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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骨——疏桐七弦(31)

    卫公的打算,便是我的打算。戚琅恭敬地向他拱了拱手,低笑道。
    卫叔卿又恢复了先前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他扶着戚琅的胳膊,半真半假地笑道:贤侄这么说,可是再好不过了,我也希望贤侄能时时刻刻明白,自己该做什么。
    戚琅抬头看他,露出一个同样似真似假的笑容来:卫公放心。
    *
    湛泸军中改革初见成效,楚韶不敢掉以轻心,日日夜夜在营中巡视。风歇本欲在十二月初一楚韶生辰那日再去一趟玄剑大营,但接了他的信,只道近日忙着演习,实在抽不出多余的时间来。
    从楚韶进太子府后,每一年的十二月初一,无论两人有多忙,总会一起吃一碗长寿面,虔诚地祈愿彼此长命百岁、事事平安。
    可如今
    风歇也不欲让他分心,只在整个十二月间零星地去了几次,两人见面次数不多,最后一次时楚韶甚至道,今年要与将士们一同守岁。
    大印有这样的主帅,自然是好事,风歇倒没什么可阻拦的理由,便由着他去了。况且他自己正为了秘密筹备来年施行的变法焦头烂额,连除夕都没有回太子府,只与桑柘和周云川在醉月楼寻了个地方商讨,一直从下午坐到了傍晚。
    中阳每年除夕都要燃满城的烟花,声音在他耳边一朵接一朵地炸开,倒让他生出一种盛世的错觉来。
    太子殿下有心事?周云川为他倒了一杯酒,笑问道。
    风歇叹了口气,接过他手中的酒杯,回道:哪能没有呢,一晃便是除夕了,明年更有许多事宜,军中许久无消息,也不知如今怎么样了
    太子殿下是担心小楚将军?周云川笑着说,小楚将军治军有方,不过短短几月,湛泸军的名号便打得响亮无比了,想必对于行军打仗也下了不少功夫,太子殿下担忧什么?
    不过一个半大的孩子,从前有楚老将军在一旁瞧着还好些,如今知晓自己要擢升,春风得意着呢水满则溢,我怎么能不担心?风歇皱着眉,颇为担忧地说道,也不知道我说的话他听进去没有,必得戒骄戒躁,万万不可意气用事,他那个性子,这回还不知道怎么样
    太子殿下与小楚将军的感情当真是好。桑柘在一旁坐着,打趣道,我娘从前在太子府做下人,常听她聊起你二人,太子殿下与二皇子朔感情都没这么好,与少将军倒比亲兄弟还亲了。
    解意自小与我不在一处,见面见得少,也少说话,了解不多,风歇无奈道,倒是阿韶朝夕相处了几年,难免更亲密些,他从小就爱说爱闹,讨人嫌得很。
    这哪里是讨人嫌,分明是讨人喜欢啊周云川饶有兴味地摸着下巴,我还未与小楚将军见过面呢,太子殿下这么一说,倒真是值得认识的人物。
    怎么就讨人喜欢了,云川说话向来不着调,风歇笑着咳嗽了两声,移开了话题,对了,近日世家可有什么新动静?
    没什么特殊的,戚琅自从解禁足之后少管家事,卫叔卿还是老样子,每日除了请仙师做法就是下棋,过得优哉游哉。周氏有三公子在此,自然不用担心。桑柘答道,卫千舸从湛泸军营回来之后也收敛了不少,不过少将军不在中阳,我估计他老实不了多久。
    嗯,世家如今算是极为收敛了,戚琅从前锋芒毕露,今年好不容易解了禁足,也知道明哲保身了。风歇认真地听着,随后叹道,说起来他也算是个人物,可惜生在戚氏,又是嫡长公子,如此一生,也不过求个平安罢了。
    太子殿下,我听闻你与戚琅私交甚笃?周云川皱着眉,问道,从前与他接触过几次,总觉得此人不像看上去那般良善,真的甘心如此么?
