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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恩[出书版] 作者:楼雨晴

    爹和父亲独处,说说体己话。

    「这是……原来在你这儿,难怪我找了好久,就是找不着。」

    里头的对话断断续续传来,父亲不知拿出什么,让爹很惊喜。

    「你走后,我去拾了回来。」

    「……池水很冷,难怪你又病了。」

    「既然知道,你还泡了一夜池水?」

    「我自己扔的,当然要自己找,你何必为了我的任性,病上这一场?」

    「你啊……」父亲没辙地叹息。「不是真心想这么做,却每每为了激我而意气用事,事后才来懊悔,损人又伤己,这种个性真要改改。」

    「你以为我对谁都这样?那是你,我闹不成熟的孩子脾气,也只对你。」

    父亲悠悠叹了一声。「一眨眼,都这么多年过去了。」

    「是啊,接下来,大概得替儿子筹办婚事了。」

    这是什么老夫老妻对话?因为提到我,也就顺势侧首,往偏厅口的方向望上一眼。

    爹正侧躺在长榻上,枕着父亲的腿,闲适地半眯着眼;父亲长指灵巧地游移在脑际几个穴位,力道适中地替爹揉按着,那画面是说不出的和谐、宁馨。

    「还疼吗?你近来似乎常闹头疼。」

    「一时开心,有点喝多了。」

    静默了下,父亲再度开口。「你真不打算告诉意同,萧大掌柜根本没有儿子的事?」

    「说来做啥?他要会因为这种事就决定要或不要萧眠,那这种薄弱感情,不提也罢。」爹理所当然回应。

    什、什、什么?!他们到底在说什么?萧家没有儿子?那萧眠哪来的?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

    我脑袋一阵打结,爹说的「这种事」,到底是哪种事?莫非――

    一道惊雷劈上脑门,萧眠――原来是领养的,并非萧掌柜的亲生儿子吗?

    爹也未免太小看我了,我才不会因为身世这种事就嫌弃萧眠,成为弃儿又不是他愿意的,而且他对养母孝恭至极,这多难得啊!我敬佩他、心疼他都来不及了,怎么会不要他?

    唉――这事应该早让我知道的嘛,这样我一定会待他更好、更疼惜他的。

    「……你说得好理所当然,真不是为了整儿子?」

    「当然不是。难不成――你在意这种事?」爹眯眼,朝父亲瞧去。

    「……你其实是拐着弯在问我,后不后悔吧?」

    「也是。你顺道答一答好了。」

    爹,你这人真的很死要面子,就坦率地问父亲,与你在一起后不后悔就好了嘛!何必拐着弯,又刻意表现出很不经意的样子,看起来很惺惺作态耶。

    「我不后悔,小恩。来生我还是希望遇上你,但是这回,我会贪心地渴求能以更适合的身分与你相遇,少走些冤枉路。」

    「说到底,你还是在意的!」

    「你心里难道就没有一丝遗憾?不能子孙满堂,让世人认同我们。」

    「一点也不,我们还有意同,他是个贴心懂事的好孩子,强过别人不肖子孙满堂,败尽家产。你若有工夫想那些有的没的,倒还不如求个平安康泰的身体,少受些折磨,这比什么都重要得多。」

    「无论我们身分如何不妥?」

    「当然。只要你还肯要我,我一定守牢你,就像这一世。」

    「嗯,约好了,谁也不能悔?」

    「不悔。」

    那时我只觉得,这两个人也太未雨绸缪了些,今生都还没走完,就急着商议来生之事,日子都还长着呢!

    那时的我哪里知道,以为还长长的人生,一转眼就到了尽头,那夜琐碎的家常话,竟成了诀别语,音容笑貌走入回忆,人间从此绝响。

    此后,只能在梦里,低回思忆,年复一年。

    之三 魂梦相随

    中秋过后不久,父亲走了。

    明明,前一刻还言笑晏晏的人,下一瞬就没了,教人如此措手不及。

    父亲是在睡梦中走的,无病无痛,走得极为安详,也因为事前完全没有徵兆,我一点心理准备也无,至今仍无法接受。

    爹像是早预料到了一般,没有任何的意外,很平静地接受了事实,有条不紊地着手处理起父亲的身后事。

    看着布置好的灵堂,我的泪水再也无法自抑,汹涌成河。

    「哭什么?没出息。」爹斥了我一句,依旧镇定地指示着婢仆打点里外。

    父亲头七这夜,我一直拿不定主意,是要让爹最后再单独与父亲说几句心里话,还是父亲会希望他在这世上最关爱的两个人都能陪在他身边?

