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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节

    魔王与娇花 作者:宁容暄

    第4节

    “季父”脸色微变,沉声道:“三日已过,阿妍没有回来!你这是要害所有人一起死!”

    陈无方道:“她答应过,就一定会回来。都主,屠城之令何等诛心,哪怕这些人活了下来,也要背负满城罪孽!哪怕来日血脉延续,使花都恢复往日繁华,也洗不清这一夜的血!您这是在救城,还是在毁城?”

    “放肆!”

    “花都的存亡,从来不是活着的人。纵然此地变成一座空城,也好过堆满了行尸走r_ou_!您要屠城,且从无方尸体上踏过去,否则我必然守着大家,等到大小姐归来!”

    第11章 终结

    陈无方一番话落下,四周针落可闻,“情义”与“存亡”像一团扯不清的线,剪不断理还乱。

    但他威信远不如都主,纵然听得人心有戚戚,也不过得一句“妇人之仁”罢了。

    都主道:“这样的结界你又能维持多久?你不过是在白白牺牲自己的性命,救不了他们,也改变不了结果,还会连累更多的人枉死!”

    陈无方没出声,脊背挺得笔直,任何人都察觉到了他的决然。

    他身后终于出现紧绷到极致的哭声,有人呼唤着“大小姐”与“少都主”之名,渐渐地传遍全城。

    长夜漫漫,前方无门,回头无路,他们唯有抱着微弱的期待,等候着一个宣判。

    李眠溪看得急死了,原地转圈,念念叨叨:“阿妍快回来!快回来啊!”

    姜桓冷眼瞧着,漫不经心地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却跟那小子一样没想明白。就算小姑娘能回来,带来的也不会是救星,只会是绝望。他们从一开始就落入山鬼的网中,毫无所觉,结局便已经注定了。”

    林烟岚蹙眉。

    李眠溪道:“姜学长,我觉得您讲的不对!没有什么事情是注定的,只要努力,结果是会改变的!”

    姜桓嗤笑,倒没有嘲讽的意思,只是很多年没听过这么天真的话了,不禁偏了偏头:“道君,你们学宫的小朋友都是这种德行吗?”

    风越辞:“我觉得很好。”

    姜桓:“……好吧,是挺好,年轻人么,总得做做梦,才知道清醒。”

    李眠溪想辩解什么,又讲不过他,只好看向风越辞,眼神可怜巴巴的。

    小青牛摇晃着脑袋,跑过来凑热闹,风越辞抚着青牛头角,道:“努力未必能得到最好的结果,却能改变最坏的局面。”

    他讲什么话都是这样轻轻淡淡的,波澜不惊,却总叫人不由自主地信服。

    李眠溪一怔,还没从这话中反应过来,就见城中亮起冲天的光芒。

    是从阿妍离开的屋子里传来的!

    陈无方面露喜色,一开口却吐出大口的鲜血,身体晃了晃,已是强弩之末:“都主,您看,大小姐回来了!”

    众人茫然无措,五味纷杂,但他们同陈无方一样,都以为这劫难要过去了。

    城墙上的都主眼神冷漠嘲讽,又带着几分怜悯,用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回来又能如何呢?”

    他一挥手,摇摇欲坠的结界彻底崩塌碎裂。

    没有了阻隔,愤怒与恨意交织渲染,只需一根导火线,就能轻易点燃这帮被情绪c,ao控的人。

    不知是谁先动了手,又有人还手,乱成一团。

    陈无方有心阻拦,却已无力,撑不住弯下了身子,血迹从指缝间溢出。

    混乱中术法偏移乱窜,有意无意掠过他身旁,没等他警觉回避,一道暗芒转瞬间穿透了他的身体。

    “啊——”

    林烟岚的惊呼声与张朵朵的尖叫声同时响起。

    陈无方张了张口,朝光芒亮起的地方伸出手,眼中骤然shi润,有什么话卡在喉咙口怎么也说不出来,最终倒了下去,至死未能瞑目。

    “啊!啊——”张朵朵从后方冲了过来,怀里还抱着孩童的襁褓,里面有一个拨浪鼓发出清脆响声,掩在无边的喧嚣里。

    与此同时,屋子里终于冲出来一道红衣身影——或者说,她是爬出来的。

    衣衫褴褛,浑身是伤,明艳的面容布满灼伤的疤痕,她像是个乞丐,又像是个厉鬼。

    她爬起来,喃喃道:“无方哥哥,我听见你的声音了!你在哪?你在哪!”

