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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帝纪事之盛世繁华——非言非默(14)

    外殿中,田太医龙飞凤舞,很快就写好了药方,呈上来一看,果然,还是一个温和的调理方子,只是那黄连,足足比昨日的剂量多了一倍。

    把黄连去掉吧。景骊手执药方,沉吟片刻,直接开口了。

    陛下,良药苦口。田太医不卑不亢地回话,丝毫没有修改药方的打算。

    算了,朕都不和他计较,田爱卿你就放过他好了,朕回头会好好说说他。显然,比起欺君之罪来,欺骗太医只能算是小错。

    陛下,是药三分毒,对于侯爷这种没病装病拿药吃着玩的行为,一定要狠狠教训,他才能记得牢,陛下不该纵着他。对于皇帝明知永宁侯的那点小花样,却依然对他无端纵容,田太医很是不满,不过在皇帝的坚持下,最终,他还是改了药方。

    卫衍的各种毛病,有很多是皇帝直接惯出来的,还有一些则是本来就有,到了皇帝身边才变本加厉的。本来以正常人的经历,年少时的种种毛病,随着年岁增长、阅历增加、身份改变都会在不知不觉中纠正过来。

    但是卫衍碰上了皇帝,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管头管脚和无边宠溺双管齐下,愣是把个好好的大人,惯出了无数孩子毛病。

    卫衍在外几年,经历了诸多事,回来后行事明显有了十足的长进,田太医本以为他的种种毛病都痊愈了,现在看来,只要有皇帝在身边,他痊愈的那些毛病,保不准就有复发的时候。

    此时的事就是明证。又不是小孩子,怎么可以拿装病耍着玩?皇帝则更好了,明知他在装,还要做出深信不疑的模样,还顺手帮他去解决那些他没法解决的麻烦,果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

    那么,陛下可知,侯爷这次打算病上几日?如果永宁侯打算长期病下去,田太医考虑着,是不是该找个由头,请假一段时间。

    有永宁侯这么个在他的精心诊治下,依然长期没有起色的病人,简直是有辱他的名头,他实在是丢不起这个人。

    当下,他就决定,如果皇帝打算纵容永宁侯长期病下去,他就走得远远的,来个眼不见为净。

    这个,到了万寿节的时候,也该痊愈了吧。景骊虽然是在纵容卫衍,但是也不会真的一直纵下去。

    卫衍病个三四日,意思意思也就差不多了,若是真的长期病下去,到时候动静可就大了。惊动的人一多,难免会有些事端出现。

    于是,在某个病人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他的痊愈日就被皇帝私自决定了。

    万寿节离今日也就三天时间,还在田太医的接受范围内,他就不再操心这件事,由着这两位主,自个儿慢慢折腾,很快行礼告退了。

    田太医这边搞定了,景骊自然要去邀功请赏,卫衍一时付不出,平白无故又欠了皇帝无数债,再加上驴打滚利滚利,恐怕他要是继续病下去,这债只会越欠越多。

    不过卫衍还没有达到目的,此时只能硬着头皮欠下去。反正债多不愁,实在还不上的时候,他还有闭上眼睛装死这条路可以走。

    就算皇帝要债要得再狠,到时候肯定也狠不下心来,往死里作践他的身体。

    第十七章 心如磐石

    古人有句诗, 很好地形容了史上那些帝王美人的风流韵事:芙蓉帐暖度春宵从此君王不早朝。

    可惜,卫衍的容貌离美人实在是有点距离,否则的话,以他们那几日的荒唐行为, 史书上恐怕又要添上美色惑主昏君误国的浓浓一笔。

    虽说男人的容貌与女人的姿色,很难相提并论两相比较,不过平心而论, 卫衍也就相貌齐整中人之姿, 最多板着脸的时候, 扮扮冷酷来骗骗涉世未深的小女子,真要接触下来,就会知道他这个人实在是无趣得紧, 非亲近不到某种程度,是看不到他骨子里的风情。

    景骊虽然时时有微词,常常会腹诽, 早就做出了上述评论, 对旁人影射卫衍是以美色邀宠嗤之以鼻, 如果说还没有他俊美的家伙,也能被称作美色的话,那么美色这二字,未免太不值钱了一点。

    当然以上种种,都不妨碍他情人眼里出西施, 怎么看都觉得卫衍顺眼, 看着看着就看出了火, 而让他上火的人,还只着了件中衣,躺在榻上装出一副病弱的模样,软语温言浅笑依依,只看得他更加食指大动。

    忍耐是一种非常美好的品德。不过在卫衍面前,景骊的自制力一向就不怎么样,再加上卫衍现在是有求于他,根本就不敢拒绝,如此一来,这几日他们两个实在是身体力行地实践着那句古诗形容的状况,甚至比起那些耽于美色的前辈来,景骊不但是夜夜春宵,连白天也很不老实,动不动就要滚到榻上去。

    幸好卫衍是在装病,要是他真的病了,这几日下来,恐怕连小命都要交代在皇帝手里了。饶是他无病无痛身体健康,也吃不消皇帝日日夜夜求欢,时时刻刻发情,这病他实在不敢再装下去了,只想着能找个由头,从这榻上爬起来。

