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节
没有金手指导致扑街的十种方式 作者:霜落林空
第6节
那群人没理他，伸手就去抓远扬。
陶慕嘉护着远扬往旁边一躲，那人抬起一脚踹到他膝盖侧弯，陶慕嘉感觉自己腿骨都错了位，差点直接跪下。
“老师！”远扬扶着他惊慌地叫道。
“我没事。”尽管眼泪都要飙出来了，陶慕嘉还是咬着牙不想让远扬担心。
话还没说完，后面的人一把揪住他的头发向后拽，陶慕嘉重心不稳，一屁股摔到地上，尾骨仿佛都裂开了，疼得他龇牙咧嘴。
远扬被拉着摔到了陶慕嘉身上，他撑着地想把陶慕嘉拉起，后面又一股大力拽住了他的衣领将他狠狠地向后扯去。
陶慕嘉一看也顾不得自己身上的疼了，紧紧地攥住远扬的手。远扬同样扣住他的手，手指都因为用力过猛而泛白。
“你们放开他！”
那些人按着他丝毫没有回应。
他们的手都快僵硬到没有知觉了，那群人中不知谁不耐烦地啧了一声，陶慕嘉的肚子猛地一痛，血腥味霎时间充满了喉咙，他的手松了一瞬，又紧紧地扣住。
大滴大滴的眼泪冲出远扬的眼眶，他疯了似的扭动起来，狠命地挣脱了桎梏，猛地朝踩着陶慕嘉的人冲去，张着一口白牙狠狠地咬住了那人的大腿。
那人被他咬得一声惨叫跳的老远，远扬被他踹的翻滚在地上，嘴边沾着鲜血，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微冷的空气中。
周围人仿佛被这血腥味和惨叫刺激到了，抬脚就向他们踹过来，陶慕嘉爬过去把远扬护在身下，身上立刻挨了好几脚。
身上的骨头仿佛断裂错位，陶慕嘉第一次眼泪鼻涕混着血在脸上糊成一团。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到远扬耳朵里。
“别和他们正面冲突……别惹怒他们……听见没？如果今天非要走……等我来救你……”
远扬一边哭着一边点头，声音同样断断续续地回答着，“我知道……我知道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再也不会了……”
他从没这样恨过自己的无能，如果他刚才不去咬那一口，老师就不会替他挨打了，是他当时太急，他看见陶慕嘉嘴角溢出血来，眼睛就红了，什么也顾不上了。
如果他有能力把这些人都杀了该多好，哪怕把自己的命搭上也好，他的苦总不该让对他好的人承受。
远扬心里冰冷冰冷的，比从天上落下来的雨还要冷，天上落了雨，寒气侵入他们的肺腑，仿佛血液都要凝结，他们的血落在地上，被雨水冲进了下水道里。
那些人总算踢累了，陆陆续续地收了脚，朝他们啐了几口。站在陶慕嘉侧边的人伸脚把他顶开，把远扬拖出来。
陶慕嘉的手还紧紧扣着远扬的手，远扬爸威胁道：“再不松开，我就把你们的手都砍断。”
陶慕嘉的瞳孔缩了一下，松开了，他全无力气了，小声地朝远扬不停嘱咐道：“别惹恼他们，等我来，我很快就来……”
他也不知道远扬能不能听到，只能看见远扬不停地点头，踉跄着被那群人拉远了。
远扬爸走到他面前，弯下腰跟他说：“五万，七天后大铁厂，就说找远江，听见没？过时不候！”
“嗯……”
远江直起身子，带着一帮人离开，陶慕嘉的视线有些模糊，只能大致地看见他们的身影融入在黑暗。
远江狠狠地拍了下远扬的脑袋，不屑的声音透过雨幕传来：“本来就是黑窝子里生的，还想着走正道呢……废物！”
1551：陶慕嘉！你醒醒！别睡着了！
陶慕嘉难得的没有给他回应。
1551：你要是都不行了，远扬怎么办！是男人就起来，别退缩！
陶慕嘉：你让人踹几脚试试。
1551听他还能挖苦自己，松了一口气：别躺地下，也不嫌冷。
陶慕嘉：太疼了，站不起来。
1551：那咋办？
陶慕嘉：我躺一会，就一会。
天上的雨淅淅沥沥的下着，冰冷的雨水落在陶慕嘉脸上，让他渐渐地清醒起来，但同时，身上的疼痛也越发清晰，他感到身体的温度在逐渐流失，气力也变得越来越少。