    张朵朵睁大眼睛,哭喊穿透了混乱的兵戈声:“阿妍!大小姐——”

    阿妍转过来,满地血色映入眼中。她不知哪来的力气,推开所有人,冲过去,紧紧抱住了陈无方,抬手碰了碰他的鼻息,霎时僵在原地,泪如雨下。半响,她才颤抖着帮他阖上双目。

    “住手……住手!”

    撕心裂肺地叫声响彻城池上方,灵力四溢,震得众人跌坐在地。

    四周嘈杂声远去,只余一片寂静。

    都主开口:“不错啊,竟然还能回来。”

    “你骗了我,你骗了我!没有四时花冠!没有传送阵!它困了我整整三日,任我哭喊冲撞,任我绝望祈求……无论如何也出不去,回不来!”

    阿妍声音早就喊哑了,听来刺耳又凄凉:“我不明白。”

    “你心里早就清楚了,只不过自己不愿相信,怪谁呢?回来也好,陛下教过我们,做事情就该斩草除根,不留后患。”都主露出一个不合时宜地笑容,“可惜了,到最后也没能找到真正的魔王信物。”

    阿妍怔怔地看着都主倒下,而鬼影现身,忽然仰头大笑了起来,笑得比他更诡异,更幽冷。

    “哈哈,姜帝!哈哈哈!你想要魔王信物是吗?好啊,我给你!”

    她倏地伸手成爪,狠狠捅进了自己胸膛,剜出了血淋淋的心脏。

    青丝染上霜白之色,明媚容颜浮上老态,顷刻白发落满肩,红颜成枯骨。

    阿妍低头,吻了吻怀中人的嘴角,眼泪jian在了他眉心之上:“满城都是罪孽!无方哥哥,你别嫌弃我,我没有办法了。”

    四时变幻,长夜未央,黎明始终没有到来。

    鲜红的花瓣无声无息地飘起,吞噬了满城的惨叫与血r_ou_,血迹滴答轻响,染遍每一个角落。

    这座城池,终于真真正正的沉寂了。

    看着如此血腥凄惨的场景,李眠溪再也撑不住,跑到一旁干呕去了。林烟岚走过去拍拍他的后背,权作安慰。

    “咔嚓”裂声响起,伴随着地动山摇,幻境忽然模糊起来,碎成了千万片。

    姜桓接住一片碎片,碾成灰烬,道:“她的心脏才是真正的魔王信物?倒是没料到,小小年纪还有屠城的气魄。这么看来,她爹根本没打算送她去见姜帝,而是心知已无后路,想让她带着信物离开吧。可惜传送阵被鬼影动了手脚,人算不如天算。”

    林烟岚抬手擦了擦眼角,回过头时眼眶还有些红,轻声道:“但凡满城百姓能上下一心,不受蛊惑,也不至于令她如此绝望。最初我见此处如同世外桃源,原来也都是假象。”

    姜桓吹了吹手上烟灰,道:“可能是魔王在时,天下太平静了吧。有句话讲‘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太美好的东西,往往都不真实。”

    风越辞眸光微动,看了他一眼。

    姜桓嘴角勾起,瞧着眼前人盛极的容色,意有所指:“道君,是不是觉得我讲得很有道理?”

