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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28

    怀璧 作者:枯木黑鸦

    的汗毛唰的竖起来,差一点就要挑起来。而蛇却没有像他那样如临大敌,只是扭了扭脖子,接着盘在了树干上。

    林绛怔怔看着惬意非常的蛇半晌,接着呼地吐出一口气,整个人都软软地挂在了树干上。

    他俯视着树下焦急无比的狼群,又看了看一旁看起来很舒服的蛇,忽然笑出了声音。蛇身子一动然后又回归平静,林绛靠在大树粗壮的枝干上,嘴角带着一丝笑意,就在这么一个危机四伏的地方悠悠睡去。

    第二天太阳初升,本来虎视眈眈的狼群已经跑了个干净。要是这么个猎物一辈子不下来,它们还能在这里饿上一辈子不成?

    林绛睁开眼睛,打了个哈欠。真没想到,自己还真的能够睡着。他小心地伸出手臂,舒展筋骨,准备下去。蛇还在他旁边,林绛却对它已经没了什么顾虑。照理说蛇这种动物是不会通人性的,但不知为何,他就是觉得身边的这条一身赤红的蛇对他没有恶意。

    林绛异常笨拙地从树上蹭下来,长长舒了一口气,他抖了抖衣服,将插在树干上的匕首铮地拔出来。他仰头,看见那条和他共度一晚的异族战友正在以比他敏捷的得多的身手往下爬,忽然觉得自己还比不上这么一条小蛇,但考虑到自己只有一条腿,是个伤员,倒也可以理解了。、

    他心里默默和蛇告别,转身上路。走出不到二十步,忽然一阵疾风,林绛一时躲避不及,肩胛被划出了好长一道血口子。要不是他顺势倒在地上滚了一圈,恐怕着个口子就要开在他的脖子上了。林绛抽出匕首冷冷看去,是一匹毛色灰白的狼,体型大得让人惊讶,正露着獠牙虎视眈眈。

    林绛不动声色地将手伸进腰间悬挂的药囊,但还没等他抓住其中的纸包,对面的独狼就已经冲了过来,不得不改为持刀相抵。他没有想到,这匹狼的力气竟然如此竟然,只觉得手腕痛得厉害。抬起头,看到的便是一张血盆大口。

    林绛自诩力大,却并不能将它甩出去,一人一兽便僵持起来,而且处于劣势的还是林绛。

    手、臂、腰、背……所有的部位都疼得不行,所有的肌肉的颤抖着,仿佛在发出一声声悲鸣。

    嗷嗷――

    野兽忽然咆哮起来,从林绛身上跳起来,在地上不停地打转,不到片刻便倒在了地上,抽搐着渐渐没了声息。

    林绛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仿佛还没有反应过来。忽然狼王身上什么东西蠕动起来,林绛连忙跳起来,绷紧了神经,却看到一点赤红从狼王浓密的皮毛中露出来。

    蛇扭动着身子爬过来,立起脖子,不知地多少次盯着林绛一瞬不瞬。

    林绛看着面前这个奇怪的蛇类,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也不顾是否会咬伤自己,不顾刚才看到的一幕,着么一条小蛇身上藏着竟然的剧毒,就那么直直地伸出了手。

    林绛细长却有着一层薄茧的手指停在蛇头前,不再动弹。蛇左右晃了晃脑袋,接着迟疑了一会,缓缓向前探去,不停吐出的鲜红信子甚至触到了林绛的手指。他触到林绛的手腕,接着如同在树上一般慢慢缠了上去,整个身子都挂在了林绛手臂上。

    明明是冷得像冰一样的触感,林绛心里却忽然一软。他抬起手臂,将蛇捧起了,看着他黑亮的眼睛。

    你是要跟我走么?

    林绛认真地看着蛇,仿佛它并不是一个冷血动物,而是一个真正的人一般。

    答应了的话,就不能反悔。

    林绛将它放到肩膀上,一瘸一拐地往前走。他沉默了好一会,忽然扭头看向肩膀上的蛇道“你想叫什么?”

