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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节

    放开我,男男授受不亲 作者:童大少爷

    第1节

    五岁时,他说要讨他当媳妇儿,他是季家独子,他亦是宁家单传!

    少不更事,他问:“做你媳妇儿,能一直不让院子里的大脚明欺负我吗?”

    他铿锵答道:“这是自然,我会保护你一辈子的,谁也不敢欺负你了去!”

    十岁,他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身后,急得满脸通红:“哎呀,我说的是真的,说讨你当媳妇就不会不作数的,你别不信我呀!”

    他沉默片刻,停下脚步,也不回头,“母亲说了,我和你一样,身上的样式一模一样的,这样是不能结为夫妻的。”

    十年后,你看,我对你说的,就没有不作数的,我爱慕你,我只爱慕你。

    枫叶垂落,也许迷了谁的眼睛,他牵住了他的手,而他,没有再拒绝。

    搜索关键字:主角:宁涟,季矅予 ┃ 配角:白战,霍封 ┃ 其它:竹马,纯爱,攻强受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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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生辰许诺

    季府后花园。

    从花园长廊远远望去,玫瑰园蹲着一对玉人儿,不,是一只,一只俨然已经将自己变为一只泥猴儿,干净的那只是街对面宁府的单传宝贝疙瘩宁涟,那只泥猴儿就是此府中的唯一少爷季矅予。

    管家金伯伯站在远处,眉头皱成“川”字,心里不住的叹气,唉,愁人,这以后也不知哪家小姑娘会许给自己这泥猴少爷。

    花园深处隐隐传来几句对话。

    “小宁子,你看这蚯蚓,把头掐断身子还动得那么欢,嘿嘿,我们把它断成好几节,看它还会不会动!”

    伴随着一阵窸窸窣窣拍衣服的声音,团子似的人直起身来:“哎呀你可歇着吧,太残忍了,呀……别!你别给我!让你爹知道又揍你!”

    “没事儿,今天我生日,想来他不会在今天教训我的。”泥猴仰头轻笑,眼睛都眯成一条缝儿,小狐狸样的。

    你瞅瞅,咱这位活祖宗,还晓得看时机下菜碟儿呢,所谓坏事儿得赶在好时候做,比如:过生日。

    就在活祖宗还要蹲下的当口儿,金管家尽力喊了一声:“少爷!老爷叫呢!快开饭了!快带着宁少爷回来吧!”

    季曜予麻利捂了耳朵,撇了撇嘴,不情愿的拍拍身上的土,抬起头来却又换上一副狐狸似的狡黠笑容,“小宁子,我脸上有东西吗?”

    宁涟默默翻白眼“……”

    你脸上何止有东西,你是东西里面藏了张脸吧!虽然是这样想,但宁涟还是抬起袖子轻轻的将季曜予脸上的浮土擦去,脸庞因动作太过小心翼翼而微微沁出了汗珠。

    宁涟动作太专注,没有看到季曜予眼中散着光芒的小星星,也不知道季曜予此时心中所想。

    “好啦,我们走吧,金伯伯又要催的。”说完,宁涟 起宽袖寻找季曜予藏在袖中的手指,轻轻牵起。

    少年软软胖胖的小手和面无表情的脸庞在此刻的季曜予眼中,真像是是年画上的美人儿啊,粉嘟嘟的,还牵着自己的手,想到这里,季曜予低头看向两人紧牵的小手,咧嘴笑了。

    待刚迈进屋便有婆子丫头拥簇上来替两人换下脏衣服,重新洗漱,盘发,更衣。刚完毕,便有一个小厮掀开帘子冲屋里面的两人笑道:“二位小公子,老爷让赶紧过去呐,说不好让客人久等。”

    “就来就来,快,小宁子,”季曜予忙不迭推开帮他抚平衣物的侍女,拔腿冲出门后才发现身旁并没有人跟着,回头一看,宁涟正慢吞吞的用手抻着衣服,唯恐穿出一丝褶子。“哇,小宁子,能快点不,别整了,比姑娘还好看呢!”

    宁涟抬头看了季曜予了一眼,,又低下头,面无表情的调整了走路姿势,一手扣前,一首背后,小大人样的不紧不慢跨出了门。

    季曜予最看不得他这幅慢吞吞的性子了,抓起他的手就风一般朝前厅奔去,心里还不忘想着,完蛋,真比街上的小姑娘还水灵,啧啧啧,不能便宜了那帮丫头小子们,这少爷,得是我的,必须,一定是我季小少爷哒!季小少爷默默在心里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自以为下了个天大的决心。

    两人将后面跟着的小厮们甩了老远,率先到了前厅,发现小宁子的父亲和母亲都已坐定,笑眯眯的和自己的母亲大人聊天,而两位父亲则细细品酒,时而抬头微笑交谈,再抬头,大人们才发现了两个小小一团跪在地上请安的宁涟和季曜予。

    季父看到自己的儿子一副着急忙慌不稳重的样子,板起脸来,故意严肃的训斥道:“见了你宁伯父还不问好?这副样子成何体统!”

    一边的宁父笑吟吟的按住了季父的胳膊,目视远方不存在的某点,做回忆状,“咱俩家比邻已有七年,孩子们也都五岁了,时间真是过得快呀!”边说边悄悄将袖子朝两人摆了摆,示意两人赶紧坐到位子上去,待季父往事随风,这般那般的唏嘘感叹一番后,厨子们携侍女已将满桌菜肴备齐,隐于众人身后,以便客人有什么吩咐。

    季矅予心里暗叹:宁伯伯可真好啊,以后也要许他当我的父亲。

    堂间轻轻吹过一阵沁人的花香,殊不知,后来的日子里,宁父也确是如了他的意,只是,此间过程不足为外人道也。

    两人已是饿极,只是当时贪玩耍忘了腹中饥饿,季矅予遂眼巴巴看着自个儿母亲,像是只要得了母亲一声令下,他就能把满桌食物一扫而光一样,心有灵犀一般,母亲停下了上下不停忙活的红润嘴唇,瞥了他一眼,转身挽住季父的手,笑说:“老爷,该开饭了,今天是小予的生日,你瞧,这孩子快饿疯了!”

    宁母听了以手帕遮口笑意吟吟:“是啊,小儿易饥渴,”顿了顿,又将宁涟拉至身旁,替他抻了抻衣领,说道:“今儿个涟儿也玩疯了吧,唉,这孩子,从小就安静,也就是小予不嫌弃他闷闷的,一直带着他玩。”

    季矅予蔫头巴脑的听着各位父亲母亲的寒暄,又看了看宁母搭在宁涟肩膀上的纤细手指,莹润洁白,顺着看了看宁涟安静垂下的小脑袋,心想:今天总算知道小宁子这随时爱抻自己衣服的习惯从哪儿来的了。

    用餐期间,仿佛与往日并无什么不同,小宁子在自己身旁,宁父宁母也经常过来闲叙,正蔫蔫往嘴里扒饭的季矅予心里想着,季父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小予,今天生辰,父亲可以为你达成一个心愿哦!”