陶慕嘉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脑袋昏昏沉沉的，脚步也像个醉汉一样混乱。
他扶起自行车，给自己一个支撑点。
没有带伞，他只能淋着雨推着车回家。
巷子很长也很静，陶慕嘉突然问1551：我真的有在拯救他吗？为什么，我倒是觉得越来越绝望了？
1551给不出他想要的答案，它沉默了会，突然很惆怅地叹了口气：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别想太多。
陶慕嘉摇了摇头，有些讽刺地笑了一声。
他终于到家了，可惜只有他一个人到家了。陶慕嘉的心思沉甸甸的，就差一点就能把他全部压垮。
但他现在还不能倒下，远扬还在等他去救，他必须振作起来。
他为了防止自己感冒，洗了个热水澡，把淤青的地方都擦上药。然而肚子那里隐隐作痛，陶慕嘉也不知道有什么毛病，只能祈祷不是什么大问题。
把自己稍微拾掇干净，陶慕嘉就去跑去了附近的派出所。
派出所的灯还亮着，里面只有一两个值夜班的人，看见他鼻青脸肿的进来都紧张地抬头盯着他。
有民警过来扶他，他抓着那人的手说：“我要报案。”
对方把他扶到座位上递给他一杯水让他慢慢说。
陶慕嘉说了下基本信息把大致情况复述了一遍：“我接我学生放学的路上被堵了，对方要我交五万到大铁厂把小孩换回来，还想请警察同志你们帮帮忙。”
“这……”对方有点犹豫，“不是我们不想帮，只是，这孩子也不是你的，我们不好cha手别人的家务事，二来，你也知道大铁厂是个什么势力，我们观察他们好几年了，最近两年才收敛了点，我们的人手真的不够跟他们硬碰硬啊。”
“那！”陶慕嘉一急就肚子疼，疼得他话还没说完就捂着肚子弯下腰去。
对方连忙站起来扶住他，“先送你去医院吧，事情还得从长计议。”
“那我的学生怎么办……”
那人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我们会尽力的。”
这个答案让陶慕嘉有些失望，他没再追问下去，让民警扶着他出了派出所，身后传来了轻微的惆怅的叹息。
附近倒是就有医院，陶慕嘉为了不让自己提前倒下，还是去挂了急诊做了检查，轻微胃部出血，不算太严重，医生给开了些药。他拿着药出门的时候已经凌晨一点了，街上空荡荡的，只有几个地痞无赖坐在马路牙子上喝酒。
真不是个好世道。
第11章 校园变形记
陶慕嘉心里不是滋味，有些怀念原来的世界：要是都像原来的世界那么好该多好。
1551的态度倒是比较冷漠：那只是因为黑暗在你看不见的地方而已，何况你以为和谐社会是那么容易造就的？还不是有人用鲜血换来的。
陶慕嘉：是啊，我知道，如果只是我一个人，我可以再等得久一些，等这个世界变得好一些，可是远扬等不了。
1551：大概这就是他的命吧。
陶慕嘉：命这种东西，总有办法改得了的，你跟我说说远扬的情况吧，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他已经不敢去想了，但是总要听到点消息才好安心。
1551：他还好，他妈让那群人把他锁在屋子里，没挨打。
陶慕嘉有些意外：他妈还算有点良心。
1551：看在是自己肚子里掉下来的r_ou_的份上，就有那么一点点吧。
陶慕嘉回到家，跟别的老师联系换了一个星期的课，顺便帮远扬请了一个星期假。
他忍着痛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他一闭眼，就是远扬被砍断双手的样子，再或者是远扬被他们拉走时一步三回头的样子，到十三岁还像个豆芽菜一样的孩子，就这样隐没到黑暗里去了。
陶慕嘉辗转反侧了一整晚，早上起床的时候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他双手捂着脸，无力感一阵一阵地从心底涌上来。