    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世上更没有后悔药可以吃。到了这个时候,就算他不想再继续病下去,也由不得他了。

    皇帝对他一叠声说自己已经没事了的话置若罔闻,只说他还病着需要静养,整日眼都不错一下地守在榻边,不准他挪动半步。

    田太医竟然非常难得地在这个紧要关头,学会了秉承圣意为君分忧,把脉以后还拿诸如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之类的话来消遣他,直把他噎得说不出话来。

    没奈何,卫衍只能继续病着,扳着手指头数着更漏声,日盼夜盼万寿节能够早日到来。万寿节那日,无论是皇帝,还是他,都不好随便缺席,否则就会惊动无数人。这个道理,皇帝懂,卫衍也清楚。

    卫衍本来以为万寿节的前夕夜会很不好过。以皇帝这几日的兴致,免不了要把他煎熬两三遍才肯罢休。出乎他的意料,就寝后,皇帝仅仅是亲了亲他,就把他搂在怀里安安稳稳睡觉。

    皇帝的气息渐渐平缓下来,卫衍却始终没有睡意。

    这一夜,他想了很多很多。

    记忆中很多前事早已模糊,有些事他却始终记得很牢。

    这些年来,皇帝对他的心意,他不是不懂。他对无数人说过,不需要担心,皇帝待他极好,但是,他却没有对皇帝说过任何浓情蜜意的肉麻话。

    倒不是他不愿说,觉得太肉麻不好意思说固然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他觉得说不如做,说得再好听,如果做不到也是枉然,更何况,他们之间根本不需要用那些赘言来保证,彼此都应该明白对方的心意,就这么浑浑僵僵地过了一年又一年。

    现在想来,也许皇帝内心深处一直很不安,才会起了这样的念头,才会每次有了争执就要到榻上去解决,不是因为欲望,只是想用这样的方式来确认,他确确实实在他怀里。

    这个名分,说是说为了不委屈他,其实,是皇帝想要一个保证吧。

    怎么还没睡?快睡,明天有很多事要忙呢。

    景骊迷迷糊糊之间,发现卫衍还醒着,咕哝了一句,替他压了压肩头的被子,又摸了摸他的肩,确定他没有受凉,才重新搂住他的腰。

    卫衍看他闭着眼睛顺手做这一切,不知道怎么回事,一霎那心中竟然有些发酸,反手紧紧抱住他的背,将头埋在他的颈项间。

    怎么了?

    景骊问了几声,怀中的人就是不吭声,反而将他越抱越紧。

    景骊的那点睡意,很快就跑到了九霄云外,他以为是这几日他要得太狠,惹恼了卫衍,就放软了声音小心哄他,说些自己都不信的诸如以后再不会这般胡闹的谎话。

    陛下,臣以后再不会提娶妻之事,没有绿珠,也不会有旁人。世上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他没有办法面面俱到,不负所有人,只能保证不负他最不想负的那个人,臣这一生都会伴在陛下身边,不离不弃,携手到老。陛下尽可放下心来,不要再有别的念头。

    卫衍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就是让景骊大惊失色的话。

    朕并不是在用那个要挟你。他没有想到卫衍会说这些话,更没有想到卫衍会用这件事作为交换条件来让步。若是平时,卫衍说这些话,他高兴还来不及,但是现在和那件事牵扯在一起,就相当不妙了。

    要是卫衍误会他,觉得他说要给卫衍一个名分,只是在以之为条件要挟他,不让他娶绿珠,那他可真是弄巧成拙了。不让他娶绿珠是一回事,不想再让他受委屈,想让他能光明正大地站在他身边是另外一回事,他的本意绝没有那么卑鄙。

    臣明白的。

    朕不是那个意思景骊拼命想解释,却发现自己一开始何尝没有让卫衍从此绝了娶妻的事这个念头,更加慌乱起来。

    他的一生用过无数的手段,就算在卫衍身上也用过不少,但是唯有在这件事上,他觉得自己是无辜的。只不过事情正好凑巧碰在一起,才会让他的用意顿时变得不堪起来。

    陛下。卫衍不知道皇帝慌成这样是为了什么,但是他知道这样的不安其实是自己带给他的,松开了抱紧他的手臂,略退后了一点,将手掌抵在他的左胸,又拉过他的手抵在自己的左胸,臣早就明白陛下的心意,陛下也该明白臣的心意。

    景骊的心跳略微有些快,不过卫衍的心跳很沉稳。一下又一下,强健而有力的心跳声通过手掌心,透过血脉传入他的心里,让他的心跳也渐渐安定下来。

    卫衍对不起,朕真的没有那个意思。这一次,换景骊紧紧抱住卫衍,再也不肯松开了。

    景骊在人前永远是一副向前看绝不会回头的潇洒模样,但是偶尔的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也有过反思,如果他和卫衍换一个开始的话,是不是他现在就不会稍有点风吹草动就草木皆兵,心中始终空荡荡的没有着力处。