    然后,爹便开口了。「待着吧!我也需要――有个知他、懂他、也爱他的人,陪我谈谈他。」

    于是,我留了下来,安静地陪着他摺纸莲花。

    过了大半夜,他才缓缓开口,告诉我说:「严老爷当年请高人批过命,说他最多活不过四十九岁。多年前,那位指示我的高僧也不约而同地断言,四九是他的命数,谁也更改不得。所以严老爷即便想借尽我的阳寿来为他延命,也不敢真与天争。这些年来,我早有心理准备,能陪着他走到这地步,已经没有什么好遗憾了。」

    难怪爹接受得如此坦然,不曾如我一般慌了手脚。

    如今想来……中秋那一夜,真是在交代身后事?父亲知道,这会是我们团圆的最后一个中秋,甚至开了珍藏的那两坛酒,让爹与我知道,这一生,我们给他的快乐很多很多,人生至乐,他已得到。

    爹停顿了下,淡淡接续。「若那高僧所言属实,他是毋须再入轮回的,今生一尽,我们根本不会再有来生。」

    可是爹还是应了那道来生之约,神态如此自然,不敢告诉父亲实话,连我都信以为真了。

    「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当着他的面,清楚地告诉过他,我很爱他。」

    「咦?」我以为成天巴着父亲耍亲热的爹,应是把黏腻情话当三餐在喂父亲才是,没想到竟是连最基本的互诉情衷也不曾有过?!这太教人意外了。

    「我曾经说过一回,结果被他推开好多年,差点就失去他,所以后来在一起,也不知怎地,就是没敢再说出口,心里想想,反正他心知肚明也就好了,怕说多了反而让他不自在。

    「其实我也知道,自己是太强求了,从小,只要是我渴望的,他都会竭尽所能满足我,在这件事上头也是如此,明知道他为难,明知道他给不起,还是撒泼闹脾气,到最后,他一定会舍不得我失望,什么都顺了我。

    「我都知道,我七岁就看穿他的弱点了,这么多年来一直握着这个弱点对他予取予求,只要我难过、表现出受伤的样子,他根本不会去想那是不是他愿意给的,只要能让我开心。

    「我很自私,一心只想独占他,完全不在乎他的意愿。中秋那一夜,他说他有遗憾……我也知道,他和我是不一样的,我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就觉一生都圆满了,可是他有遗憾,这不是他真正想要的人生……

    「就算这样,只要他允了我,我说什么都不愿放手,不论他爱不爱我、有没有来生,上穷碧落下黄泉,我就是要找他,谁要他应了我!」

    情到狂时,便是如此吗?爹的爱,偏执得好可怕,我却没有办法指责他半句,隐隐为他坚持了一生的执恋而心酸。

    「爹这么说……对父亲不公平。」也不知是舌头上的哪根筋失误了,话不经大脑地成串溜出口――

    「你只知自己是父亲的软肋,所以他可以任你予取予求,那你怎就没有想过,这么多、这么深的感情里,有一部分便是爱情?!他若没有与你相同的情感,怎会任你对他做尽情人之事?

    「大半年前,我还在为萧眠的事困扰时,他要我从心而至。他开导了我好些话,问我对萧眠有没有那样的情绪?心会为一个人疼,想担待他的喜与怒、欢与愁,一生陪着他走,至死无悔?

    「我反问他:「这便是你对爹的心情吗?」他笑笑地回我:「是啊!」于是我又问他,是否对你说过这些话?他说,情到深处,无须言语,你会懂的。可我现在瞧,你根本就不懂!

