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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节

    无陵歌 作者:水在镜中

    第8节

    韩旷颓然无语,退后一步,坐倒在船上。

    宁舒提气纵身,踏着莲叶向水边跑去。只是行出不远,便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但见那人如石头般坐在舱边,面色如平日一般无喜无悲,只是自眼角到面颊上,挂着一线晶亮的水痕。

    宁舒心中顿时天人交战。这一个讲:我非菩萨。那一个说:睡了不亏。这一个再讲:后患无穷。那一个又说:错过后悔……如此这般纠结良久,只是前行的步子怎的也迈不出去。

    最后宁舒深吸一口气,心道:春宵而已,怕你不成。

    反身飞跃如风,轻飘飘落在韩旷面前:“罢了,我也懒得折腾。”说着一矮身进了船舱,自顾自地解开了腰带。

    见韩旷怔怔望来,勾唇一笑:“怎的,后悔了?现在说后悔,倒也来得及。”

    韩旷听闻后悔二字,眼神微凝:“不。”他靠近宁舒,笨拙地去解自己的衣带。哪知道那衣带却是越解越紧,说什么也不肯松开。

    宁舒冷眼看着他发抖的手,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他靠上前去,轻轻一捻一扯,死疙瘩似的衣带便散落下来。他伸出舌尖,舔了舔韩旷眼下,用气声在他耳畔轻轻道:“我还是头一回……见你哭鼻子……”

    韩旷声音发硬:“你看错了。”

    宁舒闷笑:“放心,又没第三个人知道。”

    笑声未落,猛然天旋地转,被人摁在下头。韩旷居高临下,死死盯着他:“我说了,没哭。”

    到了此刻,宁舒反而丝毫不惧。他嘻嘻笑道:“随你怎么说,反正我是瞧见了。”抬起膝盖,轻轻蹭了蹭那人,挑衅道:“伤成这样了,也不知道力气还剩下几分?”

    韩旷盯了他片刻,忽然俯身抱住他:“剩下这几分,都给了你吧。”

    宁舒一愣,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觉自己唇上一热。

    是韩旷吻了上来。

    第31章 下

    那人亲得既生涩又急切。宁舒正在琢磨他那句话,被这般抱着,渐渐一心难以二用。且他日子一到,本就遍体生寒,如今正是难捱的时候。于是只得暂且将许多事抛在脑后,抱住韩旷汲取暖意。

    这一次心神清醒,比之上次,自然顺遂得多。身子方一相合,便是热意融融。只呼吸几次,腰下诸多大x,ue尽皆暖了。宁舒身子便也化了似地缠在韩旷身上,由着全身内息自然流转。

    只是身上那人全无章法,进退之间丝毫不留余力。宁舒耳畔听得他凌乱呼吸,不禁笑道:“我又不跑……你……你急什么呢……慢一些,你便也……舒服得久些……”说话间恰巧被胡乱顶到了要处,忍不住轻轻呻吟了一声。

    这一声也不知激起了什么。韩旷闷哼,双臂将宁舒搂得死紧,也不说话,只一味动作不休。若在往常,遇上这等不知轻重的,宁舒少不得要使些手段,逼迫对方顺着自己的心意行事。可一想到韩旷身上的伤,又不禁犹豫起来。最后只得伸出手去,细细抚摸那人头颈面颊,柔声细语地唤他:“韩旷……”

    哪知道韩旷却突然将他死死抱住,喉咙里极压抑地哽咽了一声。然而只有一声,便再无动静。

    宁舒侧头在他耳畔吻了一下,低声道:“你心里……有苦……何必总是压着自己。旁人……旁人给的委屈也罢了,自己就……别给自己委屈了吧……”说着轻轻吐出一口气,以媚功和缓调整气息,温柔道:“……舒服么?”

    谁知韩旷听闻此言,浑身便是一僵。

    宁舒微惊,迟疑道:“怎的了?”

    韩旷埋首在他颈窝,发出一声低哑的哭嚎。

    宁舒颈窝很快shi了一片,身上渐渐又失了温度。他面露苦笑,低声道:“要么还是算了……你心里本不愿意,不过是……”话音未落,嘴唇却被狠狠堵住了。

    这一回狂风暴雨,再无片刻宁静。宁舒几次想要说话,不是被吻得喘不过气,便是只能发出些支离破碎之语。唯有身上越来越热,周身经脉如同火烧一般。再抬眼看向韩旷,见那人一双眼睛尽成血色,如那日一般,竟是走火的征兆。

    宁舒大骇,奋力偏开头,去推他胸膛。可两人内力与身形都相差太多,又如何推之得动。

    韩旷的归阳心经本就不稳,想是合之时,被宁舒自身的内力诱发了动荡。加之如今心神混乱……由着这般下去,韩旷还焉有命在?

