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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朝抢狗食 作者:人生江月

    佝着背走过来,在车上装好的笼子里胡乱拨了拨,挑了只皮毛不齐整的兔子出来,“这只留着晚上加餐罢!”

    “他娘,前两天不刚吃了肉!”刘打铁低声说道。

    “老娘吃自己儿子一点儿肉还不成了?”李大花嗓门就大了起来。

    “娘,您拿去吧,杀的时候把血留着,做了血豆腐给您补身子!”狗剩赶紧说道。

    李大花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神色,拎着那兔子耳朵颠颠的回去了。

    “山官,你娘身子骨不好,你们别跟她计较……”刘打铁讪讪的说道。

    “没事儿,爹,一只兔子还拿得出来,不算什么!”山官仔细的把兔笼子摞好,跟刘打铁一起用绳子固定住。

    狗剩倒不心疼那只兔子,就是李大花不来拿,也会时常给自家人加餐,只是……

    两家人现在还是一起吃饭,狗剩把李大花收拾好的兔子混着辣子、青菜炒了两大盘,十几个人也不过一人能吃几块肉罢了。

    鸡蛋已经四岁多了,李大花终于不能拿说话晚当借口了,这孩子自己坐在餐桌前,还不会用筷子,歪歪扭扭的用调羹往嘴里喂吃的,糊了一脸不说还撒的到处都是。

    “自己嘴长哪儿不知道啊!”李大花一筷子敲过去骂道。

    鸡蛋也不晓得喊疼,半张着嘴看向李大花,显得更傻了。

    这呆蠢的样子只会让李大花越发来气,举手劈头盖脸的就打了过去,“看什么看,吃都不会吃,你还会做什么……”

    双胞胎被吓得连往后缩,小九也朝花伢靠了过去。

    “娘!”狗剩看不下去,把鸡蛋揽到自己身边,拿巾子先给人把手上脸上擦干净,“鸡蛋反应慢些,不大灵活,您又不是不知道!”

    “都是讨债鬼!”李大花才坐了下来,继续喝白粥。

    李大花身子骨一直养不好,狗剩特意称了白米回来,餐餐专门煮两碗给李大花喝,隔两天就烧一碗血块或是买了猪肝炖汤给她吃,只彻底伤了底子,又一直不能好好调养,这样粗粗的胡乱养着,哪里能补好!

    狗剩研究了好几年的医书,自己也算个半吊子大夫,李大花这种气血两虚的妇人,若是直接用人参等又怕虚不受补,慢慢食补却又不够,最是难养,还不能操心干活,就是那等富贵人家丫鬟婆子伺候着,日日好汤好药的养着,也还因着思虑过重折了寿数……更不说这样的穷人家,狗剩就是交代了又交代,李大花身子好一点儿就不记得要用热水洗衣服,晚上让泡泡脚还嫌麻烦……

    “娘,让您少动怒,等晚上又心里不安稳!”狗剩叮嘱道,“来,鸡蛋,握着调羹……”

    李大花“哼”了一声,给双胞胎一人夹了一块没骨头的兔肉――双胞胎两岁就会自己用勺子顺溜的吃饭了!

    狗剩抓着鸡蛋的手教他用勺子舀粥往嘴里喂。

    饭毕,狗剩帮大草一起给几个小的洗了澡才往山官家去。

    先回来的花伢已经烧了一大锅水,山官把水提到一个大浴桶里,等狗剩回来就可以直接泡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

    狗剩呼了一口气,只穿着一条宽大的短裤四肢大张的躺在炕上,现在晚上已经有了几丝凉意,再不会连凉席上都是烫的。

    山官收拾好了浴桶,披着褂子走了进来,看狗剩又把衣服都脱了,赶紧拉开薄被给搭在身上。

    狗剩用力踢了两下,只堪堪用被角盖住肚皮。

    山官坐在炕上,在炕头的柜子里摸了好大会儿,拿了一张纸出来,“喏,看!”

    在灯油方面,狗剩是没打算省的。

    狗剩就这一点儿灯火看了看,又惊又喜的说道,“你去办了!”