    听到这个,季矅予停下了扒饭的勺子,惊喜的抬起头,眼眸亮亮的,脑子在一瞬间过了无数好玩意儿,都是往日他想买但是父亲因怕他贪玩误事而拒绝了的,有手工坊的小马车,灵驹堂的小红马……但是想到这里,抬头看了看坐在他对面的宁涟,发现宁涟也一眨不眨的看着他,急切的想知道他想要许什么心愿,恨不得替他许了一般,看到宁涟眼眸水水的,小嘴红红的,哎呀,心底再次感叹了一声,真是好看的不行行的,想要藏在袖中暖暖捂着,再不让别人看上一眼。

    季矅予看着宁涟,心底隐隐有了决计,别的东西再稀罕,以后自己攒下银两也可以买,但是宁涟就一个,如果以后他跟别人走了怎么办,那我去哪再买一个一模一样的。

    想到此,季矅予抬头看着父亲,黑曜石一般的眼眸里眼神坚定,“父亲,”季矅予抬起手,手指缓缓指向宁涟,嘴角带着微笑,“父亲大人,我要讨他当媳妇,就像您和娘亲一样,可以一直相伴着,孩儿也想要这样的陪伴!”

    作者有话要说:

    两个小包子直接亮相, 毛长得快喽!

    第二章 生辰许诺

    一时间,席上所有人都惊诧的睁大了眼睛,空气安静的可以听到气流的旋转流动,是了,这样的事情绝对是违了纲理伦常,突然人群中不知是谁爆发出一阵压抑的笑声,“小少爷这占有欲还挺大的呢,哈哈哈哈!”继而,所有人的情绪开始放松,嘴角上扬。

    “小予呀,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你讨了我这独子,可要许些什么东西……”

    宁父抿着笑,背着手看了看四周人,“例如拿出你最宝贝的东西,才好呀!哈哈哈哈哈!”

    季父季母简直哭笑不得,指着季矅予的脑袋笑的说不出话来,底下的小厮们也皆是笑的极内敛,以手封口,简直不能再优雅。

    最宝贝的?季矅予苦苦思索,没有呀?我所有的宝贝小宁子都知道。突然,他灵机一动,胸有成竹的指着自己笑眯眯的对宁父说:“宁伯伯,小予就是最珍贵的呀,我愿意把自己送给小宁子!”

    一桌大人被这小机灵鬼逗得前仰后合,看着所有人都不相信自己的样子,季矅予着急的看向在此期间未提一字的宁涟,“小宁子,你也不信我吗?快说‘好’!”

    “好……”

    宁涟正呆着,却被他这一声催促吓得下意识的顺着他喊了,回答了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应承了什么,随之,有觉得自己这么轻易的答应了是不是有点不好,遂捏着自己的袖角扭扭捏捏的问:“那你会保护我吗,大脚明老抢我的吃的!”

    季矅予正得了他那一句应承心里乐开了花,听了这话,顿时觉得自己胸中溢满了英雄气概,拉过宁涟拽着衣角的手,语气坚定“没关系,我保护你,从今以后你就站在我的后面就好了!”

    站在我的身后,有多少大人都不敢作这一句承诺,小小的人儿彼此眼中只剩下对方,大人怎么看他们才不管呢,此时,就是一个愿意给,那另一个人要了便是,不考虑以后,哪有那么多的未来可讲。

    大人们看着这还没桌子高的两人只是感叹两兄弟间的感情甚好,季父隐觉不妥,但是看着对方父母未有一丝介意,也就打消了心里的忧虑,双方举酒言欢,席间从满了欢声笑语。

    简单的生辰已过,两人又开始了整天背着‘之乎者也’的日子。

    这天,季曜予因为前一天晚上宁涟答应他同宿而眠,开心的一晚上没睡着,后半夜困意袭来才短短眠了一会,导致上课期间昏昏沉沉,加之夫子极具催眠的声音和动作,季曜予终于以头抢桌,睡着了。

    夫子正在上头讲的唾沫横飞,眉飞色舞,自我感觉十分良好之际,突然发现底下有个十分不听话的学生,其实学堂里学生挺多,都是冲着这位当朝神童大学士来的,如果不注意,也看不出什么,奈何季曜予身旁坐了个腰杆极其挺直的娃,何止腰杆挺直,那双眼睛也滴溜溜的随着老师的移动而移动,甭提多认真了夫子一皱眉,提高音量喊:

    “季曜予,站起来,背诵一下,”老神童方步一迈,“背一下,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后面的内容!”

    季曜予屁股忒沉,丝毫未动。

    老神童:“季曜予!起来背诵!大学之道,在……”

    宁涟怯怯站起来开口道:“夫子,季曜予生病了,我来替他答好吗?”

    夫子德高望重,想来从未被如此拂了面子,好容易这宁小公子给个台阶,遂也施施然顺台阶下了,“也好,你背来与我听罢!”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

    此时我们的季公子已然悠然转醒,但仍保持着睡姿未动。

    只觉得耳畔的声音糯糯的,仿佛还带着作昨夜吃剩下的蜂蜜糯米糕,说不出的好听,只想抬头看看背书的宁涟。

    这样想着,也这样做了,季矅予缓缓竖起胳膊撑着脑袋,眼睛痴痴地盯着宁涟的嘴唇,两篇嘴唇像极了嫩的一碰就能滴出水的水蜜桃,渐渐地,眼看就要碰着那水蜜桃了……

    “咳咳,”堂上夫子极其做作的咳嗽声将季矅予从丰满的幻想中揪了出来,“背的不错,坐下罢。”顿了顿,夫子正了正他那檀棕色的帽子,“诸位小少爷,少年强,则国强啊,你们乃国家未来之栋梁,学业上务必不可怠惰啊!”

    眼看夫子又要望墙兴叹,诸位小学生似是约定好了一般,双手背后,摇头晃脑齐齐开口道:“为振兴国家而奋斗!”