    宁舒瞧见韩旷脸上的恐怖狰狞之色,知他此刻元阳无法可出,正是痛不欲生之时。这境况比之脱阳更险恶百倍,若不得解,今日一过,世上便没有韩旷这个人了。

    宁舒咬牙,腰身使力,翻身居上。他握住韩旷双手,一字一顿道:“勿思勿念,顺其自然。”说着丹田内息收敛,气海空置,周身内息全部自y脉涌入阳脉。这一下相当于内息倒转,本就不堪一击的十二阳脉顿时锐痛不已。

    这法子本是不得已而为之。没想到韩旷经脉中那些四散无状的无陵诀的内息却如百川归海般向宁舒丹田涌来。这一下y气侵入气海,如同一根细细冰锥cha入小腹。

    宁舒腰身几乎支撑不住,痛苦地向前一弯。正要勉力支撑时,火热阳息紧随其后,将那股y气不由分说地吞了个干净。宁舒才出冰天,又入火海,痛得身形蜷缩,几乎要从韩旷腰上跌落。

    只是他自幼练功就比旁人艰难,受伤忍痛乃是家常便饭。一个呼吸间便又稳稳支撑起来,以无陵诀的内功咬牙化解这股暴烈真气。他全副心神都在经脉之上,正是难易承受之际,忽觉腰上一轻。

    韩旷不知何时已经重新清醒过来,上身坐起,双手撑在宁舒腰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宁舒的脸。

    宁舒浑身透shi,眼前模糊一片,下意识伸手搂住韩旷脖颈,与他唇舌相接。这一下积蓄在周身阳脉中的y气仿佛突然有了出口,自承浆x,ue涌出,随着宁舒唇舌落入韩旷口中。

    韩旷身子只略微摇晃了一下,便稳稳地定住了。

    无陵诀和归阳心经的内息周而复始,在两人之间轮转不休。

    不知过了多久,宁舒经脉上的压力终于尽皆淡去。睁开眼,只见韩旷睫毛长长,瞳仁中清明一片。

    宁舒偏开眼,沙哑着嗓子媚声道:“你快些……快些出来吧……我受不住了……”

    韩旷翻身将他按倒,腰身起伏不息。没过多久,韩旷急喘几声,一股熟悉的滚烫便涌进了宁舒的身体。

    两人呼吸起伏,搂在一处。一时只闻得舱外声声鸟鸣。不知过了多久,韩旷凑过来,低头亲吻宁舒的颈窝。

    若按以往,宁舒定要凑上去逗他一番。可这一次,他却闭上眼睛,没有回应。

    一个人果真逃不掉一个人的命。他的命就是做炉鼎。

    逃了这么久,终究是没能逃掉。

    第32章 上

    这念头一起,宁舒几乎想像韩旷一般嚎啕大哭一场。只是他这些年经事多了,悲喜终究不似年少时那般肆意。沉默许久,挣脱韩旷手臂,想要起身。

    可是方一动弹,全身便酸痛不已。隐密处更是难以言说。他咬牙起身,腰却酸得好似没了骨头,双手支撑不住,只得又倒了回去。

    预想的疼痛没有到来,韩旷接住了他,沉声道:“你……你可还好?”

    宁舒扭头,见那罪魁祸首此刻面色红润,呼吸平稳,知道他这是又过了一大关。这下担忧尽去,委屈顿生:“你还敢提?”

    韩旷脸色顿时涨得通红,耳朵几乎要滴出血来。他低声道:“我……我给你揉揉吧……”

    宁舒自顾自委屈了一会儿,那股悲意却淡了许多。他心知此事只是冥冥之中的巧合,原怪不到韩旷头上。自己生来如此,也不是头一天知道。这么一想,心中郁气稍去,坦然躺了过去:“你下手轻些,我腰疼得紧。”

    韩旷小心翼翼地将手掌贴在宁舒腰上,才按两下,便停了下来。宁舒扭头,见他正有些忙乱地穿起裤子来。心思一转,便晓得是怎么回事,顿时又管不住自己的舌头:“伤了又伤,还有这般好ji,ng神。你那小兄弟,倒也真是天赋异禀。”

    韩旷默不作声穿好了衣裤,方低声道:“你也……好生将衣服穿上吧……”

    宁舒翻了个身,以背对之:“方才你扯我衣裳时,可没这般啰嗦。”

    身后安静片刻,腰上忽然一暖,是韩旷将掌心贴了上来。腰间有许多大x,ue,本来是个紧要所在。若按往常,宁舒少不得要好生护着。可眼下他只想这般懒洋洋地躺着。

    韩旷替他揉了许久,拉过衣裳盖在了宁舒身上:“……我……我有一事不明……”

    宁舒闭着眼睛,手上掐了一个行功的印,正像平时一样缓缓化解体内的阳ji,ng。闻言有气无力道:“你那么聪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韩旷顿了顿,喃喃道:“明觉大师所然果然不假……”

    宁舒睁开眼睛,看着舱外星河,声音平静:“僵局已破。你眼下身负y阳二气。单凭这一点,就越过了多少高手去。日后只要勤加习练,早晚能……”

    话音未落,便被韩旷打断:“徐紫雾抓你,也是为了一样的事?”

    宁舒不动声色道:“正是,怎的?话说如今你先到先得,该高兴才是……”

    韩旷声音有些急迫:“我起先并不知道……”

    宁舒无ji,ng打采:“我又没怪你。再说这事往前顺一顺,你的无妄之灾原是因我而起。我能帮你破了瓶颈,也算是稍作弥补……”

    他回过身来,看着韩旷欲言又止的神色,了然道:“你想同我双修?”