    「他遗憾,不是觉得自己的人生不圆满,而是没能给你更多,他总是将你摆在自身之前,为你着想太多、心疼太多,只要你好,他便什么都好。他比你以为的,还要更爱你,这么明显的事,连我都知道了,你居然不知道,还说这种话冤他,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灵堂内,静得只剩我慷慨激昂陈述后、顺不过气来的喘息声,等我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已经拍桌站起,指着爹的鼻子像骂儿子一样溜口……

    完了!我这是在对谁说话呀……

    「你……说得对。」爹一时不察,竟被我骂得乖乖认错。「我被他拒过一回,心里头怕了,便不敢再奢想,只当是自己强求,他拗不过只得应了我。连他的用心都没能体会到,是很不该。」

    「呃……」既然他没计较,我最好也不要去提醒他刚刚的放肆无状,连忙亡羊补牢道:「其实,父亲真的很在乎你,就算是将你拒于观竹院外的那些年,心里还是惦着你的。你以为,他为何从不肯让我喊他爹?因为那是属于你的,他连这个都替你设想了,不愿夺占你一丝一毫的权利,即便只是孩子的一声呼唤。」

    后来,我们又聊了很多,谈我与他记忆里的严君离,那个温润如玉、清雅卓绝、让爹半生痴狂的男子;那个襟怀如海、教诲如山、令我一世景仰的严父。

    我以为会很难受,但其实没有,谈着他,就如小溪蜿蜒流过,暖暖熨着心房。他本来,就是这般温柔的男子,留给我们的,都是美好与幸福,想起他时,嘴角应该挂着微笑,而不是只觉痛苦,这样才对。

    父亲一定也希望这样。

    我们父子,从来没有这么贴近、这么亲密地分享过心事。

    那是生平头一回,也是最后一回。

    天将亮时,爹的话也渐渐少了。

    「你说他在吗?听得见我们说的话吗?」最后,他这么问。

    「在,一定在。」真的我相信父亲回来了,一直在这儿守着他最爱的人。

    「你先出去,我有些话想单独与你父亲说。」

    「好。」我起身,正欲跨出门槛之际,他忽然风马牛不相及地冒出一句:「意同,你今年也二十了吧?」

    虽不知爹为何突然在此时问起我的年纪,仍是本能回应:「下月初八,就满二十了。」

    「嗯,很好。意同,爹从没对你说过,我这一生最感激你娘的事,就是她生了你,你让我很骄傲,未来将严家交到你手里,我很放心,也对得起你父亲了。」

    「爹――」我不喜欢他这种口气,像在交代后事一样……

    也不知心急什么,抢白道:「我还有很多事不懂,还得仰赖爹调教……」

    「听我说完。二十岁,也到了认识爱情的年纪,往后你会尝到爱情里的酸与甜、喜与悲、笑与痛,更甚者有一天,你会明白这种感受――为一个人抵死痴狂,剜去了他,心房便只剩空无一物的荒凉,连呼吸也觉沉重不堪。」

    「……」我张口想说什么,喉间却酸得发不出声。他撑得那么苦、那么累,我何忍增添他的为难?

    临去前,又听爹追加一句:「对了,一直忘记告诉你,萧眠不是萧家的儿子,是――」

    「我知道。」这根本不是讨论萧眠身世的时候,我现在也没心思想那些。

    出了厅门,我没敢走远,是怕爹想不开还是什么,自己也分不清楚,蹲靠在厅门外,爹守着父亲,而我守着他。

    那个傻儿子……能这样抛下他,还真有些良心不安……哥,你会怪我不负责任吗?

    我尽力了,真的尽力了……

    哥……答应你的事,我做到了。你呢?

    ……对不起,一直没能当面告诉你,我真的……很爱你……

    听着厅内断断续续飘来的轻细嗓音,我将脸埋进膝上,泪水无声倾泄。

    ◇◆◇

    处理完父亲的身后事,我以为爹会崩溃,但是没有,他看起来很平静。

    我不懂,与父亲感情那么深、深到几乎不能没有对方的人,为何能表现得如此淡然,沉着得几乎不像他。

    我很担心,真的很担心。爹向来就是个爱逞强的人,以前有父亲在,能分担他的心事,如今父亲不在了,他表现得愈是一如往常,我就愈不安。

    我不能哭,也不敢流露出一丝悲伤与思念,深怕一旦自己情绪溃决,那爹又该怎么办?

