这个凶手有那麽一点相似。当年卓家将秦峻软禁昂雅、进而让他“失踪”之後,秦月朗的姐姐秦月明也曾经像王达的姐姐王迦一样,带著弟弟困苦求生。“只不过这位王迦小姐,比我姐姐要倒霉得多。她很美丽,很缺钱,而且是个傻姑娘。”秦月朗长长地叹了口气:“你知道,被像秦崎那样的花花公子盯上之後,想要拒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为他们英俊、风度翩翩,会甜言蜜语,而且看上去很有钱。不过聪明的姑娘会在他们拍拍屁股走人之後当自己被狗咬了一口,而傻姑娘,就会钻进死胡同。可是她们不是白虎王的小公主,动不了这些流氓一根头发,於是只能自虐。”

    听到这里,江扬已经基本明白了:“王迦,後来怎麽样了?”

    “艺名是汪嘉,参加过那一年的几个小型模特比赛,赢了一场,拿了几个诸如‘最上镜小姐’或者‘最美泳装小姐’之类的特别奖,後来就销声匿迹,再也没有出现过。”秦月朗把卷宗通过加密网络传给江扬:“看,多美的腿,会让男人发疯。”

    前帝国最佳新人导演尽管是个君子,但是鉴赏美的水准还是非常高的,眼前的这几张照片基本上都是素颜或者淡妆,长发大眼,嘴唇有点翘,因此在清纯中透出一些俏皮的模样来。二十年前,化妆技术、照相技术和照片修饰技术都远不及现在发达,因此往往真人都会比照片更美。在其中一张模特比赛的泳装照上,许多佳丽之中,最显眼的就是她那双修长笔直、肌肤如雪的腿,脚踝小巧精致,绝对会让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呼吸加速。

    卷宗上写著,嫌犯王达说秦崎有一阵子迷上了他姐姐,每天都送花,还常常到她工作的地方接她出去吃饭,很快就在一起了。一段时间之後他就不再频繁登门,王迦开始“失魂落魄”,“整夜整夜地哭”、“一百七十八公分身高的女孩子瘦到只有四十公斤多一点点,像是一把骨头架子”。他没办法劝解她的死心眼,只能在她哭的时候默默地坐在她身边。可是十一岁的男孩子正是睡不够的年龄,她会边哭边摸他的头,叫他好好睡觉,别耽误第二天早晨上早自习。终於有一天,他醒来,她不在,桌上有早饭和她的条子:“姐姐走了,你要好好保重。”

    七天之後,警察在护城河里打捞起一具泡得惨白发张的女尸,身高一百七十八公分,长发,衣裙已经残破不堪,但是还能看出原本应该是一件洁白的长裙,秦崎送的长裙。

    “这是个悲伤残忍的恐怖故事。”江扬皱眉:“真实性呢?”

    “查过了。王家姐弟都是雁京本地人,二十年来一直住在母亲工厂分配的老宿舍楼里。十几年前,後来为了保护老城区,缫丝厂搬到西北的远郊去了,在职员工们几乎都跟了过去,这栋楼就委托中介出租,住客的流动性很大,王达经常出差,在家的时候深居简出,不吵不闹,实在没有什麽存在感,因此左邻右舍的邻居对他都没有特别的印象。至於那家中介则说,王家姐弟住的那套房子从来不在缫丝厂委托他们出租的名录上,应该是分配给员工没有收回的房子。”秦月朗又传了些补充资料过来:“通过分析容貌的相似度,我们可以确定,女模汪嘉和王达收藏的姐姐的照片是同一个人,这个叫‘王迦’的女孩子二十年前确实因为‘亡故’而被销户。特侦组那边已经相信了这个故事,除非有新证据,不然我们也只能认定是真的。”

    江扬一面看一面说:“叫咱们自己人再查他们的户籍记录,不仅仅要查二十年前,要从他们父母那一辈开始查!还有,一个撰稿人怎麽能徒步走过资深户外爱好者也不敢轻易尝试的越野路线的,又是怎麽杀死特种兵出身的方方的?”

    “他是写旅游文章的撰稿人,常常要自己带著相机去那些人迹罕至的地方拍照,所以户外越野能力很强。此外,他因为自小就没爸爸,经常被其他孩子们欺负,所以姐姐省吃俭用送他去学散打,後来他为了报仇练得特狠,还为了赚钱去地下拳庄打过几年,胜率是71,算是雁京那些地下拳庄里比较有名的‘拳王’。那一身肌肉,不比咱家的亲卫队员差。”秦月朗叹了口气:“他的房间里堆满了刑侦学或者谋杀心理学之类的书籍,还有近百册侦探。他说这个局他谋划了十年,可是以前巧克力别墅人太多,他没法下手。去年卓家失势,秦月翔避走鸢尾山谷,他就知道,机会来了。”秦月朗想起那个人近乎疯狂却又那麽冷酷的黑眼睛,在这样温暖的房间里都忍不住一抖:“他前前後後去踩过四次点,终於在老花匠添了孙子回去请酒的空当,用偷来的衣服和花大力气学会的带当地口音的布津语敲开了迷你巧克力别墅的门,假装是老花匠的侄子,替叔叔拿忘在这边的重要的东西,骗过方方。”

    江扬随手抓过一张白纸,唰唰地把前後的情况画了张关系图,在直觉有问题的地方圈了几下,然後又问:“妈妈那边怎样?”

