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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俱伤——君薄宴(23)

    关柏坐在门口的长椅上,他的眼镜碎掉了,什么都看不清,眼镜的残骸还躺在他的外套里,金色的眼镜框显出几分老旧,关柏很珍惜这个眼镜,因为它是傅杨曾经送给他的,可它还是碎了。
    昨天是圣诞节,就连医院都对病房进行了简单的装饰,隔壁大概是儿童病房,玻璃上贴着小小的圣诞节装饰。
    小圣诞树已经被扯坏了,兵荒马乱里没人注意这样的细节,角落里躺着的一个小小的拐杖糖尚且完整,不知道是哪个尚在病痛中小孩子的礼物。
    裴远走了过来坐在了他身旁,他搓了搓手阴沉着脸,谢谢你,要不是你,小彦可能伤得更重。
    关柏摆了摆手,没什么,我们是朋友。
    裴远心情也不够好,他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你没给傅杨打电话么?
    关柏忽然抖了一下,他像是突然从地狱被拉回人间,垂了垂眼睫,没事,伤得不重。
    急救室的灯忽然灭了,裴远顾不得其他,起身向病床上那个人扑了过去。
    关柏没来得及动,就被压回了座位,许彦没事了。
    原来他方才与死神擦肩,他迟钝地反应过来,有人死了,而他就站在死亡边缘三寸的地方。
    正浑浑噩噩忽然一个人拍了拍他,声音里带着惊吓与惊喜。
    班长??
    关柏抬头,一张有些陌生的脸出现在他面前,关柏思考了一会儿,文旭?
    文旭不再是当年那个在医院里竭斯底里的少年,他的肩膀在风霜摧折之后迅速的成长了起来,如今已经是个男人的样子了,剑眉星目,脊背笔直,想来这些年过得也不算太差。
    文旭没想到在这里会见到关柏,他坐在他旁边,关柏你没事吧,你看你这一身伤。怎么弄得?不会是昨天晚上那个实验室爆炸吧?
    他猜得一点不差,关柏点了点头,轻描淡写,小伤,没事。
    文旭着了急,怎么不去查一下,万一骨裂就不好了。
    关柏按住想要直接把他拽走的文旭,没事,都看过了。
    他话还没说完,另一个声音就插了进来,文旭?你怎么坐这里了,爸还在病房等着呢。
    关柏抬头,青桐?
    他是怎么都没想到,谢青桐会跟文旭走在一起,你们?
    文旭咳嗽了一声站了起来揽住谢青桐,那个我们在一起了,有一段时间了。
    谢青桐也有点不好意思,你怎么回事啊?
    关柏避重就轻,小伤。
    谢青桐不听关柏的鬼话,仔细看看他的伤口,越看越生气,关柏,傅杨呢?你就坐了一夜?
    谢青桐学了医,这点伤怎么来的她心里清楚,所以她才这么生气。
    关柏苦笑,他太忙了,我自己看看就行了,你们俩该忙就忙吧,不用管我了,我还有点事情得先走了等以后同学会谢医生慢慢讨伐我行不行?
    谢青桐脸色不好看,冷哼一声,保持联系。
    关柏点了点头,文旭搂着她的腰低头跟她说了点什么,谢青桐给了他一肘,文旭也不恼怒,飞速在谢青桐头上落了个吻。
    手机在衣服兜里振动,关柏掏出来发现这不是个电话,他的日程表一停了响响了停,大概都已经一夜了,日程表上空空荡荡,只有三个字情人节
    设定时间在2019年,那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一年。
    那时候少年捧着花穿过夜风而来,后来捧着花站在雪地里,他总想着回赠点什么,可挑了半天却都配不上他,他又不想经别人的手,年初联系了一家工作室,仔仔细细的想要培养出来一盆向日葵,冬天到了,他终于绝望地发现,冬天本不该有向日葵。
    点滴打完了,护士来给他拔了针,许彦有了人照顾,关柏也就放心了。
    他站在医院门口打了车,他没回学校,报了三层别墅的地址,他的钥匙还在兜里,他已经将近三个月都没回去了。门口果然放着一个包好的小盒子,关柏弯下腰将那盆向日葵端进了屋子,房子里什么都没动,向日葵大概是放在温室里养的,颜色灿然得像晨光,只是在冷风里吹了一会就有点蔫了。
    屋子里什么都没动,泛着冷清的气息,很久没人回来了,他走到卧室里,卧室里仍旧是两个人的摆设,衣柜里仍旧是两个人的衣服。他坐在床上轻轻拍了拍被褥,关柏很留恋这样的味道,要是有太阳落在这个房间里,他闭上眼睛就能睡着。
    关柏闭了闭眼睛,劫后余生的人总是对留恋的东西最为敏感,他想,我差点就永远回不来了。只是这样的想法就让他觉得浑身发冷,关柏忽然猛地睁开了眼睛,他近乎是跌跌撞撞地跑下了楼梯,他想见傅杨,他心里满是渴望。
    他抱着一盆花打了车去了傅杨的公司,前台是裴远的秘书,这些人都不知道关柏的身份,但是却被自家老板们提点过,这个人要是来了不用拦。
    他顺着专用电梯上了二十五层,傅杨的办公室很好找,是这一层最宽敞的那一间。办公室的门半掩着,他走了过去。
    傅杨就在里面,他的位置看不到外面,他面前站着齐嘉。齐嘉从昨天傅杨拥抱了他之后,就一直处在一种极其兴奋的状态,他趴在傅杨的办公桌对面看着他工作,这个又高又帅的人现在是他男朋友了。
    齐嘉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支起身体,傅哥,我本来是想等你先说的,但是现在我又觉得没什么了。
    傅杨抬头,什么?