    私交甚笃倒谈不上,他有恩于我,也算我半个知己罢了,风歇盯着手中的酒杯,有些出神,戚氏白玉如意案之前我与他交好,有一次在外小聚,我莫名遇刺,他为我挡了一刀。戚琅与我政见颇为相合,若不生在戚氏,定能做青史留名的人物当真可惜。
    怪不得戚琅对您如此尊敬。桑柘接口道。
    风歇轻轻嗯了一声:白玉如意案他禁足之后我去瞧过他,要他放下一切,保自己一世平安。他也听了我的话,现如今为了避嫌,连戚氏族内事宜都不再管了,云川大可放心。
    周云川点点头,继续道:西野那边有兰阁盯着,小楚将军若是不顺,我随时可遣人去,太子殿下大可放心。我会继续着人盯着西北战场,有什么事便给您传信。
    内外八部如今运转得一切正常,新任的外相不偏不倚、嫉恶如仇,我看着倒是可以为我们所用的人。桑柘为自己倒了一杯酒,道,改革政令我与云川已经反复改过,只等西北战事稍平,便可着手施行了。
    甚好。风歇赞了一句,刚想继续说下去,秦木便推门进来,凑近他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风歇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眉毛微微一皱,随即又舒展开来:桑柘,云川,我有些要事要去处理,便不陪你二人继续喝酒了。你二人若有事寻我,随时去找秦木便好。
    太子殿下既有要事,便快去吧,周云川笑道,正是除夕团圆日,我几个哥哥忙着祭天祭祖没空理我,我一个孤家寡人,便只能继续在这喝酒了。桑大人,可有兴趣相陪?
    桑柘思考了一会儿,随后笑道:家母在府中准备了年夜饭,云川若有兴趣,移步到府中去喝吧。
    走走走,周云川大喜,一手搭上桑柘的肩,随后转向风歇道,太子殿下也不要太担心政事,进宫去多陪陪陛下,少忙一日无妨的。
    父皇今日不设家宴,但叮嘱了我夜间进宫,我待会儿便动身,风歇无奈道,你二人饮酒过后不可吹风,除夕过后政事一堆,也要注意身子才好。
    与桑柘和周云川告别之后,风歇带着朱红色的兜帽,与秦木绕到了容音坊一座青楼的后门,此地也是周云川暗设,为他刺探消息所用的。
    他从楼内隐蔽的廊道穿行,直到走到三层尽处的房间才停了下来,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房间内的人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到来,笑着吩咐了一句都下去罢。顷刻,便有几个瞧着年纪不大的少年少女鱼贯而出,无一例外地穿得清清凉凉,其中几个经过风歇身边时,还冲他抛了个媚眼。
    阿木,你到门口守着。风歇低声对秦木说了一句,秦木低首答是,他为二人掩上房门以后,风歇才走进几步,把兜帽摘下,坐了下来。
    对面的人起了身,准备向他行礼,风歇扶住了对方的胳膊,只听到他懒洋洋的声音:太子殿下,琅有礼了。
    第44章 难势三
    今日除夕守岁,你在这种地方做什么。房内的香甜得腻人,让风歇闻起来很不舒服,为何不在府里待着?
    戚长公子除夕之夜无视祭祖传统,独自跑出来花天酒地,这样传出去,岂不是更好?戚琅抬眼看他,笑道,我又不能光明正大地请你到我府中去,只能挑了这么个地方,还望殿下不要嫌弃才好。
    风歇叹了一句,好看的眉微不可觉地蹙了蹙:无妨。
    其实也没有旁的事,叫你过来,不过想说句新岁安康,戚琅慢慢地饮着手边的酒,觑着他道,马上就入夜了,殿下不在太子府,也不进宫,何必把自己折腾得这么累?
    多事之秋,我也不得已。风歇表情淡定地取了桌上的杯子,嗅得有些甜香,便又不动声色地把杯子放了回去,你如今不插手政事,也不管戚氏家事,让父皇放心了不少,自为我解决了许多烦恼。我要多谢你,均永。
    陛下在定北一战后召我进了一次宫,戚琅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啊,也不必谢我,我也不过是为了自己罢了比起这个,你好不好奇皇上召我进宫干什么?
    就算我不好奇,你不还是会告诉我?风歇抬眼去看他,笃定道,我才不信你费尽心思在除夕邀我见面,只为了和我说一句新岁安康。
    太子殿下何必这么聪明?戚琅哈哈大笑着起了身,之前他该是在和周身的男男女女调情,身上的衣服松松散散地敞着,哪有半分从前那个才动中阳、风度翩翩的长公子的样子,陛下召我进宫,解了我的禁足,要我许嫁我长姐
    你这一辈,戚氏嫡出的女子唯你长姐一个,身份可谓是尊贵,父皇要你许嫁,也是在拉拢中阳贵族的心。风歇毫不诧异地道,不过她的婚事可会让许多人头疼了既不能有结党营私之嫌,又不能家世门第太低,还需得我父皇信任,我父皇想必也是左思右想后,才给你长姐定婚事的。
    说得极是,所以我也很好奇皇上要把我长姐嫁给谁,戚琅转过身来看他,笑道,结果你猜是谁
    风歇看他表情莫名,便觉得心下一颤:谁?