    那纸上盖着大红的官印,落款是狗剩和山官两人的名字,言明柳树屯边上荒山一座连带周围共一百亩荒地归两人所有,三年后开始按下下等田地收税。

    “等明天我们找里正把界画了,你仔细看看,安排好后我们慢慢整,将来把兔子放养,又轻松,养出来的兔子又好。”山官难得的说了一大通话。

    狗剩连连点头,恨不得马上就天亮,兴奋的在床上翻了好久都睡不着。

    “快睡,山又不会跑了!”山官翻了个身,用力压住狗剩。

    狗剩自己唾弃了一下自己眼皮子浅,好歹睡了会儿。

    第二天一大早,里正叫了人帮忙丈量地界的时候,在屯子里可是引起了好大一阵轰动。

    因有个山包不好量,只估摸着算了一下,在靠近屯子的一片另用绳子量了四十亩出来,大致定了。

    “啧啧,这有钱了就是不一样……”

    “……怕是没地儿使了,要开荒,哪里不是……”

    李大花一路敷衍着半嘲笑半打探的乡里乡亲,跟刘打铁一起找到了山上。

    狗剩正兴致勃勃的在山上转悠,估摸着手里的现银,心里已经慢慢有了计划。

    “狗剩!”李大花隔了老远就喊道,“你真把这荒山买下来了?”

    狗剩还没答话。

    “一家子就没个长脑子的,老娘一晃神就把恨不得把家都败光了,要这个只有树根的山包子做什么……”李大花就跳着脚骂起来。

    狗剩怕的就是这个。

    “娘,是我办的呢!”山官上前一步说道。

    就是一样喊娘,身份到底不一样呢!

    李大花剩下的话就都被憋在了口边,只一直愤愤的用眼睛去翻两人。

    “娘,我们把这儿种上草和粮食,好养兔子,就不用像现在一样辛苦了。”狗剩笑着解释道。

    “辛苦什么,不就是喂喂兔子扫扫兔圈……”李大花嘀咕道。

    “狗剩,你准备怎么办呢?这一大片荒山的!”刘打铁左右看了一眼问道。

    “慢慢来,先把围墙砌起来!”狗剩站在山包上,跺了跺脚大声说道。

    “说什么胡话,这得多少工夫……”李大花又是好一通的念叨,只觉得除了她自己别人脑子都好像不大正常……

    狗剩和山官都是说干就干的性子。

    现在离秋收还有些日子,勤快些的人家还想法子给地里追一道肥,不那么精心的就只等收了。

    狗剩跟山官合计了一番,请了十几个汉子,说好跟杨地主家雇短工一样的工钱,一天七个铜子儿,不包饭。

    沿着地界,下面用山上现清出来的石块打地基,下面半米都是大大小小的石头垒起来,缝隙都用黏土混着小石子儿堵好,上面是从私窖里买回来的土砖,这样的土砖是用山上的黄土烧出来的,越烧越硬,等垒好的墙干了后,在墙上搭些干草,胡乱的放把火,底下填的黏土也变得硬邦邦的,就是故意去拆墙也别想轻易拆开!

    秋收的时候,屯子里也有那等无田的人家抢着要过来做工,等秋收后人就更多了。

    屯子里大多是厚道人,又都是乡里乡亲的,极少有偷奸耍滑的,不过两三个月差不多长六百米宽一百多米环了座山包进去的围墙居然就接头了,连工钱带买土砖前前后后花了差不多三两银子。

    狗剩乐的恨不得睁不开眼睛。

    只有靠近屯子处留了个大门,为了将来板车进出方便,没砌门槛,只装了两扇大木门。

    “真真是魔障了,一个破山头花了多少银钱,人还累的精瘦……”