    “她的法律顾问组也没看出什麽疑点,因此倾向於相信这个故事,积极配合卓家严惩凶手。你知道,卓家现在算是我们重要的合作夥伴。”秦月朗微笑:“暂时就是这些,每天被司法部和那些舌头很长的贵妇八婆们追著问凶杀案,真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我也想早早了结了这些,回你那儿上班呢。苏朝宇最近听话吗,小外甥?”

    江扬完全没有调侃的心情,只是皱著眉看那张自己画的思维图,敷衍地嗯了一声:“还好,暮宇很能干。喂,每天早晨给我读报纸,是你教的吧?”

    秦月朗无辜地摇头,大声叫:“当然不是,怎麽会?只不过他在家里的住的那段时间,姐夫为了防止我睡懒觉,强迫我每天‘像副官那样作息’而已。而且你知道,我跟姐夫的时间最长,新副官虽然是我以前的助理,不过姐夫用著还是不够顺手。像早晨读报这种事,让人家特意来一趟,还不如让卢立本起床的时候顺手把我弄起来。”

    江扬笑,不再理会秦月朗的哀号,嘱咐了两句“不要掉以轻心”之类的话便挂掉电话,盯著刚刚画下的图对照卷宗细细思量。

    绚烂英豪8旌旗盛宴(最终篇)88

    苏暮宇睡不著,自从那个雪霁天晴的早晨送江立回首都之後,有著跟基地最高指挥官非常相似的琥珀色小卷毛的年轻人就彻底像他宣布的那样,开始“追求”苏暮宇,每一次都是又浪漫又有孩子气又高智商的方式,让人不由自主地有点沈溺。比如前天,他一本正经地寄了个快递到苏暮宇的办公室,里面是一个全钢镂雕了夏季星图的魔方。若是按照正常的星座位置拼好,它就整体亮起来,每颗星星都像真的那样会闪啊闪啊的;如果乱拼,它就会咯咯地笑,像是个讨厌的小狐狸精;唯一的例外是把狮子座和双子座拼在一起──那时候它就会散发出一种淡淡的海蓝色的光,放一首非常缠绵的老情歌。

    江立的条子说:“内核程序是我十四岁的时候跟国安部的电脑机工专家学习的时候写的。我一直想,如果有一天我遇到一个我爱的人,一定要送他这样的礼物。”

    苏暮宇毫不客气地回了条短信:“‘他’?元帅怎麽没打死你!”

    可是却怎麽能不心动呢?苏暮宇靠在床头,伸手抓过魔方又转了几下──某种程度上他还是个孩子,对於所有的玩具都没有抵抗力,在首都的时候就办了海洋公园的年卡,有空就要去坐云霄飞车,开碰碰车。若不是这阵子太忙太乱,他绝对要在官舍的地下室里装一个大海洋球池:“对於缺失童年的我们大家来说,那种东西有利於减压!”苏暮宇言之凿凿。完全不知道“海洋球”是什麽的江扬对於如何改建官舍那几间空著的地下室没有意见,所以苏朝宇都不得不同意了,还特意打电话给一个做外贸玩具生意的高中同学:“找找有没有能够承受较大压力的海洋球……我儿子要玩……呃,他快跟我一样高了……”

    夜色已沈,四处都静悄悄的,反正睡不著,苏暮宇决定起来冲一杯咖啡继续研究早晨没看明白的一份报告,没料到刚下楼就看见江扬坐在厨房的方桌旁写写画画,手边摆著一只从没见过的手绘的陶瓷啤酒杯,整个厨房都弥漫著纯正浓郁的咖啡香。

    苏暮宇的脑子嗡了一声,随即想起程亦涵千叮咛万嘱咐的关於江扬那只倒霉的口袋的各种注意事项,其中咖啡百分之二百被列在禁止的名录里面,仅次於各种酒类。接著他就想到苏朝宇在听说他要做副官以後,那麽歉疚那麽心疼地给讲了好几次当年把江扬气成胃出血的事──虽然苏暮宇不确定这是不是狡猾如同狐狸的哥哥为了让自己尽心尽力伺候嫂子才故意博取同情,但是不管怎麽说,若是江扬真的病了,他可真没脸见他们了。

    想到这里,苏暮宇一改往日悠闲沈稳的态度,三步两步蹿下台阶,几乎是扑到江扬面前,劈手就把杯子从江扬嘴边抢走了。琥珀色眸子的长官很少遭遇这种抢劫,那一瞬间有种“这是苏朝宇吧,这俩小混蛋又大变活人”的错觉。但随即苏暮宇深深地嗅了嗅杯子里的东西并且松了口气的样子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笑著拉开身边的椅子让对方坐:“看到你房间还亮著灯,就顺便给你弄了杯咖啡,还在机器里呢。”

    苏暮宇悻悻地放下江扬超大杯的抹茶,像苏朝宇那样使劲搓了搓脸颊,假装什麽也没发生地去倒咖啡,抬头看看挂锺,凌晨一点零三分,距离指挥官正常起床锻炼,还有四小时二十七分锺,於是他笑眯眯地问:“有什麽下官可以效劳的吗?”