    风越辞垂眸敛目,仿佛没听出他话中深意,抬手招来青牛,摇响铃铛,化作浮光瑶琴,指尖轻动,勾起一根琴弦。

    只听琴音清泠,悠远旷达,荡涤心魄。

    李眠溪一震,满腹无可言说的惆怅与悲愤好似淡去,从那数千年的往事中挣脱了出来。

    y魔的声音忽然响起,不知从何处传来:“清徽道君,你想知道的都已经知晓,是该兑现诺言的时候了。”

    风越辞抬眼,淡淡道:“还有一事。二十年前,季姑娘强行转生,但神魂执念太重,沉溺忘川,难容于身躯,二十岁便是大限。除非有人能涉足忘川,为她洗净神魂,才能令她真正重生。我知阁下寻我是为了此事,只是如此费心费力地救她,目的何在?”

    y魔沉默。

    李眠溪挠挠头,突然一个激灵:“道君先前说你与y魔渊源颇深,难不成你也是当年花都之人?”

    姜桓道:“显而易见。”

    李眠溪“啊”了声,紧张道:“那你是谁?莫非是陈公子?还是张姑娘?”

    y魔冷冷道:“谁都不是!我不过是个无名小卒,昔年承蒙大小姐恩德,如今连仅剩的残魂也将覆灭,只想在临死前了却一桩心愿罢了。清徽道君,只要你去忘川将她带回来,我立刻放了你们学宫那群小辈。”

    “忘川?莫非是彼岸忘川?”林烟岚终于想了起来,蹙眉道:“相传人死后执念不散,入不了轮回,魂魄便会沉入忘川,永世不得超脱,竟是真的吗?”

    y魔道:“自然是真的。彼岸忘川乃禁地,涉及超脱轮回之秘,唯有达到‘帝王’境界才能涉足一二。而当今四君,远不如‘帝王’多矣。”

    李眠溪听得晕头转向:“道君,她,她在说什么啊?”

    倒是姜桓听到“超脱轮回”几个字,眼神微变,手掌慢慢抚过刀柄。

    林烟岚急道:“若真是忘川,活人不可入,入者人不活!道君又怎能去?”

    y魔道:“你错了,只有他才能去。因为他是这世上唯一一个到过彼岸,渡过忘川,死而复生之人!难道你以为,七年前真是你们医术通天将他救回来的吗?‘补天石’需要道韵神魂,四君亦能做到,只是他们心知必死,不敢牺牲罢了!”

    必死……必死!

    林烟岚身体霎时颤了颤,脸色煞白。

    七年前,四君殿联合氏族炼制‘补天石’,却因缺少关键一环而久久犹豫,她父亲便是死在了那一役。

    清徽道君纵然惊才绝艳,也不比四君特殊。四君等人年岁长他数倍,早已先他一步踏足“道境”,难不成真的无能为力吗?

    y魔笑声幽幽,情绪不明,喃喃道:“人心如此,数千年未变。为了这帮人牺牲,根本不值得。”

    她像是在说风越辞,又像是在说其他什么人。

    风越辞指尖未停,琴声泠泠作响,道:“问道无悔,问心无愧。何来牺牲?何来不值?”

    琴音不歇,浮光流转,地面上忽然间红花盛放,眼前出现了一片浑浊的河流,水中隐隐约约躺着个人影,红衣明艳,一如花都初见,那个笑容灿烂的小姑娘。

    第12章 昏迷

    风越辞携琴起身,往前方河流处行去。

    林烟岚跟李眠溪一左一右地拦住他,异口同声道:“您不能去!”

    眼前隔着一层水波似得无形屏障,风越辞脚步未停,身形如同幻影瞬移,转眼掠过他们二人,径直走了过去。

    青衫白衣,乌发如墨。

    脚下无生花艳艳盛开,他走得不疾不徐,仿佛在赴一场盛宴,姿态从容而静雅。

    林烟岚与李眠溪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彼此焦虑担忧的脸色。

    姜桓伸手碰了碰屏障,谁知一下穿透过去,又回到了原地,不禁“咦”了声。

    y魔道:“我讲过了,除非达到昔年‘帝王’的境界,否则没有一个活人能踏足忘川。”

    “看似近在咫尺,实则远在天边,的确是奇妙之地。”姜桓看向风越辞,微微挑眉:“不过我更好奇,什么叫死而复生?”

    y魔道:“凡人一死百了,而我辈修行之人,只要神魂不散,复生之法千百种,那都不是真正的死亡,换个活法罢了。只有他,七年前魂散于天地,又重新归于身躯,活了过来。”

    姜桓问:“那他是活人还是死人?”

    y魔笑意森然,道:“自然是活人,可还能活多久就说不清楚了。”

    李眠溪气极道:“不准你咒道君!道君会福寿绵长的!”