    当然没有任何回应,林绛却还是不停嘟囔着,“嗯……红色,红……”

    小红――

    林绛脑海中刹那间闪现出了这两个大字,同时还有萧苍各种不同语气,语调唤的‘小红’。他只觉得身上一颤,汗毛竖起了一大片。

    他把蛇放到手里左左右右看了半天,终于在它眼下和尾巴尖找到了一点点黑色。

    “阿黑,不,叫阿苍好了,你叫阿苍。”

    林绛对着蛇说道,心中一种恶作剧般的快感涌上来。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去见萧问苍,然后在他面前叫阿苍的名字。

    这里离山谷之外其实并不远,狼这种生物本来是不应该出现这里的,唯一的可能便是他们从一个地方,进入了山谷。

    阿苍对这里熟悉无比,几乎全程都是他带领着林绛,六七个时辰之后,他们终于从一个缓坡走出了山谷。面对着四周骤变的植物,林绛总算安心了。

    枢里木早就不知道哪里去了,林绛已经耽搁了两天,实在是不能继续耗费时间,赫哇族毕竟救了自己一命,而他们的二长老,还在病床上挣扎。

    林绛掉下山崖后,枢里木无法,只得先一步回冉女谷。两个人出去,只回来了一个,莎耳几乎要疯掉,而族长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默为二长老擦拭身体。莎耳带着几个族人去山里寻找林绛,却几次都是空手而归。

    眼看着二长老身上的斑点已经长了满脸,所有的人却都没有任何办法。整个山谷沉浸在一片悲痛之中。几乎所有人都只知道二长老在缠绵病榻,几乎所有人都忘记了,山中还有一个青年没有回来……除了莎耳。

    莎耳带回来的年轻人,是个煞星。瞧,神子的预言实现了吧。

    莎耳的周围全都是这种言论,连带着她也被人疏远,但他还是不停地寻找着那个在别人看来已经死在瘴气之中的人。

    这一天,鸡叫三声之时,刚刚从山中回来的莎耳瘫软在床上,无论是心还是身,都无比疲倦。她总是不敢相信,那个为她单调生命带来了无限色彩的人,已经死了。

    忽然眼前的阳光被遮了个严严实实,莎耳抬起沉重的眼皮向上看去……

    ☆、三叩首

    “手脚都麻利着点!快,快快!!!”

    一个干瘦的官差站在朱门画廊中间,高扬着下巴,气势汹汹,仿佛天老大他老二一般。远处一个瘦削的身影缓缓走近,官差连忙换上了另一张面皮,弯下了腰肢,讪笑个不停。

    身着黑色外袍的青年用仅剩的一只眼睛,居高临下地瞟了对方一眼,接着便将实现放到了众人忙碌的院子。

    三朝老臣,两代帝师,终究还是抵不上当权者的一句调笑。

    当年秦府如何风光无两,终究还只是抄家下狱的下场。

    青年一份折子,一句弹劾,便逼得秦相走进了绝路。一时间,青年的风头盛极,朝堂上下无人敢挫其锋芒,萧问苍这个名字,终于真正从一个无人瞩目的角落被摆上了台面。

    秦逸入狱后,朝上朝下流言四起,人人自危。毕竟无论多少权力更迭,秦家一直处于不败之地,尊崇的身份,和开国元勋的背景,再加上当朝辅王的外戚,这一切都注定了没有人敢于碰秦家,哪怕是一个手指头。更何况秦逸不是个不识时务的人,他的两个儿子一个四方云游,一个自贱为商贾,根本没有什么威胁。

    但世道无常,终究变了模样。林绛重伤残疾,秦家失去了依托,而秦逸又不屑于去讨好史文正等人,终于成了给猴看的鸡。

    混迹于朝堂上的人,又怎会得善终呢?除非你直到终结都掌握着无上权力,但死后也同样不知会有如何下场。

    秦逸已是古稀之年,却又遭受了天大的变故,竟落得了下狱治罪的下场。天牢哪里是人待的地方?莫说是风中残烛的老人,便是身强力壮的青年,熬不出来的也实属正常。于是,没等皇帝下令,没等秦家疏通关系,甚至没等到秦逸入狱的消息传遍京师,这个一辈子翻云覆雨的传奇便终结在了阴暗潮湿的牢房里。