    皇上说,待宁远将军带好了湛泸军营,擢了上将军,便即刻为这二人赐婚。戚琅走近他,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该明白他直接寻我去的意思
    当然明白戚琅没有往下说,风歇却清清楚楚地明白他要说什么倾元皇帝没有与他商量,直接松口给戚琅说要给戚琳和楚韶赐婚,说明这场婚事在倾元皇帝心中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不管当事人同不同意,都需得如此了。
    太合适了,没有反驳的理由楚韶虽为新贵,但毕竟受出身所限,不可能自成庞大的势力集团。且倾元皇帝十分清楚地明白楚韶对他的绝对忠诚,赐婚戚琳,无疑是把戚氏和皇室紧密地连在了一起。
    无数理由从心头涌过,但风歇依旧惨白着一张脸站起来,什么都没想地脱口道:此事不妥,我不同意!
    戚琅深深地与他对视,似乎能看清他心里想的什么一样。风歇意识到自己失言,略微低了低眼眸,干巴巴地道:阿韶宁远将军的性子我最清楚,倘若让他去娶素昧平生的女子,他定是千百个不愿,你长姐得姻缘如此,也不会幸福
    戚琅勾着嘴角笑了笑,笑意带了点莫名的敌意:他年满十八,又没有功高震主的威胁,这门亲事,怎么想怎么圆满只要他不是个断袖,总归要娶亲的,我长姐文武双全,相貌也算是一品,中阳女子除了公主露,难道还有比得上我长姐的不成?
    不知是话语中究竟哪个字刺激了风歇,他皱着眉盯着戚琅,因为莫名的情绪气得嘴唇都在发抖:当初如雪执意要嫁给他的时候,照样如此,不是女子品貌的问题,实在是他
    他没有说下去,戚琅也敛了笑,仔仔细细地盯着他,直到风歇先放弃,一言不发地转头就走,朱红的袖子在空中一荡,房门摔得震天响。
    戚琅重新坐下来,为自己倒了一杯酒,眼神中所有的情绪逐渐归为一派冰冷的淡漠,还带了些危险的狡黠。
    果然如此啊
    *
    中阳城北郊,玄剑大营。
    楚韶窝在军帐里,翻来覆去地看手中那一块璞玉,啧啧称赞道:真是极品,今年南境上供的玉料不多,陛下说赏我的时候我还没当回事,不想是这么一块极品。
    确是极品,方子瑜刚才已经细细品玩过,虽然我没怎么见过太好的玉料,但据书中所载,好玉触手生温,色如凝脂,净白无瑕,如此不假了。
    这玩意儿不就是块石头吗,有什么好看的,沈琥珀在一旁擦拭着自己的铁枪,鄙夷道,你都看了一晚上了,就算它值钱,你难道还缺值钱的东西不成?这样看来看去的,你打算拿它做什么用?
    去去去,你懂什么,楚韶瞪了他一眼,看着手中的玉料笑道,上元节是我太子哥哥生辰,如今快要到了,我琢磨着,他生辰我也得送点别出心裁的礼才好,恰好有这块玉
    今岁十二月初一你不在中阳,太子殿下送了你什么东西?方子瑜很好奇地问道。
    他写了副书法送我,阴阳怪气地说是要我挂到将军府去,楚韶想了想,扬着头笑道,可我才不搬出去呢,就叮嘱秦木挂到他书房里去了反正他书房就是我书房,也没什么区别,哈哈哈。那书法内容我倒还记得,仿佛是什么《六州歌头》的上半阙
    太子殿下亲自写了副书法送你,那你打算亲自刻块玉佩送他?沈琥珀端详着手中的炽阳枪,似乎是在看它够不够亮,得了罢,不要异想天开了
    天哪,小虎兄,你简直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楚韶不等他说完,便啧啧惊叹道,我正是这么打算的,要不我为什么除夕都不回中阳,非要窝在北郊这个破地方,不就是为了给他一个惊喜嘛。
    沈琥珀:
    你认真的?方子瑜从他手里接过那块玉料,叹道,雕刻工艺繁杂得很,这么短时间能学得会么?别白白浪费了这大好的玉料
    我已经请了工匠师傅来教我了,楚韶得意地回道,放心,我小时候捏泥人刻木雕都很有一手,再说是送给太子哥哥的,怎么能失手呢。
    一晃便是上元节,这天清晨,楚韶一早便策马回了中阳。雕刻玉石的确没他想象中这么简单,玉料坚硬但脆弱,稍不留神便可能会彻底毁掉,他小心翼翼地雕了半个月,终于有了成品,虽然不甚完美,但总算能拿得出手了。
    只是为此他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在中阳养了这些日子,身上的伤都快要好全了,但这件小事又给他双手添了许多微小的伤口。
    楚韶把雕好的玉佩揣进怀里,拉着缰绳的手一个不留神,便痛得他龇牙咧嘴。楚韶心想,待把礼物送出去以后,一定要好好在他面前哭诉哭诉这玉佩的来之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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