    林烟岚抿着唇,温婉面容一派肃然。

    姜桓倒是不惊讶,因为从他第一眼见到风越辞时,就看出来这人一只脚迈进鬼门关了。只是那神魂将散不散,或许能这么病怏怏地一直活着,或许明天就会死去。

    命数一事,的确讲不清。

    轮回于万界中,姜桓最先看淡的就是生死,刀下亡魂不知凡几,没想到有朝一日还会因此心生波澜。

    他抱刀偏头,瞧着前方已至河边的身影,忍不住想,如果风越辞当年没有碎裂神魂,一直好好地在学宫长大,美貌天赋冠绝天下,如今该是何等风采?

    忘川水冷,消魂散魄。

    风越辞刚刚走近,眉眼上已覆了层冰霜,他未有犹豫,双脚踏入了水中,随后席地而坐,置琴于膝上。

    鲜血翻涌上喉,令他动作顿了顿。

    姜桓皱眉道:“他没事吧?”

    林烟岚探头往前,紧紧攥着衣袖:“擅动灵力,怎能没事?道君什么都好,唯有一点,但凡他决定的事情,旁人无论如何都劝不住。”

    李眠溪虽也着急,却更多了几分信赖:“道君做事总是有道理的。校长讲过,别看道君不经世事的模样,其实心中自有乾坤。”

    林烟岚叹了口气。

    姜桓道:“什么自有乾坤,我看他是嫌命长吧!”

    小青牛喷着气,从后面踹了他一蹄子。

    姜桓偏头:“胆肥了?”

    小青牛撒蹄子跑开,怂得非常干脆。

    泠泠琴声作响,如云兴起,如雪飘飞。许是隔着空间,琴声有些失真,多了几分飘飘渺渺的空灵感。

    李眠溪揉着眼睛,茫然道:“这琴音甚是动人,可不知为何,我感觉越听越困……”

    林烟岚抬手给他扎了一针醒神,无奈道:“这是安魂的曲调,是弹给死人或魂灵听的!李公子,沉心静气,千万莫跟着琴声走。”

    说着,她看了看姜桓,见他听得颇为专注却未受影响,不禁微讶道:“姜公子通晓音律?”

    姜桓道:“实不相瞒,一窍不通。不过听多了,总能分辨几分。”

    音随其人,弹奏者性高洁,思无邪,毫无伤人之心,自然是难得的雅调。

    河岸边,满地红花无风飘起,摇摇曳曳,在风越辞周身环绕纷飞。忽然,琴声高扬,无数花蕊中尽皆浮起白色的光点,如同一颗颗黯淡的星子。

    光点落下,竟化作了一道道虚无的人影,男女老少,四顾无声。

    李眠溪抬手指着,指尖发颤:“他们!他们都是花都百姓!前面那两个,是开医馆的张大叔和他女儿张朵朵!还有那是卖烧饼的王阿婆!”

    姜桓道:“看来当年季时妍借助魔王信物的力量屠了满城,同时也令他们的一点残魂封存其中,没有真正消散。”

    林烟岚:“那这些无生花岂非就是……”

    姜桓点点头道:“魔王信物——四时花冠。”

    忘川水浊,迷途难返。

    风越辞抬了抬眼,轻声道:“该醒了。”

    琴声低转,水中红衣漂浮,季时妍沉睡着。岸上所有黯淡的影子竟在一刹那间亮起,作出一致动作,同时朝她伸出双手,像要合力将她从水中拉出来一般。

    没有声音,但那种强烈的意念几乎穿透了时空,与数千年前的呼喊声响在一处。

    ——大小姐!