    尸身发回秦家时,甚至还有被老鼠咬出的伤口。秦隐贪为了疏通关系,贱卖了他的所有产业,却还没等有所动作他心心念念的父亲便回到了他身边,只是没了呼吸。

    秦隐贪疯了,拼了命要找罪魁祸首算账,下一秒抄家的圣旨便到了眼前,他连拼命的资本都没有了,一瞬间,心灰意冷。

    萧问苍这个胜利者,站在失败者冷落的门门庭,看着朱红色房檐上挂着的白色纱缦,颜色狠狠碰撞在一起,鲜明得让人不敢直视。他走进会客的正厅,当年富有格调的装饰都消失了个无影无踪,满地疮痍。当年秦逸微笑叫着绛儿的座位翻倒在地,断了一个腿。

    一个披麻戴孝的人跪在正中央,脊背挺得笔直,却颤抖个不停。一旁同样穿着的人却站着,姿势随意的很,仿佛不是身穿孝衣站在父亲的灵堂之中,而是身着淡青薄衫,面迎微风看一片湖光山色一般。

    看到萧问苍进来,秦隐嗔向他微微一笑,与他和林绛一同拜访秦府时没有任何差别。萧问苍看到他的笑容脚步一滞,停在了门前三四步处。

    秦隐贪背对着萧问苍的身子忽然剧烈摇晃了一下,接着他跳起来几步冲到了对方面前,一把抓住了萧问苍的衣领。

    “混账――”

    萧问苍看着他狰狞无比的面孔,不知为何心中舒了一口气,这才是应该有的反应才对,秦隐嗔的心思太深,太怪,连他也猜不透许多。

    眼看着秦隐贪瘦弱的拳头就要砸在自己脸上,萧问苍伸手一抓,再轻轻一拧,秦隐贪便重重摔在了地上,无法翻身。

    尽管知道凭自己打算盘的手根本无法与刀口舔血的萧问苍抗衡,但秦隐贪还是不停挣扎着,手脚并用,毫无气质,在杀父之仇面前,所有的规矩,所有的理智,都变得透明了,仿佛稀薄的空气,虽然存在,但却看不到,摸不到,连尘烟都算不上。

    二十几岁却有着深重过去的萧问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有着二十几岁的身子,同时也有着二十几岁应有经历的孩子,只觉得对方就像蝼蚁一样,明知道无法撼动泰山,却仍旧不知量力地挖出一个有一个的孔洞。

    多么愚蠢,多么……

    “三弟,退下。”

    声音明明是淡淡的,语调也没有什么起承转合,更不用说什么气势,但就是让人如沐春风,下意识地听从他的话。

    现在明明是萧问苍在制着秦隐贪,这话也不知是对谁说道。萧问苍冷笑一声,放开了他,秦隐贪仍就是仇恨地瞪他,但对方却并没有将着恶狠狠的眼神当回事。

    萧问苍转而看向不知悲喜的秦隐嗔,他仍旧是那副表情,春风扶柳一般,让人无比舒服,但在萧问苍看来这种过于淡然的表情却可恶得很。到底是怎么样的人,才能在天大的仇恨面前,在自己从天上狠狠砸到地面之时,在当年的友人、亲人都化身厉鬼将整个秦家埋入黄土之时,还能这般笑着。

    “你是鬼,还是妖?”

    秦隐嗔笑了,“将军这是什么话,在下不过一介书生,还没有功名在身,不过是个凡人罢了。”

    说着他不顾秦隐贪的表情,很亲热似的走到萧问苍身前,用身体挡住秦隐贪的视线,从广袖中拿出了一个布包。

    萧问苍伸手接过,那坚硬的触感在绸布之下滑动。他不动声色地收起来,却觉得心口瞬间透不过气来。

    秦隐嗔却没有那么多感触,只是像随手交给了对方一块石头般,神色如常。

    “幸好将军来拿,不然要被人连带着其他的东西抄家抄了去,在下倒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如今,完璧归赵。”

    萧问苍面无表情地听着对方将‘抄家’说得就像出游一样,下一秒,却惊讶无比滴瞪大了眼睛。

    只见方才还一切入场的秦隐嗔忽然跪在了地上,在地上重重磕了一个响头。秦隐贪被吓到了,连忙跑步去扶他,却被对方呵斥回了原处。虽然他最终听从了兄长的命令,但那神情,渐渐地冰冷,渐渐地不屑起来,但秦隐嗔完全不为所动。他跪在地上,就是一座山。