    听到这句,夫子满意的点了点头,“好好好,不错,今天就下学了罢!”说完,夫子缓缓走到季矅予桌旁,用指节敲了敲桌面,走出门外。

    刚下课,季矅予猴子似的蹦起来,拉着宁涟的手就往外冲,后面小厮忙不迭的替二人收拾书本杂物,匆忙跟上。

    小厮:……

    门外徒留卷起的风尘缓缓飞扬又落下。

    南巷街摘星楼。

    “小宁子,怎么样,这个位置好吧,从这儿正好可以清楚地看到对面的选花魁活动呢!”季矅予一脸邀赏哈巴狗似的表情斜着眼睛看着宁涟。

    “我们就这样跑出来,还未告知父亲母亲……这样行吗?”宁涟皱着一张粉嘟嘟的小脸,语气中充满了担忧。

    季矅予小手一挥,“无妨,我已令小厮通知我父亲了,说去你家温习课程去了!”

    宁涟:“……”

    原来对面那明月楼乃是一家青楼,这明月楼每年都会举行一次盛大的花魁竞选大赛,到这天,全明月楼的姑娘们都会拿出全身的技艺来参赛,夺冠的那位享有全年选择客人的权利或者全年。

    谁都知道,明月楼的姑娘那是个顶个的美貌动人,身姿婀娜,所以,这些姑娘们的粉丝也非常多。

    嗯,男粉丝居多。

    只见台下早已人头攒动,这边的狂喊,“珍珍!”那边的高呼,“爱爱!”此外,还有秀秀莲莲等不一而同的声音。

    宁涟皱着可爱的小囧眉,口中不断的嘀咕:“啧啧啧,真是有伤风化呢,小予你怎么能带我看这些呢?哎呀,真是不妥呢!”

    口中虽这样说,眼睛却仅仅盯着台下姑娘们进出的小门不放。

    唉!可见这孩子也是个口斜体正直的娃呢!

    作者有话要说:

    哇塞,季小少爷竟然带小莲子去看花魁选拔,啧啧啧,小莲子要不开心了。

    第三章 宁涟生气了

    等了约有一盏茶的功夫,第一位选秀者便出场了。看台底下顿时人头攒动,吵吵嚷嚷,热闹非凡。季曜予急切的探出身子伸长脖子去看,嘴里不住的对出场的各位姑娘品头论足。

    “啧啧,小宁子你瞧,走在第一位的那个脸盘子可真大,比你的脸可大多了,哎哎看这个,那眼睛怎么跟狐狸似的!”

    虽说小小年纪就表现出非凡的鉴别美丑的能力是很不错,但是貌似频繁的拿某人做比较似乎不太好呀!

    “哇小宁子你可瞧瞧他们罢,哎呀真是!小宁子?”察觉到身旁并没有动静,季曜予疑惑的回头瞧,这一瞧可了不得!身旁的宁涟一改刚才期待的表情,眼眶红的像小兔子一样,仿佛一动就会哭出来,小鼻头也粉粉的,嘴角向下弯着。

    这可把季曜予吓着了,忙用双手轻轻托起宁涟委屈垂下的脸蛋儿,靠近了轻声询问:“小宁子,你怎么了?不喜欢咱就别看了呗,我也是以为你喜欢看我才带你来的!”

    话音刚落,宁涟就抬起头委屈巴巴的瞪着他,那眼神分明在控诉:明明是你喜欢凑这热闹,怎么反说是我呢!

    季曜予看懂了宁涟眼神中的意思,不好意思的抽回手,蹭了蹭鼻子,“那你要不喜欢,咱回呗!”

    宁涟不出声,仍是撅着小嘴,极委屈的样子。

    “哎哟,我的小祖宗,你到底怎么了,哎别哭,你别哭呀!”

    宁涟心里难过,这事儿作为一个男子汉是万万说不出口的,这怎么能说,说他竟然拿他和青楼女子做比较,说他分明不管他,一味地拿自己寻开心,这话说出来,真是小气极了,可是心里酸涩的不行,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这是了,虽然还是八九岁的年纪,可已然记住了五岁那年他坚定的向父亲讨了自己的诺言,可他,大概已经忘了吧!

    越想越伤心,宁涟死死忍住的泪水终于还是落了下来。

    季曜予被唬了一跳,他从没有见过宁涟这般隐忍的哭泣,以往被欺负了也只是瞪那人一眼,可从没有像今天这般,牙齿紧咬着唇瓣,强忍泪水死死克制的样子。季曜予终于觉得一定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否则这温柔的小人儿今天怎么会这般伤心难过。

    皱着眉头仔细想了一通,终于找到了根由,这人儿平时就一副不屑与俗人一般见识的性子,恨不得立刻辟了谷当那不食人间烟灰的小仙儿,今日自己却将他与底下那些姑娘做比较,可不惹得他伤心难过。

    季曜予觉得自己混的不行,以前那么宝贝的人儿,生怕受了委屈的人。怎么今天就惹得他哭成这样,这样想着,却也难过的说不出话,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手搁在宁涟抓着衣角的小手上,心一抽一抽的疼,不住地在心里痛骂自己,反而开不了口。就这样,眼睛通红的两人手拉手对坐,相顾无言。

    金管家寻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个场景,小兔子似的宁小公子头撇在一边,哭过了一般脸庞粉红,而自家那少爷破天荒的乖坐着一动不动,眼睛已经干燥,下巴却还挂着两滴金豆豆。

    “哎哟喂,我的两位少爷哟,可让我好找,”金管家避重就轻,假装自己刚上楼,“哟,这是怎么了,吃包子抢食儿了吗?瞅这小可怜见的!”

    旁边两位本压根不想理他,可宁涟一听就急了,刚哭过声音哑哑的道:“你说告知了他们的!”

    你又骗我!

    再次得了宁涟一记控诉的眼神,季曜予深知不能再编,只得低头认了,怕宁涟再哭,忙用手攥着宁涟的手,“这次知错了,原谅我这一回罢?”见宁涟没反应,季曜予情急之下用手托着宁涟的小下巴,凑上前去,将唇吧嗒印在了宁涟的额头。

    还没反应过来的宁涟只觉得额头一下软软shishi的触感,意识到那是什么的时候,宁涟捂着额头诧异地睁大了眸子。

    咳咳,更像受惊的小兔子了,季曜予心想,但他没敢说出来,只觉得此刻被他欺负哭了的宁涟可爱的无以复加。

    被彻底忽略的金管家尴尬的来回转了一圈,见天色已快到用晚膳的时候了,遂张口道:“少爷们,随老奴回去吧,该用晚膳了,宁老爷托早点回去呐!”