    李眠溪屏息,心中升起难言的震撼。

    水中人影眼角流下一滴泪,清澈透明,洗尽周身的污浊。

    她睁开了眼睛,开口便呜咽不成声:“都是我害了你们!是我……”

    光影远去,重化成光点,散于忘川中。

    风越辞道:“残魂亦有灵,心中无怨无恨,才会帮你。”

    季时妍痛哭失声,半响才踉跄着站起,于河面俯身拜下:“谢过道君。”

    琴声越发轻柔绵长,风越辞在余音里出声:“回去吧。你不是花都季时妍,而是y都季氏,季时妍。”

    红影随着忘川河水一道模糊远去,无生花落,琴声终歇。

    瑶琴化作铃铛掉在地上,风越辞单手撑地,瞬间吐出大口的血,往旁边倒去。

    “道君!”李眠溪与林烟岚飞奔过去,却有一道身影更快地掠过他们,接住了风越辞。

    姜桓觉得怀中人轻得过分,几乎没什么重量,忍不住拧起眉头:“我就说他嫌命长!林姑娘,你赶紧看看!”

    不必他说,林烟岚当即抚脉,手起银针落:“道君,得罪了!”

    李眠溪急死了:“林姑娘,怎么样?”

    林烟岚神情肃然,来不及回答,飞快地落针施术,额头上很快浮起一层细密的汗。

    风越辞闭着眼睛,昏昏沉沉地,身体颤了颤,又吐出一口血,jian在了姜桓身上。

    姜桓碰到了风越辞的手腕,这一回没有衣物阻隔,只觉入手处冰凉清寒,却又细滑莹润,心中一荡,连忙静气凝神抛却杂念,道:“他身上怎么这么冷?”

    “自七年前醒来,道君便体寒如冰……有时我真佩服道君,日日受旁人难以想象之苦,却叫人半点看不出来。”

    林烟岚语气涩然,收了银针,见风越辞脸上沾了血迹,便拿出帕子想先为他擦拭干净。

    “我来。”姜桓不知怎么想的,一把将帕子扯了过来。

    林烟岚看了他一眼。

    姜桓:“……咳,我是说男女授受不亲。”

    “医者父母心,不兴这一套的,”林烟岚摇摇头,倒也没与他计较,温声道:“听闻姜公子曾为道君输送灵力,可否再试一次?”

    怀中人手臂垂落,双目紧闭,容颜雪白无暇,衬得那血迹分外刺眼。

    姜桓往日打打杀杀粗手粗脚惯了,这会几乎用了最轻的力道下手擦拭。

    随后他按着风越辞的手腕传送灵力,道:“我没什么,就怕他受不住。”

    林烟岚观察了下,松了口气:“道君体质特殊,会排斥我们的灵力,没想到却与你有缘。姜公子,接下来几日还要劳烦你了。”

    “好。”姜桓一口应下,见怀中人仍未醒来,便收了长刀,直接将人抱了起来,“他需要休息,我们先离开这。”

    林烟岚见此一怔,却听李眠溪道:“你们看!”

    周围环境瞬息变化,仿佛旋涡收缩,转眼消失不见,当他们回过神来时,已经身处熟悉的的街道上了。

    青牛衔起铃铛,“哞哞”叫了两声。

    李眠溪回过头,发现地上横七竖八躺了不少人,连忙跑过去,激动道:“是季学姐他们!”

    林烟岚一一查看了下,道:“还好,都没事,吴二公子体内的邪祟也除去了。”

    街道尽头,吴从英跟吴从善飞快地跑了过来。

    吴从英道:“你们走了三日,我与从善一直守在这里,方才看到这边有光芒升空,就急忙赶过来了!太好……道君怎么了?”

    二人看到风越辞倒在姜桓怀里,一时震惊又担心,连地上的二公子都顾不上了。

    姜桓瞥了他们一眼,抱着风越辞转身走了:“你们搬人,我送他去客栈休息。”

    吴从善表情极为古怪:“你,你竟然敢抱……”

    吴从英胳膊肘撞他一下,示意他赶紧闭嘴。

    等姜桓走得没影了,吴从英憋着的话才讲了出来:“道君素来不喜旁人近身,我看这位姜公子莫不是想领教道君的‘封灵箭’!当年戮君一事……”

    “事急从权,姜公子能与戮君一样吗?好了,别乱讲话,快来帮忙!”