    忙了一季,等准备窝冬的时候,狗剩和山官两个都瘦了一圈,晒得黑黝黝的。

    狗剩“嘿嘿”笑了几声,两排牙齿显得格外白。

    这样晒黑后,唯一好的就是狗剩原本两边颜色不一的脸愣是看不出来了。

    “等开春了,我们找些树、草药之类能用得上的种在山上,放些新长起来的种兔上去……”狗剩捧着一杯菊花茶慢慢的啜着,嘴里还念叨着开年的计划。

    山官手里捧着一小盒雪白的药膏,仔细的给狗剩涂在烧伤过的半边脸上。

    去年冬天狗剩收留了杨凌义一天,杨老太太特意叫两个大孙子从城里寻了去疤的好药捎了一盒回来拿给狗剩使。

    狗剩是忙起来就一早就把这个抛到脑后,每每还是山官摸完了琐事,狗剩人早就睡下了,山官还撑着给涂了药才合眼。

    因为有了期盼,就觉得这个冬天格外漫长。

    狗剩在脑子里反复思量,几乎天天都有新主意,每天在嘴里念叨,几个小的都怕了,也就山官还会听着,时不时应和几声。

    今年冬天老的小的都添了厚棉袄,狗剩还特意留了几张兔皮给刘打铁两口子和山官缝了护腿,方便出门送兔子。

    “狗剩,山官,开开门!”

    “来了!”

    山官把门打开,鸭蛋背着个小篓子挤了进来。

    “你们要的小狗崽子,满月有几天了!”

    鸭蛋把篓子上的干草拿开,四只圆滚滚的小狼狗挤在一起,大概受了惊吓,“呜呜”叫着。

    狗剩一看,就喜欢上了,这可是正宗的狼狗,好好养着,长大了最是忠心不过。

    “怎么送过来了?我们该自己去捉回来的!”狗剩笑着说道。

    “我爹正嫌费粮食呢,左右也无事,就跑了一趟!”鸭蛋捧着花伢端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口,坐在火盆边应道,“下的时候有八只,就活了这四只,你们好好养着,等开春就能守门了!”

    狗剩乐呵呵的应了,依次拎起几只小狗的前爪看了看,“三只公狗,一只母狗。”

    山官已经拿了个浅筐子出来,里面垫了点儿干草和破布放在炕尾,把几只小狗放了进去。

    几只小狗挤在一起,先还四处嗅了嗅,炕上暖和,一会儿就这个压着那个睡着了。

    “……新来的方县令现在看着倒还是个办事的,前几天还说要到咱们柳树屯看看,据说好容易才叫下面人劝住了,冬天太冷,等开春再来……又说住在我们老爷家不便,还要住到屯子家户人家里……”

    鸭蛋略坐了会儿,跟狗剩说了些自己晓得事情,便回去了――家里还有个小祖宗呢!

    屯子里就杨地主家养了狗,寻常人家自己都喂不饱,谁还会去养狗!

    狗剩入冬前捉了两只兔子送给杨大管家,找他讨了这一窝狗崽子――将来要是搬到山上,可少不得几只看门狗。

    花伢和小九稀罕小狗,小心的围在炕尾一个劲儿瞧。

    “过来捂着,那边不冷!冻坏了怎么办!”山官把门关好了,呵斥道。

    花伢和小九两个老实的滚到了炕头,两人躲在被子下面嘀咕起来。

    “你说县令真会来吗?”

    狗剩捧着本医书慢慢的翻着,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遍了,记得好的两本几乎连那种草药在哪一页都记住了,不过狗剩仍愿意多看几遍,就怕记得在牢也会隔一断日子忘了,原想买笔纸回来抄一遍下来,只就是劣等的笔墨纸砚也贵的离谱,到底还是作罢。

    “来不来都不打紧,只要再不胡乱收银子就好。”山官闷头说道。

    “没意思!”狗剩踢了山官一脚,两人说不到一块儿去,只得自己低头看书。

    山官心颤了颤,只一向不知如何表达自己情绪,最终什么也没说……

    等冬天过去了后,狗剩已经想了一套自认为最好的法子整治那一大片地。

    开春,狗剩就开始请人整理宅基地,准备起新房。

    因着心大,想一次性就盖个好的,木料、青砖、石板、瓦片、工人……林林总总算下来,狗剩手里的十两银子居然还不够。

    “想什么呢?”山官挨个给兔子窝清理过去,端着一簸箕混着兔子粪便的脏草走出来问道。

    原本该先修几件屋子暂时住着的的,狗剩又不甘心,这两天一直就在想这事儿呢!

    “我出一半!”山官说了一句就自去忙了。

    狗剩怔了怔,不过瞬间,心里也就舒坦了,跟在山官后面,兴高采烈的说起了新院子的布局。

    山官嘴角微微一翘,手上麻利的忙了起来……

    一天七个铜子儿,大多数人都愿意干,翻地还有家里的婆娘和小子们呢!