    宁涟也觉得这半天伤心够了,于是站起身来,金管家一手牵一个走出摘星楼。

    回到季府,季曜予正要张口留宁涟就晚餐,宁府门口的小厮眼尖,跑过来直接将宁涟接回去了。

    季曜予也委屈,蔫蔫的随管家跨进了大门。

    晚餐期间,季母看着季矅予神情恹恹的,再者还有金管家回府时的通报,心里大致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却也没问,小孩子的事情还得靠自己解决才是。

    季矅予回房后,想着白天的事情,脑海里浮现出宁涟哭得通红的眼睛,粉粉的鼻头,耳畔似是还能听到宁涟哑哑的嗓子,懊恼的捶了捶脑袋,这怎么办啊,一想到宁涟以后要是不理自己了,那自己该怎么办!想着想着眼皮开始打架,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那边宁涟也是一样,晚上更是又哭了一场,宁母怎么问,他也不说,想着季矅予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每次有了矛盾他都是立刻道歉,但是坚决不改。明知他也是无心的,可心里就是酸涩难耐,回府时明明看到了他挽留的眼神,却还是假装没看见,他是不是也伤心了。

    小厮看见宁小公子披散着头发怔怔的坐在桌旁,遂哄着上床歇息下,一夜无话。

    第二天,季矅予早早的就摇铃唤侍女进屋伺候梳洗,然后早饭都没吃就直奔宁府而去。

    笑话,这样耽搁着小宁子肯定就更不理自己了,现在赶紧过去再哄哄说不定还能补救一下。

    到了宁府,小厮是认得他的,正准备通知宁小少爷,却看见季矅予摆了摆手一阵风似的直奔宁涟房间而去。

    季矅予蹑手蹑脚进去后,宁涟还在睡觉,遂熟门熟路的除去鞋袜也上床安歇了。至于宁涟醒来怎么说,那都是后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莲子生气了,怎么哄,在线等!急!

    第四章 临湖窃书

    过了约有一炷香的时候,宁涟悠悠转醒,突觉枕畔传来规律的呼吸,屏住呼吸转头查看,却原来是季矅予,顾不得想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只觉得惊喜开心,原来他也没有生我的气。但转念一想,他生我什么气呢?

    宁涟早已忘了昨日种种,只觉得这人在身旁便很安心,想不起来便也不想了。宁涟这人安然淡定得很,伤心时伤心,生气时生气,忘了却也不强求自己想起来。

    想着想着就出了神,没发现季矅予假装阖上的双眸早已经睁开。待发现时就印入了季矅予一双含笑的狐狸眼,遂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谁也没提昨日发生的事情,也许忘了,也许没忘,谁知道呢?

    就这样,谁也没有刻意低下身段刻意讨好,但是就这样淡无痕迹的一笑而过,仿佛从没发生过不愉快,一直就该是这样,从没有变过。

    两人洗漱过后用了餐,便有季府小厮来传话,说季老爷的意思,让宁涟过季府一同学习,这事宁父欣然同意了。于是两人便一同去季府上课。季父的意思是,让宁涟过来一同学习,又可以互相督促,季矅予也不至于太野。

    这着实把季矅予开心坏了,他早已经在心里盘算这个事情很久了,可是他是小孩子,说话没有分量,还会被父亲认为是想着两个人更是每天闹着玩疯了。不料,天降好事啊,让宁涟同自己一起上学,那自己就有伴了。

    于是一整天,季矅予的脸上都带着阳光拂面般的微笑,授课的老先生云籍深以为是自己的学识将季矅予感动了,遂讲的更起劲了,唾沫星子是以飞的更远一些,季矅予浑不在意的抹了一把脸,继续嘴角上扬听课,却把旁边的宁涟难受坏了,想着今天没看黄历,许是不宜上课罢。

    课后,云籍向季父大大夸奖了季矅予,这让季父深感自己决策英明,然后一段时间对季矅予都温和的像个老妈子。

    身边日日伴着宁涟,季矅予日子过得滋润极了。转眼已到了中秋节,季宁两家十分交好,往常都是一起过节,今年也不例外,因去年是在宁府举行,所以今年按例在季府过,府上早就开始准备挂红刷墙,下人们忙进忙出的采购张罗,家中有亲人的开假领了月银回家过节,不回去的就留下在府上帮忙。

    这天,季矅予正和宁涟在花园玩耍,就听得假山后有人窃窃发笑,两人蹑手蹑脚走过去,却见该发笑之人是季府金管家的儿子金光,人如其名,此人确实十分伶俐ji,ng光,却看他手上捧着一本小人书,书上人物皆为男子,动作却是千奇百怪,于是十分好奇。季矅予与宁涟对视,意思很明显,转到假山小角处,从后包抄,直接将书抽走。宁涟怎么会看不懂他的意思,急忙不赞同的摇了摇头,季矅予一把捂住了宁涟的嘴巴,两人转到假山小角处,季矅予将食指按在宁涟的唇上,示意他不要出声,宁涟无法,只得点了点头,甚至还出了些对策,抢书后可绕着湖畔躲进静心亭大桌子后面。

    季矅予斜着眼睛带着笑觑宁涟,眼睛邪魅的眨巴了一下,意思是,刚刚还在劝我,现下便已想好了对策,小宁子呀小宁子,你也好坏哦!宁涟满脸通红,气急败坏的用胳膊肘捅了季矅予一下,季矅予得了宁涟的一记狠瞪和一记胳膊肘,消停下来不再打趣。转而将注意力放在那小厮拿着的书上,季矅予将一只手伸出来攥成拳头,数着,嘴唇翕动:一,二,三,话音刚落,季矅予探出手去将书一抽,开始玩命的按宁涟指的路线跑,边跑还不忘将宁涟紧紧拉着,两人因年纪尚小,身子骨还未长开,躲在石桌后面,严严实实连一根头发丝都未露出来,可怜金光刚从集市上买来才翻开准备细阅,就被哪里来的兔崽子夺走了。那是本什么书,金光自是清楚不过,只期盼那书不要落在老爷夫人跟前才好,一面想着一面忐忑的一溜小跑回到了前院帮忙。

    看到金光不见影子后,两人才从桌子后站起来,季矅予拍拍胸脯长呼了一口气,却见宁涟撅着红艳艳的小嘴,不忿的瞪着他,想起刚才逼人家做坏事,还捂了人家的嘴,季矅予慢慢牵了宁涟一只袖子角,轻轻摇了摇,眼睛无措的看着宁涟,同时辅以贝齿轻咬下唇。

    宁涟见季矅予这幅样子,再大的气也舍不得说什么了。

    季矅予心里暗自得意,宁涟心软,往日里只要季矅予这样做,宁涟就会原谅他,这招式屡试不爽,百试百灵。

    所以你看,这两人都有治得了对方的法子,所谓一物降一物,大致如此罢。

    哄好了宁涟,季矅予拖人家坐在凳子上,怀着万分激动与神圣的心情,翻开了书页,入目便都是些成年男子,姿势奇怪,披头散发,两人表情怪异的对视了一眼,默默将书阖上,气氛变得尴尬,两人虽是第一次接触这东西,却也知道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凤朝民风淳朴,百姓安乐,他们偶去逛街也看到不少男子与男子牵手同游的场景,百姓早已见怪不怪了,想及此,自然明白了这是什么。