    家里头,处在一种可怕的平衡中,没人敢再开口提父亲,将汹涌如潮的情绪,包裹在脆弱的平静假象之下。

    说不出自己在害怕什么,我开始时时关注着爹,一刻不见他便会莫名心慌。

    爹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淡淡地说:「别多心,我若做伤害自己的事,哥不会原谅我的,他希望我好好走完这一生,来生再见。」

    对,爹最听父亲的话了,父亲会生气的事,他绝对不敢做。

    我本是希望爹能搬出品竹轩,以免刺激他,那里有太多与父亲共同生活的点滴,要想不触景伤情也难。可他不愿,仍是一如往常过日子,如父亲还在时那般。

    爹现在,几乎将手头的责任全移交给我了,他说,汲汲营营了大半辈子,都不曾好好放松自己,所以现在,他在过着父亲的日子,照养父亲在园中栽的花花草草、看父亲平日看过的书册、仿着父亲的思绪自己与自己下棋。

    我见他如此,多少也安心了些,也许时间一久,便能沉淀悲伤,只品味父亲所留下的美好。

    扛下严家庞大的家业,刚开始确实有些忙乱,也才体会到爹曾经担负的责任有多深重,一时也分身乏术。

    大半个月后,有一日深夜经过品竹轩,见里头仍有烛光。

    我审了一夜的帐,清晨离开书斋时,发现那儿的灯烛竟夜未熄,顺势上楼,见爹倚坐窗前,出了神地凝思什么,衣上沾了一夜露水,未束的发披散在肩后,几缕细丝随风轻扬。

    一瞬间,鼻头涌入酸涩,泪雾漫上眼眶。

    才多久不见,那原本黑亮的一头青丝竟已转白,爹今年也不过才四十,正值壮年啊!

    我还记得,有一回也是在这个窗边,我经过时,无意间听见他们的对话。

    似乎是发现一根白发,爹完全无法接受,硬是缠着要父亲给他找找,把白发拔尽。

    「不过是一根白发……」对他这般大惊小怪,父亲很是无奈。

    「你连一根白发都没有,看起来还是像二十年前那般俊秀风雅,我怕再下去我要比你老了。」

    「怎么会?我还长了你九岁,要老也是我先老,我前几日也发现了几根白发。」我当时强烈怀疑,那其实是安慰爹的说法。

    「好吧,那这样就没关系,反正我不会嫌弃你。」

    「……」

    父亲死后,我未曾见他掉过一滴泪,不是不痛,而是那痛压得太深沉,连泪也不知该如何去流,一腔哀沉,教青丝成雪,一夕白头。

    爹偏头发现了我。「忙完了?」

    「嗯。」我走上前去,先替他关了窗,阻去清晨寒风,再进去拎了衣袍替他复上。

    爹静静看着我的举动,淡问:「再过两日,便是你的生辰。」

    我没想到,这时候他还会记得这种小事。

    「请邻里亲友过来,让家里头热闹热闹,替你办个弱冠礼。」

    「这样不好,父亲才刚离世,不宜大肆铺张。」

    「无妨的,这是你父亲早早就跟我提过的,他很重视你这个儿子,一直在盼着这一天。」

    「好……」我忍着心酸应声。既是父亲的心愿,无论他看不看得到,我都要完成这个仪式,告慰父亲在天之灵,也让他知晓,儿子长大了,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儿,能够撑起一个家。

    我走到妆台前,取来木梳想替爹束发,被他阻下。

    我想,那是因为――以往这些都是父亲在做的,也只有父亲能做。

    他接过木梳,撩起一绺发,似是自嘲地轻喃。「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

    我暗吸一口气,逼回眸眶的湿意。「给爹染染好吗?让你英姿焕发地出席儿子的弱冠礼。」

    爹摇摇头。「不必了。」

    以往,连一根白发都万般计较、耿耿于怀的人,如今却任由自己一头黑发转白,因为注视着他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外貌是否年轻英伟,已不再重要。