    韩旷低下头,默默攥紧了拳头:“这样你也……不必去找别人了……”

    宁舒等了又等,并不知道自己在等些什么。可韩旷说完这话,便再也没有第二句话了。

    宁舒心里空落落的。他深知自己若是拒绝,以韩旷性情,也不会如何。

    其实是两下里都好的事。

    宁舒叹了口气,笑了笑:“你说得也有道理。”他抬手抚摸韩旷膝盖,看着那人耳朵又红起来,忽然心中快活了许多。

    第32章 下

    小舟轻盈,在河湖中来去自如。两人以船为居,在舟上又过了几日。期间宁舒几次回到岸上传讯,知道了兰桂坊那事早被应付了过去,园中则一切如常。他同黛娥将诸事交代停当,便又回到了船上。

    韩旷自那日之后,功夫又上了一个台阶。他年轻体健,内息平稳之后,原本的伤病也很快痊愈。只是这两样内功虽然合而为一,似乎中间总是还欠缺着一些什么,若无宁舒相助,总也无法周转自如。

    双修这事,说来容易,当真做起来,又是另一番样子。

    宁舒同韩旷后来又试了数次。虽然于韩旷来说,双修于内功修炼大有助力,但期间险境,比之那一日的无心cha柳,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宁舒身为炉鼎,每一次行功都疲惫难言。两人内息相接,彼此流转。韩旷的阳和内息在他经脉中冲刷而过,与从前吸人ji,ng气相比,全然是另一道法门了。虽然经脉中暖意升腾,但因要心神紧绷,时刻提防内息走岔,所以并无一般y阳合的快意。只得等每次收功吐息之后,方有机会行事。偏生韩旷莫名其妙地规矩起来,内息一停,便伸手去抓衣裳。当真只是练功,全无半点儿旁的念头。

    宁舒虽然得其内息流转的助力,气息比从前流转顺畅,周身经脉比从前温暖,但是心里却难免失望。行功本没多少快活,这是把从前练功的苦又吃了一次。以他往常性情,若无最后那一点儿甜头吊着,简直想将那人从身上一脚踹下去。

    偏生这一回是他自己应下的,且练功多有艰险,并不能由他任性。于是看准机会,在韩旷又一次要起身之时,将他衣裳远远抛了出去。

    这一下大出韩旷所料:“你做什么……”

    宁舒腰上用力,想换个位置。偏偏韩旷纹丝不动。他挣扎几下未果,只得死死缠在那人身上,眯眼道:“你说做什么?”

    韩旷身子一僵,面上顿时红得熟虾一般。他低声道:“我去给你打水……”

    宁舒鼻尖蹭着他的下巴,低喃道:“我只是不懂……你到底在忍什么?嗯……反正我是不想忍了……你来不来?不来……我去找别人了……”

    这一下也不知触了身上人哪片逆鳞,宁舒腰上猝然一痛。方才还偏向别处的目光这一下紧紧盯在宁舒眼里:“找别人?你说你只是因为经脉才……”

    宁舒露出一个温柔且放荡的笑来:“经脉自然是无可奈何,我却不想活得那么无可奈何……偶尔找些乐子,又有什么不对?人生苦短,能快活,还是多快活些得好……”他目光迷离,低头去蹭韩旷的锁骨:“你说呢?”

    韩旷咬牙道:“这等事,难道也是随意做得的?”

    宁舒心中一动:“那你说,为什么不能随意做得?”

    韩旷不语。

    宁舒摸着他汗shi的后颈,轻佻地微笑道:“你和我,又有什么不一样呢?嗯……便是真的有什么不一样。我这样帮你,讨一两分利钱,也不为过吧?”他歪歪头:“来么?”

    韩旷瞪着他,忽然将宁舒的手臂从自己身上扯开了。

    宁舒面色一变,正要说些什么,身子却被那人猛地翻了过去。

    方才空虚了一瞬的隐秘之处,又被猝然填满了。

    宁舒本来浑身无力,这下几乎瘫软。身后那人却将他稳稳抱住,凶狠地动作起来。

    这一回譬如久旱逢甘霖,宁舒畅快地叫了一声,抬手扶住了舱壁。

    这一番胡天胡地也不知花了多久。待到云消雨散之时,宁舒趴在那儿,只觉得满身满心都是空荡荡轻飘飘,简直没个着落之处。

    韩旷离了他,默不作声地穿好衣裳,起身往舱外走。

    宁舒低声道:“你去哪儿?”

    韩旷微微回头,却没看他:“去给你打水。”

    再后来便没有二话了。

    宁舒躺得够了,自己将自己收拾干净。看着那人屈膝坐在舱外,一时心里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他忽然觉得有些疲惫,心想:待他的惊蛰解了,还是分道扬镳的好。

    想到蛊虫,隐隐约约地有些不大舒服。可又不愿意往深里去想。

    韩旷看着天上月亮,忽然道:“我想去一趟武夷山。”

    宁舒淡淡道:“做什么?”