    萧问苍完全没有料到秦隐嗔的行动,只能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在一片喧闹中演着独角戏。

    秦隐嗔磕完头,抬起脸好不遮掩地看向萧问苍,朗声道。

    “一叩首,谢您不使吾父受皮肉之苦,在罪名未上身时仙去。”

    第二次。

    “二叩首,谢您保全我兄弟性命,使我兄弟可远离此地。”

    第三次。

    “三叩首……”

    秦隐嗔三次磕头之后,额头血迹斑斑,但在他脸上却丝毫不见狰狞。他言语一顿,才又说道。

    “谢您,替他谢你,谢你还没有放弃一切。”

    萧问苍全身的肌肉都缩在了一起,他的瞳孔微微放大,投向秦隐嗔携着他三弟的左手,两人绝尘而去的背影。

    他?

    他是谁?谁是他?

    “你到底知道什么?!”

    萧问苍忍不住大喊。

    秦隐嗔脚步一顿,施施然回过身来,粲然一笑。

    “天道。”

    ☆、春江夜 潜龙赋

    御花园,摘星亭。

    林琊身穿便服,头戴玉冠,笑得灿烂。

    “萧卿,这一次你又为寡人立了大功啊!”

    坐在下首的萧问苍举止得体地站起来,行礼谢恩,斯文得就像从小浸淫诗书的书生,而不是领兵打仗的将军,

    两人寒暄了一阵,林琊忽然话题一转,调笑道,“听闻萧卿对夫人视若明珠,但为什么从来不让她出府去,京城的男男女女可都等着瞻仰夫人的风采呢。”

    萧问苍摇摇头,“内子身份卑贱,身体有羸弱,实在不宜出门。”

    林琊给一旁时候的七公公一个眼神,对方立刻心领神会,啪啪拍了两下手掌。

    “寡人有一份大礼,要送给萧卿,望萧卿不要推辞才好。”

    一个纤细的影子款款走来,他身穿一身书生青衫,头发由一根青木簪子固定住,但还有几缕碎发从耳畔软软垂下来,随微风摇曳,刹那间,风华无限。

    他走到亭下,低头拱手行了一个标准的书生礼。文质彬彬,临风玉树。

    萧问苍看这个人虽然身材瘦弱,但并不矮小,一举一动并没有忸怩之态,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的书生学子,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一时间他忽然弄不清林琊让他出来的目的。

    林琊看到萧问苍的反应浅笑一声,复又朗声道,“你把头抬起来。”

    亭下人听言慢慢地抬起头来,带着一丝怯懦地看着整个同国权势最盛的两人。

    萧问苍如遭雷击,全身的汗毛都竖立起来,完美的表情出现了裂纹。林琊察觉到了对方的变化,得意一笑,端起茶盏轻抿一口,细长的眼睛仿佛猫儿一般舒服地眯起来。

    “似曾相识啊,寡人要找到这样的一个人也费了许多心思呢,萧夫人身子不好,就让他替夫人陪陪萧卿吧。”

    萧问苍根本没有听到林琊在说些什么,他被摄了魂魄一般站起来,不由自主地走到那书生面前。他迷恋地看着对方细长的凤眼,他眼下的泪痣……

    好像,怎么会这么像?

    萧问苍只觉得真的见到了那个人,他甚至忘记了现在自己是在皇宫里,在林琊的面前,唯一的念头就是抓住他,紧紧抱住他,再也不让从自己的视线中消失,再也不要……

    脑中忽然轰的一声,萧问苍仿佛被雷电劈上了天灵盖一般,猛地退后一步,微微摇晃了一下。

    林琊如同欣赏戏曲一般,拄着下巴,却发现萧问苍不知何时已经恢复了那副一丝不苟的正经样子。林琊心中大呼无聊,人的性格怎么可能变得如此之快,明明之前还是一个嬉闹人生的青年,一瞬间便就变得冷静老成,不苟言笑。除非,当年那种玩闹的外表下,他本来就有另外的一面。