    等地上化了冻,山脚下就热火朝天的干了起来。

    李大花自己端了个椅子坐在旁边,说是给倒倒茶水,其实还是放心不下,替大儿子看着呢!

    狗剩和山官满山野的跑,找了草药、少少的几颗野果子树、几株花椒灌木、各种好长的树木,也不按什么顺序,胡乱的种了,野草和野菜根本不需要操心,一场春雨就纷纷冒了头。

    院子周围好几十米都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刘打铁打理好了自家田地就过来帮忙山官一起翻了一遍,各色菜籽、粮食都种了些。

    第五十二章

    ……

    方县令是今科二甲进士,从小锦衣玉食的养着,当初圣旨下来的时候,家里险些没闹翻天――自古得重用进内阁的大臣,中了进士,都是从翰林院做起,哪有派去穷乡僻壤的!

    到底还是男人们的看的通透,这是圣上真正想选出人才来呢,不过是让人先体察民生民情,没在京里上蹿下跳的走路子,老实的就了任……

    各地大小官员都要给圣上上请安的折子,既是要考验人,恐怕特意派下来的十来位进士的折子皇上都会挑出来看了。

    方县令自小生在那等家族,何等的伶俐,打定主意是要迈好这第一步的,开春果真一路查看了青蒲镇管辖的六个屯子。

    “我记得柳树屯有户专给镇子上酒楼和肉铺送兔子的,是不是?”

    “是,厨娘专门打听过了,说是他们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养了一大群兔子,现在镇子上除了偶尔有人逮着野兔子,吃的都是他们家的。”那穿着青色衫子的小厮微微喘着气应道,“少爷,今儿天不早了,我们先回去吧,明天再……”

    不等小厮说完,方五少爷已经信步朝旁边地里的农人走了过去。

    “哎哎,你做什么,仔细脚下,看这些,苞谷苗才刚冒头呢!”李大花远远的就高声叫了起来。

    方五少爷慌忙提着脚往旁边让,估计不惯走这样的地,在松软不平的田里打了个趔趄,险些没摔个狗啃屎!

    “少爷――”

    那小厮叫了一声,方五少爷一挥手打住了他的话。

    “大哥,大嫂子,请问下屯子里养兔子的是哪一家?”

    旁边刘打铁脸上就露出了笑容,张嘴就要答。

    “问这个做什么?你想学了养兔子去!老娘跟你说……”李大花用力把小铲子订在地上,狐疑的打量着方五少爷,嘴里霹雳拍啦的说了起来。

    一开始,方五少爷真真是不知如何应对这等与闺阁中夫人小姐完全不同的大嗓门妇人的,在青蒲镇呆了快一年,好歹稍稍适应了些。

    方五少爷直接摸了几个铜板出来,递给李大花,“……想瞧个稀罕罢了,臭哄哄的,谁乐意养一大窝在屋子里……劳烦大嫂子给指个路!”

    只装作自己是那等有钱人家没事干的少爷!

    李大花把铜子儿收好,脸上才有了几分笑意,“问我就问对人了,养兔子的就是我大儿子和他当家的,屯子里哪个不眼红,可没人有那个本事……”

    “他娘,你给这位少爷带过去,回去歇着,地里有我呢!”刘打铁催促道。

    李大花把小铲子拿了,利索的把两个筐子杂七杂八的野菜、嫩草腾到一个里面,用力的提起来,准备先拿一筐子回去。

    “你放着,大花,等我来,狗剩不说你干不得重活!”刘打铁叫道。

    李大花眼珠子转了转,随手把个大背筐塞到那小厮怀里,“劳烦小哥帮忙背着!”

    那小厮目瞪口呆的看着毫不客气的李大花,又求助的叫了一声,“少爷!”