    身後的江扬露出一个狐狸般的笑容,回答:“事实上,秦家的案子,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前任波塞冬大人立刻判断出对方这就是故意要抓他当苦力,可是自己却已经不小心缴械投降了,於是只能长叹一声,报复性地往咖啡里面加了整整一个球的手工香草冰激凌,端著坐到江扬对面:“愿闻其详。”

    江扬不知道从哪儿变出一个文件夹,抽出一张打印纸放在苏暮宇面前:“这是疑凶的照片,这个故事很长很恐怖,还不到一个月,卷宗已经写了一千多页,我说给你听。”

    苏暮宇凝视打印纸上这张勉强算是端正的脸和那双异常冷漠的黑眼睛,一勺一勺吃著冰激凌,安静地听江扬简短地讲完,眼睛里都是笑意,看著江扬说:“这样的局,这样的事,只有两种可能,你知道,对吗?”

    江扬装傻:“嗯?”

    “如凶手所供认的,是一起谋划了二十年的仇杀,或者,凶手是职业杀手,背後有人操盘。”苏暮宇言简意赅,还沾著可可粉的手指划了一下王达的眼睛:“这双眼睛,不像只杀过一个人。还有,既然凶手残忍分尸,既然找到了两块或者三块残骸,那麽应该彻查断口。杀人不难,但是虐杀是技术活,波塞冬当年为了完整地剥下一张人皮或者和著音乐的节奏将人分尸,至少练习过十数次。”

    的确跟江扬想的一模一样,而且是因为“不祥”而不愿承认的那种最坏的联想。江扬又抽出一张纸,上面有一个女孩不太清楚的半侧面照片,她的相貌只能算是普通,身材不够高,比例也不完美。江扬敲敲这张纸:“这是方方,卓澜最信任的贴身女侍,秦月翔唯一的贴身保镖,这次凶案里确凿无疑死亡。她的身份很特殊,并不是真正的卓家人,我派人细细查过,除了这张昂雅时你哥乱拍的照片,什麽都没有了。所有的档案解密之後,只有三个字,‘已销毁’。我们甚至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叫方方,多大,有怎样的过去怎样的亲人,很残忍,是吧?”

    苏暮宇一震。他想起海神殿一役中的张诚,尽管当时他对杀死了万飞的这个人怀有深刻的恨意,甚至在飞机上违反安全守则、冒著巨大风险也要把他的尸体推下数千米的高空,可是时隔多年,他再次想起那个“被销毁”的男人的时候,人类自然而然的悲悯便占了上风。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这种人怎麽会被一个‘替叔父拿忘记的东西’这样拙劣的谎言骗过?我很确定,他们那样的人如果还怀有同情心,那麽一定早就死了。”

    “但是我们找不到证据。”江扬翻那些“地下拳庄”或者“资深户外爱好者”之类的材料:“如果这个故事是假的,可以做到这样的层面,那麽这个局……”

    苏暮宇勾起嘴角,把剩下的咖啡一口饮尽:“也许吧……可是,连我都可以读大学或者工作,又有什麽是不可能的呢?”

    江扬的脑子里有闪电划过,是啊,苏暮宇并不是随便读了一所三流高校或者买了个函授文凭,他读的是被誉为“学术王牌”的布津帝国大学,专业隶属於与艺术、医学、经济管理并称帝大“四大梁柱”的传媒学院,不仅仅要求超高的入学分数,还会仔细审查考量申请人的履历。而苏暮宇麽,按他自己的话说,“小学肄业,在恐怖组织高层活动至今”的简历实在拿不出手,於是只能作个假的,以假乱真,只要有那些无所不能的“候鸟”。

    苏暮宇察觉江扬已经明白自己的意思,摇摇头又瞧了几眼“王达”:“我已经被武力颠覆了,而且你们家也没请我去干掉这个小少爷吧?嗯,我确定我没有见过这个人,无论还是照片还是本人。”

    “暮宇,我有时候觉得,其实对於海神殿,你并不比我们这些外人知道得更多。”江扬沈吟:“之前的波塞冬弑父篡位,也许失落的不仅仅是密札,还有一些真正的秘密。”

    苏暮宇点点头:“是,我觉得他有轻微的狂躁型抑郁症,发作起来非常恐怖,做事从来只随心情不计後果。但是除了为了保命和回家的我一直在筹划和拉拢海神殿的候鸟以外,别人仿佛也没有想要颠覆他的打算,面上倒还处得很好。我管了海神殿前前後後差不多十年,可是现在我却渐渐觉得,对於它背後的秘密,我所知的也不过是冰山一角。”

    江扬望著苏暮宇:“你介不介意说给我听听?”

    “当然。我已经跟他们没关系了,亲爱的长官,我现在是苏暮宇少尉,指挥官的第一副官。新制服比旧的合身,我很喜欢。”苏暮宇笑著抿了抿嘴唇,起身去保鲜柜里找零食:“程亦涵上校前几天给你带的那种有海苔的咸味的手指饼……”

    “左手第三个格子,如果没在就是苏朝宇走的时候拿去了。”江扬起身给他泡茶:“你们俩的口味还真像。”

    格子果然是空的,苏暮宇不甘心地把所有的抽屉都开了一遍,只找到半罐苏朝宇从牧民手里买的杏包仁,於是愤愤边嚼边质问江扬:“你喜欢海苔味吗?你喜欢手指饼吗?我简直从来没看见过你吃这类的零食!哼,我要告诉程亦涵,我哥说你喜欢吃这个,完全是骗人的!”