    不是他,这才不是他。

    萧问苍不经意地流露出一丝厌恶,方才的那一瞬间,他看清楚了眼前人的面容。这个人确实是有一双凤眼,但眼珠的颜色并不像林绛一般是偏黄的,琥珀一般的颜色,而是一片沉黑。;他的颧骨要比林绛高一些;眼下的泪痣是黑色的,而且只有一颗,不像林绛有一大一小两颗朱砂痣;满脸都是恐惧和不安,林绛是绝对不会当众露出这种情;他的手腕瘦弱无力,而林绛有着一身无可挑剔的肌肉,虽然看起来不算强壮,但绝不是弱柳扶风……

    一切的一切,根本就不同。

    萧问苍推辞不成,只得将这个人带回了将军府。

    他在众人惊讶的视线中将他领进了自己的书房,这里便是不常出现的夫人都不能进入。

    他发现了书生的局促不安,便让他坐在软椅上,对他淡淡一笑。顿时,书生全身都紧绷起来,更加惶恐了。

    萧问苍不是未经人事的雏儿,自然知道对方怕的是什么。看起来这人并不是什么小倌戏子,恐怕还真是个正经的读书人。但既然林琊特意将人送给他,他便没有放人的道理,更何况谁知的这人究竟是不是林琊的眼线?

    “你叫什么?”

    书生身子一颤,把头深深埋下去,“……张落。”

    “张罗?什么怪名字?”

    听到萧问苍的话,张落忽然涨红了脸,也顾不得许多,抬头便讲,“不是张罗,是落下的落,小生正是出生于月落日升之时,因此得名。”

    萧问苍玩味地看着他,挑起嘴角,“怎么,不怕我了?”

    张落一愣,怔怔看着萧问苍的面孔,接着脸色渐渐发青。萧问苍看着对方的变化,忽然觉得没什么意思。他拄着下巴,随意说道,“你原来是做什么的?”

    “我是落地的秀才,在茶馆里作琴师。”

    张落寒窗十载,却连乡试都过不去,本就心灰意冷,谁知如今又沦落到这种田地,简直是生无可恋,但是……

    与张落的黯然神伤不同,萧问苍瞬间瞪大了眼睛,其中有一种莫名的光芒在闪烁,闪得让人不敢直视。

    “你会弹琴?!”

    看到张落点头,他像小孩子一般雀跃,就差点跳起来了,看得张落目瞪口呆。

    萧问苍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接着转身跑进了卧房,不一会,抱着一张琴走了出来。张落看着对方简直像捧着新生儿一般,小心翼翼,如临大敌,险些笑了出来。只见萧问苍将琴放在矮几上,扭头对他说道。

    “给我弹个曲子吧,不过小心别把琴碰坏了。”

    张落点头,同样小心地走到琴前面,轻抚琴弦,只觉得奇妙的触感传来,仿佛一汪清泉从手心流过。

    “好琴!”

    一直以来低眉顺眼的张落眼睛一亮,怯懦之气抛了个干净。

    试音,拨弦。

    春江夜从一根根琴弦之中被组成,悠悠传来。

    张落舒展开眉毛,沉浸在音律之中。

    萧问苍听着对方精妙绝伦的琴音,却只觉得别扭。他一掌拍在张落身上,琴声戛然而止。张落惊恐地看着他,只觉得手脚都要发抖了。却听见萧问苍别别扭扭地嘟囔着,让他弹潜龙赋。

    张落不明所以,便依着他做了,谁知萧问苍再一次抓住了他的肩膀。

    “你怎么弹得这么好?”

    张落刚要致谢,却听到对方接着说道:“你应该弹得更有气势一点,对了,还有弹得烂些,错两个音最好了……”

    萧问苍没等说完,便看到张落惊讶不解的表情,头脑唰地清醒无比。他忽然笑了,一边笑着一边抱起那把琴,摇着头往外走。

    走到门口,他忽然回头,面色冰冷地看向发愣的张落,开口道,“我会叫下人给你打扫出后院的厢房,没有我的命令不得出后院一步,听懂了吗?”

