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其他 >病骨 > 病骨
错误举报

>病骨——疏桐七弦(34)

    良久,他才狼狈地别过了头去,声音带着一份痛心,哑得厉害: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当然知道,楚韶把头埋在他的肩膀上,有些委屈地说,我知道了,哥哥喜欢我,我也喜欢哥哥,我只是想要留住你,让你不要走罢了。
    你是烈王唯一的血脉,我是大印的皇太子,背负着这样的命运,有什么资格说,说风歇有些喘不过气,他垂着头,呆滞地念叨着,况且你对我是什么感情?你不过只是小的时候太过孤独,跟我在一起之后
    若是这么说,哥哥又何尝不是从前太过孤独?楚韶有些恼怒地打断了他,固执道,我只知道,我喜欢哥哥,想要和哥哥在一起从前怕冒犯了你,不敢说出口,既然哥哥对我有同样的心思,又有什么不可以?我近日也在担忧担忧我会晚一步,担忧你被赐了婚,让我搬出去。太好了,终于知道你的心思,我一辈子、一辈子,都不要离开你了。
    风歇被这样一番话砸得昏头转向,结结巴巴地说:你不是喜欢喜欢女孩子么,小楚将军风流之名,天下谁人不知,又何必为了和我在一块,编造这样的谎话?
    此事与男女无关,楚韶微微松了手,抓住他的肩膀转过身来,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认真地道,我只是喜欢哥哥罢了,喜欢你无论你是男是女,是贫贱是富贵,我都甘之如饴。
    风歇深吸了几口气,还是避开了他的目光,步伐混乱地离开了书房。他跌跌撞撞地跑回自己的房间,锁了门,倚着冰凉的雕花门框,慢慢地坐了下去。
    想了这么久却原来,他有和自己一样的心思。
    一瞬间他竟不知该喜该悲,更不知下次见面时应该摆出怎样的情态,方才从他口中轻而易举地说出的我也喜欢你像是咒语一样,一遍一遍地充塞在脑海当中。
    他皱着眉,痛楚地抱住了头,也不知是过了多久,他才听见有人在门外小心翼翼地敲门:哥哥你出来罢。
    没听到回答,楚韶便在门外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又用一种低落的语气道:那我先走,不让哥哥见到我,你记得出来用午饭便好了。
    到底应该怎么办?
    放他离开,自此之后形同陌路,天南海北两不相见。
    还是留下他,哪怕前路一片渺茫,都绝不后悔今日的决定?
    他要背负的命运太过沉重,这样的决定又怎么会是一朝一夕便能想好的,拉开这扇门之后他会面对什么东西,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更何况,在他眼中,楚韶不过是个刚满十八岁的孩子,年少情热,面对未知的荆棘能不能撑得下来,还是一个未知数。
    可循规蹈矩地活了这么多年,难道不能为自己求一样东西?
    楚韶抿着嘴唇,转过身刚走了没几步,便听见身后的门突然被打开了。他有些诧异地回头去看,却见只着深紫中衣的太子站在门前,长发未束,散在身侧,面色沉毅,声音却有一分颤。
    他说:阿韶,你过来。
    *
    因少将军遇刺,倾元改革前期不算顺利,大小贵族不肯合作,直让风歇以雷霆之势,硬生生地把所有的不满压了下去,忙得脚不沾地。
    但即使如此,太子府中众人还是能看出,就算千头万绪,太子出出入入时,眼底还是多了几分笑影儿。
    湛泸军改革初见成果,又无外敌,暂且不必外放,因而楚韶也留在中阳城中,偶尔才会到玄剑大营去一次。这日又是夜里,风歇从宫中回府时落了雨,淅淅沥沥的,倒将园中的海棠打落了不少。
    他撑着伞,有些惋惜地穿过令暮园,刚刚推开自己房中的门,便落入了一个怀抱当中。楚韶似乎有些困了,声音听起来迷迷糊糊的:今日怎么这样晚,我都要困死了。
    风歇低笑了一声,道:夜深就先睡罢,等我回来做什么?
    那怎么能行,楚韶晃了晃脑袋,几乎一瞬间便清醒了过来,一日日的,见你就这么点时候,万万不能浪费了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两更!午12晚9~
    注: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佚名《越人歌》
    第48章 难势七
    他摸着黑在风歇脸上胡乱地摸了一通,哈哈地笑道:没错了,是这个人。
    胡闹什么?风歇有些无奈,但还是任着他去了,心底一片柔软,晚饭吃了多久?要不要我叫妙儿为你做些小食唔,你身上哪来的酒味儿?