    江扬莞尔,给他递上刚泡好的普洱茶:“我提几个问题,你好好想一想,然後明天我们去办公室谈。”说著指了指墙上的挂锺,差五分锺三点,确实早该睡觉。

    苏暮宇点头表示没有异议,於是江扬问:“第一,海神殿最早是什麽人创立的;第二,海神殿通过什麽方式控制‘候鸟’,尤其是那些位高权重或者具有特殊能力的;第三,除了海神殿,具你所知,布津帝国境内,还存不存在类似於海神殿组织结构的恐怖组织;第四,海神殿跟卓家有过什麽样的纠葛和血缘,我要听你讲你所知的一切,巨细无遗。”

    苏暮宇灌了一大口香浓的热普洱,眯起眼睛回答:“真是尖锐的问题,我需要列个提纲才敢跟你谈话。”

    江扬做了个“自便”的手势,然後打了个哈欠:“我去睡了,晚安,前任的,波塞冬大人。”

    苏暮宇不禁大笑:“晚安,现任的,指挥官阁下。”

    绚烂英豪8旌旗盛宴(最终篇)89

    江扬和苏暮宇的谈话断断续续地进行了快一个礼拜,双方坦诚地交换了自己调查所得的各种信息,得到的结论愈发触目惊心。很多时候,苏暮宇都是在江扬办公室大口大口地灌著浓缩纯咖,摇著头叹息:“太可怕了,幸亏我回来了!哎,我没烧死自己纯属巧合!”

    这段时间里,首都雁京,由国安部和皇家卫队组成的特侦组认定了王达的供词,应卓家要求向公众公布了秦月翔的死以及凶案调查的结果。卓淳始终红著眼圈,皇帝陛下亲自给他发了慰问函,朱雀王室、玄武王室、青龙王室和布津帝国的几乎所有贵族家庭,都按照各自与卓家的关系,送上了慰问函或者礼物。

    一时间舆论哗然,有媒体别有用心地比较了去年的巧克力别墅火灾、陆军总司令杨霆远宅邸爆炸案、今年上半年的陆府爆炸案,以及这一次发生在国外的碎尸案,用一种带有强烈暗示性的语气横向分析了这几次发生在贵族家中的人间悲剧。看到这篇报道的时候苏朝宇在吃饭,而这一版恰巧被垫在了他的饭盒底下,於是他一只手抓著筷子另一只手给江扬打电话:“喂喂,人家暗示你们家铲除异己呢!”

    江扬笑:“没准真是我干的呢,你与狼共枕,小心一觉醒来骨头渣子都没了。”

    苏朝宇眯起眼睛,嫌弃地把一片看起来很恶心的肥肉扔到“本刊特约评论员月宁远”那张清秀的小脸蛋上,哼道:“你?顶多是个色狼!还是有贼心没贼胆的那种!”

    江扬用恐怖的长官腔嘶嘶威胁:“很好,苏朝宇上校,这个问题我们可以留到周末讨论,你会为此付出代价的,我保证!”

    苏朝宇才不怕呢,欢乐地挂长官电话:“有种你来,老子等著!”

    话虽这麽说,苏朝宇还是一直到周日半下午的时候才开车回到指挥中心官舍,一起回来的还有苏晨、程亦涵和凌寒。苏暮宇被他们这些人齐唰唰地出现吓到了,拽过路过的安敏问:“喂,我是过糊涂了吗?难道今天是周六?”

    安敏无辜地摇头:“不是呀,明天周一,勤务班要开周例会,没错的。”

    江扬正巧端著茶下楼,闻言不由笑起来:“明天早晨我叫了早餐会,唐风没有抄送给你吗?”

    苏暮宇脸一红,耳朵超尖的苏朝宇已经听见了,欢乐地怂恿他的爱人:“揍他!玩忽职守,五十下!”

    程亦涵刚刚放好东西走出来,扬眉一本正经地建议:“那太野蛮了,副官犯错罚薪就好,本周工资加全额奖金,嗯?”

    苏暮宇一脸被欺负了的样子,转向刚刚跟明星扭打过、现在正要跑到楼上去洗澡换衣服的苏晨:“喂,你的两个爸爸都是坏人,怎麽办?”

    苏晨环顾家里的大人们,幽幽地总结:“我认为他们只是在调戏你,暮宇叔叔。”

    真相啊!苏暮宇不客气地开始追打他哥,一路从楼梯上跑到客厅又跑到花园里去。江扬透过落地窗瞧著海蓝色头发的双胞胎幼稚地翻滚厮打,都试图把雪球塞到对方领子里去,不由露出一丝笑意。程亦涵给他倒了杯养胃茶,坐在他身边说:“你的样子看起来像光荣退伍的老将军,正凝视著窗外活泼的孙子安详地回忆年轻时的幸福时光。”

    江扬本来就没料到程亦涵又给他煮这个难喝的茶汤,又听到这样文艺又好笑的比喻,当下也不忍著,顺手扯了张餐巾纸吐出大半,脱口而出:“苏暮宇天天盯著,一天三顿饭按时按量按菜谱投喂,不吃完他就威胁要给苏朝宇打电话。我的胃现在很愉快,对於熬夜都没提出反对意见,真的。”

    程亦涵摇头:“明天早餐会之後是要一起听迷你巧克力别墅的庭审直播吧?涉及卓家,我只怕万一有什麽意外,所以得做点准备。今天给你煮六次,每小时一次,要不要上个定时器?”说著就掏出一个怀表似的小玩意,时间一到就跟火灾报警器一样响得特别惊悚。黑发的前任副官敲了敲表盘:“狼牙食堂里做蛋糕时用的,我跟後勤买了一个,除了偶尔会走得比正常的表速度点儿,质量无可挑剔。”

    又是狼牙!江扬运气,带坏了苏朝宇也就罢了,那个小混蛋本来就是个无法无天最爱胡闹的,怎麽现在连程亦涵──最最勤勉、最最一本正经、最最体贴、最最善解人意的程亦涵也……

    程亦涵抱歉地笑笑:“没办法,这大概是一种高致病性高传染性的狼牙病毒,一旦碰到就没法拒绝,长官。”

    窗外,完全没有认真的苏朝宇被绝对非常认真的苏暮宇按在厚厚的雪堆上,弟弟举著一个巨大的雪球正要往哥哥一丝不苟的制服领子里塞。当哥哥的那个马上灵巧蜷起膝盖,向上一顶,趁苏暮宇向旁边一闪,就地滚出四五米,两下跳进房间,湿漉漉地从後面抱住江扬:“长官,副官打人!”