    几人合力,将一群昏迷的人搬回客栈安置好,林烟岚一个个诊治过去,嘱咐了李眠溪三人照看,便又熬了药,匆匆赶往风越辞的屋子。

    此时天色已晚,林烟岚端着药盅走进院子时,就见屋顶上斜躺着个人,玄衣长刀,倚月临风,姿态散漫又轻狂,俊美又潇洒。

    林烟岚抿唇一笑,道:“都这么晚了,姜公子还守在这啊?”

    姜桓纵身跃下,身上沾染的血迹已经不见了,想来是换了件衣物,又不放心地跑过来了。

    他轻描淡写道:“不过是随意转转。”

    林烟岚忍俊不禁道:“我明白的。其实每回遇上道君的事大家都会特别紧张冲动,姜公子是没见过叶大公子他们,可比你夸张多了!”

    姜桓:“……”

    作者有话要说:  送分题:

    姜宝此刻心理活动是______

    第13章 学子

    日落西沉,天色渐暗。

    晚风拂面而来,林烟岚怕药凉,看了眼房门:“姜公子,道君可醒了?”

    “送他回来时就醒了,”姜桓挑了下眉,道:“我遵医嘱,可惜有人不领情,将我赶了出来。”

    他语气如常,却显然透出几分不满来。

    林烟岚心思一动——这位姜公子外谦内傲,不像是有耐心的,难为他受了冷待还愿意守在这儿。

    真是令人诧异。

    林烟岚上前轻敲房门:“道君,我来送药,可方便进来?”

    “有劳林姑娘。”门一敲便开,风越辞坐在桌旁,手边放着书卷,他似乎沐浴过,缓带轻袍,素衣无尘,乌黑长发染着水汽,散如云锦。

    林烟岚笑着进门,不禁往后看了眼,姜桓还站在院子里,装模作样地抬头赏月,仿佛真的只是路过一般。

    风越辞斟了两杯茶,道:“屋外风大,姜公子也请进。”

    姜桓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微勾嘴角:“我记性不好,先前是谁将好心当成驴肝肺,赶我出门的?”

    风越辞回道:“是请,非赶。”

    月华如水铺满窗前,也落入他眼眸深处,顾盼生辉。

    清清风华,徽徽神秀。

    这天上人间的绝色当前,谁还能有脾气?

    姜桓喉咙莫名干涩,便入座饮了口茶,道:“好吧好吧,我不跟大美人计较。”

    林烟岚听着好笑,推推药盅:“道君,喝完药容我抚脉。”

    风越辞端药饮尽,随即眉间微蹙,掩唇咳嗽。屋内分明暖意熏人,月光照他容颜,竟好似冰肌玉骨,始终不见血色。

    林烟岚搭脉沉吟,眉头渐渐紧锁:“道君,您感觉如何?”

    风越辞道:“还好。”

    “还好?”饶是林烟岚性情温婉,也忍不住抬高声音道:“油尽灯枯前的光芒也如常明亮,您再这么折腾自己,可知会有什么后果?”

    风越辞道:“我知晓,林姑娘稍安勿躁。”

    林烟岚深吸口气,有心想劝,可对着他又讲不出一句重话和一个“不”字来。

    姜桓放下茶杯,笑了笑:“为了活而活,没有任何意义,倒不如随心所欲,乐得自在。道君是不是这么想的?”

    风越辞不置可否,只道:“命数一事,强求不得。”

    姜桓嘴角一挑,轻敲桌面,笑得轻描淡写:“没试过,怎知是强求?怎知会不得?道君可听过‘我命由我不由天’?若天定命数,便劈了这天,逆了这命,何妨?”