    方才刚刚进门,春雨混合着泥土的味道,让他没有察觉,如今挨得近了,中衣单薄,皮肉相依,他才嗅到对方身上的酒气,不禁蹙了眉:今日和谁去喝酒了?
    楚韶却不答,从前他等他回来的时候总是贴心得很,不是备好了沐浴,就是铺好了床榻,只待风歇回府之后,像小时候一般怀抱着为他念些故事,再一同睡去。今日他一反常态,竟连灯都没点,一句话都不说地凑过来混乱地吻他。
    两人虽互表心迹,可自小到大太过相熟,做起这些事情来的时候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自那日蜻蜓点水地一吻后,竟齐齐变为了柳下惠,再未做半点逾矩的动作。
    楚韶像是喝得多了,有些不得章法,只晓得扣着他的后脑,胡乱地亲着。风歇皱着眉反手锁了门,还没锁好,楚韶便上前一步,把他压在了门框上。
    束得极高的马尾拂过他的脸,方才的困倦好像都是装出来的,楚韶轻而易举地捉了他的手,摁在了头顶上。
    风歇被他亲得有点喘不上气,挣了几下,才让对方松了口,楚韶舔了舔嘴唇,探头到他脖颈间,轻轻地咬了一口。
    嘶风歇佯怒道,小崽子,怎么还会咬人?
    楚韶在他怀中厮磨,声音听着也是黏黏糊糊的:哥哥说笑了,我不光会咬人呢。
    风歇一个不留神,便压他在门框上的人一把抱了起来,他在对方胸口上锤了两下,只恨自己在军营里待的时间太短,打不过他:你放我下来!
    我不,楚韶抱着他一路走到了榻边,一双眼睛闪烁着狼一样的光芒,哥哥日日叫我等这么久,该罚,该罚,让我想想,怎么罚你好呢?
    风歇在榻上躺下,他连日奔忙,实在是有些累,索性也不想动弹了,只懒洋洋道:大胆!敢罚我,犯上不敬,拖出去砍了!
    谁来拖呢,臣反了!楚韶伸手去解他的外袍,嘻嘻笑道,如今哥哥是我的小俘虏,束手就擒罢。
    两人闹了好一会儿,风歇梳好的发髻散得稀乱,中衣也皱得乱七八糟,正是意乱情迷时,他突然听见有人急促地叩了三声门。
    这是他给秦木的暗号。
    况且这种时候,除了十万火急的事情,他怎么会如此没有眼色地前来打扰。
    楚韶尚还不知所以,风歇便一手拢了自己的衣袍,从榻上起来,一边寻了把篦子打理着自己的长发,另一边平复下紊乱的呼吸,淡定地问:出什么事了?
    窗外风雨大作,入春以来似乎很少有这样大的风雨,闪电映亮了漆黑一片的房间,楚韶在榻上坐着没有动,面上却有一闪而过的茫然。
    殿下,桑大人急见,秦木在门外,用一种略有些急促的语调说着,他说今日得了十分重要的消息,必要呈给殿下一观。
    朝官密切拜会,自然会为人所忌惮,因而桑柘与周兰木来寻他之时,都是通过秦木这一条单线,自太子府隐蔽的偏门而入,正式拜见的时候极少。风歇整着自己的领子,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呆坐的楚韶,不免有些愧疚:阿韶我有些急事要处理,若是困了,你便先睡罢。
    往常这种时候,对方都会拽着他的袖子,黏黏糊糊地撒上好一会儿的娇,今日却不知是怎么了,楚韶只是呆滞地答了声好,便任凭他推门去了。
    两人在书房的暗室相见,甫一见面,他便发现桑柘是漏夜来的,连伞都没撑,整个人瑟瑟发抖,都湿透了:阿柘,这么急,发生什么了?
    还不等他说完,桑柘便举双手跪了下去,他手中托着一个白色的小锦囊,什么图案都没有,只有一股特殊的味道。桑柘冻得发抖,声音也是抖的:殿下,今日夜里云川自春风楼得了这样东西,半分都不敢耽搁,便嘱托我送来了!还请殿下过目。
    风歇心头一跳,伸手取了那个锦囊,道:到底是什么东西,也值得你如此跑一趟
    锦囊中只有一张浮浪笺,风歇仔细地展开,刚看了一眼,便愣在了原地。
    那信笺之上写的,分明是他费尽心血列出的改革条例!
    这还不算什么,更为可怕的是,信笺的落款之日,是元月二日!
    元月二日他的条例在上元节当天才公之于众,为防有人做手脚,之前周密得很,一条都没有外泄。那么是谁,在距离上元节还有十几日的时候,写下了这封信函?