    江扬被他的凉爪子冰得一抖,侧头拽住他的领带,一扯:“苏朝宇上校,你很冷,知道吗?”

    苏朝宇眨巴眨巴那双绝美的蓝眼睛,露出小动物般无辜的神情,爪子却继续往江扬领子钻,念叨著:“要充分挖掘深层地热资源……”

    江扬由著他,把他又扯近了一些,两个人几乎鼻尖对鼻尖:“看来你需要我帮你暖起来,是不是?”

    苏朝宇舔舔嘴唇,不确定自己要不要当著程亦涵、凌寒和苏暮宇的面,往江扬的火上浇一大勺油。指挥官阁下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都是笑意,转身顺势把苏朝宇打横抱起来,三步两步穿过客厅上楼,站在一层和二层之间的小平台上环视看傻了的几个人,用他们都非常熟悉的长官的口吻说:“解散吧,晚饭前再说。”

    小寒哥哥最先反应过来。作为除苏朝宇之外唯一还穿著整齐制服的人,他向前一步,皮鞋叩响,敬礼回答:“是,长官,祝您……玩得开心。”

    江扬颔首回礼,不管苏朝宇埋著头在他怀里笑得打颤,直接抱回房间扔进浴缸:“苏美人,速度洗干净了伺候你长官!”

    苏朝宇早笑软了,不过还是死死拽著江扬的腕子不撒手:“报告长官,下官……申请……鸳鸯浴,可以吗?”

    只有他们俩,江扬也笑得像是孩子,亲吻苏朝宇脏乎乎的额头:“外面冷,我叫他们给你烫壶酒暖身子,你先放水暖和一下,我就上来。”

    苏朝宇眼睛都亮了,得寸进尺地要求:“那我要上次喝过的那种白瓷瓶装,里面有酿青梅的那种。”

    江扬自然答应,片刻端著酒回来的时候,苏朝宇已经放好了水,衣服却只脱了外衣外裤,保暖内衬扔在地上,一只手还在领口,却没来得及解开,就已经迷迷糊糊睡著了。

    就像隔壁的程亦涵,和楼下客房的凌寒。

    这一个月来,他们所有人都跟他一样,要把本就少得可怜的休息时间分出至少一半来关注迷你巧克力别墅的案子,体力透支到这样的地步,著实令人心疼。

    江扬一只手托著苏朝宇的脖颈深深的吻他的嘴唇,苏朝宇迷迷糊糊的勾住了他的脖子,却不愿意睁开眼睛,江扬帮他脱衣服,柔声安抚:“你睡吧,我来。”

    苏朝宇在梅子清酒的香气中挣扎了一下,终於还是暂时放弃:“反正他也不能偷喝,何况实在是不想刷牙……唔……就这样吧……”

    江扬凝视苏朝宇依赖而放松的睡颜,忽然觉得不那样担心迷你巧克力别墅的案子了──就算卓家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又怎样呢?为了苏朝宇,为了他们的家,他一定会跟那些人那些事,一直战斗。

    这是他们的命运,也是他们的幸福。

    绚烂英豪8旌旗盛宴(最终篇)90

    迷你巧克力别墅凶杀案公审的那天,秦月朗不到六点半就起床了,不到七点锺就出现在了元帅府的大客厅里,穿著笔挺的常服,准将的军衔闪闪发光,那双风华绝代的眼睛一扫平日的慵懒,十分神采飞扬的样子。元帅府的亲卫队长周星觉得这种气场相当奇怪,忍不住多看了他好几眼。於是秦月朗假装深沈地喝咖啡:“嗯,我不是去当新郎官的,真的。”

    周星假装咳嗽掩饰不够恭谨的大笑,然後报告:“卢长官带四个人陪您去法庭,我跟元帅。”

    秦月朗点头,余光瞥见还穿著晨练服的卢立本出现在客厅门口,就再也保持不住伪装出来的深沈,跳起来欢乐地问:“喂,要吃什麽早点?”

    “跟你一样就好。”卢立本遥遥回答。秦月朗便走到厨房门口,脱掉制服外衣,卷起衬衫袖扣,张开手臂,立刻有勤务兵帮他系围裙、带套袖,那样子跟江瀚韬下厨前一模一样。卢立本不由边擦汗边笑起来:“真是宠坏了的少爷做派!”