    「爹……要好好保重自己,儿子还没能好好孝顺你,让你享几年清福。」

    爹抬眸深深看了我一眼,而后没多说什么,笑笑地要我去忙。

    ◇◆◇

    在我二十岁弱冠礼过后,爹便病倒了。

    缠绵病榻了月余,请来无数大夫,病情始终没有起色。

    我心里其实已经有数,大夫是医病不医心,他自己不愿活,再高明的大夫也没有用。

    一日,爹把我叫往榻前,给了我两样物品。

    一样,是父亲送他的胎毛笔;另一样,是他由小戴到大的长命金锁,都是对他们意义深重之物,如今全交给我了,让我有个念想。

    东西交给我之后的三日,爹便撒手人寰。

    我依着爹的遗愿,将他与父亲合葬一处,到了那头,才不会走散。

    百日内办了最挚爱的两名亲人的身后事,痛已麻木,早就无泪可流,经过这件事,我真正的成长了。

    以往,还能偶尔偷巧,想着爹若欺压得太过分,便去找父亲告状,现在,父亲不在了,爹也没了,我只剩自己、只能靠自己,再也不会有人,在我玩垮店铺子时,一面用帐本砸我脑门指正我犯的过错、一面替我收拾善后……

    我不知道如今在另一个地方,他们是不是已寻着彼此、真正相守在一块儿,但是我很珍惜自己目前所仅有的,这是他们教会我的,尊重每一分感情,好好善待爱自己、自己也深爱着的人,把握能聚首的每一寸光阴。

    因为――爱情很美,能够相爱更美。

    卷之终 共枕眠

    爹过世时,我二十,萧眠也才十六岁,我那时便说,要为两位父亲守孝三年。

    萧眠倒也没说什么,就一如往常地过日子,帮着我打点家业,在我面临丧父之痛时陪伴身旁,相互扶持,殷殷实实地一同走来。

    一开始我是想,萧眠毕竟年少,趁人尚稚嫩无知时拐上手,未免有失厚道,这三年也能让他好好思考清楚,是不是真要陪我走这条路。

    这段时日,我依然常往萧家跑,萧家门槛熟到快被我踩平,萧大娘连我爱吃的菜色及咸淡度都煮得出来了,失去父亲之后,意外地在萧家又找到了一缕家的温暖及长辈的关怀。

    萧大娘待我极好,好到几乎像另一个儿子那般看待,这让我每每想「染指」她的儿子(虽然是养子)时,总会有股恩将仇报的心虚感。

    在我孝期满后的某一日,萧大娘语气婉转地暗示我,萧眠年纪不小了,似乎不好再这么虚度年华下去。

    才十九,有不小吗?我十九时,爹都还嫌我太嫩、怕我把严家玩垮。

    疑惑归疑惑,既然人家娘亲都已经在暗示我耽误了人家的青春,我是应该有点表示才对。至少这证明我做人很成功,十足的诚心感动了人家高堂,正面给予我认可。

    可……我究竟该怎么表示?

    如果是一男一女,我会二话不说直接上门去提亲,但――两个男人,我目前还没查到这方面有什么明确的婚俗礼制,所以萧大娘纯粹只是在暗示我,萧眠独守空闺的寂寞与委屈,要我好好补偿他?

    若是这样的话,我大概可以理解。

    找了一日,花前月下、气氛正好,我与萧眠小酌了两杯,然后再顺理成章地成就美事……我什么都盘算好了,关于男人间的「那回事」,这些年也钻研了不少,做足功课才下手的,应该不会搞砸才是。

    萧眠有些半推半就,没一会儿便任我搂抱在怀,闭上眼温顺地与我亲着嘴,而且这一回是我主动,我压在他身上,很享受一点一滴剥光他的成就感。

    他穿得有点多,解了腰带、脱了外衫,扯开里衣还有一圈又一圈的长布,几乎要把我双手也给缠了,他没事裹什么胸……

    我停了停动作,再掐上两下,有一瞬间不太理解掌下触着的是什么……

    「你轻些。」

    他颊上浮现两朵红晕,以及意乱情迷时的醉人迷蒙……但,那都不是重点,重点是,男人怎么会有这两团?