    于是第二天,金光赫然发现自己被抢走的那本书出现在屋里的桌子上,啧啧称奇,宝贝似的藏在枕头底下。

    至于那两个偷书贼舌头被猫叼走了数天,此话不谈。

    虽是自那件事过去了数天,两人见面却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倒也多了些礼节在里头,见面都要弯腰道一声:好。

    中秋节到了,从天微微暗下来,府里就已经一切准备妥当,所有人都热闹起来,前厅早已摆上了月饼糕点等小吃,在前院里也摆了两三桌,供府里的丫头小子们吃酒用。

    宁涟不喜吃月饼,觉得饼馅过于厚重油腻,季矅予口味和宁涟差不过,两人应景似的每人吃了一小牙就放下了,齐齐搬了房中的躺椅到屋外,躺着看月亮,前厅是大人们吃酒玩笑,声音隐隐绰绰听不真切,季矅予神秘兮兮的从房中拿出一瓶不知是什么东西,举在宁涟眼前,“你知道白战吗?我姑父的小儿子,我表弟,他不知从哪儿得了这几瓶酒,给了我一瓶,今天你也尝尝鲜吧!我在他那儿的时候尝过了,好喝得很呢!”

    “不能喝,父亲会说我的。”

    “哎呀无妨,这酒很甜的,就像果子酒一样,根本没有一点酒味儿!”

    禁不住劝,宁涟还是品了一盅,赞到:“果然入口醇厚甘甜,好东西呢!”

    两人聊着天品着酒,一晃月已至中天,遂摇摇晃晃回了屋。

    作者有话要说:

    什么张灯结彩,一想,古代哪来的灯。小团子们使坏了。

    第五章 喝“果子酒”

    回屋后,宁涟便自发摸到了季矅予的床,转身一屁股沉沉坐了上去,对着季矅予憨憨的笑着,眼睛在黑暗中分外亮,像是带着水汽似的,“小予,酒好甜呢?我还想喝!”

    季矅予并未喝多少,他甚少吃甜食,当然带着甜味的食物也一律不喜食,因此此时很是清醒,身子站得直直的,没有丝毫摇晃的迹象,他借着月光看着宁涟粉红的脸庞,情不自禁用手指轻轻碰了碰,皮肤散发的热气似是能把他的手指灼伤,看着宁涟含笑的眼睛,乖巧的坐着,双腿轻轻的晃着,真是乖得不行,季矅予又开始耍坏了,他伸出一只手指,在宁涟面前晃了晃,“这是几根手指呀小宁子?”

    宁涟用力集中注意力,仔细的观察着,奈何季矅予一直晃,遂抓紧一根根数着,未伸出的也被他一根根掰直了,最后费了颇多功夫,昂起脑袋脆生生的答道:“五根!”

    像是怕季矅予赖账似的,手抓的紧紧的,脸上骄傲的神情展露无遗。

    这才像我的小宁子嘛,平日里那样正经,真是被那些先生教坏了,教的这样少年老成,季矅予一边想着一边哄宁涟脱了鞋袜,除去外褂,醉酒的宁涟乖极了,把他摆成什么样子也就乖乖的不动了,只是眼睛还是一直追随着季矅予,看他帮自己脱鞋袜,看他把自己的身体摆正,看他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搁在床头,看他为自己认真的做事。心里暗戳戳得想,果然认真的男人最好看了!

    本想一直看下去,可是头昏昏沉沉的,眼皮直打架,宁涟最后睡过去还在想:这是要讨我做媳妇的人呀!

    季矅予将自身的外褂除去搭在衣杆上回头一看,宁涟已然熟睡,呼吸微重,小嘴微微张开,小脸红红的,醉酒身体发汗,也早已经将盖严实的被子蹬开。认命替他再盖严实,也翻身躺到里面,但是清醒的很,毫无睡意,感受着身旁人源源不断散发的热量,甚是心安。

    半夜,宁涟嗓子干的厉害,口里一直喊着:“好渴,好渴!”季矅予这时刚睡着,所以醒得快,听见宁涟喊渴,赶忙起来扶宁涟坐起,将桌上晾凉的水递到宁涟嘴边,宁涟迷迷糊糊就被喂了一勺水,嗓子得到滋润好受多了,哼哼唧唧又睡了。

    这里的下人许是吃多了酒睡得昏天黑地,金管家岁数大了,一早就被季母催着回屋休息了,季矅予也是千金少爷,可是做起伺候人这事儿却也不手生,喂宁涟喝了水后,又上床躺着,一会便睡熟了。

    第二天,天气十分晴好,喜鹊在树上叽叽喳喳,温度十分适宜,不干不燥。昨夜未来伺候的下人这时勤快得很,未及主人吩咐便端着热水,干净衣服早早在门外侯着,宁涟早早转醒,坐起来揉着有点疼有些闷的头,懵得很,不知自己是谁,又在何地,转头看着季矅予的睡容,思绪才慢慢回来,想起昨夜喝的那瓶假果子酒,酒劲儿真大啊,幸好未被父母知道,不然一顿批评是少不了的。缓过神来,宁涟起床穿好衣服摇铃。

    季矅予这时也醒了,身上困乏得很,并不着急起床,看着下人鱼贯而入并不急着伺候,而是眼巴巴站成一排,而宁涟则熟门熟路的打开柜子,取出一贯钱扔在盘子里,下人们这时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齐声说:“谢谢宁少爷!”

    季矅予鼻子里发出一声哼,“没良心的,也不看看拿的是谁的钱。”

    宁涟转头眯着眼睛斜觑他,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怎么,拿不得吗?也不知是谁昨日哄我吃了那许多‘果子酒’!”