    “你就辛苦一下吧!”方五少爷嘴角带着笑说道。

    那小厮愁眉苦脸的把背篓背好,包袱挂在脖子上,移到胸前,一路气喘吁吁的跟在李大花身后。

    好在这两年李大花身子不行了,再不能像以前一样健步如飞,否则还有的他受。

    “大嫂子,方才那是你们开出来的荒地?”方五少爷问道。

    “对的,今年开春刚开出来的,我们家人少,只开了这几亩,屯子里有劳动力多的白得了十几亩地呢……养兔子终究算不得正业,一家子木头脑瓜子,情愿去办了个荒山,也不好好开地……”李大花一路念叨着,也不管人大少爷是不是愿意听。

    那小厮果然嘴角就有了抽搐的迹象。

    方五少爷倒是耐着性子听了一路。

    “……养兔子也不是轻松活,好几百个笼子,隔几天清一遍,就没个停歇的时候,一有空就往山里钻,一年不知要吃多少草籽……”

    李大花忽而话头一转就开始连说养兔子的苦处。

    两人都有些摸不清大脑,实在不晓得这妇人怎么就抱怨起了这个。

    “咳咳!”李大花说了半天,都到门口了,两人还是没啥反应,只得用力清了清嗓子,“兔子可受不得惊,你们看一遭不打紧,兴许这兔子就得好几天不长,这可耗的都是粮食,可不兴白看的!”

    那小厮猛地咳嗽起来。

    方五少爷哭笑不得的点了点头,“大嫂子放心!”

    山官心疼狗剩,山上起屋子,自己在那里打下手,把狗剩赶了回来,直说叫他照料兔子。

    狗剩只得应了,思量等明天跟山官换班,这会儿正一个笼子一个笼子喂食添水,还要仔细把看着没精神的兔子挑出来,单独关在离得远些的一个小偏房里,就怕是病兔子过给了别的兔子。

    养了这两年兔子,隔三岔五就有几只甚至几十只病死,狗剩已经见怪不怪了,只要细心些,不叫更多兔子遭殃就好!

    要说养兔子能赚钱,其实全靠这里粮价不高,兔肉又还算稀罕!

    “狗剩、山官,在家不?有人吗?”李大花这才满意了,扯着嗓门叫道。

    “花伢,去开下门,剩下的我来!”

    花伢应了一声,把装着草籽和各色粗粮混在一起的饲料放下,快步跑到前院。

    还剩下四五个笼子,狗剩快手快脚的收拾妥当了,打水用胰子仔细净了脸手才跟李大花打招呼。

    “哪里来的臭毛病……”李大花就着狗剩用过的热水,胡乱抹了把脸,手指头缝里还是黑乎乎的,根本没仔细去洗。

    胰子在屯子里也是稀罕物什了,家里厚实的人家才可能在姑娘出嫁前给买一块当嫁妆呢,平时哪里舍得用,也就狗剩舍得,洗手和洗脸的还得分开用,家里备了好几块!

    “娘,他们是?”狗剩打量着两人问道。

    站在前面的那个,露在外面的手上脸上都细腻白皙,满身的书卷气,身上一件普通的长衫,看着却并不是青蒲镇有的料子,站的笔挺,被人打量也不见拘谨,脸上带着适宜的笑意,自有一股从容的气度。

    后面一个抱着个小包袱的只看打扮就是奴仆,正微微弯着腰,大口喘气。

    于此同时,方五少爷也在观察眼前的人,没想到几乎包圆了镇上兔肉的居然只是个半大的孩子……

    李大花拿眼角看了那两人几下,嘴里嗯嗯啊啊的。

    方五少爷从袖袋里掏出一串铜钱递给狗剩。

    狗剩没去接,只看着李大花。

    李大花动了动腿,“这位少爷说要看兔子呢!”

    狗剩顿了一下,以前去参观过养殖场,那大规模的养殖场每个人进去都要严格消毒,穿上防护衣,饲养员平时轻易不能出厂子,吃食都要经过严格检验,就是怕病毒被带进去……现在,虽说不能做到这一步,狗剩平日里也特别注意了,轻易不带人往后院去。

    “人家只是好奇,不打紧的!”李大花解释道。

    “……县令说开春了再过来……”

    狗剩脑子里突然就闪过鸭蛋的话,心头猛然就一亮。

    屯子里这几年也不过是李青远三哥勉强算个公子,只那等装模作样的毛头少年哪里是能与眼前这青年相比!

    “您贵姓?”