    张落头脑一片空白,但看着萧问苍渐渐远去,脑海中熟悉无比的声音唰的闪过。他想都没想就飞快地跑向萧问苍,一把抱住了他的腰,下意识地往下摸去,但那只手却颤抖得连对方的腰带都解不开。

    萧问苍眸色越发深重,他一把甩开对方,张落单薄的身子重重砸在了地面的青石上。

    萧问苍丢下地上的张落,看都不看地大步走开。他的手指触摸着触感细腻的琴身,苦笑。

    “你终究不是他啊,呵,谁又能和他一样呢?和他……”

    ☆、伐北

    张落原来只知道自己要伺候的人是一个很了不起的将军,但他却没有想过、或是没敢想这个人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现在,他看到了,同时也震惊了。

    了不起的人总是有一些普通人无法理解的怪癖,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喜欢听人弹琴错音。但无论如何,当看到这个可以支配自己一切的当权者竟然是这样的时候,他不禁松了一口气。

    或许,他并不会将自己当做歌妓娈童;或许,他会和自己成为朋友;或许,他会帮助自己……

    但这一切终究只是幻想,他还是被当做娈童送给权贵的琴师,而他还是那个高高站在庙堂之上的将军,终究还是两个世界的人。

    转眼间张落变成了将军府中囚禁的一个‘玩意’,仿佛一只金丝雀般被困在本应属于女子的后院,而且,这只雀鸟甚至还不招主人喜欢,谁又会拿他当回事呢?

    张落待在厢房里,房间不小,却让人喘不过气。上至天子,下至百姓,谁人能受得了被人囚禁?但适应了之后,张落却自在得很。他不需要迎合谁的喜好,不需要强迫自己做出什么事情,不需要像个妓女一样靠出卖身体过活,甚至不需要再思考那些折磨人的事情,一切一切。张落被困在尺寸地,吃着下人施舍的食物,没有书,没有琴,甚至没有一个人可以说说话,但他却觉得无比兴奋。

    但,幸福的生活,毕竟总是短暂的。

    那天晚上,一个家丁摸进房间,站在了张落的面前。

    张落知道他来到这里是什么意义,他同样知道自己没有任何可以做任何斗争的资本。

    上位者的手指一动,下面就会有千千万万人死于非命。他,一个茶馆的琴师,一个落地的秀才,一个儿子,一个哥哥,他无可选择。

    生在下层的人,唯一的奢望便是在巨人们呼风唤雨之时,在角落里偷得浮生半日。但不知为何,他就这么从角落里被拉到了舞台的正中央。

    曾经有人告诉过他,他长了一张好面皮。张落除了苦笑什么都做不了,他要是早知道一切,要是早知道……

    张落独自坐在镜子前,伸出右手,贴在自己的脸上,手指控制不住地用力,刹那间,脸颊上便留下了一片赤红。

    萧问苍再也不像寄居焰王府的时候那样清闲了,他有着处理不完的工作,处理不完的关系,原来压在林绛身上的担子,只有一部分落在他身上,却已经如此这般,他真是不敢相信,林绛这些年,那单薄的肩膀上,到底承受了怎样的重量。

    难得的休沐日,他披一件宽松的袍子,在花园中踱步,想找个好地方睡午觉,谁知走到一半,吵吵嚷嚷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萧问苍靠在怪石上往那边瞟,是几个家丁在围着打什么人。他也没兴趣插手下人们的恩怨,便打了个哈欠,继续往前走。

    “婊子!”

    萧问苍耳朵一动,难不成这几个人在打女人?他好奇地探出头看去,正好一个人闪开了一步,从两个人中间的缝隙中,一个熟悉无比的脸显现出来。

    萧问苍身子一震,下一秒却忽然想起,有一个和林绛长相相似的人正住在自己府中,应该是叫……

    “张落?”

    在场的人听见这么一声召唤全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怔忡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张落从地上支起上半身,抬起头仰视着萧问苍,那张和林绛相似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看着楚楚可怜。虽然知道这并不是林绛本人,但看着这张脸被人打得惨兮兮,萧问苍一股火蹿上头顶。

    他冷冷笑了一声,“反了天了,我的人你们也敢打?”