    季矅予连忙一迭声的“拿得,拿得!”大笑着坐起身来,由得侍女更衣浣脸。

    两人洗漱完毕后就去前厅,宁父宁母昨晚玩乐后便回去了,一大早小厮来寻,跟着回去了。季矅予上午见了母亲后便带着两个小厮去寻七八公里外的姑母家玩耍。

    季矅予的姑父白君易是朔城一带有名的商户,白氏家族主要是给宫廷置备购办的皇商,在朔城也算是富甲一方。

    小厮驾着马车两个时辰便到了白宅,门口的小厮看见了急忙欢喜的进去通报,不一会白家的小子白战便跑出来了,穿着还是随意,只套了掐金丝月白长袍,不说话绝对是一个翩翩小公子。奈何一开口就毁了,“表哥,老舅家养不起你了,跑来这打牙祭!”话是十分欠揍,但好歹从小一起长大,季矅予也习惯了,自己自入学久才来一次,白战脸上的开心是骗不了人的,他拉着季矅予的胳膊就往家拽,边拉扯边炫耀他新得的机械小马。

    季矅予正要先拜见姑父姑母,白战说父亲出门议事,母亲和周府的夫人去看美人庄新出来的一批绸缎料子去了。

    于是季矅予就跟着白战往他的院子里去了,一进院子便看见赫然立在莲花池边的一匹马,说是马,可是周身披满了银光闪闪的铁皮,上面卯着整齐的钉子,看出了季矅予眼中的疑惑,白战得意洋洋地解释道:“这是我父亲朋友从洋人那里得的!”白战上前拉了一下马儿肚子上的绳子,突然那马就开始自动地四蹄奔跑,与真马无异。

    季矅予在父亲那里听过这种机械器物无人力而自动的原理,这是将燃物,或者煤炭或者油装入器物燃烧炉内,拉绳利用摩擦点起藏在炉内的火折,可燃物燃烧,驱动器物各关节动作。看白战这样c,ao作,也知道了这马就是父亲说过的那种了。赞叹道:“姑父是真疼你啊,这么难得的东西也给你弄来了,倒是稀奇。”

    两人玩了一会子,季意婉就回来了,看见季矅予忙开心的上前握了季矅予的手在手心,嘘寒问暖了一番,季意婉当初因季奶奶舍不得,遂迟嫁了几年,未嫁时,季矅予已经出生,所以季意婉对这个小外甥分外疼爱。携众人回屋后季意婉一面命小厮准备茶水点心,一面责怪白战贪玩,都不晓得给季矅予准备口水喝。

    白战皱着眉头:“娘,那口水能喝吗?多脏啊!”

    季意婉抬手轻扇了一下白战的后脑勺哭笑不得:“你什么时候才能像你表哥那样懂事呢?”

    白战忙接到:“是是,娘说的太对了!”季意婉对这个小儿子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也不理他,自顾问了季矅予近期的事情,又说想哥哥了,什么时候回去一遭。

    天色已晚,季意婉亲自下厨炒了几个小菜,白父差人回来告诉季意婉今夜不回来了。几人用了餐,各自睡下。

    作者有话要说:

    副cp即将出场,各位敬请收看!

    第六章 生病解闷

    中秋节云先生放假三天,季矅予与白战在朔城玩了两天,也认识了白战的朋友霍封,两人一见如故,霍封是白战随母亲逛街的时候认识的,彼时白战还是个奶娃娃,胸前时时挂着一块涎水布,季意婉嫌弃得不行,隔着帕子牵着他的手,就在这时,遇上了一同拖着自家儿子逛街的霍家夫人,两位夫人相谈甚欢,然后就忘记了两位粉团子。

    果然相似得很呢,心大过天。

    等到了布庄,两位夫人才恍然想起来,自己出门时是捎着一个的,回头一看,乐了。

    只见面容冷清清的霍美人儿牵着不住吮指头的白战,紧跟着她们,一路都没放,可不代表就是喜欢,从霍封皱起来的眉头就能看出来。他对这个邋里邋遢的小东西实在是谈不上喜欢,可是白战不觉得啊,他觉得这个人甚是合眼缘呢。彼时哪知道眼缘,无非是觉得人家比自己这个娘还靠谱一些罢了。

    就这样,两家夫人时常走动,带着两家孩子也越发熟了,就这样,一直到现在,霍封虽还是那副冷清清的性子,但是至少在外面还是很护着这个长不大的孩子的。

    玩够了就能回去了,季意婉临别时非常不舍,但是又知季矅予还要上课,也没再挽留,将朔城一些时兴的瓜果和小玩意儿让季矅予带了一车回去。

    因是用过午饭开始启程的,待回到家后天已经蒙了一层黑纱,卸下一车东西,季母让季矅予挑了一些出来送到对门宁府去。

    季矅予带着几个小厮,将东西送去宁府后,宁母邀吃晚饭,季矅予没见宁涟,心下疑惑,宁母看见他探头探脑的,道:“小涟昨晚睡觉踢了被子,今早上就有些鼻塞头晕,吃了几副药下去,现下在屋里躺着呢。”

    季矅予一听就着急了,忙安慰宁母道:“伯母勿担心,我这就去看他。”

    宁母摇摇头说:“无妨的,已经快好了,他身子自小弱,也不爱走动,难免禁不住风一些,”看着季矅予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却还强装淡定,心里欣慰了一些,说:“快去看看他吧孩子,他也闷坏了。”

    季矅予得了话就往宁涟房屋去,推门一看,有一缕似有若无的药味,宁涟躺在床上靠着软枕看书,看到季矅予来了,立马咧开嘴笑了,眉毛弯弯,全身所有的部位都在告诉这个人,看见他,自己甚是欢喜。

    季矅予被这样全然信赖的笑容弄得心一抽一抽的疼,怎么会有这样让人心疼的人,全然不保留自己,开心就是开心,从不藏着掖着半分。

    看到季矅予自进屋就默然不说话,宁涟伸出手去够他,却也够不着,着急地说:“小予,过来!”

    季矅予听着宁涟声音干涩,发音困难,竟然红了眼眶,想着中秋节自己出门玩,宁涟却在家生着病,连个解闷的人都没有。

    走过去,宁涟忙抓着他的手,着急的问:“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季伯父又说你了吗?”

    季矅予摇摇头,吸了吸鼻子,从袖中拿出一个小巧的玉制玩意儿,递给宁涟。

    这东西通体羊脂玉做成,凹进去的部分活灵活现的站着两个小人,装束却不像本朝的式样,两个小人牵着手,女子裙裾飞扬,男子以手拥住女子的纤腰,底盘cha着一支箭羽样的小杆。

    看到这么ji,ng致的东西,宁涟几日来苍白的脸色终于焕发出光彩,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欢喜,怯怯伸手接过问:“是给我的吗?”季矅予看着他脸上的光彩,自己也开心起来,点头道:“当然啦,你看,它叫做八音盒,上了发条便可以自己旋转并发出乐声,”说着,就着宁涟的手转动了八音盒底部的发条把手,然后就见两个小人缓缓旋转,空灵的音乐在房间里流淌,女子的裙裾上下飞扬,两人随着音乐翩翩起舞。

    看着宁涟眼睛也不眨的盯着八音盒,季矅予笑着问:“就这么喜欢吗?要不你给它起个名字如何?”

    宁涟眉目间满是笑意,沉吟道:“《越人歌》中有言,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就叫它‘悦之’吧!”