    “免贵姓方。”

    狗剩就越发肯定了,虽说没有刘打铁那样对官老爷们从骨子里的敬畏,却也不敢生出怠慢的心思。

    “方少爷请进,家母说话粗陋,还请见谅!”狗剩小心翼翼的说道。

    方少爷愣了愣,没想到方野之地也有这等敏锐之人存在。

    狗剩领着两人去后面,花伢带着小九帮李大花把野菜挑出来。

    “……其实主要是细心,花功夫去照料,再就是……”狗剩一五一十的把养兔子要注意的说了一遍。

    这一说就到了天黑。

    方五少爷,青蒲镇的上任不满一年的县令啧啧称奇,寻常百姓家就是养活自己和娃娃怕是也没注意这么多的了,难怪除了这孩子一家,再没人能把兔子养起来的,看来这一条路是行不通了!

    年轻的方县令不由得叹了口气。

    “少爷有什么烦心事吗?”狗剩问道……

    等山官回来的时候,狗剩已经答应了晚上给两人借住,又兴致勃勃的亲自下厨烧了几个好菜单摆了一桌,叫了大荣过来一起吃晚饭。

    刘打铁和李大花知道方五少爷是县令后,恨不得躲在外头不回来,哪里还能待客!

    狗剩、山官、大荣和方县令四人在堂屋里坐了一桌,刘打铁和李大花带着几个小的跟李青远还是挤在厨房里吃,不时就传来李大花呵斥的声音。

    除了自家养的兔子、蒜苗炒鸡蛋,再就是去年冬天剩下的点儿腊肉和几样地里的菜蔬、菜干、泡菜、酸菜等,看着倒是林林总总十几碟子,就是现在家里能拿出来的最好的东西了。

    好在大荣带了壶自己酿的酒过来,好歹能对付过去。

    “家里没什么好东西,您见谅了,胡乱吃点儿填肚子。”狗剩客套道。

    “不用客气,大家都坐!”方县令笑吟吟的说道。

    等依次落座后,山官还是一向沉默寡言。

    狗剩也觉得相当不自在,普通人便是多活小半辈子也不可能就突然成了人才,多少人就是面对小学老师也说不好话……

    方县令显然是从小受了严格的教养,讲究食不言,每样菜都尝上两口,酒也不过小酌了一杯。

    一时饭毕。

    狗剩沏了一罐菊花茶端上来。

    几人在院子里喝茶说话儿。

    方县令实在没什么架子,狗剩嘴边的话在脑子里过了好几遍,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

    “方少爷,其实,我们这地方固然气候不大好,最重要的还是没几样适合种植的作物,若是能找几样适合这里的……”

    方县令若有所思的连连点头。

    ……

    晚上,狗剩和山官把里间的炕腾出来给方县令主仆两个睡,他们跟花伢和小九在外面挤了一宿。

    “早啊!”

    “您起来啦!”狗剩把热水端出来,笑着说道。

    “狗剩,你不必如此客气……”

    等山官在后院忙了一遭,回到前院看到的就是狗剩眉眼带着笑意,旁边的站着的人才真是玉树临风,看着说不出的……

    简单的用过早餐后,方县令主仆坐着马叔的驴车走了。

    李大花夸张的站在院子里捶了捶心窝子,“这些官老爷没事就爱折腾人……”

    知道自己是敲了县太老爷的竹杠,李大花一颗心就一直悬着,谁劝都没用,一晚上没睡安生。

    狗剩听了哭笑不得的扶着李大花进了堂屋,“娘,这下您该放心了,趁着时候还早再躺会儿,下午就别睡了,省的到晚上没了瞌睡。”

    “晓得了。”李大花应了一声,撑不住躺到了炕上。

    山上还在动工,山官把兔子喂好,背着个大箩筐准备去山上。

    “今天我去,你在家歇会儿!”狗剩老远看见山官出门,赶紧拦了过去。

    山官摇摇头,推开狗剩继续往前走。

    狗剩拉住箩筐,“该我去了,要不早上不会让你喂兔子!”

    “不用分那么清楚。”

    山官左一晃,右一晃把狗剩手晃开,大步往前走。

    狗剩快跑了几步才追上,疑惑的问道,“你生气了?”