    “去取刀。”

    宁舒思索了一会儿,恍然道:“你……那一回在邓家,莫不是去偷钥匙?”

    韩旷嗯了一声,低下头:“……你……”

    宁舒抱起手臂:“你想问我要不要一起过去?我要说不去呢?”

    韩旷沉默起来。

    宁舒心里头有些酸:“没人教过你,对人有所图的时候,要时不时讲一两句软话么?”

    韩旷并不说话。

    宁舒叹了口气:“左右我也没什么事……随你去看看,就当游玩了……”

    韩旷一愣。

    他慢慢握紧拳头,忽然抬起头来,直视宁舒:“我会护你周全。”

    世人惯爱随口胡诌,真真假假,未必要言出必践。宁舒行走江湖久了,早不把别人讲的话当真。但韩旷这样没头没脑,又一字一顿讲来,却让他觉得这并非随口之语,而是一句真正的诺言。

    他有很久很久,不曾得到一句这样的承诺了。

    郑重其事的许诺虽多,能一诺千金的却凤毛麟角。

    宁舒比谁都知道,心中却还是微微一暖:“谁又用你护着了。”说着将长篙向韩旷一丢:“我们这就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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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章 上

    武夷派与华山派一样,是已立足武林数百年的大门派。开山祖师出身书香门第,立派伊始,便在山中辟一天然岩洞,藏纳各种杂部典籍。后人依样而行,除了书籍,亦收集兵器丹药,渐渐成了规模,是为“武库“。

    举凡这样的门派,自然有森严的规矩。似这种地方,莫说外人,本门弟子也不见得能随意进出。万钟能随身带着钥匙,可见万江河对他的重视偏宠。

    一念及此,宁舒心中顿时生出几分恶寒。不过万江河再疼爱那个儿子,也该对万钟的斤两有所知晓。这般毫无防备地将钥匙挂在草包儿子身上,实在是看起来不太明智。

    宁舒将这个疑惑提了,韩旷冷静道:”自然因为光有钥匙也是进不去的。”

    其时他们正潜藏在武夷山一处密林中,遥遥能望见武库入口。倒是并没什么人在把守,但先前进去的人一直不曾出来,他两个只得一直在外头等着。

    正百无聊赖间,只见有两个弟子从林下小径经过。小径边有一木亭,亭中是一眼清泉。那二人显然是来此打水的,也说不好是躲懒还是什么,打了水也不走,在亭中坐了下来,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天来。

    宁舒惯爱听人闲谈,见状自然而然竖起耳朵。

    那两个弟子年纪不大,讲起闲话来却并不输于市井妇人。想来山中寂寞,学艺枯燥,也就只有背后说长道短才能聊解苦闷了。

    宁舒听了半天,也没听到什么新鲜的,只觉得有些无聊。那万钟只是失了内力,并不是伤了筋脉,若是他自己肯勤学苦练,功夫早晚会恢复如常。他天分有限,不论是否遇上宁舒,此生也难以跻身高手之列了。且世上并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很快传到万钟未婚妻那里。涂家担心女儿婚后受委屈,将原本的婚约取消了。万江河一怒之下,替儿子觅了一位唐门的小姐为妻。

    这位新夫人生得倒也是玲珑美丽,只是脾气十分火爆。按说新妇远嫁而来,为求立足,往往凡事隐忍。可成婚未及一月,万钟已挨了六七回打。无他,只因万钟虽然内力不济,拈花惹草的本性却是丝毫未改。

    宁舒听到下头的口沫横飞,只确认了一件事。那就是万江河把脸面丢尽的账算在了玉面狐身上,下次若正面相见,只怕逃不掉要做狐皮垫子的命运。

    他叹了口气,却听下头那二人讲够了人家小夫妻的是非,又提起了另一个名字。

    叶家小姐此刻竟然在武陵派中做客。

    第33章 中

    这倒称得上是一桩奇事了。

    宁舒那日被韩旷救走,未知比武招亲后续如何。听到那二人言语间提及段辰,不免神色黯淡下来。少年时他便知道,段辰这一生,走的是一条规规矩矩的路,他要在武林中扬名立万,甚至继承掌门的衣钵。锦绣前程,自然容不得半点离经叛道。那人终有一日,是要娶妻生子的。

    就如当年师父所言。段辰的秉性,注定他只会做名士,做君子,做一个人人称道,没有瑕疵的正派魁首。纵使与宁舒有过什么,多年后回望,那也不过是年少时的一段荒唐。

    人世间总有这样那样的不能两全。得到了一样,难免要失去另一样。世人总觉得情爱易逝,远不及名声地位来得要紧。况且人心易变,就算曾经山盟海誓,也难保多年以后悔不当初。

    当年在洗心洞中,段辰的选择便已经分明。宁舒看得清楚,可终究无法走出这个魔障。

    经脉上的伤都不曾根除,心头上的伤又怎么可能了无痕迹。

    他叹了口气,在韩旷身边席地而坐。

    韩旷内力甚佳,耳力自然不逊宁舒。他低头看了一眼,沉声道:“你那姓段的师兄要和叶小姐成亲了。”

    宁舒没ji,ng打采道:“要你讲话时,你一声不吭;不要你讲话时,偏偏恁多废话。”