1551：新的一天，新的开始，别浪费时间了。
陶慕嘉：我现在手里也就三万块，还有两万怎么凑啊。
1551：借呗，还能怎么办，又不可能贷款，更不可能天上掉馅饼中个百八十万。
陶慕嘉：唉，只能这样了。
有困难的时候，还是最先想到父母，虽然陶慕嘉也知道他实在没什么脸面去找江晓白的父母，他从未出过赡养费，也跟他们不亲近，但是现在实在有点走投无路了。
陶慕嘉先给江爸打了电话，江爸显得很是意外，听他说工作上出了点问题想借钱的时候明显有些不耐烦。
“出了什么问题？别是赌博吧。”
“没有，您怎么会这么想，只是受了点伤，需要治疗。”
听他说是受伤，对方语气稍稍缓和了些，“两万……还是有点多啊，你弟弟都要上大学了，爸爸家里也缺钱，这样吧，先给你五千，你要是实在不够再跟我和你妈说。”
五千也是钱，江晓白的父母离异将近二十年，江晓白一直都寄居在外公外婆家，江爸也不是什么暖情的人，能给他五千，已经是凭着最后一点情分了，陶慕嘉表示了感谢。
江爸又问他要不要自己去看他，陶慕嘉说不用了，对方也就没再追问。
人生多坎坷，想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句俗语真没一点错。
陶慕嘉挂了电话又在想要不要给江妈打电话，那个女人明显更加冷漠，想跟他完全断绝关系似的。
不过现在有燃眉之急，陶慕嘉还是决定放下面子。
江妈接了电话也有点诧异，听他说完缘由，就问：“你爸给了你多少？”
“五千……”
“那我待会给你打五千。”
“嗯，谢谢妈。”
江妈没回应，直接挂了电话。
过了大概一个小时，他收到了两笔转账，总算凑足了一万块钱，还剩下一万只能找同事朋友借点。
花了四天的时间，陶慕嘉大概辗转找了十个人，东拼西凑地凑够了一万，再加上他所有的存款，五万块是够了。
他拿着五万块钱，清点了下数目。
1551：要不要喝点酒？
陶慕嘉：喝酒干嘛？断头酒啊？
1551：酒壮怂人胆嘛，一碗下去，掉头不怕。
陶慕嘉：你少吓我。
陶慕嘉跟1551拌了会嘴，就当作壮胆，不再多耽搁地往大铁厂去。
大铁厂离小区大概三站路的样子，是一片在立交桥下参差不齐的厂房，那一块厂房周围只剩下搬空了的拆迁户。
陶慕嘉到那去的时候，只有一个叼着烟夹着人字拖的小青年在看门。他走近了些，说道：“请问，远江住在哪。”
那人抬着眼皮瞧了他一眼，伸出手掂了两下。
陶慕嘉心领神会，从兜里掏出一百块钱塞了过去。对方很是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大概是见他实在穷酸，勾手带他进去。
陶慕嘉选得时间还比较好，这群危险分子还没出来活动，只有零星几个人在门口无所事事。
厂房右边第十间就是远江的地盘，还没走近就能闻见浓烈的酒味，还有十分恶俗的香水味。里面隐隐有搓麻将的声音。
看门的把他带到门口就出去了。
陶慕嘉敲了半天门，总算有人来开门。
远江眯着眼打量他了一番，抬着下巴，“钱呢？”
陶慕嘉有点怂，又惦着远扬，看向他身后，“钱我带来了，能不能先让我见见远扬。”
远江嗤笑了一声，谅他也不敢跑，朝后面招招手让人把远扬带出来。
远扬抱着膝盖蜷缩在漆黑的房间里，他在这里呆了四天了，远江把他带回来的时候那个女人正在打麻将，她瞥了他一眼，眼神里没有什么波动，只是让远江把他扔在房间里锁起来，定时给他送了水和食物。
房间里一点通往外边的地方都没有，他在趁着两人在外面打麻将的时候把卧室翻了个遍，意外的找到了户口本还有两人的身份证，这算是意外收获。
远扬就抱着这两个东西缩在墙角，他毫不怀疑陶慕嘉会来救他，他只要不惹事，他们都能好好的。
房门打开的时候远扬还没太在意，直到有人拽着他的胳膊把他提起来，远扬才意识到是陶慕嘉来接他了。