    虽然不是太大,可拢了满掌的柔软,确实是女人才会有的――

    「你是女人?!」

    萧眠奇怪地瞥了我一眼。「你不是早知道了?」

    「……」撞邪了!又没人告诉我,我哪里会知道?

    不――有的!其实有人说过,还不止说了一遍。

    我慢慢回想,这才顿悟――

    父亲说,萧家没有儿子。

    爹也说,萧眠不是萧家的儿子。

    我现在懂了,好气又好笑地懂了。

    他们其实是想告诉我――

    萧家没有儿子,只有女儿。

    萧眠当然也不会是萧家的儿子,而是女儿。

    萧眠慢慢由迷蒙情韵中回神,眯眼朝我瞪去。「我以为你知道,才会突然说喜欢我、还跑去找我娘讲那些奇奇怪怪的话,说要一辈子对我好,希望我娘放心将我交给你……」

    她理所当然以为我知道,也就没在这上头多做琢磨……这误解误得好大、好久啊!亏我还那么努力去研究龙阳情事的技巧……

    她瞪着我,我无奈地望回去,相顾无言片刻,她突然怒了,一把推开我,翻脸不认人地拢了衣衫要离去。

    「萧眠,你去哪儿?」

    「要找男人到外头去,你找错对象了!」

    谁找男人了?这冤我冤大了。

    我死拖活拖,抱住她的腰不让她走。「你是女人很好、真的再好不过了,我不是计较性别,只是女人的身体我比较熟悉,就不必再摸索――」

    「很熟?」她脸色更难看了。「要不要说说有多熟悉?」

    「呃……那是和你在一起之前的事了……」冷汗自背脊滑落。完了,女人的脾气我不太熟……

    我赶紧低头封住她的嘴。吻一回不够再一回、又一回……

    她慢慢软化怒气,_了我一眼,没辙地任我为所欲为。

    「告诉我,你的闺名?」不会真叫萧眠吧?

    「眠月,萧眠月。」

    「眠月……那往后我就这么喊。将来族谱会写上严萧氏、外人会叫严夫人……听起来都挺顺耳的。」

    决定了,明儿一早就请丈母娘翻翻黄历,看今年哪个黄道吉日适合嫁娶!

    ――未完,待续,请看橘子说1067《君恩》下?续缘篇

    楼雨晴《君恩》下?续缘篇

    出版日期:2013年6月4日

    内容简介:

    饮尽孟婆汤,今生一尽,他要把他抛舍得干干净净,

    再也不愿尝这望眼欲穿的相思、世世找寻的寂寥……

    转生至这一世,终于严知恩忘了严君离――

    对严知恩来说,大他七岁的严君离是很奇怪的存在,

    出身有钱人家,长相俊雅清秀,聪明绝顶、脾气又好,

    这样一个宛如王子的人物,为何会跟他扯上关系?

    明明不是家人,却比家人更眷宠,毕业典礼也不曾缺席;

    不是情人,却如同情人般呵护备至,年年为他过生日……

    从小到大,他对他的温柔包容、种种的好,他并非无感,只是……

    内心总有反叛的冲动,像被禁锢的兽想挣脱牢笼!

    他不满,却是对自己不满,几度若即若离、狠狠伤他。

    但直到严君离真正远离,迷惑的心才终于彻底了悟――

    原来心牢是自己所设,他注定不能也不想离开这命定之人……

    第一章

    睡梦中醒来,他坐起身,大口大口地喘气。

    仿佛还能感受梦中那被抛舍的惊慌痛楚,那人的绝望忧伤,丝丝缕缕流进心房,椎痛了心。

    为你,青丝成雪也不怨不悔,你呢?

    为你,愿受九世孤寂,只盼聚首,你又在哪儿?

    为你,奈何桥上年年盼,盼尽千年风霜,你何忍负我?