    韩旷目光在他身上停留许久,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什么来。

    宁舒瞥见他欲言又止的神色,轻笑一声:“你瞧着性子冷冷的,没想到也爱打探别人的私事。”

    韩旷偏开头,声音不太自然:“我不过……不过是想说,那武库上锁门的太极八卦盘,开关依据时辰。若进了去……一夜……一夜都无法出来。只能等明日……且里头如何,我也说不清。”

    宁舒掸了掸衣角,无所谓道:“来都来了,自然要进去长长见识。况且我若留在外头,万一被万江河发觉可如何是好?那老家伙面冷心黑,若认出我来,可是大大的不妙。”

    韩旷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白云苍狗,覆水难收。有些……有些事,还是不要……不好回头看得好。”

    宁舒心中一动:“那是因为,前面没什么可以让我看的。说不得,只能时不时回头往后瞧瞧。”

    韩旷又不说话了。

    宁舒并不意外,自顾自笑了一下。左右无事,他伸手揪了几根草jg,十指灵活,编起东西来。

    天色暗下去,对面的洞门终于有了动静。五六个武陵内门弟子鱼贯而出。为首的人回身在门上播弄几下,掏出钥匙上了锁。

    待所有人都走得瞧不见了,韩旷沉声道:“走吧。”

    宁舒低着头,将手里的最后一个结打好:“这就来了。”

    韩旷看着他手心。那里躺着一只活灵活现的蚱蜢。宁舒端详了一会儿,摇摇头,将蚱蜢揣进了自己的衣袖。他往山下走了几步,发现韩旷并没跟上来,于是疑惑道:“怎么了?”

    韩旷盯着他瞧了片刻,肩膀不知怎么微微一塌。他低声道:“没什么。”说着低头往下走,越过宁舒,往前面带路去了。

    第33章 下

    武库门上的八卦盘与石门一体,韩旷将钥匙cha入锁眼,抬头看了一眼月亮的位置,转动盘上的方位。八次旋转之后,石门发出沉重的闷响,缓缓打开了。宁舒随韩旷进入,片刻之后,大门自动又缓缓合上了。

    武库之中没有灯,倒是墙上每隔不远便嵌着一颗夜明珠。光是目光所及,林林总总就有十数颗,照亮了那些高大的木架。

    宁舒惊叹道:“果然是大门派,竟然这般富有。”

    武库极大,二人边走边看。宁舒好奇道:“你说取刀,那刀长什么样子?”

    韩旷摇摇头:“我也只知大概。”他声音低下去:“只盼这些年无人注意,那刀仍旧存在此处。”

    架子上堆着太多东西,光是藏兵器的地方,就不知放了多少大箱小匣。且收藏的人也不知如何想的,许多上头并没字迹。即便有了一二,也因年代久远而模糊不清了。他二人且行且找,东西尚未寻见,灰尘倒是吃了不少。

    宁舒翻过了好几只箱子,不禁有些沮丧。他起身拍了拍衣裳,打算歇上一会儿。

    那边韩旷仍然在一件件仔细翻看,见宁舒起身,也跟着抬起头:“这里很大,你不认得路,不要走远。”

    宁舒撇了撇嘴,自然自语道:“还说别人,自己还不是一样婆妈,这下真成了韩婆婆了。”

    这样想着,从堆满兵器的地方走了开。他一面走一面打量武库布局。藏书的地方约莫占了三分之一,想来是弟子经常研习功夫之处,打扫的比旁的地方干净整洁许多。甚至还有几张小桌和笔墨纸砚之类的。

    宁舒找了许久,找到了一个存放武功典籍的书架。他上下仔仔细细地看了一番,果然武林中叫得出叫不出的功夫此处都有收纳,甚至合欢教的合欢经也有。只是经书存放用的是铁匣,匣外上了锁。显然是不希望弟子练这邪门的功夫。他随手翻阅,看到华山派的功夫竟然在合欢经边上,只是打开翻翻,多是只写了不详二字,后面一片空白。另有些记载招式的,练法却没有记录。

    宁舒微微一笑,心说这个法子挺会讨巧。纵然满架白纸,瞧着也甚是唬人。他又往一旁看去,好巧不巧,无陵决与归阳心经紧紧挨着,正放在合欢经匣的旁边。可惜也是白纸两册,翻开瞧瞧,都只写了不详二字。

    宁舒撇撇嘴,正要将书放归原位,却无意间将旁边的另一册书碰掉在地。他拾起来,见是一本极旧的册子,上面用篆书写了《无陵》二字。他心中奇怪,翻开来看,第一页便已字迹斑驳,但依稀能看出当年书写者笔力的雄强圆厚。内容既不是一般武学典籍的开篇总纲,也不是什么对后人的告诫,只是一首古老的歌。

    正是那一日宁舒在兰桂坊唱过的。

    “……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乐府旧曲,教坊时有传唱。宁舒小时候也常听娘亲唱起。歌中不过是讲一个人女子,爱极了所爱,对他立下山盟海誓罢了。

    可放在这里,终究是有些不合时宜。再翻下去,能看清的只有几句破碎的话:“……天生y阳……二法并行……盼为玉衡改命……凤九泣书……”

    再往后翻,就都是空白了。宁舒心细,瞧见边缘痕迹,意识到这册子后面的经文统统被人撕去了,只是整理书籍的人为了留下先人旧迹,用白纸将撕去的地方一页页补上了。想来是盼着有朝一日得到了经书,能直接将经文誊抄其上。

    宁舒有些失望地将书册放了回去。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太玄真经,合欢经匣,归阳心经,无陵决,还有这本名为《无陵》的空册,为何要紧紧放在一处?