他的心脏一下子跳的很快，突如其来的光亮让他的双眼有些模糊，他大致看清了站在门口的陶慕嘉，嘴角勉强牵扯出来一个微笑。
陶慕嘉看见远扬平安无事，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他把五万块钱递给了远江。远江一把抓过去，从门后的桌子上拿出了个验钞机。
陶慕嘉：还挺高级……
1551：人家这叫业务熟练。
远江验完了钱，朝后面的人一点头，把远扬推了出来。
远扬被扔到陶慕嘉身上，撞到了陶慕嘉的伤口，陶慕嘉疼得龇了下牙。
那两人没空看他们师徒情深的戏码，把门砰地关上了。
远扬扶着他的胳膊揽着他的腰，焦急地小声问：“老师你怎么样了？肚子还疼吗？”
“没事没事，先出去再说吧。”
好歹是把人救回来了，陶慕嘉整个人放松下来，半靠在远扬身上。
两个人搀扶着回了家，远扬把户口本和身份证掏出来放在桌面上，平静地看向陶慕嘉，“老师，我把它们找到了，等我上了高中，我们就离开这个地方吧。”
陶慕嘉刚想说好，字却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他现在真的是倾家荡产，一贫如洗了。
陶慕嘉笑了笑：“高中考远些就住校吧，老师还要在这工作呢。”
远扬嗫嚅着，低下了头，“对不起。”
陶慕嘉的面目一下子严肃起来，“抬起头来！不要总是说对不起。”
远扬重重点了下头。
“坏人永远都不会因为你的妥协而放过你，想要自己的未来就跟他们斗争到底，远扬，不要忘记你对我的承诺，不要辜负自己。”
远扬再次抬头坚定地看向他，“是，老师，我一定会的。”
无论付出多少，都要带着你逃离这样的地方。
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人回来了，身份证的事情也解决了，只剩下一屁股债要还。等还完债，送远扬上高中，他们以后总要顺很多。
陶慕嘉开始起早贪黑的工作，除了在学校教书之外，陶慕嘉还凭着自己一点金融学基础在网上炒股，他也不求多，一个月能多赚一两千。
远扬本来也想去打工的，被陶慕嘉揪了回来，且不说远江会不会再抓着他当把柄，就是他这个年纪别正规的地方也不会要他，赚不到什么钱还浪费时间。
“好好上你的学，钱的事不用你c,ao心。”
“可是老师你的胃不好，还天天这样熬夜，会把身体熬坏的。”
“也就这么几年了，撑过去就好，老师还年轻，哪有那么容易把身体熬坏。”
远扬撇嘴不信他的话，第二天就抱着画板到江边给人画像。十块钱一张，很多小姑娘看他长得好看，也不管他画的好不好就让他画。
原有的天分再加上经过将近一年的训练，画一副人像自然是难不倒远扬。
陶慕嘉匆匆忙忙地赶到江边的时候，远远地就看见远扬在那给人画像，陶慕嘉停驻了脚步，焦急的心情缓和下来。
如果这样给人画画顺便练习的话也挺好，陶慕嘉微笑着在离远扬很远的地方坐下来。
然而对方有感应似的回过了头，一眼就看到了他，远扬朝他招了招手，陶慕嘉笑了，也朝远扬挥了挥手。
远扬转过头去，把最后一点画完了交给了那个姑娘，后面排队的女生急着坐下来，远扬走上前跟她们说了几句话，那些女生听了，有些沮丧地离开了。
远扬拎着画板和画箱颇有些意气风发地朝陶慕嘉走来。
他停下脚步在陶慕嘉身旁坐下来，给陶慕嘉递水。
“怎么样？上午收成好吗？”陶慕嘉看着远扬。这才经过一年，远扬已经变得白了许多，脸上也有了莹润的光泽，个头也长高了不少，原来在他没注意的地方，这个少年已经悄然改变了。
“当然好啦，我很厉害的，是能成为家里顶梁柱的人啊。”远扬把自己一上午的收成捧到陶慕嘉面前，一上午赚了一百六十块，就是十六副画，确实还不错了。
但是陶慕嘉看了一眼，没有收下，他把远扬被江风吹的散乱的头发拨到耳后，轻声对他说：“收起来吧，这些钱你自己攒着，以后要是有什么事说不定还能救急呢。”
第6节
恋耽美
第6节