    字字控诉,生生怨慰,他说,我不要你了。

    再也不愿为他盼、为他痴、为他狂。

    不是、不是的……

    他心慌地想解释,想挽留,却不知该对谁说。

    茫茫黄泉路,伊人已杳。

    他痛得无法喘息,只能无助地、哑声嘶喊――

    「小五?」

    几乎是在同时,房门被推开,一、二、三、四,四道身影接连而入,最前头的那个,将他抱起,圈在怀中。

    「不哭了、不哭了,哥在这儿,小五乖。」

    他哭了吗?

    稍稍回复神识,他怔怔然仰首,望进一张张他熟悉的关切脸容。

    大哥、二哥、三哥、四哥。

    稳下情绪,他伸手轻推,离开兄长的怀抱,摇了摇头。

    他没事,只是每回梦上那个人,总免不了心痛。

    严君临伸掌,拂拭他一脸的泪痕。

    「梦见什么?能让你哭成这样,爸妈?」

    他沈默着,只是摇头。

    「还是,你希望大哥怎么做?」

    不可能的……

    他垂眸。这件事,他必须自己来,虽然不知道会用去多久的时间,但他得亲自找到那个人,那个……系住他一生悲喜的人。

    严君临垂眸定定审视他。

    明明才七岁的孩子,那过于木然空寂的脸容,完全没有一个七岁孩童该有的纯稚天真。

    「小五,我希望你知道,哥哥们对你没有什么要求,唯一要求的,是你得让自己快乐。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会尽全力帮你达成,你懂吗?」

    他仰眸,轻点了一下头。

    严君离再度睡下后,严君临领着兄弟们退出房外。

    下了楼,确定他们的谈话声不会惊扰到小弟后,严君威首先按捺不住。「老大,我看这样不是办法,小弟三天两头地作恶梦,看他哭成这样,我都快心疼死了。」

    「不然你还有什么高见?」

    他们中、西医和民俗疗法都让君离去试过了,就是没用。

    上个月,无计可施之下,还听了三弟的馊主意,求助于私人宫庙,想来都觉荒谬至极。

    看出兄长的不爽,严君威连忙为自己辩解。「我也是无意间听老一辈在说,小孩子如果受到惊吓,半夜有时候会作恶梦什么的,带他去收收惊就好了……」

    谁知道惊没收成,反而遇上神棍,说什么那是前世孽缘,被君离辜负的女子来索命,扰他夜不能眠,得替那女鬼办啥法会、引渡亡灵之类的。

    光听就很唬烂。

    严君临气的倒不是被骗钱,如果花钱真能消灾,他眼也不会眨一下,他只是想到小五被折腾得又倦又累的模样,一把火又冒上来。

    这孩子从小就乖巧温顺,知道兄长担心他,从不抗拒他们的安排,明知那有多荒诞无稽。

    「我们都知道,君离身边不可能有什么鬼魅纠缠。」严君颐一句,令客厅瞬间沈默下来。

    这孩子来历不寻常,单单是那双沈静眼眸,哪是七岁孩童会有的?这些他们都心知肚明。

    君离,是严家的救赎。

    七年前,父亲生意失利又替人作保,莫名背上一屁股债,每天都有不同的人上门追债,每天都在追着支票的兑现日焦头烂额,那时候一整个家都罩在愁云惨雾中,灰暗得至今连回想都心惊。

    严君临的父亲告诉他,最糟糕的时候,甚至有过轻生的念头。

    就在几乎撑不下去的时候,母亲怀孕了。

    这让父母有如当头棒喝,瞬间清醒过来,问着自己:我在想什么?!一个生命的形成,如此神圣、如此珍贵,而我们遇到挫折,还不到最绝望的境地,就想着轻贱自己的性命?!

    母亲怀君离的时候,最小的君颐都已经十岁,已届中年的父亲,再一次感受到许多年前那种当父亲的微妙喜悦,并且燃起年少时那股久违的热血冲劲,觉得自己有那个使命让自己的孩子生长在安稳的环境里。

    反正,最初也是从什么都没有,拼搏到有这间小小的成衣工厂,了不起就是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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