    齐嘉眨了眨眼,傅哥,我喜欢你,你要跟我在一起么?
    可预料之中的答案并没有如约而至,傅杨沉默了,他轻轻敲了敲桌子,过了一会斟酌着开了口,齐嘉,这段时间我的不是很理智,你明白我的意思吧,昨天我抱你
    齐嘉打断了他,傅哥,你要是真的那么喜欢他,那你为什么要容忍我缠着你这么久?在他看来,这段感情是再清楚不过的了,最后一层窗户纸,他主动捅破了,坦坦荡荡。
    门口站着的人,脚步顿住了。
    新来的秘书没听过关柏,关柏在这里停了太久,她觉得这位先生需要帮助,先生?您要找傅总么?
    关柏像是突然惊醒,他往后退了一步,一时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样的声音打断了里面的谈话,傅杨起身走到门口,看到了让他毕生难忘的一幕。
    关柏抱着一盆开得灿烂的向日葵,脸色却像是已经死去。
    傅杨怎么都没想到关柏会站在门外,小柏
    关柏觉得自己已经麻木了,他的内脏是这样的脆弱,只因为一句话,就在他的躯体内慢慢的风化。他眼睛里黑沉沉,甚至有那么一两秒他是没有意识的。
    再反应过来,他已经被傅杨拉进了办公室坐在那个沙发上,他什么都听不到,只能茫然地看着傅杨拼命搓着他的脖子和脸颊,他在说什么?
    傅杨被关柏吓坏了,关柏的脸色突然就变得惨白,胸腔像是老旧的风箱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他将人抱进了办公室,拼命的摩挲着他的脸颊和脖颈,小柏!小柏!关柏!
    关柏喘了一口气,脸色慢慢恢复了正常,伸手将傅杨的手从自己脸上拿了下来,那盆花呢?
    傅杨惊魂未定,什么花?小柏你怎么回事?
    关柏没回答他的问题,他露出了一个像哭一样的笑,傅杨,你知不知道今天一过,我们就在一起五年了?
    傅杨握着他肩膀的手,轻轻的颤抖了一下,他说不出来话。
    关柏低垂着肩膀,他环视了一周,看见了他桌子上那个杯子,傅杨顺着他的视线,你要什么,你坐着别动,我去给你拿。
    只一眼,关柏就知道不一样了,那个杯子不是他亲手做的那个了,他惶惶然将视线落在了傅杨身上,傅杨,我什么都不要了。
    我什么都不要了。
    傅杨,其实这话你已经说了一遍了,我上次答应那是气话。
    傅杨脸色煞白,小柏,别这样,我也只是气话而已。
    关柏转过头笑了一下,傅杨,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傅杨只觉得血都冒上来了,一时间眼底都是狰狞的血丝,他于心有愧,关柏,我
    关柏什么都没说,只是站起了身,笔直地走出了办公室。他这辈子最恨的东西就是那点旧情,从前放在心尖上的东西如今看都不想看一眼,还没来得及白头偕老就先形同陌路。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别墅的。
    他生生走了回去,傅杨就跟在他身后,灯火已上,关柏站在门前看着没有一丝光亮的房子出了神,他回头看着停在黑暗另一头的傅杨,他忽然升起了一些报复一般的快感原来不是只有他一个人难过。
    他站在黑暗的另一头,傅杨,我们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们都有数吧。
    傅杨猩红着眼眶,却无从否认,至少我们把今天过完吧。
    关柏轻轻笑了,他仰头看着那两棵树,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你没给我机会。
    傅杨感到绝望,他清楚地知道,他与面前这个人的关系与曾经的爱意即将荡然无存,他仍然做着徒劳的解释,关柏,我没准备答应他。
    关柏转过头,眼里都是苍凉,我知道,但是你犹豫了,那孩子问的那句话没错,你回答得出来么?