    山官摇摇头。

    “那你是怎么了?不高兴?”狗剩皱着眉头问道。

    山官不说话,绕过狗剩要继续往前走。

    “我不喜欢你这样,一个大老爷们儿,有话就说。”狗剩把人拉住说道。

    山官看了狗剩一眼,“进屋去说!”

    两人一前一后又回了屋子。

    花伢带着小九在院子里,准备洗衣服,惊讶的看着两人。

    “大哥,狗剩哥,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哥哥们有话说,花伢带小弟弟出去玩会儿。”山官板着脸说道。

    小九就贴到了花伢身上,这孩子一向胆子小,狗剩赶紧冲两人笑了笑,“好了,出去玩会儿,衣服等一下洗!”

    花伢应了一声,牵着小九出去了。

    “小九都被你吓着了……”狗剩追进房间说道。

    山官把房门“嘭”的一声关上。

    狗剩吃惊的看着面色不好的人,“你到底怎么了?”

    山官咽了咽口水,“我跟你已经结亲了……”

    “结亲?噢,就是上次那个!”狗剩点点头。

    “嗯,唔――”山官突然又支吾起来。

    “怎么了?”

    “我们就是一家人,平时干活不用分这么清的,重活本来就该我干,还有、还有,我不高兴你跟别的汉子那么亲热!”山官一口气说完,背着背篓猛地一转身拉开房门冲了出去。

    狗剩被山官背后硕大的背篓险些没撞飞出去,好大会儿才回过神来,揉着被撞麻的脸,抬眼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在炕头做了好大会儿,狗剩才回味过来山官说的是什么意思,在心里暗笑,不过十二三岁的孩子就开始当真了,怪不得人说青少年心思古怪又难琢磨――说到底,狗剩还是没放在心上,也不了解这个世界已经当家做主了三年的少年根本不会有那些娇惯出来的心理毛病,他是真正认真的!

    所以,若是一直靠着狗剩自以为的“先进”经验行事,这人合该栽个大跟头!

    既然山官已经去了山上,狗剩在家里又寻摸了一圈,这么一个小小的院子,就前面一点儿菜园子,能有多少事情,等到了午晌,也背着个背篓往山上走去――山上请出来可有不少野菜、野草,都是有用的东西。

    山官见了狗剩还有些不自在,躲去旁边地里锄草。

    狗剩看了看已经能看出模样的院子,满意的点了点头。

    正中间一间宽敞的堂屋,两边都是房间,最左边是厨房,挨着厨房依次三间大小不一的房间,都修了炕,将来好住人,右边几间房是分别是仓库房、杂物房和柴房,前面靠近院子门口还修了几件齐齐整整的狗舍,后院有鸡舍和茅房,前院和后院都留的老大,只等屋子修好后再种上篱笆。

    “山官,走了,我们去那边山上再找些好东西回来种!”狗剩高声喊道。

    山官应了一声,把筐子里的草倒在树荫下,快步走了过去,偷眼看了好几次狗剩,见狗剩神色无异样,心里忽而就松快起来。

    看来文化差异果然是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啊!

    找了两颗花椒树,一颗果子树,另有不少草药,两人各自背了,又一人拖了两颗不大不小的树苗,天色就不早了。

    “树苗就栽在西边山坡上,篓子的几颗种到我们院子附近。”狗剩喘着粗气说道。

    “嗯。”山官应了一声,“我来拿树!”

    “不用,知道你力气大,不会累啊!”

    整个院墙砌的只前面留了一个门,狗剩懒得搬着几颗树苗绕一大圈,一米多高的墙,踩着石缝三下两下就翻了过去。

    “呼,不行,以后还要想办法,这墙还不谁都能爬过来,几只兔子都该叫人逮光了!”栽好树,狗剩长呼了一口气,也不管脏不脏,躺在茅草里说道。

    开春草长起来后,狗剩已经捉了二十几只半大的兔子放在山上,可惜那些在圈里养老的兔子是不能再往山上放了。

    第五十三章

    ……

    “哪就逮的光,不是还有狗吗?”

    山官对这一圈漂亮的围墙是相当得意的!

    “那两只狗当什么,再说也不能真放了够去咬人。”

    由于是冬日里头捉回来的,仔细喂养着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