    此诗乃先秦作品,彼时季矅予还并不解其中意,只觉得朗朗上口,雅致非常。

    季矅予陪宁涟解了会闷,讲了讲去姑母家的趣闻,讲到表弟白战就更加眉飞色舞起来,“小宁子你还记得吗?就小时候那个脖子上系个涎水布的小奶娃,以后我带他来你就认识了,现在还是那副傻样儿!”

    季矅予讲着白战,讲白战院子里那匹机械马,讲白战的朋友,但是宁涟一个字都没听清,脑子里和心里都被酸溜溜的情绪充斥,真是酸涩难耐得很。

    心想:你看你有这么多的亲人朋友,而我只有你。

    但是看着季矅予飞扬的眉宇,像是有某种魔力一般也不自觉的跟着笑了,于是,所有的酸涩也都忘了。

    若影若现的星星在天际闪烁着,树影斑驳,投下的月光将两人的身影拉长,两只小手牵着,亲密无间。

    疏影间,两个小脑袋挨在一起。

    “小宁子,你看天上的月亮,那么亮,都快把星星的光芒遮住了。”

    “是啊,星辰虽浩瀚却渺小,月亮虽只有一个,光芒之盛……无人匹敌。”

    季矅予感觉到宁涟话语里的失落,捻了捻宁涟的手背,说:“这又何妨,谁想做月亮做去吧,我只想做一颗星星,照亮一个人!”

    “小予,你想过以后吗?你想做什么?”宁涟看着天空若有所思地问。

    “你呢?你这么善良,受了欺负也不会还击,哎呀,反正不管你在哪,我一定会在你身边就是了!”

    听了这话,宁涟的耳根可疑的泛着红,嘴角抑制不住的微微上挑。

    夜渐深,季府的小厮来接,季矅予安抚了宁涟,跟着走了。

    晚间吃了药,宁母过来和宁涟聊天,说季矅予真是个好孩子,也不枉这些年从小看到大,对宁涟这份心却从没有变过。

    提及五岁那年过生日时的趣事,宁母抚掌笑道:“那时竟不知他能说出那样的话,把我们都惊着了,后来才想着,许是你两个兄弟之间感情甚好,他又看他父母之间感情甚笃,遂说出了那样的话,现在想来,真真是可爱有趣的紧呢!”

    一直沉默着的宁涟抬起头状似无意的问道:“那男子和男子之间不可以的吗?”

    宁母温和的笑道:“不是不可,若两者之间是真心相爱,这世间没有什么可以阻拦的。”

    宁涟心中一喜,却听季母接着说:“但是你两个小子从小长到大,以后也可娶一户人家的女儿,这才当真是有趣呢!”

    宁涟脸色不明,低头似是认可了母亲的话,但是心里想了什么,确是不得而知。

    夜深,万籁俱静,窗影婆娑。

    有道是:‘一种相思,两处闲愁’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快要表白的节奏吗?哎呀小团子们快点长大吧!

    第七章 争端风波

    五年后。

    五月草长莺飞花开季。

    集市上。

    人潮涌动,热闹非凡。

    人群中穿梭着两位俊美非凡的少年,一人身着月白华服,袖口边缘绣着银线墨梅,黑发及腰,只用一根银色绸绳束着,飘逸非常,面色淡然,嘴角却噙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另一人则着银白色外褂,里面一袭淡青长袍,头发高束,墨色丝缎缠发。表情是浓浓的委屈。

    两人对话如下:

    “小宁子,你得理解我呀,那人是我姑父介绍给我一起学习的,哪就鬼混了,我初经此道,总要有人带着我嘛!”

    “哦。我又没说什么,你着急解释干嘛,没关系的。”

    宁涟说完对着季矅予绽放了一抹自认为非常和善的笑容。殊不知,更把季矅予吓个半死。

    “小宁子!”某人拉着宁涟的袖子恬不知耻的撒娇。拉拉扯扯间走远了。

    为什么有这么一档子事儿呢?却原来随着季矅予的长大,突然对经商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而季矅予的姑父白君易正是朔城一带有名的皇商,遂跟着过去学了几个月才回来,同时回来的还有白君易在南巷一带的一个朋友的儿子,名叫沈清。

    这沈清年方十六,乃是南巷唯一一个从官办医学馆中考核成为宫廷御医的太医沈双明之子,年方十六,长得也是品貌堂堂,但是该子不喜学医,倒爱商贾之道,遂也拜了白君易门下学习。这沈青与季矅予年纪相同,一见如故,兴趣相投,为了方便,季矅予便邀请了人来自己府上共同学习经商之道。

    再说说那宁涟,宁涟自小体弱,家人商量着让他考个不大不小的功名,以后也算是自己的一个依仗,所以一直在家学习四书五经。

    因是十五岁生辰将近,季矅予便赶着回来了,本是好事一桩,一番好意,奈何宁涟看见那沈青频频出入季府,早上进去,晚上出来,出来时,季矅予满心欢喜的送人家出来,依依不舍的回去,心里便有了恼意,这便有了前面大街上这一幕。

    因前头这季矅予在那恳求了半天,宁涟也没放个准话,晚间时候,季矅予又腆着脸带着一盒蜂蜜糯米糕上门赔罪去了,虽说这人心里一准儿觉得自己一点错没有啊。

    进门去,宁涟点着灯看书,不抬头也知道是季矅予,这人走路拽的二五八万,仔细看,这地上定是一步一个脚印的……踏实的很。

    “小宁子,还读书呐?歇会呗,仔细伤了眼睛,那我多心疼啊!”

    这人,脸皮着实厚的很,宁涟也不抬头,懒懒的说:“送那位走了?那你还来干什么?我这小屋也放不下您这座大佛。”

    “这话是怎么说的,我白天不是说了吗,他就是我姑父叫着与我一起学习的,哪就是你想的那种关系了!你也忒小心眼了。”

    这话予别人说来不打紧,顶多一句话再呛回来即可,但是宁涟本就心思不比他人,他的心思只有自己知道,时间越久,压的心口越疼,因没法说,不敢说,说与谁,使得宁涟越来越敏感,小心翼翼,像是驼了沉沉稻草的骆驼,哪天就被一句话压折了身体。

    来自季矅予的一句话。

    宁涟霎时红了眼眶,恨声道:“对!我就是这么小心眼的人,从来都是,你竟现在才看出来了吗?那我该说您季大少爷眼瞎吗?此时此刻才明了我宁涟是什么样的人,”宁涟胸口疼得厉害,像是压了一块大石,疼的直不起身子,“既然这样,那您好走不送!”