    合欢教的功夫众多,另有一个格子放置,为什么要单单把合欢经抽出来,与这些源流不详的功夫放在一处?

    想起无陵诀与归阳真经相合双修的事,加上归阳心经与太玄真经的种种相像之处,宁舒心中渐渐有了个想法。想来后续这四门功夫,本来就是源出一家的。

    他盯着那《无陵》二字瞧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姨母曾经说过,白氏曾与尹州凤氏世代交好,因为两族本是源出一家。只是凤氏人丁不旺,两代以前最后一个女儿嫁去了暹罗,从此与尹州的故人断了联系。

    那位凤氏的先祖,叫什么来着?

    宁舒正思量间,忽然听见韩旷的声音遥遥响起:“找到了!”

    第34章 上

    宁舒匆匆跑了回去,绕过高大木架,只见韩旷站在一颗硕大的夜明珠下,手中紧紧握着一把通体漆黑的长刀。

    宁舒细看那刀,只觉得刀鞘黑沉沉的,与寻常刀剑的外观大不相同。他好奇道:“从没见过这样的刀,拔出来瞧瞧?”

    韩旷深吸一口气,缓缓抽出了刀身。

    却不见一丝雪亮。

    原来那刀身也是黑的。

    宁舒这下大失所望:“这刀在此存了多久?怎的锈成这样?”

    韩旷手上极稳,声音却有些发抖,显是难掩激动:“……虞……虞渊是日没之处……这……这刀就是……就是这样的。”说着拔下自己的一根头发,向刀刃轻轻吹去。

    发丝顿时断做两根,飘悠悠地向地上落去。

    宁舒大奇:“这样锋利?”

    韩旷渐渐冷静下来,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嗯。六十年了……总算是……又让人握在手里了。”

    宁舒也笑起来:“你才多大,怎么讲起这样老气横秋的话来。”

    韩旷道:“太师父的师父的刀。”

    宁舒忍不住扑哧一笑:“那还真是够古老的。”

    韩旷看着他的笑容,忽然道:“给你……给你试试?”

    宁舒惊讶道:“给我?我又不用刀……”

    韩旷固执地将刀递过来,宁舒只得接了。入手太沉,接过时刀身猛地往下一坠,劈中了一只铁皮箱子。宁舒下了一大跳:“对不住……我……”

    韩旷握住他的手,轻轻松松地将刀抬了起来。只见刀身完好无损,反倒是那铁皮箱子被劈出了一个深深的豁口。

    宁舒赶紧松开手:“这刀也太……你的东西,还是自己看紧了。”

    韩旷嗯了一声,将刀收入鞘中。

    宁舒稍微松了口气,真心实意地替他高兴起来:“有了神兵利器,就算是如虎添翼了。嗯,不比不知道。这么一瞧,那柄分雪刀,就太普通了些。

    韩旷道:“那……那刀……也是极好的。”他顿了顿,认真道:“多谢你。”

    宁舒摆摆手,眼波轻转:“不是早谢过了?”

    韩旷露出了一点困惑的神色。

    宁舒心中微叹,抿了抿嘴:“嗯,你现在找到了刀。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

    韩旷瞧了一眼远处的漏壶,认真道:“寅卯交界之时,机关转动,便能出去了。不过……不知道到时会不会遇上人。”

    宁舒想了想:“万江河一派掌门,又是个凡事都要抓在手心的。门中大大小小的事都要他瞧着,想来犯不上大清早跑到武库来……”

    韩旷摇头:“我们……我们又不是要与他相斗。你到时……到时跟紧,跟紧我就是。”

    宁舒笑道:”别的不及你,不过逃起命来,你却未见得有我灵巧。”他看了一眼沙漏:“左右还有好久,找个地方歇歇吧。”

    韩旷点头。他二人把东西大致收归原处,在藏书的地方找到了一张小榻,想来是弟子日常休息之处。不过那床榻甚小,显然躺不得两人。韩旷自然而然席地而坐,并不上去。

    宁舒知他性情,也不推辞,直接躺了上去。只是武库中y冷,小榻也硬邦邦的,实在谈不上如何舒服。

    宁舒瞪着眼睛望向洞顶,完全睡不着。他转身轻轻向韩旷道:“韩师兄,你睡着了么?”