    不过,如果上天真的再给他一次机会的话,其实什么都不会改变。百般讨好装情圣可不是他的风格,看上了直接叼回窝打上印记才符合他的性格,再说就算他百般讨好,以卫衍的脾气也不可能自动躺到他的榻上,他又何必多此一举,这么一想,他就会觉得,那些如果只是他无聊时的臆想。

    所以,虽然有时候他觉得对卫衍很抱歉,但是该用手段的时候,他依然照用不误,也不会在乎卫衍是不是看出了他的手段,但是唯有在这件事上,他不希望卫衍有任何误会。

    陛下,臣明白陛下的心意,但是陛下真的明白臣的心意吗?卫衍抚着皇帝的背,低声问他。

    朕知道你不在意那些虚名,但是朕在意。以前是不得已,就算对这个人在意得不得了,也要在人前装出不在意的模样,惟恐被人看出了不妥,却护不住他,但是现在他已经有了能力把那些东西给他,为什么还要委屈他?

    陛下,你我皆是男子,此事太过惊世骇俗,若陛下真的明诏天下,惟恐世人非议不止。臣的声名不足惜,臣实不忍陛下的声名有累。陛下有想过,他日史书上会如何评价陛下今日的所为吗?

    朕倒要看看,何人敢非议帝王家事,那些史官又如何评价朕?

    景骊的声音很冷,话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非议帝王者,是为大不敬,乃十恶不赦之重罪。

    景骊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帝王的身份。他有温情的时候,但是他的温情也就那么多,就算他在卫衍面前再宽厚,也不能代表他对所有的人都能宽厚。

    要一个帝王不见血,简直和要老虎从此不吃肉一样不可能。

    卫衍明白这个道理。

    他的爱人是皇帝,无论他对自己多么好,他依然是皇帝。只要他是皇帝,他的手上就不可能不沾染鲜血,就算皇帝再喜欢他,也做不了不吃肉的老虎,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避免让皇帝的手上沾染那些无谓的鲜血。

    那些非议者就是无谓的牺牲品,也许他们自己会觉得他们是为了大义慷慨赴死,但是这样的牺牲毫无意义。真的到了那个时候,既夺去了无数无辜者的生命,也毁了皇帝的声名,只是为了给他一个他并不需要的虚名,到底有什么意义?

    他真的不需要这个虚名,不需要这个必然要靠杀戮才能获得的虚名,他想要的只是皇帝这个人。

    当年他愿意回到皇帝的身边时,他就想清楚了,他这么选择必然要付出代价。

    凡事皆有代价。做人不能太过贪心,只想获得不愿付出。

    他愿意为这段感情,愿意为了能够陪在皇帝身边付出代价,但是真的没必要把更多的人拖进来,让他们的关系从此蒙上一层血色。

    但是皇帝显然不是作如是想。

    卫衍发现他和皇帝的谈话,不知不觉又回到了前几天的僵局,不由得沉默了下来,不再言语。

    景骊等了又等,却始终等不到卫衍的下一句话。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刚才平复下来的心,又开始不安起来。

    那对卫衍来说,也许只是一个虚名,但是对他来说,却很重要。这个名分与其说是他给卫衍的,还不如说是卫衍许给他的。

    不离不弃,携手到老,说说轻松,做起来何尝容易。今日卫衍觉得亏欠了儿子,亏欠了绿珠,想要给她一个名分,他日卫衍要是又觉得亏欠了谁,是不是又要给什么阿猫阿狗一个名分?

    不是他信不过卫衍,而是卫衍的心有时候太软,再说如果有一天,真的到了万不得已要做出抉择的时候,他有一种预感,他必是被舍弃的那个人。他无法和卫衍的家人抗衡,也不想让卫衍以后左右为难,当然要乘机为自己讨一个名分。

    所以在这件事上,他不会让步,哪怕卫衍会和他闹一阵子别扭,为了以后他也不会轻易让步。

    卫衍,有些事你担的是无谓的心。交给朕,朕会把这件事办妥当的。景骊可以想象,到时候宫中朝廷上会闹成什么样,民间肯定也会有非议声,但是那又怎么样?他相信自己能够控制住局势,可以用最快的速度让某些头脑发热的人迅速冷静下来。

    卫衍依然没有接话,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叹得景骊的心一下子悬到了半空中。

    臣没有想到,原来陛下始终是不相信臣。过了很久,卫衍才冒出这句话。

    虽然皇帝一直骂卫衍是个笨蛋,但是他真的不笨,他只是在有些事上,懒得多想去没事找事。

    皇帝就是这样的性子,心中俱是百转千绕的念头,嘴里又常常爱言不由衷,掌间更有种种手段,他要是遇事再去多想,事事和皇帝争个长短,两个人的日子就要没法过了,所以他一向是放宽了心,万事让皇帝去操心,免得他太闲了就要去滋事。

    他只在皇帝在公事上准备胡闹的时候,才会试图影响他的决定。

    其他的事,他只要相信皇帝对他的心意就行了,皇帝的心意他是明白的,这是他在这么长的时间里体会出来的,不是用耳朵听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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