那群人没理他，伸手就去抓远扬。
陶慕嘉护着远扬往旁边一躲，那人抬起一脚踹到他膝盖侧弯，陶慕嘉感觉自己腿骨都错了位，差点直接跪下。
“老师！”远扬扶着他惊慌地叫道。
“我没事。”尽管眼泪都要飙出来了，陶慕嘉还是咬着牙不想让远扬担心。
话还没说完，后面的人一把揪住他的头发向后拽，陶慕嘉重心不稳，一屁股摔到地上，尾骨仿佛都裂开了，疼得他龇牙咧嘴。
远扬被拉着摔到了陶慕嘉身上，他撑着地想把陶慕嘉拉起，后面又一股大力拽住了他的衣领将他狠狠地向后扯去。
陶慕嘉一看也顾不得自己身上的疼了，紧紧地攥住远扬的手。远扬同样扣住他的手，手指都因为用力过猛而泛白。
“你们放开他！”
那些人按着他丝毫没有回应。
他们的手都快僵硬到没有知觉了，那群人中不知谁不耐烦地啧了一声，陶慕嘉的肚子猛地一痛，血腥味霎时间充满了喉咙，他的手松了一瞬，又紧紧地扣住。
大滴大滴的眼泪冲出远扬的眼眶，他疯了似的扭动起来，狠命地挣脱了桎梏，猛地朝踩着陶慕嘉的人冲去，张着一口白牙狠狠地咬住了那人的大腿。
那人被他咬得一声惨叫跳的老远，远扬被他踹的翻滚在地上，嘴边沾着鲜血，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微冷的空气中。
周围人仿佛被这血腥味和惨叫刺激到了，抬脚就向他们踹过来，陶慕嘉爬过去把远扬护在身下，身上立刻挨了好几脚。
身上的骨头仿佛断裂错位，陶慕嘉第一次眼泪鼻涕混着血在脸上糊成一团。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到远扬耳朵里。
“别和他们正面冲突……别惹怒他们……听见没？如果今天非要走……等我来救你……”
远扬一边哭着一边点头，声音同样断断续续地回答着，“我知道……我知道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再也不会了……”
他从没这样恨过自己的无能，如果他刚才不去咬那一口，老师就不会替他挨打了，是他当时太急，他看见陶慕嘉嘴角溢出血来，眼睛就红了，什么也顾不上了。
如果他有能力把这些人都杀了该多好，哪怕把自己的命搭上也好，他的苦总不该让对他好的人承受。
远扬心里冰冷冰冷的，比从天上落下来的雨还要冷，天上落了雨，寒气侵入他们的肺腑，仿佛血液都要凝结，他们的血落在地上，被雨水冲进了下水道里。
那些人总算踢累了，陆陆续续地收了脚，朝他们啐了几口。站在陶慕嘉侧边的人伸脚把他顶开，把远扬拖出来。
陶慕嘉的手还紧紧扣着远扬的手，远扬爸威胁道：“再不松开，我就把你们的手都砍断。”
陶慕嘉的瞳孔缩了一下，松开了，他全无力气了，小声地朝远扬不停嘱咐道：“别惹恼他们，等我来，我很快就来……”
他也不知道远扬能不能听到，只能看见远扬不停地点头，踉跄着被那群人拉远了。
远扬爸走到他面前，弯下腰跟他说：“五万，七天后大铁厂，就说找远江，听见没？过时不候！”
“嗯……”
远江直起身子，带着一帮人离开，陶慕嘉的视线有些模糊，只能大致地看见他们的身影融入在黑暗。
远江狠狠地拍了下远扬的脑袋，不屑的声音透过雨幕传来：“本来就是黑窝子里生的，还想着走正道呢……废物！”
1551：陶慕嘉！你醒醒！别睡着了！
陶慕嘉难得的没有给他回应。
1551：你要是都不行了，远扬怎么办！是男人就起来，别退缩！
陶慕嘉：你让人踹几脚试试。
1551听他还能挖苦自己，松了一口气：别躺地下，也不嫌冷。
陶慕嘉：太疼了，站不起来。
1551：那咋办？
陶慕嘉：我躺一会，就一会。
天上的雨淅淅沥沥的下着，冰冷的雨水落在陶慕嘉脸上，让他渐渐地清醒起来，但同时，身上的疼痛也越发清晰，他感到身体的温度在逐渐流失，气力也变得越来越少。
陶慕嘉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脑袋昏昏沉沉的，脚步也像个醉汉一样混乱。