    没有回应。

    宁舒微微叹了口气,只得在榻上翻了个身。却看见了床榻另一侧的书架。他百无聊赖,目光在书架上逡巡。这一架上收的都是些杂书,什么乡野异闻,市井传说,还有些伤春悲秋的酸诗之类。诗显然也不是什么名家所做,平仄不通的,想来是那个附庸风雅的武陵门人所著。宁舒闲极无聊,把架上每一本都拿出来瞧了一眼。这样一层一层翻上去,有一本书格外大而沉。宁舒用力一拽,那书的内册不知怎么滑进了书架与小榻的缝隙间,只剩了个书皮留在宁舒手里。

    说不得,只好挽起袖子,使出缩骨的小巧功夫,伸手去摸。费了半天力气才掏了出来,只摸得一手厚厚的灰。

    他皱皱鼻子,随手翻开,立刻眼前一亮。

    原来那册积灰的书不是什么文人怪谈,而是一本十分ji,ng美的春宫画。宁舒立刻津津有味地翻了起来。

    旁的春宫,无非是讲些深宅或青楼里如此那般的男女之事。这一本却有些古怪。一来书中只有两人,二来承受的那一方竟是个y阳人。不过绘者笔触甚是缱绻,画中二人虽然变着花样颠鸾倒凤,但彼此神情姿态却极为眷恋,显然并非露水姻缘,而是一对真正的有情人。

    宁舒翻了一会儿,渐渐觉得有些不对。原来那画旁题的小诗,每一句都暗暗合着x,ue位与经脉,显然是一门内功心法。宁舒依样想了一会儿,只觉得这心法中内息的走向与无陵诀有七八分相似。他心下微惊,赶忙将图册翻到最前。只见角落处有一行龙飞凤舞的小字:“贺玉衡师弟十八岁生辰。”后头是一方清晰的私印:“凤九之印”

    宁舒想起方才看到的那本名为《无陵》的书册,心中渐渐明了。

    想来这二人是一对师兄弟。不过那师弟天生身体与常人有异,经脉孱弱。做师兄的那个爱他极深,想尽办法要为他医治。这也就解释了为何无陵诀中有许多安抚经脉和调理气息的法门。宁舒慢慢翻着图册,心知凤九只怕早就有了创立双修之功的想法。借着绘画之机,将自己的想法记录了下来。只是年轻时对武学领悟不足,终究未成罢了。

    那图册翻到后来,不知为何,纠缠的两人都不不见了。

    空留一朵花,一只蝶,再无其他。

    宁舒看着最后那首小诗,心渐渐沉下去。只因内息若按那个走法,有一人将内息倒转,经脉全空。是将全身的修为都给了另一人。习练内攻的人都知道,这般传功的法子,轻的等同于自废经脉,重的则是舍弃性命了。

    又想起方才看到的那册书上,有“盼为玉衡改命,凤九泣书”几个字……若是一门十全十美,能救人性命而没有代价的功法,为何要用泣书二字?说是喜极而泣,未免也太勉强了些。还有那个“盼”字……

    只怕是……孤注一掷。

    明天要忙三次元到下周二三的样子。所以文可能暂停一段时间。中间要是能抽出时间会尽量更一点的……不过感觉希望不大……qaq

    第34章 下

    宁舒睁着眼睛,苦思许久,只觉得脑中一团乱麻。也不知尹州的凤氏与这位凤九前辈是什么关系。那《无陵》之书又是缘何一拆为四,成了武林中四门看上去毫不相干的功夫……

    他爬起来,开始在书架上翻找。却听韩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在找什么?”

    宁舒回头,见那人不知何时已经醒了。

    他叹了口气:“也没什么。”于是将四本经书之间的联系说了,只是不知为什么,下意识将凤九与玉衡的关系含糊了过去。

    韩旷皱眉想了一会儿,也没想出个结果,索性同宁舒一起翻起书来。

    只可惜,所有可能的书架翻了个底朝上,也没翻出什么。

    韩旷看了一眼漏壶,低声道:“差不多,该走了。”

    宁舒白忙了一整夜,此时有些ji,ng力不济,于是无ji,ng打采地点了点头。韩旷兀自有些不放心:“记得跟紧了。”话音刚落,便听到有细小的机关转动之声响起。

    韩旷起身:“走吧。”

    宁舒跟在他身后走了两步,不知怎么心中一动,返回书架前抽出那本春宫册,揣入了怀中。

    韩旷正在门边拨弄锁盘,石门很快开启。回头一看,宁舒却不见了。他沉声道:“宁舒。”见无人应答,忍不住高声道:“宁舒!”

    宁舒奔到他身后:“来了来了,你小声儿些,我又不聋……”

    韩旷默默看了他一眼,忽然伸手揽住他的肩,将人提了出去。

    石门在他们身后合上了。

    宁舒才要抱怨,便听不远处传来脚步声。习武之人夙兴夜寐,这时辰想必早就起来练功了。他想到了,韩旷如何想不到,当即带着宁舒闪身躲入树后,沿小路遁走。

    两人运起轻功奔出了一段路,才发觉已在一个岔路口上。山中不知何时起了浓雾,前路模模糊糊地看不清楚。宁舒有些不安,韩旷却走得很笃定,见宁舒脚步犹疑,回过头来:“此处有武陵派先人布的石阵,有雾时不见石头,也就不至于落入迷阵,倒还好走些。”他顿了顿,向宁舒伸出手:”你拉着我,别走丢了。”