    秦月朗一点也不生气,哼了一声,勾起嘴角露出一个美极了傲极了的微笑:“我会把这当成赞美毫不客气地收下的,你以为我是江扬那麽幼稚的小孩吗?出身就是伴随我们一生无可改变的烙印啊!”他边说边把切好的细葱花倒进鸡蛋液里面,挑开饼铛里薄饼的螺丝壳,把葱花蛋液小心地灌进去,一时间吱吱啦啦,蛋香四溢。

    趁著鸡蛋灌饼将熟未熟的功夫,秦月朗又割了两块叉烧肉,切片煎得面微焦,小心翼翼地塞进饼内,装盘随手递出去就又去看豆浆机里的抹茶豆浆。没想到门口站著的却不是勤务兵而是悄无声息摸过来蹲守的江立,穿西装的小骗子得意洋洋地抢了就跑,边跑边咬了一大口,非常不满意地大声抱怨:“给小卢舅舅的就是跟平时给我们做的不一样!啧啧,加了两个蛋,一点咖喱粉,天哪,居然还加叉烧肉!我要去告诉爸爸!”

    秦月朗哭笑不得,一面重做一面笑骂:“切,这招就是姐夫教的,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江扬的那张饼里每次都有!”

    江立转了转翡翠色的眼睛,底气不足地抗议:“怎麽可能?小铭的点心也没比我的多一个奶油花!”

    秦月朗似笑非笑,斜倚著厨房木质的推拉门,用玻璃碗打鸡蛋,这种并不怎麽太正经的动作在他身上就一点也不让人觉得过於懒散,反倒仍然是那麽优雅、悠闲。一缕晨光透过高大的木窗格斜斜罩在他的白衬衫上,整个人都好像在发光,让人觉得,怀疑他就是一种真正的犯罪。

    可从小看到大的江立才不上当。他咯吱咯吱大嚼豪华版的鸡蛋灌饼,哼道:“回头就给我哥打电话当堂对质,说谎的立刻拖出去打死!”说著还瞪了无辜地看著他们俩拌嘴的卢立本一眼,愤愤补充:“不许用替身!”

    秦月朗笑得差点把半杯豆浆都折在操作台上,幸好勤务兵手疾眼快才避免了悲剧的发生。只有替身先生是最现实的好人,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居然差五分就八点了,江立,你今天不用上班吗?”

    江立哀号一声,光速冲出去换了皮鞋就跑。秦月朗悠闲地端著重新做好的豪华爱心早餐出来,掏出怀表一看:“你的表快了不少嘛,老实人先生。”

    卢立本嘿嘿一笑,低下头去啜了口豆浆,转移话题说:“嗯,今天的叉烧很好呀……”

    哎,秦月朗扼腕,老实人腹黑什麽的,最可怕了!可是像自己这麽善良的人,偶尔透露点真正的秘密,怎麽就没人相信呢?

    负责审理迷你巧克力别墅凶杀案的是雁京地方刑事法庭,法官是一位四十五岁的女性,平民出身,戴一副方角的黑框眼镜,发髻整整齐齐地盘在脑後,十分严肃的样子。法庭的门前和走廊里挤满了记者和摄像机,秦月朗作为受害人秦月翔的堂兄、首相的胞弟、秦家现任的家主、被卓家杀死的秦峻唯一的儿子,受到了全部媒体的“重点关照”,卢立本不得不跟其他的几名保镖手拉著手围成活动的人墙,保护秦月朗的安全。後者倒是一派云淡风情的样子,一点也不介意对著镜头展现他优雅淡定的风采,只是一个字也不肯评论。

    他们被安排在前排的受害者亲属席就坐,秦月朗的位置就挨著卓淳,双方心有芥蒂,却不得不在公众面前表现出和睦友爱的样子,握手,拥抱,说很多客气的话。秦月朗坐下以後悄悄地对著卢立本用左手食指敲了敲嘴唇──这是他们少年时常常在酒会上用的暗号,那意思是:“我要吐啦!”

    卢立本莞尔,狠狠瞪了他一眼,於是秦月朗只能又转过头去,正襟危坐在他的席位上翻法庭发给他的本案的诉讼材料,直到庭审正式开始。

    这是秦月朗第一次见到凶案嫌疑人王达本人。他比照片上更瘦削一些,那双黑眼睛里藏著一种近乎狂热的冷漠,手腕被全钢的手铐烤著依然十分稳定,脚上的脚镣也完全没有让他的动作显得磕磕绊绊非常笨拙。秦月朗虽然对於搏击之类的科目完全不擅长,但身边却从来不乏高手,眼界自然是有的,当下不由自主地皱眉,飞快地写了个条子递给卢立本:“通知姐夫和江扬,只怕万一。”

    一分锺後,指挥中心顶层的机密会议室里,苏暮宇把这条消息递给了江扬,後者和他最亲密的爱人、兄弟们一起,通过高清晰的液晶屏幕看到了全过程。苏朝宇端著咖啡杯评论:“把吴小京这麽扣上,也不一定能走这麽利落!”程亦涵皱紧了眉,沈默地把一大杯热腾腾的养胃茶放到江扬手边。

    公诉人是个三十四五岁的男人,浓眉大眼,方下巴,嘴唇很薄,鼻子很挺,看上去是那种刚直不阿的活标本,但是也许会有些刻板和不善变通。他先向所有人宣读了公诉书,然後开始就凶案的细节提问。

    正如江扬看过的卷宗里写的一样,王达思维缜密,逻辑清楚,语调轻松流畅,对於凶案的每一个细节都描述得非常清楚。他几乎是谈笑风声地陈述杀死方方和秦月翔的过程,就像是说单口相声。

    凌寒手肘支著椅子扶手:“这麽个人,怎麽会在特警队搜索一件完全无关的案子的时候,自乱阵脚,让人起疑?”