他扶起自行车，给自己一个支撑点。
没有带伞，他只能淋着雨推着车回家。
巷子很长也很静，陶慕嘉突然问1551：我真的有在拯救他吗？为什么，我倒是觉得越来越绝望了？
1551给不出他想要的答案，它沉默了会，突然很惆怅地叹了口气：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别想太多。
陶慕嘉摇了摇头，有些讽刺地笑了一声。
他终于到家了，可惜只有他一个人到家了。陶慕嘉的心思沉甸甸的，就差一点就能把他全部压垮。
但他现在还不能倒下，远扬还在等他去救，他必须振作起来。
他为了防止自己感冒，洗了个热水澡，把淤青的地方都擦上药。然而肚子那里隐隐作痛，陶慕嘉也不知道有什么毛病，只能祈祷不是什么大问题。
把自己稍微拾掇干净，陶慕嘉就去跑去了附近的派出所。
派出所的灯还亮着，里面只有一两个值夜班的人，看见他鼻青脸肿的进来都紧张地抬头盯着他。
有民警过来扶他，他抓着那人的手说：“我要报案。”
对方把他扶到座位上递给他一杯水让他慢慢说。
陶慕嘉说了下基本信息把大致情况复述了一遍：“我接我学生放学的路上被堵了，对方要我交五万到大铁厂把小孩换回来，还想请警察同志你们帮帮忙。”
“这……”对方有点犹豫，“不是我们不想帮，只是，这孩子也不是你的，我们不好cha手别人的家务事，二来，你也知道大铁厂是个什么势力，我们观察他们好几年了，最近两年才收敛了点，我们的人手真的不够跟他们硬碰硬啊。”
“那！”陶慕嘉一急就肚子疼，疼得他话还没说完就捂着肚子弯下腰去。
对方连忙站起来扶住他，“先送你去医院吧，事情还得从长计议。”
“那我的学生怎么办……”
那人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我们会尽力的。”
这个答案让陶慕嘉有些失望，他没再追问下去，让民警扶着他出了派出所，身后传来了轻微的惆怅的叹息。
附近倒是就有医院，陶慕嘉为了不让自己提前倒下，还是去挂了急诊做了检查，轻微胃部出血，不算太严重，医生给开了些药。他拿着药出门的时候已经凌晨一点了，街上空荡荡的，只有几个地痞无赖坐在马路牙子上喝酒。
真不是个好世道。
第11章 校园变形记
陶慕嘉心里不是滋味，有些怀念原来的世界：要是都像原来的世界那么好该多好。
1551的态度倒是比较冷漠：那只是因为黑暗在你看不见的地方而已，何况你以为和谐社会是那么容易造就的？还不是有人用鲜血换来的。
陶慕嘉：是啊，我知道，如果只是我一个人，我可以再等得久一些，等这个世界变得好一些，可是远扬等不了。
1551：大概这就是他的命吧。
陶慕嘉：命这种东西，总有办法改得了的，你跟我说说远扬的情况吧，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他已经不敢去想了，但是总要听到点消息才好安心。
1551：他还好，他妈让那群人把他锁在屋子里，没挨打。
陶慕嘉有些意外：他妈还算有点良心。
1551：看在是自己肚子里掉下来的r_ou_的份上，就有那么一点点吧。
陶慕嘉回到家，跟别的老师联系换了一个星期的课，顺便帮远扬请了一个星期假。
他忍着痛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他一闭眼，就是远扬被砍断双手的样子，再或者是远扬被他们拉走时一步三回头的样子，到十三岁还像个豆芽菜一样的孩子，就这样隐没到黑暗里去了。
陶慕嘉辗转反侧了一整晚，早上起床的时候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他双手捂着脸，无力感一阵一阵地从心底涌上来。
1551：新的一天，新的开始，别浪费时间了。
陶慕嘉：我现在手里也就三万块，还有两万怎么凑啊。