    几个家丁连忙跪在地上,把头磕的震天响。萧问苍看都没看他们一眼,而是一把将张落拉起来,拽着他的领子往家丁们那里甩。

    “动手,他们怎么打你的,你就怎么打他们。”

    张落看着自己握笔翻书的手指,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就这么呆愣在那里。下一秒却被萧问苍推到了听命站起来的家丁面前,几乎是鼻子碰着鼻子。

    张落的瞳孔收缩起来,全身抖个不停,下一秒却几乎是大喊着将拳头砸在对方身上的,那劲头完全不像是一个文弱书生。

    萧问苍看戏看得心满意足,咂咂嘴准备回去继续投入工作的海洋,却忽然听到有人大声地喊着‘将军’。

    萧问苍回头,看见张落跪在地上,低垂着头,肩膀微微颤抖着,看起来尤其单薄。

    “将军!张落不愿白白待在将军府,望将军能给在下派些活计,张落不愿不劳而获。

    萧问苍听着他语调后面轻轻的颤音,忽然笑了。“也好,你以后就在书房伺候,做个书童吧。”

    张落连忙致谢,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而萧问苍心里的滋味却足得很,林琊送到人太过冷落也不好,也不知这么条小鱼能翻出多大的浪来。

    近日朝廷动作不小,训兵士,调粮草,处处人心惶惶。一个史文正,一个萧问苍,两人簇拥着林琊,不知在编织着什么网罗。

    黄道吉日,林琊登上高台,细数北襄三十二条罪状。文武百官垂首而立,四周士兵却昂着头颅,气势昂扬。

    当日,二十万精英赶赴北襄。

    西营军,牧边军,赤血军。

    萧问苍为主帅,北疆王在忠之子王持义为副帅,赤血军副统领吴天佑为督军。

    举国之力,倾巢而出。

    王持义今年三十有二,心思细密。他虽然身为副帅,但只是牢牢把持着牧边军,在大事上从不与萧问苍相左,冷眼旁观。而吴天佑却没有这般心思,他骑着高头大马,身着将军铠,走在整个赤血军的最前面。

    五万赤血军,一万黑骑,林绛留下的所有力量如今都掌握在了吴天佑这个还不到二十岁的人手里。

    吴天佑原来的娃娃脸,圆圆大大的眼睛,反复都瞬间消失了个干净。他的个头窜了许多,如今已经不必萧问苍矮多少了,五官也变得有棱有角。仿佛时时冷着面孔,提防着各种算计,各种陷阱。当年那个赖在林绛身后咯咯笑的孩子仿佛从来就没有存在过。即便如今赤血军已经不复从前的纯净,各处合编过来的士兵安插在他们中间。赤血军,已经只是一个名字罢了。但是,现在的他,是赤血军的主心骨,无论局势如何,无论赤血军是否还是当年的虎狼之师,无论王爷还在不在,他永远会站在赤血军六万兄弟的前面。他是吴天佑,他是堂堂焰王唯一的弟子,他是……他不是孩子,从来就不是。

    ☆、青黛赤练

    无论是声响,还是人心,永远和这大山同样静谧的冉女谷,最近反常地喧嚣起来。

    林绛没有想到,自己只是从山上带来了一条蛇,竟然掀起了这么大的风波,甚至超过了二长老痊愈引起的反应。

    枢里木是赫哇最勇猛的猎手,他杀过野猪,杀过黑熊,却从来没有杀过人。当那个碍眼的外乡人掉进瘴气谷的时候,他也不是没有犹豫过,但最终还是一个人回了村子。

    没有任何一个人责备他什么,大家只是在为二长老的命运悲哀。甚至连莎耳都没有说什么,听到消息的她只是一言不发地收拾行装,去寻找她的兰纳哥哥。

    从那天起,枢里木再也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好不容易入眠也总会出现兰纳尔的影子,那个平时冷冰冰但笑起来美得惊人的外乡人,就这么死了?就这么不在了?

    枢里木是讨厌那个兰纳尔的,他明明就是一个危险的外人,凭什么得到莎耳的青睐?凭什么自从他来,莎耳就再也没有正眼看过自己?凭什么……但是,他毕竟不是个什么坏人。

    得到林绛还活着的消息,虽然没有说出来,但他比任何人都要高兴。当天下午,枢里木就兴致冲冲地跑到了莎耳的木屋。

    进入院子,一个火红色的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赫哇族崇拜蛇图腾,而且枢里木也拥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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