    宁舒平生一个人东奔西跑惯了,从未被人这样照顾。望着韩旷的手,心中大感窘迫。然而嘴上还是不饶人的:“我又不是三岁的孩子……”话虽然这样说着,到底晓得其中利害,并不胡乱逞强,乖乖握住了韩旷的手。

    触手只觉得韩旷掌心满是茧子,是经年练刀留下的痕迹。虽然粗糙干燥,但却极暖和。

    他二人肌肤相亲数次,行功之时也曾双手交握,只是念头都在旁的事上,未曾于这细微之处留意。宁舒手指修长柔软,这些年用剑的时候极少,掌心的茧子早就没了。加之皮肤细腻,韩旷力气又大,难免被那些茧子磨得有些不舒服。

    要是换了旁人,宁舒早就抽出手来抱怨一番了。只是对着韩旷,他总有许多话讲不出口。

    于是一言不发地由那人牵着,在迷雾之中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

    走着走着,觉得手上有些shi意。不禁忧虑道:“你不会是迷路了吧……”

    韩旷闷闷道:“没有……”话音未落,只听宁舒嘘了一声。

    两人凝神片刻,听见远远地传来些声音:“……若是……应当是往这个方向……”

    宁舒暗叫糟糕的同时也生出了大大的困惑:他二人轻功都很好,翻动武库时东西也都归位了,为何还是被人发觉……

    尚未来得及细想,便觉手上一疼。韩旷扯着他飞奔起来。

    不多时,前面的人渐渐停下脚步。宁舒听见轻轻的叩击声,似乎是韩旷敲了敲一块石头。他忍不住道:“怎么了?”

    韩旷低声道:“要把这个移开,你站好别动。”说着松开宁舒,去推什么东西。

    脚下大地渐渐晃动起来。宁舒忍不住摇晃了一下,往旁边迈了一步。这一下好巧不巧,踩在一块石头上,当即失去平衡,被狠狠绊了一下。照说以他的轻功,本不至于就此摔倒。可是那处地方却突然歪斜。这下宁舒没了落脚之点,身子不由自主向侧扑去。那方向却不是大地,只是空空如也。

    宁舒一脚踩空,身子不由自主往下坠去。他反应敏捷,下坠只是伸手捞了一下,似乎抓住了树根之类的。然而那物支撑不住他的身量,一呼一吸间便断了。宁舒只觉自己落在了一个陡坡之上,也不知滚了多久,身下猛地一空。

    等再回过神来,却是在一个黑漆漆的深潭之中了。

    他奋力游到水面之上,缓了许久,才借着头顶的一点微光游到了岸边。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便听到一个细小发抖的声音:“是谁?谁在那儿?”

    宁舒扭头望去,看见一个浑身狼狈的少女,正举着一颗夜明珠,惊慌不安地望着他。

    宁舒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瞪大了眼睛。

    眼前的少女,竟然是叶家小姐。

    第35章 上

    宁舒手脚并用地爬上岸来,吐出几口水,瘫在地上喘气。

    那叶小姐等了片刻,迟疑道:“你是谁?是武夷派的弟子么?”

    宁舒并不答话,只是唉声叹气地起身,开始脱衣服。

    那小姐呀地一声,洞中顿时一暗。想来是她将夜明珠收起来了。宁舒把shi衣裳绞干,勉勉强强重新套在身上,又摸索着远远寻了个角落去解手。

    叶小姐的声音远远传来:”你……你还在么?”后头微光亮起,显然是往这头寻人来了。

    宁舒把裤带系好,摸到水边洗了洗手。

    那小姐走到不远处,站定了,语气有些恼火:“我同你讲话,你怎的不应?”

    宁舒苦着脸道:“我摔得头晕眼花,连自己是谁都一时想不起,可要怎么应你呢?”说完扶着额头,哎呦哎呦地呻吟起来。

    叶小姐静了片刻,小声哽咽起来:“这可怎么是好……出不去……又无人来救……我们要死在这里了……”一说到死,想来是既惊且惧,哽咽很快变成了啜泣。

    宁舒眨了眨眼睛,拿衣袖抹着眼睛,也嘤嘤嘤地假哭起来:“我摔得好痛……何时才能有人来救我们……”

    谁知见他一哭,叶小姐反倒不哭了。她抱着膝盖,在地上慢慢坐下来,喃喃道:“我丢了,他们一定会来找的。且再等等……”看着宁舒在哪里袖子挡脸呜呜地“哭”个不停,忍不住道:“你别哭了。哭也没用……若有人来找我,我自会把你一同带上去的。话说回来,你是怎么掉在这里的?”

    宁舒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有气无力地扶着脑袋:“头疼得厉害……委实记不起来了。这到底是哪儿?”

    叶小姐望了望头顶:“听阿芸和我说,武陵派有一套迷阵,迷阵之下联通山x,ue,是守山御敌用的奇门之阵。我们眼下大概就是在里头了。”她低下头,黯然道:“阿芸让我不要乱动,可我实在心里难过得紧……想着出来走走,或许可以散心。”

    宁舒好奇道:“阿芸是谁,你的婢女么?”

    叶小姐摇头:“她是万公子的新婚夫人。”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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