    说完这话,宁涟终于撑不住身体,重重坐下,眼睛红红的看向别处。

    季矅予此刻被宁涟的反应怔住,待缓过来,一股浓浓的委屈自心底浮上,酸涩感喷涌而出,脖子上青筋暴起,也不顾宁涟能不能受得住,红着眼冷笑道:“我倒也不知你竟认为自己是这样的人,却是我眼瞎,看错了人,你今日这般伤人伤己,以后可不要后悔!”

    “不后悔,”宁涟紧接道,“绝不后悔,要是后悔一分,日后让我不得好死在这里,绝不脏了您季大少爷的眼!”

    “好得很,你在这里发毒誓,顺便也一道咒了我罢,倘若我真是你想的那样,我也立时被雷劈死,绝无二话!”

    宁涟没想到季矅予发了这样的毒誓,气的浑身乱战,“好,好,好,这是你说的!”说完强撑着身子站起来冲过去拉开门,指着门外,“你现在赶紧走,我一刻都不想看见你!你走!”

    季矅予双手握拳,一肚子气不减反增,卡在嗓子眼难受的厉害,一挥袖摔门而出。

    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仿佛就在这一刻说完了一生的话,宁涟终于无话可讲,无人可爱,无人可诉说。

    宁涟心想,真冷啊!这暖暖夏季,身子为何会这样冷,冷彻心扉,像是能从心上刮下一层冰碴子来。

    就这样燃着灯,心如死灰般怔怔坐了一夜,第二天,屋门缓缓开启。

    下人们惯会察言观色的,发现宁少爷发丝未乱,衣衫整洁,除了眼睛稍微肿一些并无异样,也放了心,宁涟身旁伺候的小厮饺子因昨夜将季矅予未通报便放进来,被主子斥责一夜未近身,现下看主人心情似乎开朗,笑脸上去迎道:“少爷,用些粳米粥吧?小厨房熬了一早上,又软又糯。”

    本也没想着少爷能用早膳,不料宁涟竟笑着点了点头,还说,“再切些春大娘腌的小菜来。”

    小厮乐的忙不迭应了一声便跑着去小厨房切菜了,一早上,宁涟用了餐,命小厮将书本搬入花园凉亭内,微风习习,花香阵阵,正是看书的宁静之处,此刻心绪宁静,压在心底的事儿也就沉沉被压着吧,反正这么多年了,早就习惯了。

    有些事儿,永远无人可诉说。

    这几天,宁家小厮都开心的很,前几日笼罩在宁小少爷屋上的y霾此刻已尽数散去。

    全府的人为宁涟的十五岁生辰做着准备,前几日赴朋友之邀去灵鹤峰游玩的宁父宁母此刻也正在归途。

    作者有话要说:

    长大的小包子们……

    第八章 互诉情意

    季曜予气哄哄地回到家后,心里憋着气,坐在凳子上一语不发,胸脯上下急促的起伏。

    许久才平复了心情,待冷静下来才觉得自己也有不是,回忆了一下当时的对话,想起宁涟从小爱和自己耍性子,自己也让习惯了,知道他是只和自己亲近。可今天自己突然失控,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此时季曜予还没有意识到,宁涟的一字一句已经重到可以足够左右他的情绪了。只是想着宁涟真是不该怀疑他的。自己对他的情意还不够说明一切吗?

    可是,宁涟怀疑他什么?而自己对宁涟,究竟是什么情意?兄弟之情?亦或是……季曜予实在不知,只觉得当时心里酸涩难忍,委屈非常。

    但不管怎么说,两人自小一块长大,自己是该让着些的。

    那时候话说的那么重,宁涟也是气极的模样,可别把他气出病来才好。

    想着三天后是宁涟的生辰,这几日便好好为他挑选一件礼物聊以赔罪罢。想到此,季曜予便开始询问打听礼物的事儿了。

    转眼宁涟的生辰便到了,宁父宁母已邀请了许多亲朋好友来席,一方面拉进亲戚之间的感情,二则也为宁涟的将来积攒人脉。季家三口自然也在邀请的行列。

    中午时分,席间觥筹交错,好不热闹。宁涟挨个给各桌长辈敬了酒。人还没散,季曜予也不便离席,遂心不在焉的于季母身旁守着,席间,有一位邻居知晓季宁两家交好,又喝得有些醉意,站起来拉着季曜予的手,又去寻了宁涟的手,将两人手叠在一块放着,高声感叹道:“当年的奶娃娃们都长这么大了……嗝……小时候还掏过我家的ji蛋呐,你瞅一转眼……唉,我们都老啦!嗝……”打了酒嗝,顺了顺气又继续说道,“可惜两个娃都生成了小子,如果这其中一家是女儿,那今日……嗝……我们喝的可就成了喜酒哇!乡亲们,你们说是不是啊!”几桌人全都哈哈大笑,此起彼伏的声音附和道:是啊,这话不假,可惜了啊!

    季曜予和宁涟顿时羞得脸红脖子粗,又不好甩了手直接走人,直直的站在那里,眼神都不知往哪儿放。好容易众人劝着坐下重新饮酒,季曜予和宁涟对视了一眼忙松开手,两人都脸红的像是能滴血一般。

    宁涟重新回到自己位子上,坐了一会儿就推辞回屋了。季曜予远远看着又不能跟上去,急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真正是热锅上的蚂蚁了。

    待宴席快散了,人们走的走,有的坐下来闲聊。整场生辰宴席变成了大人们用来联络感情或者趋炎附势的时机,没意思的很。

    季曜予看到人走的差不多了,转头对季母说:“母亲,我去找小宁子了,你们不用等我,晚一点我就回去了。”季母放心得很,摆了摆手示意季曜予别管他们了。

    宁涟正坐在房中歇息,手中端着一碗醒酒汤,刚才在宴席上虽没有喝多,但也觉得头昏脑涨的很不舒服,放下碗,宁涟皱着眉头轻轻用手按压着太阳x,ue。

    季曜予进来时就看到这么一幅美人图,宁涟的手指修长,一般男生指节粗大,但是宁涟从小就没有,又不喜多动,皮肤也生的比一般姑娘还要白一些,此刻眉峰微蹙,眼睛眯起,长长的睫毛扇子一般在眼睑处留下一层y影。嘴唇因刚喝完热汤变得红红的,像是抹了女儿家的口脂一般,真是美得不可胜收。

    这边季曜予看的双目失神,那边宁涟已经隐隐有发怒的迹象了。

    进来别人的屋子总是不打一声招呼,难道进那人的屋子也是这般来去自如吗!宁涟这几天强逼着自己一刻也不想他,安心读了几日书静下了心,此刻又看见他,几日前那种痛苦又重新出现,紧紧扼住他的心肺,难以喘息。

    心里已经波涛汹涌,面上还是一片风轻云淡。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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