1551：借呗，还能怎么办，又不可能贷款，更不可能天上掉馅饼中个百八十万。
陶慕嘉：唉，只能这样了。
有困难的时候，还是最先想到父母，虽然陶慕嘉也知道他实在没什么脸面去找江晓白的父母，他从未出过赡养费，也跟他们不亲近，但是现在实在有点走投无路了。
陶慕嘉先给江爸打了电话，江爸显得很是意外，听他说工作上出了点问题想借钱的时候明显有些不耐烦。
“出了什么问题？别是赌博吧。”
“没有，您怎么会这么想，只是受了点伤，需要治疗。”
听他说是受伤，对方语气稍稍缓和了些，“两万……还是有点多啊，你弟弟都要上大学了，爸爸家里也缺钱，这样吧，先给你五千，你要是实在不够再跟我和你妈说。”
五千也是钱，江晓白的父母离异将近二十年，江晓白一直都寄居在外公外婆家，江爸也不是什么暖情的人，能给他五千，已经是凭着最后一点情分了，陶慕嘉表示了感谢。
江爸又问他要不要自己去看他，陶慕嘉说不用了，对方也就没再追问。
人生多坎坷，想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句俗语真没一点错。
陶慕嘉挂了电话又在想要不要给江妈打电话，那个女人明显更加冷漠，想跟他完全断绝关系似的。
不过现在有燃眉之急，陶慕嘉还是决定放下面子。
江妈接了电话也有点诧异，听他说完缘由，就问：“你爸给了你多少？”
“五千……”
“那我待会给你打五千。”
“嗯，谢谢妈。”
江妈没回应，直接挂了电话。
过了大概一个小时，他收到了两笔转账，总算凑足了一万块钱，还剩下一万只能找同事朋友借点。
花了四天的时间，陶慕嘉大概辗转找了十个人，东拼西凑地凑够了一万，再加上他所有的存款，五万块是够了。
他拿着五万块钱，清点了下数目。
1551：要不要喝点酒？
陶慕嘉：喝酒干嘛？断头酒啊？
1551：酒壮怂人胆嘛，一碗下去，掉头不怕。
陶慕嘉：你少吓我。
陶慕嘉跟1551拌了会嘴，就当作壮胆，不再多耽搁地往大铁厂去。
大铁厂离小区大概三站路的样子，是一片在立交桥下参差不齐的厂房，那一块厂房周围只剩下搬空了的拆迁户。
陶慕嘉到那去的时候，只有一个叼着烟夹着人字拖的小青年在看门。他走近了些，说道：“请问，远江住在哪。”
那人抬着眼皮瞧了他一眼，伸出手掂了两下。
陶慕嘉心领神会，从兜里掏出一百块钱塞了过去。对方很是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大概是见他实在穷酸，勾手带他进去。
陶慕嘉选得时间还比较好，这群危险分子还没出来活动，只有零星几个人在门口无所事事。
厂房右边第十间就是远江的地盘，还没走近就能闻见浓烈的酒味，还有十分恶俗的香水味。里面隐隐有搓麻将的声音。
看门的把他带到门口就出去了。
陶慕嘉敲了半天门，总算有人来开门。
远江眯着眼打量他了一番，抬着下巴，“钱呢？”
陶慕嘉有点怂，又惦着远扬，看向他身后，“钱我带来了，能不能先让我见见远扬。”
远江嗤笑了一声，谅他也不敢跑，朝后面招招手让人把远扬带出来。
远扬抱着膝盖蜷缩在漆黑的房间里，他在这里呆了四天了，远江把他带回来的时候那个女人正在打麻将，她瞥了他一眼，眼神里没有什么波动，只是让远江把他扔在房间里锁起来，定时给他送了水和食物。
房间里一点通往外边的地方都没有，他在趁着两人在外面打麻将的时候把卧室翻了个遍，意外的找到了户口本还有两人的身份证，这算是意外收获。
远扬就抱着这两个东西缩在墙角，他毫不怀疑陶慕嘉会来救他，他只要不惹事，他们都能好好的。
房门打开的时候远扬还没太在意，直到有人拽着他的胳膊把他提起来，远扬才意识到是陶慕嘉来接他了。
他的心脏一下子跳的很快，突如其来的光亮让他的双眼有些模糊，他大致看清了站在门口的陶慕嘉，嘴角勉强牵扯出来一个微笑。