    他轻轻笑了一声,傅杨,你不爱他,但是你已经在怀疑你是不是真的爱我了,这就够了,我们不要互相折磨了,就这样吧。
    房间里的灯光满是冷意,关柏躺在一楼的沙发上,傅杨轻轻凑了过来,他没再挽留,小声说,你的脸怎么了?然后小心翼翼摸了摸他的伤口,伤口已经结痂了。
    关柏睁开眼,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傅杨,你昨天晚上为什么不接电话?
    傅杨愣了一下,他忽然想起来了那个被他刻意忽略的电话,我只是还在生气。
    关柏似乎已经料到这样答案,他并没有什么表示,只是点了点头,然后转过了身体,将自己藏进沙发中。
    第二天傅杨醒来的时候,关柏已经走了,他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得一干二净,傅杨下了楼,门口放着一些东西。
    一架破碎的眼镜,十块钱零钱,还有一枚银色的戒指。
    关柏赌输了,如今他把筹码留给了赢家。他是这样的决绝,将与傅杨有关的一切,都留在了这个别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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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二章
    十七岁的末尾,关柏还背着那个老旧的书包,公园门口那个烤面筋的摊子如今已经不知所踪。傅杨不合时宜地想起,那时候,他们打赌本来是要吃那一家摊子的。在一起那天,他们却没去那个地方,只是随便在烧烤摊子上点了一点。如今想起来,原来那个赌局从一开始就是不作数的。
    傅杨坐在沙发上,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是这样的状态。傅杨以为自己已经期待分开这一天很久了,他们之间的互相折磨已经耗尽了他的耐心,痛苦与怀疑让他产生了一种只有分开才能成为解脱的错觉。而到了真的这一刻的时候,傅杨才悲哀的发现,不论过去是多么的狼狈,他都没法否认关柏的离开给他的不是解脱,而是更为深刻的痛苦。
    门铃突然被人按响了,傅杨像是忽然从噩梦中惊醒那样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关柏么?是他回忘了东西么?他几乎是跑着那样开了门。
    关柏
    齐嘉抱着那一束已经低了头的向日葵站在门口,他听见傅杨下意识的这一句,像是早就料到了那样,他眼底满是黯然,可他并没有放弃。
    傅总,我不是关柏。
    傅杨愣了一下,他眼里都是不加掩饰的失落,傅杨往后让了让,你怎么来了?进来坐么?
    齐嘉抬头看他,像是审视那样,傅总,我要问你什么,我觉得你应该知道。
    傅杨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转过了身体看着他,你要问什么?
    他并没有立刻开口,阳光落在他脸上,照得他很白,像极了关柏,看得傅杨一愣,傅总,我觉得我有时候不明白你到底想要什么?起初我觉得你很想离开关先生,后来我觉得你喜欢我,现在我看不懂了傅总,你到底想要什么?
    齐嘉说的没什么错,傅杨从来不是一个果决的人,少年时关柏离开他两年,他才发现自己喜欢他,到如今已经走到了绝路,他却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齐嘉,我不想谈这个。
    齐嘉笑了一声,其实我昨天看你的样子我就知道了,傅总,我是来送花的,你要是不想说,那我就等等,至少你别绝了我的路。
    他将那盆向日葵递给了傅杨,他摸了摸向日葵的叶子,冬天很难买到向日葵的,昨天开的还那么好,今天就枯了,有点可惜。
    傅杨沉默地抱着那束花站在门口,齐嘉转身摆了摆手,傅总,我走了。他往外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回头苦笑,傅哥,你到底喜欢不喜欢我啊?
    语言像是被冬风淹没,还没到达傅杨身边就荡然无存,所以自然也没有答案回来。傅杨没有回答,齐嘉也没有等。
    文旭终于办完了手续,他将父亲送回了家,谢青桐逮着老人念叨了很久。老人年龄大了,左耳进右耳出,孩子们操碎了心。
    谢青桐气得脚下生风走出了家属院,文旭在后面追,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停住了脚步,后面加速的人避之不及,直直撞上的女朋友的背。
    文旭顺势将人抱进怀里,不气不气啊,爸爸咱们不气了。
    谢青桐深呼吸了一会,转了身将自己藏进文旭怀里,气若游丝,气死我了。这么些年过去了,她终于找到了一个能够安心耍脾气的怀抱。
    文旭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老人嘛就是这样,已经你爸还挺喜欢我的,看在这一点上,原谅他。
    谢青桐没有抬起脸,不要脸。
    文旭点头,我的脸都给你了。
    谢青桐抬起头,你给关柏打个电话吧,问问他身体怎么样了,我总觉得他状态很差,不太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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