    桑柘脸色难看地继续说道:殿下,倾元改革处处受阻,安知是不是这密报之过!中阳贵族提前将手下的田地贩得一干二净,黑金商人也倒了最后一笔价,腾空了黑金的库存,反而使得边疆物价涨得吓人,一时民怨充野。之前我们还以为是改革太过激进之过,现如今看来,看来
    他激动得面红耳赤,跪在地上连连叩首:殿下,云川已经叫人去密查锦囊中的香料了,想必过几日必能寻到源头可最要紧的是,政令只有你、我、云川三人通晓,若流传出去,保不准太子府,便有细作!
    细作?会是谁?
    太子府中众人皆是知根知底的,最少的也跟了他近十年,若是有一点疑虑,他都不会如此放心。平日里能接触到他书房的人,除了楚韶,便是秦木、妙儿,还有几个洒扫的小侍女,大部分都不识字。想到这其中居然被无声无息地安插了一个细作,他连日来的烦恼腾漫而上,只觉得如鲠在喉。
    先看云川查那香料的结果,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此事我会留心的,在有十足证据之前不要自乱阵脚,外泄又如何,这改革势在必行,我们照样能够做得漂亮。
    *
    戚琅举着烛台从长长的密道一路穿行,近日杂事太多,他来寻卫叔卿几乎已经不叫人通报了。
    倾元改革尚未开始,楚韶便遇刺,倒是大大地分了风歇的心力,但即便如此,居然还是没能阻拦他变法的决心。今日他来,便是要与卫叔卿讨论风歇近日的对策的。
    出乎意料的是,在密道通往卫府供奉堂下那个密室的门前,他居然听到了声音。
    这密道卫叔卿居然还有别的客人!
    戚琅刚刚伸手,打算叩几下门,便听到了说话的声音,他连忙吹熄了蜡烛,取下了密道门上的暗孔。卫叔卿想是听见了声音,朝他看了一眼,却不动声色,没有示意他出去,便是默许了他的观察。
    背对着他站着的那个人披了十分低调的黑色斗篷,兜头盖脸地把整个人包裹了起来,就算是走在大街上,估计都不会有人认出此人是谁。
    卫叔卿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坐在长椅上没有说话,良久才叹了一声:说要收手,谈何容易啊。
    那黑衣人开口,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此事疑点太多,若如此不管不顾,我与他们当年又有什么区别?
    可事已至此,要怎么收手呢?卫叔卿故作为难地起了身,皇上残暴无道,中阳贵族不满岂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皇城守备森严,玄剑大营是唯一的兵力,只要不出兵,便不会有什么事情的。那人急急道,余下的事,都可以再议
    戚琅心中纳罕,卫叔卿既把人带到了密室中来,摆明是信任的,可他说唯一的兵力,显然不知北山海之事,卫叔卿未把此事和盘托出,不知是因为
    那人接口道:反正皇城的兵符在我手中,不会有什么事的。
    皇城的兵符在他手中?
    戚琅心中大骇,只见卫叔卿朝这边看了一眼,露出了些狡黠的笑意。他凑近了那黑衣人,不知说了什么,黑衣人便乖乖地把兜帽摘了下来,就在他回身将手上的斗篷随意丢下时,戚琅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那竟是楚韶的脸!
    楚韶第一次见到卫叔卿,也是九岁那年。
    那神仙一样的哥哥摸过他的头后便走了,皇上再次召他,说的都是些琐事,譬如为他赏了府邸、拨了几个女官,又许他与中阳贵族子弟一同练武、读书。他懵懵懂懂地谢过恩之后,便离开了,在升龙殿到宫门那条积了雪的、长长的道路上,他遇见了一个约莫有四五十岁的伯父。
    雪积得很厚,身后的女官为他撑着伞,任凭他一个人跌跌撞撞地走着,不小心撞到了那个伯父的身上。那伯父似乎也是好脾气,蹲下来拍了拍他的头,向他身后的女官道:这孩子从前没见过,是哪位大人之子?
    女官恭敬地回:回卫公,这是烈王世子,刚被皇上接进宫来的。
    那伯父的眼神本是温和的,听了这话却突然变了,再次看向他的时候,带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是烈王和楚溪郡主的孩子啊
    他低笑一声,对他道:你叫什么?
    楚韶便依着老实答道:楚韶,韶是韶华的韶。
    卫叔卿露出一个带了些嘲讽的微笑:阿韶我是你父亲的兄弟,你下次见了我,便叫我伯父罢。
    真的吗,楚韶很开心地冲他笑,露出两个小梨涡,那伯父会来找我玩吗?
    刚说完,他便觉得自己这样做有些不妥,于是很快地敛了笑容,抿着嘴,又装出从前那般冷漠的情态来:是我知道了。
    恋耽美