    林烟岚听得一呆。

    若旁人说这话,她定会笑话疯言疯语,但从姜桓口中说来,却如此自然,如此骄傲,如此意气风发,好像他曾经真的这么做过一般。

    “姜公子好气魄。”风越辞欣赏这种天生无畏之人,如骄阳般明亮闪耀。然而大路三千,没有哪一条是错的,不可能每个人都走相同的路。

    他翻过一页书卷,沉静如初道:“自在非放纵,我与姜公子道不同。”

    姜桓不见恼怒,反而笑出声来,晃了晃茶壶:“可惜不是酒。”

    与君同饮,醉里论道,才是这世间一等一的畅快事。

    美色常见,品性难养,风骨难得。

    姜桓望着眼前皎皎如月的人影,分明未曾喝酒,却仿佛有了几分醉意。

    “……”

    林烟岚面上挂着微笑,却感觉自己十分多余——不是在看病么?好端端的怎么论起道来了?莫非……这就是境界的差距?

    罢了罢了,也难得有人能与道君谈在一处。

    她没打扰他们,轻飘飘地收了东西出门离去。

    月落日升,夜尽天明。

    李眠溪与吴家二人守着昏迷的众人,照顾了一晚上,临近早晨才禁不住困意趴在桌上睡着了。

    他们是被细碎的哭声惊醒的。

    李眠溪揉揉眼睛,倏地跳起来,撞到了腿:“嘶……季学姐!”

    季时妍双臂抱膝,将头埋在胳膊间,一颤一颤地呜咽,她似乎已在极力忍耐,但仍控制不住情绪。听到叫声,她连忙抹了把脸,站起身来。

    没有一身红衣,华夏学宫的水蓝服饰也掩不了明艳容貌,她深吸一口气,低声道:“眠溪。”

    李眠溪有些恍惚,结结巴巴地不知道该讲什么,憋出一句:“季学姐,你……你还好吧?”

    季时妍沉默了会,道:“我很好,只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李眠溪紧张地问:“那你梦到什么?”

    “梦到花开了,”季时妍心口剧痛难忍,脱口道:“花开,花开且无方,等到,等到……”

    花开且无方,等到季时妍。

    然而陈无方到死都没有等到,他有多遗憾,季时妍就有多痛。

    “季学姐!”

    李眠溪见她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便想去追,被吴从英拉住了:“让她独自静一静吧。”

    吴从善道:“话说回来,y魔究竟跟她是什么关系啊?”

    李眠溪脑子里还是一团乱,自己都没搞清楚,哪里能回答他。

    说话间,其他人逐渐醒了过来。

    吴双涯睁开眼睛,按着后背,大叫一声,震得整个屋子都抖了抖:“疼死了!又是哪个混蛋打得小爷!混蛋!下手不能轻点啊!”

    “……听到这大嗓门我就知道是吴家二公子!”

    “太吵了!”

    “就是,难得睡个好觉!”

    众人醒来忍不住议论纷纷,李眠溪忙上前道:“邱学长,管学姐,杨学长,秦学姐,何学长。”

    邱林寒,管彤,杨策,秦文茵,何豫立。这五人加上李眠溪与季时妍,便是此次华夏学宫出来历练的小队了。

    管彤爽利,直言道:“眠溪,吴二公子他们怎么会在这?”

    秦文茵心细,先看了一转,问:“眠溪学弟,季学姐呢?”

    何豫立皱眉:“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杨策正想说话,被邱林寒打断了:“你们先别说了,让眠溪讲。”

    李眠溪擦了擦汗,连忙将这段时日来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众人边听边打理好自己,起身出了门。

    隔着树木回廊,院子里恰有人练刀,一招一式简洁明了,然身形潇洒,来去如风,自有玄妙之意,看得众人都有些移不开眼。

    管彤好奇道:“这就是你说的那位姜学长吧?好俊的人,好俊的功夫!”

    杨策听着“姜桓”这个熟悉的名字就有点抖,此刻定睛一看,险些吓得魂飞天外——苍天呐!居然真是这个大魔王啊!校长救我!

    邱林寒见杨策面无人色,几乎抖成了筛子,担忧道:“学弟,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杨策正想找个借口溜走,就听秦文茵甜甜笑道:“道君!”