陶慕嘉看见远扬平安无事，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他把五万块钱递给了远江。远江一把抓过去，从门后的桌子上拿出了个验钞机。
陶慕嘉：还挺高级……
1551：人家这叫业务熟练。
远江验完了钱，朝后面的人一点头，把远扬推了出来。
远扬被扔到陶慕嘉身上，撞到了陶慕嘉的伤口，陶慕嘉疼得龇了下牙。
那两人没空看他们师徒情深的戏码，把门砰地关上了。
远扬扶着他的胳膊揽着他的腰，焦急地小声问：“老师你怎么样了？肚子还疼吗？”
“没事没事，先出去再说吧。”
好歹是把人救回来了，陶慕嘉整个人放松下来，半靠在远扬身上。
两个人搀扶着回了家，远扬把户口本和身份证掏出来放在桌面上，平静地看向陶慕嘉，“老师，我把它们找到了，等我上了高中，我们就离开这个地方吧。”
陶慕嘉刚想说好，字却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他现在真的是倾家荡产，一贫如洗了。
陶慕嘉笑了笑：“高中考远些就住校吧，老师还要在这工作呢。”
远扬嗫嚅着，低下了头，“对不起。”
陶慕嘉的面目一下子严肃起来，“抬起头来！不要总是说对不起。”
远扬重重点了下头。
“坏人永远都不会因为你的妥协而放过你，想要自己的未来就跟他们斗争到底，远扬，不要忘记你对我的承诺，不要辜负自己。”
远扬再次抬头坚定地看向他，“是，老师，我一定会的。”
无论付出多少，都要带着你逃离这样的地方。
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人回来了，身份证的事情也解决了，只剩下一屁股债要还。等还完债，送远扬上高中，他们以后总要顺很多。
陶慕嘉开始起早贪黑的工作，除了在学校教书之外，陶慕嘉还凭着自己一点金融学基础在网上炒股，他也不求多，一个月能多赚一两千。
远扬本来也想去打工的，被陶慕嘉揪了回来，且不说远江会不会再抓着他当把柄，就是他这个年纪别正规的地方也不会要他，赚不到什么钱还浪费时间。
“好好上你的学，钱的事不用你c,ao心。”
“可是老师你的胃不好，还天天这样熬夜，会把身体熬坏的。”
“也就这么几年了，撑过去就好，老师还年轻，哪有那么容易把身体熬坏。”
远扬撇嘴不信他的话，第二天就抱着画板到江边给人画像。十块钱一张，很多小姑娘看他长得好看，也不管他画的好不好就让他画。
原有的天分再加上经过将近一年的训练，画一副人像自然是难不倒远扬。
陶慕嘉匆匆忙忙地赶到江边的时候，远远地就看见远扬在那给人画像，陶慕嘉停驻了脚步，焦急的心情缓和下来。
如果这样给人画画顺便练习的话也挺好，陶慕嘉微笑着在离远扬很远的地方坐下来。
然而对方有感应似的回过了头，一眼就看到了他，远扬朝他招了招手，陶慕嘉笑了，也朝远扬挥了挥手。
远扬转过头去，把最后一点画完了交给了那个姑娘，后面排队的女生急着坐下来，远扬走上前跟她们说了几句话，那些女生听了，有些沮丧地离开了。
远扬拎着画板和画箱颇有些意气风发地朝陶慕嘉走来。
他停下脚步在陶慕嘉身旁坐下来，给陶慕嘉递水。
“怎么样？上午收成好吗？”陶慕嘉看着远扬。这才经过一年，远扬已经变得白了许多，脸上也有了莹润的光泽，个头也长高了不少，原来在他没注意的地方，这个少年已经悄然改变了。
“当然好啦，我很厉害的，是能成为家里顶梁柱的人啊。”远扬把自己一上午的收成捧到陶慕嘉面前，一上午赚了一百六十块，就是十六副画，确实还不错了。
但是陶慕嘉看了一眼，没有收下，他把远扬被江风吹的散乱的头发拨到耳后，轻声对他说：“收起来吧，这些钱你自己攒着，以后要是有什么事说不定还能救急呢。”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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