    苏朝宇正巧喝光了他的那杯咖啡,便走到角落咖啡机那边续杯,顺手又拿了两块烤得两面金黄的杏仁派,狠狠地咬下去,凝视著香甜雪白的杏仁夹心讥诮地说:“也许他当时‘恰巧’沈溺在被抓被枪毙的恐慌中不能自拔,被特警队咬了一口,於是就露馅了。”

    江扬瞪了他一眼,苏朝宇赶快回到他的位子上坐好,双手捧著咖啡杯,看上去十分天真无害的样子。

    “秦月翔并不像你们想象的那样天真无害。”王达抬起眼皮,冷冷地哂笑一声:“他身边的那个女侍方方,可真有两下子,一脚踹到我大腿上,骨头都快断了,应该是受过特种训练的护卫吧?不过其实你们应该知道,军队搞那些什麽女子特警队,都是花哨骗经费的玩意,再好的女特种兵,也打不过同等受训的男特种兵。就好像同样跑百米,女子的世界纪录有哪一次曾经超过男子的吗?”

    公诉人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翻了翻手里那份“资深户外爱好者”和“地下拳庄拳王”的卷宗:“特种兵?”

    绚烂英豪8旌旗盛宴(最终篇)91

    公诉人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翻了翻手里那份“资深户外爱好者”和“地下拳庄拳王”的卷宗:“特种兵?”

    王达勾起嘴角微笑点头:“是,我在纳斯受训,干了好几年雇佣军,後来就专门在这一行做事。”

    哪一行?做什麽事?

    向来沈稳的秦月朗仿佛被雷劈中,脸色虽然看起来还算正常,放在膝上的双手却开始微微发抖。他强行控制著自己保持微笑,心却乱成了一团。

    王达搓搓手指,问法官:“阿姨,可以给我一支烟吗?”

    女法官显然也没有料到犯罪嫌疑人会当堂翻供,她征询地看向检察院为王达聘请的辩护律师,後者显然也慌了,一副不能理解的样子。她摇摇头:“法庭禁止吸烟,驳回被告请求。”

    王达叹了口气:“那我赶紧说,你们赶紧判,完事了我好去抽烟,行不?这麽说吧,我的真名不叫‘王达’,护照和身份都是老大给的。那天我刚跟一个妞做完,躺床上抽烟呢,结果老大让我去‘老地方’接生意。我就去了呗,雁京信诚百货四层靠扶梯左手边的不可回收物垃圾桶底下翻到一个有特殊标识的信封,里面装了‘王达’的护照、身份、住宅地址和房门钥匙,还有一卷微缩胶卷,里面有具体的任务目标、地图和行动方案。预付款是一块净重超两克拉的无暇钻,完事之後再付另一半。”

    一石激起千层浪,完全没有预料到这种意外翻供的特侦组成员、公诉人、法官和陪审团成员都愣了,法院文员或者法警忍不住窃窃私语交头接耳,记者们更是疯了,争先恐後地往回发紧急消息。

    法官宣布暂时休庭,与公诉人、陪审团成员及特侦组成员进行了差不多十五分锺的会商。在这期间,几乎所有的时事网站都抢著刊出了相关简讯,而布津帝国最大的商业网站更是通过自己的即时聊天工具弹出浮动窗口,点击进去就能看见包含所有凶案关系人照片和简介的大图表。江扬全家都被挂了墙头,虽然没有人敢於指著现任的首相、大元帅和边境基地最高指挥官,但是剪影简直就是欲盖弥彰。

    苏朝宇早就不管这是办公室还是会议室呢,直接冲过去坐在江扬身边握著他的手。琥珀色头发的指挥官脸色发白──他那只破口袋,大概真是敌人的卧底,早不痛晚不痛,偏偏这会儿,痛得如同钝刀子割肉。

    十五分锺之後,法庭宣布重新开庭,要求“王达”详细解释他刚刚说的话,以及为什麽要在特侦组侦讯他的时候撒谎。这个小夥子咧嘴一笑:“我傻啊,不当著全世界说,肯定要被某些人灭口的!如果不说出来,你们起诉我‘直接故意杀害多人’、‘手段特别残忍,影响特别恶劣’,肯定要枪毙,那我不冤死了?何况他们有心让我当替罪羊,强迫我住在那个堆满死人东西房间里,保证说我讲了那个故事就保我出去,结果根本就不管我了!我能不自救吗?至於我老大的老大,嘿嘿,说出来吓死你们,他早在你们那里备过案了,当然,你们都以为他死了。真是愚蠢。”

    秦月朗身体前倾,几乎已经维持不住云淡风轻的外表,只能死死咬著牙支撑。王达环视在场的所有人,然後一字一句:“我是海神殿的候鸟,我的老大的老大,我们所有人的主人是波塞冬殿下。我是婴儿时期就被卖入海神殿的,所以不记得自己本来的名字,我是最好的杀手,所以他们叫我‘虎鲨’。”

    记者席爆发出更加响亮而肆无忌惮的惊呼,镜头瞬间就锁定了秦月朗,闪光灯劈里啪啦违规地闪个不停,法警们威胁要收掉相机都无济於事。场面一片混乱的时候,“虎鲨”再次开口:“虽然同为被拐卖的孩子,可是我没有波塞冬大人那样的本事,他从十一岁被人贩子卖给前任老大到夺权成功,只用了十年,实际掌控海神殿也超过十年。虽然他不像前任老大那麽喜欢搞视觉效果奇好的爆炸或者血淋淋的虐杀,可是却更有手段,只有他能接到高端近乎奢侈的买卖,像这次,啧啧,买家的出手可真大方!”