    风吹林动,簌簌轻响,风越辞静静地坐在石桌旁翻书,白衣青衫,广袖如云,抬眼看来时,是碧波千顷倒映亿万星辰的盛景。

    怔愣间,杨策便没能跑掉。众人惊喜难言,齐齐见礼:“道君安好。”

    风越辞道:“诸位安好。”

    姜桓听到动静,走了过来,随意扫了眼。杨策缩着头,往后躲了躲。

    李眠溪:“道君,季学姐醒来后就一直在哭,我有些担心她。”

    姜桓闻言笑了笑,意味不明道:“我看你是不必担心她的。”

    李眠溪:“啊?”

    姜桓兀自饮茶,没讲多余的话。

    风越辞咳嗽两声,道:“我稍后去寻她。此间事已了,学宫书院联试将近,你们也不必在外游历,早些回去准备。”

    此言一出,众人齐齐苦了脸。

    华夏学宫与四君书院是老对头,前者早建底蕴深厚,后者背靠四君殿,声名在外,两家年年为了招生抢得头破血流。

    而三年一度的“联试”说得好听些是文武交流,联系感情,其实就是竞争比试,卯足了劲要压死对方。

    近年来四君势强,外人看来,华夏学宫难免弱了一筹,好在出了位清徽道君。然而道君年岁虽轻,地位却堪比四君,总不能跟小辈们一样下场,是以还得靠他们自己。

    何豫立道:“我们自是不惧四君书院,上一届赢得可是我们!”

    “哼!”吴家三人从后面走来,吴双涯瞥他们一眼:“我听兄长讲,今年戮君的徒弟会参加联试,你们可别y沟里翻船了!”

    百家氏族有不少人在学宫书院求学,但都是停留一两年,是为“借读”,不会参加联试,如李眠溪、季时妍这种氏族出身却一直留在学宫的倒是可以。

    吴大公子就曾在华夏学宫待过,因此吴双涯嘴上嘲讽,心里却是站在他们这边的。

    吴从英怕他这个暴脾气又惹到旁人,忙开口说:“道君,琴已送到,我们便要回去向大公子复命了。可需要大鹏鸟送你们一程?”

    风越辞回道:“谢过好意,不必了。”

    吴双涯点了点头,颇为不舍:“道君,等我下回再溜出去,就到学宫找你们玩!”

    旁边学宫弟子露出一致的“拒绝脸”,却也依礼拱手:“吴二公子,慢走。”

    吴双涯冲他们哼一声,扬着头走了。

    众人昏睡几天,此时都饿得不轻,便想先去用饭。杨策松了口气,心说总算是逃过一劫。

    “后面那个圆脸的小朋友,”姜桓忽然嘴角一掀,似笑非笑地盯着缩成鸵鸟的杨策:“我看你有点眼熟啊。”

    杨策如同五雷轰顶,差点一口气哭出来:“我不是,我没有!学长您哪位?”

    校长在上,不晓得道君的“封灵箭”能不能封住姜大魔王啊!

    第14章 拆穿

    晴空白日,天光明媚,杨策愣是出了一身冷汗。

    他昔年进入轮回世界,因年纪小,得了不少同乡照顾。茶余饭后,时常听人说起姜桓的事迹。

    ——从大魔王手底下死里逃生,我得去烧柱香!

    ——听闻大杀器肝火正旺,老乡保重!

    ——fff团团长又来拆cp了!自己万年单身狗见不得别人秀恩爱!

    轮回者中,公认的最恶毒诅咒就是“祝你下个世界遇姜桓”,其声名之恐怖可见一斑。

    彼时姜桓在杨策心里就是一个个标签,哪怕大家苦口婆心地告诫他,他也只腹诽他们太夸张了。

    直到有一回,他去一个武侠世界做任务,很俗套地变成了武林盟主之子,很俗套地喜欢上了邪教的小妖女,更俗套地被小妖女骗得格外凄惨。

    正邪大战,两方打得不可开交,姜桓就冷漠地坐在屋顶上饮酒看戏,看得差不多了,干脆利落地扬刀将所有人杀了个干干净净,从头到尾没有多余表情。

    他喜欢的小妖女,他的初恋,在他眼前被一刀两半。

    杨策趴在尸山血海中吐得天昏地暗,哭得伤心欲绝,以为自己也要凄惨死去。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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