    指挥中心屏幕前的苏暮宇身子晃了两下,却强撑著没有倒下去。江扬就著养胃茶吃下了程亦涵永远随身携带的特效胃药,渐渐缓解了剧痛。苏朝宇不知道管谁才好,只能一只手紧紧搂著弟弟的肩膀,伸长腿紧紧贴著江扬。凌寒头痛地敲敲额头:“疯了,疯了!”

    “虎鲨”意犹未尽地继续爆料:“老大那头海蓝色的长发,真是美得让人流口水,无论男人或者女人,都永远忘不了他的模样。”

    苏暮宇强迫自己直视那几乎和真人一样大小的图像,听完所有的陈述,然後苏朝宇听到弟弟轻声地笑了,在他耳边说:“到时候跳下去了,哥。这半年来,我很快乐,谢谢你和嫂子。对不起。”说完,强行推开苏朝宇,一面扯掉他的新制服一面往外冲:“我这就回首都。”

    “苏暮宇少尉!”江扬一只手撑起来喝道:“现役军人没有得到长官许可就擅离防区,是不被允许的!回你的座位上,认真瞧认真听,结束之後我要看到这件事的简报。苏朝宇,给你十分锺,处理一下他的情绪问题。”说著把自己休息室的门卡摸出来扔到爱人面前,毫不在意地转头继续看那屏幕。

    苏朝宇咬了一下嘴唇,生生忍住了那句“谢谢”和“我爱你”,抓起门卡就扑过去两下制服了苏暮宇初学乍练的挣扎,一路连拖带拽把弟弟弄去休息室。

    江扬听他们关门离开,又转回来环视程亦涵和凌寒,深深吸了口气才说:“无条件地回护苏暮宇,并不只是因为我爱苏朝宇,我想你们应该明白。”

    从父辈起就追随江家至今的两个人当然明白这里面的轻重。事实上,前任首相黄清河在上一任波塞冬策划的恐怖袭击中身亡,直接造成了江扬的母亲、时任帝国副首相的秦月明、也就是大家知道的索菲罗兰.江夫人继任以及江扬出征海神殿。这件事的结果是帝国最年轻的少将全歼恐怖分子,营救了被绑架十三年的人质苏暮宇,令江夫人首相的地位瞬间稳固,江家的势力如日中天。如今这位“虎鲨”的证词很容易误导公众,让所有人都认为,苏暮宇在江扬出征前几年,就已经成为了海神殿真正的掌控者。作为江扬合法伴侣的孪生弟弟,他帮助江家或者干脆是受命於江家,炸毁了首相府,目的是扶江夫人上位,否则天晓得为什麽她在工作日不上班跑去陪女儿──江铭病得怎麽那麽“凑巧”,一定事先就知道计划了吧?

    一句话,敲定了苏暮宇的身份,否定了海神殿的功绩,就可以否定江夫人政治地位的合法性,而迷你巧克力别墅谋杀案则顺理成章地可以被认定为新一轮的“铲除异己”、“泄愤报仇”。凡此种种,足以使江家陷入旷日持久的危机之中。

    “於公於私,你都没有别的选择。”程亦涵合上记录本子,长长地叹了口气,张开手臂拥抱了江扬,像是少年时那种属於兄弟的拥抱,凌寒也加入进来。时光荏苒,彼此都有了属於自己的家庭和生活,可是这一刻,他们又回到了热血的从前。

    与此同时,苏朝宇已经把苏暮宇强行按在江扬喜欢的那张高脚沙发里,俯身按著他的肩膀,直视那双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蓝眼睛:“你听著,月宁远是卓淳跟他姨妈乱伦生的私生女,她要海神殿绝对不是因为好玩,而是因为海神殿本来就是卓家的财产,只是因为那个变态捅死他爸爸才失去了控制!卓家所谋划的事情至少从一百年前组织海神殿的时候就开始了,当年江兆琅元帅死在雪伦山的事他们八成也有一份,那时候连爸爸妈妈都还没上小学,你和我,还是同一个没发育的卵细胞。事实上,如果你没当过波塞冬,卓家的阴谋只会进行地更快更顺利,自怨自艾於事无补,自杀自残更是一点用也没有!你要真觉得对不起江扬他们家,就帮他,帮咱们家,把这场仗打赢。”

    苏暮宇苦笑勾起嘴角。其实,冷静下来他也能想明白自从江扬同意他上帝大读书、默许他继续使用波塞冬的权力以及跟他的双胞胎哥哥当著全世界的面许下一生的誓言之後,就已经跟他这个“前恐怖分子”脱不开干系,此刻就算是把他和苏朝宇全拖出去打死,也不可能改变已经发生的一切。苏朝宇蹲下身子,搂住苏暮宇的肩膀,那感觉竟像极了爸爸,苏暮宇抽抽鼻子,从未像现在这样感激上苍的赐予──哪怕残忍的老神仙已经拿走了属於他的本该无忧无虑的童年、本来会很幸福的爱人万飞、本来可以颐养天年含饴弄孙的父母,可是毕竟还有这样一个可以互相依靠互相抚慰的双胞胎哥哥。

    苏朝宇含笑,狠狠砸了他的後背一拳:“想哭就哭呗,哭完了就像个爷们儿那样,把自己的那份责任办了,我媳妇儿还等你的简报呢!”

    第33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